第193章 最黑暗的时刻(2)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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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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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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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884字

因为天气寒冷,他们不停地跺脚,对着手指哈气。那几个外来人站在机车室的阴影下聚成一堆。史坎伦与麦克默多爬到一堆矿渣后面,从那里可以看清全景。他们看到矿场的工程师孟席斯,一个大胡子苏格兰人,走出机车室,吹响哨子,开始将笼车降下。这时,一个人高马大、面容洁净、认真诚恳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走向井口,他的眼睛注意到机车室旁默然不动的那堆人,那些人把帽子拉得很低,衣领竖起来挡住了脸。经理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他依然恪尽职守,不顾生命危险走向那几个闯入的陌生人。


“你们是谁?”他边走边问,“为什么到这里来闲逛?”


没有人回答,但那个年轻的安得鲁向前跨了一步,一枪射向他的胃部。上百个等在那里的矿工一动不动地呆在现场。经理双手抱住伤口,弯下身子,蹒跚着想逃开,但是另一个凶手又补了一枪,于是他侧面倒下,在一堆熔渣中抽动挣扎。那个苏格兰人孟席斯大吼一声,抓了一把螺丝起子冲向暴徒,可是迎面遭到两颗子弹,一动不动地倒在凶手脚下。


有几个矿工涌上前去,口中发出怜悯与愤怒的叫声,可是,两个陌生人朝天连开了六枪,他们马上散开,有些人甚至转身直奔回他们在维尔米萨的家。一直等那帮凶手消失在晨雾中后,有几个比较勇敢的人终于转回矿坑帮忙。现场有上百个旁观者,却没有人能确实指认出谋杀两人的暴徒。


斯坎伦和麦克默转身上路回家。斯坎伦心情有点抑郁,因为这还是他头一次亲眼目睹杀人行凶,而且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有趣。他们匆匆赶回镇上,他们耳畔一直响着被害经理的妻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麦克默多心事重重,一声也没吭,不过见同伴如此懦弱,却也并不表示同情。


“说实在的,这就像一场战争,”麦克默多一再说,“我们和他们之间不是战争是什么呢?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能回击就要向他们回击。”


这天夜晚,帮会大厦的大厅里大肆狂欢,不仅为庆祝成功刺杀克劳山煤矿经理和技师,还庆祝帮会多年来取得的胜利。这次被勒索的公司都吓昏了头,帮会可以对他们为所欲为了。


县代表派五名得力人手到维尔米萨来行刺后,他要求,作为回报,维尔米萨秘密选派三个人去杀害斯特克罗亚尔镇的威廉·黑尔斯。黑尔斯是吉尔默敦地区一位知名的矿主,非常受人爱戴。他深信自己在世界上没有敌人。不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一个模范雇主。不过,他讲求工作效率,曾辞退过几个酗酒闹事、游手好闲的雇员,可那几个人正是全能的帮会会员。尽管他们曾经把死亡威胁贴在他门外威胁他,但没有动摇他的决心。就这样,在一个自由文明的国度,他被人杀害了。特德·鲍德温是谋杀小组的头目。杀人后的鲍德温,摊开四肢,半躺在帮主旁边的荣誉席位上。他面孔绯红,目光呆滞,眼睛充满血丝,显然没有睡觉,也没有饮酒过量。头一天他和两个同伙在山中过了一夜——他们个个须发蓬乱,疲惫不堪。这帮敢死队英雄回来后,受到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他们一遍又一遍讲述自己的事迹,引来人们喜悦的喝彩和放肆的狂笑。他们说,他们埋伏在陡峭的山顶上,守候在那个人黄昏骑马回家的必经之路旁。因为天气严寒,被害者身穿厚厚的毛皮衣服,结果根本没来得及掏出手枪就被他们拉下马,一连打了好几枪。他死前曾尖叫着求饶。后来大家一遍遍模仿那求饶声,在帮会里成了人们的笑料。“再给我们学学他是怎样惨叫的。”这些匪徒们叫喊着。


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之所以参与这里没完没了的凶杀事件,只是为了向吉尔默敦地区的死酷党人证明,维尔米萨的好汉信得过。


当时还发生过一桩意外,当他们正在把枪里的子弹向这个僵卧的尸体上倾泻时,一对夫妻驱车过来了。有人提议连这两个人一起干掉,可这是两个与矿山没有关系的人,不会危害他们,因此他们厉声命令这对夫妻不许声张,赶紧走开,以免遭到不幸。就这样,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丢在山里,留着向铁石心肠的雇主们发出警告后,三名复仇者便消失在熔炉和矿渣堆以外的荒野中。他们得了手,安然无恙地返回来,同党们纷纷赞扬他们干得漂亮,喝彩声不绝于耳。这是个死酷党人喜庆的日子。山谷笼罩在了更加黑暗的阴霾之中。足智多谋的将军会选择战机加倍扩大战果,让敌军没有机会站稳脚跟。这时,首领麦金蒂眼前浮现出一个阴险恶毒的方案,要接着设计去谋害反对他的人,就在这天晚上,喝得半醉的党徒们走散以后,麦金蒂碰了碰麦克默多的胳膊,把他引进最初见面的那间内室。“听着,伙计,我终于找到了一件值得你做的事。你可以亲手去做。”他说。“听到这我非常高兴。”麦克默多答道。


“你可以随身带两个人——曼德斯和雷利。我已经吩咐过他们了。


要除掉切斯特·威尔科克斯,我们这个地区才会永远安生。如果你能干掉他,你就会得到煤田各个分会的感谢。”


“无论如何,我会尽力。他是谁?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他?”


麦金蒂从嘴角拿起总是半嚼半吸的雪茄,然后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开始画一张草图。


“他是戴克铁厂的总工头,是一个硬茬,在战时的护旗队中当过掌旗老军士,伤痕累累,头发花白。我们曾经对他下了两次手,都不走运,吉姆·卡纳威还为此送了命。现在你去做这件事。这就是那座房子——孤零零地位于戴克铁厂的十字路口,就像你在这张图上看到的一样——没有人能听到声音。白天去根本不行。他带有枪,打得既快又准,而且连问都不问。但是,夜里——啊,他和妻子、三个孩子,还有一个雇工住在那里。你别无选择。要么全干掉,要么不干掉。你可以把一包炸药放在前门,上面带着一根缓燃引信——”


“这个人做了什么事?”


“我不是告诉你他杀了吉姆·卡纳威吗?”


“他为什么杀吉姆?”


“这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卡纳威夜里到了他的房子附近,他就开了枪;这我已经说够了。你必须摆平这件事儿。”


“还有两个妇女和孩子们。她们也一块炸死?”


“必须炸死她们——否则我们怎么能干掉他呢?”


“这似乎对她们太刻薄了,因为她们什么也没有做啊。”


“这是什么蠢话?你要退出吗?”


“别着急,议员,别着急!我说过或做过使你认为我不接受自己分会帮主命令的事吗?无论对还是错,都由你决定。”


“那你要去干?”


“我当然去干。”


“什么时候?”


“啊,你最好给我一两个晚上,我可以看看那座房子,作出计划,然后——”“很好,”麦金蒂和他握了握手说,“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你给我们带来消息时,就是一个大喜日子。这正是让他们全都屈膝的最后一招。”


麦克默多久久地沉思起这件如此突然放在他手里的犯法之事。切斯特·威尔科克斯居住的独立房子位于一个邻近的山谷,离这里大约五英里。当天夜里,麦克默多独自出发,为暗杀作准备。他侦察回来时,天色已亮。第二天,他会见了两个助手曼德斯和雷利。这两个不顾一切的年轻人兴高采烈,好像是去猎鹿似的。两个晚上之后,他们在镇外会齐。三人都带了枪,其中一人还带了一包用来炸矿山的炸药。


当他们到达那幢孤零零的房子时,是清晨两点。当晚天气严寒,一堆堆的云快速地涌过缺了一角的月亮。他们被警告过,必须注意猎犬,因此十分小心地前进,手中还握着枪,可是四周除了狂啸的风声及头顶摇摆的树枝外,没任何别的声响。


麦克默多靠在门上倾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然后,他将炸药袋搁到门边,用刀割了一个小口,接上引线。点燃导火线后,等他和两个同伴跑到远处的一个深壕沟中时,才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房子倒塌的声音。他们知道任务已完成,在整个组织血腥的记录中,没有比这次更干净利落的工作了。


然而他们的精心策划和大胆执行都是枉费心机,原来切斯特·威尔科克斯听到许多人被害的消息,知道死酷党人准会来谋害自己,在前一天就把家搬到比较安全而又无人知晓的地方去了。那里还有一队警察防守。炸药炸毁的只是一所空房子,而这位刚毅坚强的老海军陆战队上士依然严格地管理着戴克钢铁厂的矿工。“这事交给我,我来收拾他,就是等他一年,也一定要干掉他。”麦克默多说。帮会的人都对他表示感动和信任,这事就暂时结束了。几星期后,报纸上报道说,威尔科克斯被埋伏在暗处的人开枪击中身亡,内情其实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是麦克默多完成了他上次未竟的任务。


这就是自由人帮会的手法,就是死酷党人的行径。他们对这一广袤富裕的地区施行恐怖的统治,长期以来,这里的人们一直生活在对他们的恐惧中。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多罪恶事实来玷污这些纸张呢?对这些人和他们的犯罪手法。难道我还没说够吗?这些人的罪恶行径已经被记入史册,人们可以从历史记载里读到详细情节。读者可以从中看到,他们还枪杀了警察亨特和伊万斯,因为他们竟斗胆逮捕过两个死酷党徒。这两件暴行都是维尔米萨分会策划的,在这两次谋杀中,他们还残酷杀害了两名孤立无援手无寸铁的人。读者还可以读到,拉贝太太被枪杀,因为首领麦金蒂命人将她丈夫打得半死,她紧抱着丈夫不放;老詹金斯被害,不久他弟弟也惨遭杀害;詹姆士·默多克被害得肢体残废;斯塔普霍斯全家被炸死;斯坦德鲁斯被谋杀,惨案一件接一件发生在这恐怖的寒冬里。


恐怖的阴影黑沉沉笼罩在恐怖山谷中。春天来了,溪水潺潺,草木萌发。长时间受压抑的大自然恢复了生气,可是生活在恐怖之中的百姓们却依然毫无希望。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云从来没有像1875年初夏那样黑暗,那样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