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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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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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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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122字

福尔摩斯先生正坐在桌旁吃早餐。早晨他总是起得非常晚,有时候干脆彻夜不眠。站在壁炉前的小地毯上,我捡起了昨晚被那位客人遗忘在这里的手杖。这是一根做工考究的硬木材质手杖,细致而又沉重。手杖的一头有个圆球手柄,由于这种材料产于槟榔屿,这手杖也被称作“槟榔屿律师手杖”。紧挨顶端的下面还有个足有一英寸宽的银箍,上面刻着“赠给皇家外科医师学会会员詹姆士·莫蒂默,cch的朋友们赠,1884年”。这种手杖经常被老派出诊医生使用,带上它,能让使用者显得可靠、稳重,从而让病人感到踏实和安心。


“华生,你认为它怎么样?”


福尔摩斯背对着我坐着,我还以为我摆弄手杖的事并没有被他发觉。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还以为你脑袋后面长着眼睛呢!”


“哈,我的眼前至少放了一个擦得发亮的镀银咖啡壶!”他说,“华生,请你告诉我。你从访客遗落的手杖上能看出些什么?既然我们运气不佳,没有见到他,也不知他为何事来访,那么这件意外出现的纪念品就显得十分重要了。看了这根手杖之后,请你以此来描述一下这个人。”


“我认为,”我尽可能地按照我同伴的推理方法进行描述,“这位莫蒂默先生是一位年长的成功医生,从人们送他的这件表示敬意的纪念品上可以看出,此人很受尊重。”


“很好!”福尔摩斯说道,“太棒了!”


“同时,我认为这个人很可能是个乡村医生,而且经常步行出诊。”


“何出此言?”


“虽然这根手杖原来很漂亮,但已经被磨损得很严重了,很难想象一位城里的医生会带着它。而且上面装的厚厚的金属材质也磨得很旧了,这表明了它经常被人使用。”


“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福尔摩斯说道。


“再看这里的‘cch’的朋友们,我猜想这可能是当地的猎人会之类的机构。可能他曾经为其中的会员们作过外科治疗,为了报答这位医生,他们送了他一件小礼物。”


“说真的,华生,你真是有了不小的长进啊!”福尔摩斯说,他把椅子往后推了推,并点上了一根香烟。“我不得不说,在你如此真诚地对我那些微小的成就所作的全部报道里,你已经习惯了低估自己的本事了。或许你本人并不耀眼,但你的作用犹如光的导体。虽然很多人并不是天才,但是却有着激发天才灵感的特殊能力。坦白来讲,我亲爱的朋友,你常常令我受益匪浅!”


以前从未见他讲过这么多的话,不可否认,从他的话中我收获了极大的快乐。


由于以往,他对于我对他的敬佩和试图将他的推理方法公之于众所作的努力和付出,常是报以极其冷漠的态度,这对我的自尊心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现在我竟然也会掌握他的推理方法,并且应用到了实践之中,还得到了他的嘉许,这点让我感到非常骄傲。他现在将那把手杖从我手中拿了过去,审视了几分钟,然后带着相当感兴趣的神态放下了纸烟,又将手杖拿到了窗前用放大镜仔细察看起来。


“虽然事情很简单但也非常有趣,”福尔摩斯说着,又回到了长椅的一端,坐在了他最喜欢的角落里,“手杖上的确有一两处能够说明问题的地方,这让我们的某些推论有了根据。”


“难道还有什么东西遗漏了吗?”我有些妄自尊大地问道,“我肯定我没有将任何重要的地方漏掉。”


“亲爱的华生,恐怕你推论出的绝大部分都是错误的。我说你激发了我的灵感,是指当我指出你的谬误的同时往往由此被引向了真相。这件事情上,你并不是完全错误的,这个人的确是一位乡村医生,而且经常步行出门。”


“这么看来,我的猜测就是正确的了。”


“也仅仅到这个程度而已。”


“但是,那已经是全部的事实了。”


“不,不,亲爱的华生,这绝对不是全部。例如,我倒更愿意认为,送给这位医生的这件礼物,与其说来源于猎人会,倒不如说来自于一家医院;因为‘cc’这两个字头,是放在‘医院’一词(在英语中,医院一词的字头也是h)之前的。由此也很自然地让人想起了charingcross这两个字来。”


“也许你说的是正确的。”


“有很大的可能。咱们如果从这一点假设出发,那就出现了一个新的根据,由此可以开始描绘那位并不知名的客人了。”


“好吧!如果我们假设‘cch’指的是查林十字医院,下一步我们究竟能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的推理方法既然你已经了解了,那就请实践一下吧!”


“我只想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结论,就是这人在来乡下之前在伦敦城里行医。”


“我认为我们可以再试着作更进一步的推论。我们可从这方面来考察这手杖,这样的赠予最可能在什么场合发生?他的朋友们在什么情况下会合起来给予他祝福呢?显然是在莫蒂默医生离开医院自行开业的时候。这样一项赠予被我们所了解,我们也相信他曾经由在城里医院行医改为到乡下自己开业,那么说,这项赠予是在出现了这种转变时发生的,这个推论应该不是太离谱。”


“看起来当然很有可能。”


“这样,你就清楚了,他不太可能是主要医师,因为只有当一位医生在伦敦行医多年,并且得到了相当的名望后才有可能获得这样的地位,而像这样的一位医师也不会沦落到去当乡村医生。那么,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在医院工作但又并非是个主要医师,那就只能是个住院部的内科医生或者外科医生,因为只有这种医生的地位稍稍高于医学院毕业的最高年级的学生。从刻在手杖上的日期可以看出,他离开医院是在五年以前。所以刚才你想象的那位‘受人尊重的,已过中年的成功医师’就不复存在了。亲爱的华生,这人不过是个未满三十岁的青年人,他和蔼可亲、安于现状、大大咧咧,而且还养着一只心爱的小狗,估计个头比小猎犬大,但比獒犬要小。”


我笑了,并觉得这令人难以置信。此时,福尔摩斯向后靠在了那张长椅的背上,对着天花板吐出了烟圈儿。


“对于后半部分,我没办法证实是否正确,”我说,“虽然如此,但是要找出这个人的年龄和职业上的特点并不困难。”于是我就从我那个小书架上摆放的医学书籍中取出了一本《医学人名录》,翻到了要找的名字。姓莫蒂默的有几个人,其中之一可能是来访的客人。于是,我大声朗诵出了这段记载:


詹姆士·莫蒂默,1882年毕业于皇家外科医学院,德文郡达特姆尔区格林本人。1882至1884年任查林十字医院住院部的外科医师。因着有《疾病是否隔代遗传》一文获得比较病理学杰克逊奖。是瑞典病理学会的通讯会员。着有《隔代遗传的几个特异》(载于医学杂志《柳叶刀》,1882年)、《我们在进步吗》(载于《心理学报》,1883年3月)。担任格林本、索斯利及高冈村的医务官。


“华生,其中并没提及那个本地的猎人会啊,”福尔摩斯带着嘲弄的语气微笑着说,“就像你所说的观察结果一样,他不过是个乡村医。我认为我的推论应该是很正确的。如果我没记错,我曾经用‘和蔼可亲、安于现状和马马虎虎’来形容这个人。从我的经验出发,世间只有亲切待人的人才会得到纪念品;只有不贪图功名的人才会放弃在伦敦的职业生涯而跑到乡下去;只有大大咧咧的人才会在你的屋里等了一小时后忘记留下自己的名片,反而将自己的手杖落下。”


“那狗呢?”


“这只狗经常跟在主人后面替他拿手杖。由于手杖很沉,它必须紧紧地衔住手杖的中央,久而久之那上面就形成了很清晰的牙印。从牙印之间的距离可以看出,狗的下颚比猎犬的大,但却比獒犬小。它可能是条——嗯!对了,是条长着卷毛的小西班牙犬。”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房中来回踱步。现在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巨大信心,这也让我诧异地抬起了头。


“亲爱的朋友,你为何如此肯定呢?”


“道理很简单,因为现在我已经看到了那只狗了,它此时正站在咱们大门外的台阶上,这就是狗主人按门铃的声音。华生,我恳求你不要离开。你与他是同行,你在场或许对我有帮助。华生,在我的命运中,此时仿佛是最富戏剧性的时刻,你已经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了吧,他马上就要走进你的生活,可带来的是福还是祸我们却无法预测。这位詹姆士·莫蒂默医生是个医学界的人物,而我福尔摩斯是位犯罪问题专家,他前来拜访我的目的是什么呢?请进!”


来访者的外表让我颇感吃惊,因为我起初认为来的会是个典型的乡下医生。


但他个子又高又瘦,长得犹如鸟喙一般的鼻子凸出在一对闪亮而犀利的灰色眼睛中间,两眼距离又异常靠近,并且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虽然他穿的是这行人常穿的服装,但是却并不整洁,他的长外衣非常的肮脏,裤子还磨破了。虽然他还很年轻,但已经稍稍有些驼背。走路时他喜欢将头前伸,并带着贵族般的慈祥风度。当他走近时,目光立刻落在了福尔摩斯手中的手杖上,他兴奋地快步跑到了前面。“我非常高兴,”他说,“我不记得我是将它留在了这儿还是货运公司。


这根手杖对我很重要,绝对不能遗失。”


“我想这可能是一件礼物吧。”福尔摩斯说。


“的确如此,先生。”


“来自查林十字医院?”


“是在我结婚时几个朋友送的。”


“哎,天哪,太糟了!”福尔摩斯摇头哀叹道。


莫蒂默医生透过眼镜诧异地眨着眼睛。


“太糟了?”


“因为我们的几个小小推论已经被您推翻了。您说这是在结婚时送的,对吗?”


“的确如此,先生。因为结了婚,所以我离开了那所医院。同时,也放弃了成为顾问医生的机会。不过为了建立起自己的家庭,这样做是有必要的。”


“啊哈,总的说来,我们并没有错得太离谱。”福尔摩斯说,“詹姆士·莫蒂默医生。”


“我只是个卑微的皇家外科医学院的学生而已,您称我先生就好了。”


“显而易见,还是个思维缜密的人。”


“是一个对科学略知一二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一个在浩瀚的未知的海岸边拣贝壳的人。我想我是在对福尔摩斯先生讲话,而不是。”


“不,这是华生医生,我的朋友。”


“很高兴见到你,先生。从你这位朋友的记叙中我才得知了你的大名,福尔摩斯先生,你让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我完全没有料到你的额头如此高,头颅如此长。你不介意我用手摸一下你的颅顶凹缝吧?先生,这样一个头颅在现实中被我们发现以前,依据你头颅所铸的模型,将会是人类学博物馆之中的出色标本。


我并不想冒犯您,但是我得承认我非常羡慕您的头颅。”


福尔摩斯挥了挥手,示意我们的陌生客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先生,我能看出您是一个热爱研究本专业问题的人,就像我对我的本行一样,”他说道,“从您的食指我能看出您是自己卷烟抽的,请您不要犹豫了,赶紧点上一支吧。”


那个人取出了烟丝和纸,熟练地卷了一支烟,他的手指微微颤动着,就好像昆虫的触须一样灵活。


虽然福尔摩斯一直沉默不语,但是从他那飞速转动着的目光中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们这位来访的古怪客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先生,我认为,”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昨晚您特意赏光前来,今天又来了,恐怕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研究我的头颅吧?”


“先生,不是的,虽然我也很愉快有这样的机会。福尔摩斯先生,我来找您的目的是因为我知道我是个缺乏实践经验的人,但我忽然遇到了一件非常严重且又非常特殊的问题。由于我知道您是欧洲第二位最高明的专家。”


“是吗,先生。请问谁又有幸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位呢?”福尔摩斯带着些刻薄问道。


“柏廷龙先生(法国人类学家)的办案手法总是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他工作时头脑既精密又科学,就这一点来说他无疑是最强的。”


“你怎么不去找他帮忙呢?”


“先生,我指的是具有缜密科学思维的人。但是,如果从实践经验的角度出发,你却是首屈一指的,这也是被大家所公认的。先生,希望我并没有在无意中。”


福尔摩斯说:“只是稍有一点而已。莫蒂默医生,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