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二片血迹(1)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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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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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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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692字

在完成《格兰其庄园惨案》后,我已经不打算继续向公众介绍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的辉煌功绩了。这并非因为缺少素材,我手头上还有几百个案例没有使用过;也不是因为读者们已经对这位杰出人物的独特品格和独特的办案方法丧失了兴趣。真正的原因是福尔摩斯先生不再希望将自己的经历公之于众了。


事实上只要他继续破案,将他的成功事迹记录下来,对他的实际工作也有一定的价值,他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伦敦,到苏塞克斯丘陵地带去做学问,研究蜜蜂,从此就不愿意再扬名显姓了,他让我严格尊重他的这一愿望。但是对此我有一些异议,因为我已经承诺过:时机成熟之时,会将《第二片血迹》发表,而且这个重要的国际性案件也是由他一手承办的,用这个案件作为此书的结尾,显然是最恰当的了。最终他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因此也得以将这个故事认真地写出来。在叙述过程中,如果有些细节并未交代清楚,请各位读者原谅我必须有所保留的苦衷。


在某年秋天一个星期二的上午,我们贝克街简陋的住所中来了两位欧洲闻名的客人。一位是曾两度担任英国首相的贝林杰勋爵。他长着高高的鼻梁和炯炯有神的双眼,和他的外貌相匹配,他也是一个严厉的人。另一位是负责欧洲事务的大臣特里劳尼阁下,人们也认为他是英国所有政治家之中最有前途的。他面目清秀、肤色黝黑,虽未到中年,但是举止稳重老成。他们在零乱放着文件的长沙发椅上并肩坐着,从他们忧郁而又憔悴的脸色明显可以看出,他们来这里一定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帮忙。首相用他那青筋暴起的双手紧握着他雨伞的象牙伞柄,他先看看我,又看看福尔摩斯,他那愁容满面的面容显出十分忧虑的样子。旁边的那位欧洲事务大臣也心神不宁地捻着胡子,不时也摆弄着他的表链。


“福尔摩斯先生,早上八点我发现文件不见了,然后就立即通知了首相。按首相的意见,我们特意前来向你求助。”


“报警了吗?”


“没有”,首相用一贯简练果断的说话风格回答道,“我们没有报警,也不可能会这样做。告诉警察就是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而后者是我们所竭力避免的。”


“先生,这有何原因?”


“因为此次涉及的文件非常重要,公开之后很容易或者说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欧洲的形势。说这份文件关乎欧洲未来的战争与和平,一点都不为过。如果文件不能被秘密地收回,那么也就没有收回的必要了,因为盗取文件的目的就是将其公之于众。”


“我清楚了。特里劳尼·霍普先生,请你准确描述一下文件丢失的具体情况。”


“福尔摩斯先生,这事几句话便可简单描述清楚。那文件是一封六天前收到的信,寄信的人是一位外国的领袖人物。由于这封信事关重大,所以我从未将它放进保险柜,而是每天晚上随身带到家里,锁在了卧室的文件箱里。我家在白厅高地街。我可以肯定,昨天晚上文件还在文件箱里。晚饭前换衣服时,我曾经打开箱子,当时我见文件还在里面。但是今天上午它却不翼而飞了。文件箱昨晚一整夜都放在了我卧室梳妆台镜子的旁边。我和我的妻子睡觉都很轻。我们两人也都肯定,昨晚没人进屋,可是文件却丢失了。”


“你们昨晚是何时吃的晚饭?”


“七点半。”


“睡觉前过了多长时间?”


“我妻子前往剧院看戏。而我一直坐在那儿等她。十一点半我们才进入卧室。”


“这样说来,有四个小时文件箱都没人看守。”


“除了我太太的女仆和我自己的男仆早晨可以进屋外,其他任何人在任何时间都不会被允许进入房间。由于这两人在家中已经服务多年,我可以肯定这两个仆人是可靠的。除此以外,他们也都不可能知道我的文件箱里放着比一般公文更有价值的东西。”


“有谁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家里没人知道。”


“你妻子知道这封信吗?”


“不,先生。直到今天早晨文件失踪前,我都没对我妻子提到过这件事。”


首相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对公务的强烈责任感我一直都很清楚,”他说,“我坚信如此重要的机密,它甚至重于最亲密的家庭关系。”


欧洲事务大臣点头表示赞同,“你所说的正是我的本分,先生。直到早晨之前,我都没有透露给我的妻子。”


“她有可能猜到吗?”


“不,福尔摩斯先生,她不可能猜到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会猜到。”


“你以前丢过文件吗?”


“没有,先生。”


“在英国还有谁知道有这封信存在?”


“昨天所有内阁大臣都知道有这样一封信。每次的内阁会议都会强调保密,在昨天的会上首相也严肃地提醒了大家。天哪,几个小时之后我竟然把这信弄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神情显得异常懊丧,他那英俊的面容也变得扭曲了。突然间,我们也能体会出他感情容易冲动,为人热情,却异常敏感的特点。随后他的语气逐渐的温和了,惯有的那种高贵的神情又渐渐显现在脸上,“除了内阁大臣以外,还有两名,或许是三名官员知道这封信。福尔摩斯先生,除此以外,我敢保证在英国再没有其他人了解此事了。”


“那么在国外呢?”


“我相信除了写信人之外,国外不会有人见过这封信。我认为写信人并不是通过他的大臣们之手,也不是按照一般的外交渠道送达的。”


福尔摩斯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先生,这是一封怎样的信,为什么丢失了这信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两位政治家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首相将浓浓的眉毛皱得很紧,“福尔摩斯先生,这封信的信封又薄又长,是浅蓝色的,上面还有红色的火漆,蹲伏的狮子印记盖在火漆上。信件上收信人的姓名、地址都是用粗笔画书写的。”


“先生,我恐怕,”福尔摩斯说道,“您说的这些细节虽然很有趣,也很重要,但是我总要查问一下事情的根源。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这是最重要的国家秘密,恐怕我不能告诉你,而且你也没有必要知道。如果你凭借个人才能找到了我所描述的那个信封和信,你会受到国家的奖赏,还能从我们这里领取一笔应得的奖金。”


“这个国家之中,您二位的工作是最繁忙的,”福尔摩斯面带微笑站了起来说道,“鄙人也有很多事要处理。非常遗憾,我帮不上什么忙,此事再谈下去无异于浪费我们的时间。”


首相立刻跳起来,一种能将所有内阁大臣都震慑住的凶光从它深陷的眼中透出来,他严厉地说道:“先生,我不习惯。”他刚要发作,但又马上抑制住了怒火,随后又坐了下去。我们此时都陷入了沉默。这位年迈的政治家随后又耸了耸肩膀。


“看来,我们只能接受你的条件了,福尔摩斯先生。你是正确的,只有给予你完全的信任,你才可以行动起来。”


“我赞同,”年轻的政治家说。


“你的荣誉和你的同事华生大夫的荣誉都能让我完全信赖,我会把信中的内容全部告诉你们。我还会呼吁你们发扬起自己的爱国热情,因为此事如果泄露,它能给我国带来无法想象的巨大灾难。”


“你可以放心信赖我们。”


“外国一位君主,对我国殖民地的发展近况感到愤慨,所以写下了这封信。信写得非常仓促,但却完全出于他个人的意见。他的大臣们并不知道这件事。同时,这封信也写的很不成体统,其中有一些带着强烈刺激性质的词句,如果公开,无疑会在这个国家产生一种极其危险的情绪,足以造成社会动乱。我可明确地说,如果这封信的内容让公众知道,不出一个星期,这个国家就会被卷入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福尔摩斯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一个名字,并将其递给了首相。


“是的,的确是他。他的这封信会给我国造成数十亿英镑的损失,会让数十万人白白断送性命。可是现在这封信却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了。”


“你通知了写这封信的人没有?”


“通知了,给他发了密码电报。”


“或许这封信的公布正是他所希望的。”


“先生,不是的,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已经认识到了他的行为过于草率和鲁莽。信一旦被公开,对他和他国家的打击会比我们更严重。”


“若真是这样,那么信的公开对谁有利呢?为什么有人要偷它并想要公开它?”


“啊,福尔摩斯先生,你这就要让我谈到复杂的国际形势了。但如果你对欧洲的情势稍加考虑,就能轻易地猜到他的动机。欧洲是一个武装军营,两个颇为平衡的军事联盟在这里存在,英国是这个天平的控制者。如果其中一个联盟与英国交战,而另外的一个联盟无论参战与否都会占绝对的优势。你能明白吗?”


“很清楚。所以这位君主的敌人会因得到了这信并将其公布而获得利益,这就可促使英国和该国绝交?”


“的确如此,先生。”


“如果这信落到了敌人手中,会被送去给谁?”


“欧洲的任何大使馆。很可能这封信已被快速地传递着了。”


霍普叹息着将头埋到胸前。首相慈祥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表示安慰。


“亲爱的朋友,这都是你的运气太糟,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并没有疏忽任何的预防措施。好了,福尔摩斯先生,你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情况,你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


“先生,如果我们不能将信找到,战争会发生吗?”


“我认为这非常有可能。”


“好吧,先生,请准备打仗吧。”


“福尔摩斯先生,你这话非常令人失望。”


“请考虑一下现实情况,先生。很难想象信件会在夜里十一点半之后失窃,因为我清楚,霍普先生和他的妻子在这段时间之后一直都在房内。这么说来,信件肯定是在昨天晚上七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被人盗走的,由于偷信的人清楚信就在文件盒里,因此一定想尽早将其弄到手,所以信件最有可能丢失的时间就是七点半多。一封如此重要的信件在这个时候失窃,那么它现在藏在哪儿呢?毕竟谁也没有理由去扣压这封信。信会以很快的速度传到需要这封信的人手中。我们已经没有机会找到信,也无法弄清信在哪儿了。所以信是无法失而复得了。”


首相从长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道:“福尔摩斯先生,你说的完全合乎逻辑,我觉得我们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为了弄清这件事,我们假设信是女仆或是男仆拿走的。”


“他们都是老佣人,并且肯定老实可靠。”


“您曾经提到过,您的卧室在二楼,从外面根本无法进入,而所有人从楼里进入卧室是不会不被人察觉的。那么,一定是您家里的某个人将文件拿走了。但是小偷把信交给谁了呢?肯定交给了几个情报员或者国际间谍之中的一个,这些人的名字我相当的熟悉。有三个人可以看成是他们的首领。首先,我要逐一地进行调查,以确认他们是否都在。他们之中如果有一个人失踪了,特别是在昨天不见了,那么我们从中就能够获得一些启发,并以此推测他把文件送到哪儿去了。”


“他为什么会失踪了呢?”欧洲事务大臣问道,“他应该会把信送到某国驻伦敦的大使馆去,不是吗?”


“我认为并非如此。这些间谍平时都是独立地进行工作,他们和大使馆的关系一般很紧张。”


首相赞同地点点头,“我认为你是正确的,福尔摩斯先生。他一定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亲自送回总部。你的思路非常正确。同时,霍普,我们不能由于这一不幸事件而忽视了身上的其他责任。事态出现新的进展我们都会和你及时沟通的,毫无疑问,你也要让我们知道你的调查结果。”


两位政治家鞠躬道别,然后神色严肃地离去了。


访客离去后,福尔摩斯点上烟斗,静静地坐着,陷入了沉思。我打开早上的报纸,埋头前天晚上伦敦发生的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就在这时,我的朋友惊呼一声,跳起来,把烟斗放在壁炉架上。


“没错,”他说,“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情况虽然很糟,但并非没有希望。如果我们能确定谁偷的,说不定我们会赶在他出手之前拿到信。对于这些家伙来说,毕竟这只是钱的问题,而英国财政部可以为我埋单。还在市场上,如果我能将它买回——无非就是多交些个人所得税。可以想象,偷信人可能正拿着文件观望,在去另一方碰运气之前,他会先考虑一下英国方面所开的价码。能玩这种冒险游戏的也只有三个人——奥伯斯坦、拉多西尔、爱德华多·卢卡斯。他们每一个我都要见一见。”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晨报,“是戈多尔芬街的爱德华多·卢卡斯吗?”


“是的。”


“你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


“昨天晚上他被杀害在家中了。”


在破案过程中,我的朋友常常带给我惊诧,而这一次,是我让他吃了一惊,我心里不免感到十分高兴。他惊奇得瞪大了眼睛,从我手中夺走了报纸。刚才他离开椅子站起的时候,我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


威斯敏斯特区谋杀案昨晚,一起神秘离奇的谋杀案发生在戈多尔芬街十六号。这条街位于威斯敏斯特区与泰晤士河之间,十八世纪的老式住宅坐落在幽静的街道两旁,高耸的国会大厦塔楼为这条街遮阴。案件发生在一栋小而精致的公馆中,爱德华多·卢卡斯先生已经在这里居住多年。在伦敦社交界卢卡斯先生称得上是名人,这不仅因为他那独有的魅力,还由于他跻身于英国最佳业余男高音歌唱家之列,由此也有着良好的声誉。


卢卡斯先生现年三十四岁,未婚,家里有一位名叫普林格尔太太的女管家,还有一位名叫米顿的男仆。女管家住在阁楼上,当晚很早就休息了。男仆当晚外出拜访住在哈默史密斯的一位朋友,因此并不在家。晚十点以后,家中只有卢卡斯先生一人活动,在这段时间里发生过的事情还不得而知。差一刻十二点时,巡警巴莱特在经过戈多尔芬街之时,看到十六号房门半开着。他前去敲了敲门,但是却没人应答。他看到正面的屋子里有灯光,于是走进了过道敲房间门,依然没人回答。于是他推开屋门走了进去,他看到屋里的家具全都被推到了屋子的一侧,在屋子中央背靠着地倒着一把椅子,屋里显得异常凌乱。房主倒在了椅子旁,遇难之时他的手仍然紧紧抓着椅子腿。凶器是原来曾挂在一面墙上的一把刀刃弯曲的印度匕首,曾经被主人拿来与其他东方武器一起作为装饰品。死者的心脏扎着匕首,显然已经身亡了。由于罪犯并没有动过屋里的贵重物品,因此犯罪的动机看来并不是抢劫。由于爱德华多·卢卡斯先生颇有名气,并且很受大众的喜爱,所以他的神秘遇害必然会引起大家的同情和注意。


“嗯,华生,你怎么看这件事?”沉默许久之后,福尔摩斯问我。


“这简直是令人惊奇的巧合。”


“巧合!他是这剧中扮演主角的三个演员之一,而就在这幕戏进行之时它却离奇惨死,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不,华生,两件事一定是有关联的,但这种关联需要我们去寻找。”


“但现在警方肯定会知道所有的事了。”


“并非如此,戈多尔芬街所见的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不会知道白厅高地街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这两件事,而且可以找出它们之间的关联。无论如何,有一处非常明显的地方令我怀疑卢卡斯,威斯敏斯特的戈多尔芬街到白厅高地只有短短几分钟的路程。而我提到的另外两个秘密情报人员都住在极西边,所以卢卡斯要比另两人都容易与欧洲事务大臣的居所建立联系或取得信息。虽然这只是一些细枝末节,但当事情在数小时之内集中发生时,就可能变得异常重要。啊,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