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演绎法(1)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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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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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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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728字

按照与福尔摩斯的约定,我们第二天见了面,一道去他说的贝克街221号b看房子。这套房子有两间舒适的卧室,一间宽敞而通风的客厅,房间布置得让人颇感轻松愉快,两扇大窗户使房子更加清新明亮。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套房子都很令人满意,若两人合租,每人支付的租金也很适中。于是我们当场便决定成交,马上就拿到了房子的钥匙。当天晚上,我就收拾行李搬出了公寓,迁入新居。第二天一早,福尔摩斯搬来几只箱子和旅行包。随后的一两天,我们都忙于收拾行李,布置陈设,尽可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没过多久,我们便渐渐安顿下来,也慢慢熟悉了周围的新环境。


福尔摩斯其实并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他时常沉默不语,生活习惯也有条不紊。他一般在晚上十点之前入睡。早上他总是在我起床之前就吃完早餐出去了。有时候他会成天待在化验室,或待在解剖室;他偶尔徒步去很远的地方,好像一直走到伦敦城的贫民区一带。当他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绝不会有人比他精力旺盛;不过,有时遇到烦心事的时候,他会整天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早到晚几乎不言不动。


每逢这时,我便从他眼睛里看出一种茫然若失的神情。如果不是他平时严谨克己的生活让人打消这种念头,我真的会怀疑他是服用了某种麻醉剂上了瘾。几个星期过去了,我对他的兴趣和对他的人生目的的好奇逐渐增强和深化。单凭他的外貌和风度就很不一般,足以引人注目。他身高六英尺多,身体格外消瘦,因而看上去比实际更高些。他的目光敏锐且深邃——除了我上面提到的他有时恍惚和呆滞;他那细长的鹰钩鼻给他的脸增添了一丝机警、果断的气质;方正而突出的下巴,表明他是一个意志坚强、有决断力的人。他的双手总是沾满斑斑点点的墨渍和化学药物,但是他的动作极为熟练、敏捷,因为当他操作那些精致易碎的化学仪器时,我时常有机在一旁观察他。


若是我直言不讳地说,福尔摩斯这个人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而我又常常想方设法改变他闭口不谈自己的习惯,有人也许会认为我是无药可救的好管闲事之辈。但是,在你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前,请不妨想想,别忘记当时我的生活有多么的空虚无聊,难得有什么事情能够引起我的注意力。除非天气特别好,否则,依我的健康状况是不允许我到室外活动的,而且又没有朋友来看我,陪我打发单调乏味的生活。


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而然就对我同伴身上这种神秘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让我渴望花费大量时间去弄个明白。


他确实不是研究医学的。有一次他回答我的问题,证实了斯坦福说的是对的。他显然既不是为获得某个学科的学位而进行研究,也不像是想通过某种途径而进入学术界。但他对研究工作充满了热情,在某些奇特的领域,他的知识异常渊博,观察细致而准确,而且观察结果往往让我大吃一惊。可以肯定,倘若没有特定的目的,一个人决不会下这么大功夫,也不会追求获得如此精确的信息。漫无目的而泛泛读书的人是很难以学识精湛而着称的。相反的,只有为了某个具体的目标,人们才会在细枝末节上耗费精力。


他在某些方面的无知也如同他的博学一样令人诧异。在现代文学、哲学和政治方面,他几乎一无所知。我交谈时引用了英国作家托马斯·卡莱尔的一句话,他竟然天真地问我,卡莱尔是谁,是干什么的。


我无意中发现他竟然对哥白尼学说和太阳系的构成也全然不知,我更是无比的惊讶。一个十九世纪的知识分子,居然不知道地球是绕着太阳运转的,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他见我一副诧异的表情,不觉微笑道:“怎么,你觉得奇怪了?


告诉你吧,就算我懂,也要尽量忘掉。”


“忘掉?”


“你要知道,”他解释道,“我认为一个人的大脑最开始时就像一个空的储藏室,你往里面存放东西时,必须有所选择。一个愚蠢的人才会把他随手就能够触及到的任何东西,一股脑地往里面塞,这很可能就把一些有用的知识挤了出来,或者,最好也不过是把那些知识与其他东西乱挤在一堆,要取用的时候也很难找出。因此,一个有技术的工作者,会很小心地选择放入头脑储藏室里的东西。他只会往里面存入有助于他工作的东西,并且样样具备,还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安排得井然有序。如果认为那个储藏室的墙是有弹性、可以无限制扩张的话,那你就错了。因此,总有一天,当你往里面增加新知识的时候,你就必须忘掉以前旧的东西,否则满了就装不下了。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除非是有用的知识,否则就不要存进去。”“可这是太阳系学说呀!”我辩解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不耐烦地打断我说,“你说我们是绕着太阳转,可即便我们是绕着月亮转,这对于我和我的工作难道有很大影响吗?”我正想问他到底从事什么工作,可我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我就觉得问这个问题不合时宜。于是,我仔细回顾了一遍这次简短的谈话,竭力想从中推断出一个结论来。他说自己不会去学那些与研究无关的知识。可见,具有的一切知识对他都有用。我先在心里默默列举出我所了解的有关情况,然后拿铅笔把它们一一写在纸上。写完后一看,我就忍不住笑了。纸上是这样写着: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学识范围:


文学知识——无。


哲学知识——无。


天文学知识——无。


政治学知识——浅薄。


植物学知识——片面,但对莨菪制剂、鸦片和毒剂非常了解;但对实用园艺学一无所知。


地理学知识——限于实用。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的土质。他散步时曾把泥点溅在了裤子上,根据泥点的颜色和硬度,他能告诉我是在伦敦的什么地方溅上的。


化学知识——精深。


解剖学知识——精确,但不系统。


惊险文学知识——十分广博,他似乎对本世纪发生的每桩惊险案件的所有细节都了如指掌。


小提琴拉得很好。


善用棍棒,精于刀剑拳术。


具有丰富实用的英国法律知识。


我写完这些条目之后,觉得很失望,便把纸条扔进了火里。“如果把这些才能都联系起来进行分析,并从中找出一种需要具备这些才能的职业来,我还是弄不清这位朋友正在干些什么,”我自言自语,“我干脆不伤这份脑筋去推断了。”我记得前面曾提到过他拉小提琴的本事。他拉小提琴相当出色,但这也像他的其他本领一样,有些古怪之处。我很清楚,他能拉一些曲子,而且是高难度的曲子,因为在我的请求下,他曾为我拉过门德尔松非常抒情的《无言歌》和其他几首他喜爱的曲子。可是任由他自己拉的时候,他却难得能拉出什么像样的乐曲或大家熟悉的曲调了。傍晚时分,他会靠在扶手椅上,紧闭双眼,随手拨弄横放在膝上的小提琴。那琴声有时高亢但很忧伤,有时则充满幻想却很欢畅,很显然这些琴声反映了他当时的思绪,至于是这些曲调影响了他的那些思潮,或许仅仅是一时的兴起,我就说不准了。


其实我很烦他拉那些刺耳的独奏曲,要不是他接下来又拉上几首我喜欢的欢快曲子,算是对折磨我耐心的小小补偿,我可能早已提出抗议了。起初的一两个星期中,没有什么人来拜访过我们。我还以为我的这位伙伴也像我一样,孤零零的没什么朋友呢。不过,很快我便发现他有许多熟人,而且来自社会上许多不同的阶层。其中有一个肤色发黄、相貌猥琐、黑眼睛的小个子。后来经介绍,我才知道他是莱斯特雷德先生,这个人一个星期都会来三四次。一天早上,来了一位非常时髦的年轻姑娘,待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那天下午,又来了一个客人,那人头发灰白,衣衫褴褛,看上去像个犹太小贩子,那人的神情显得异常的紧张,身后还紧跟着一位邋遢的老妇人。有一回,一位白发绅士拜访我的伙伴;还有一回,一个穿着棉绒制服的火车站搬运工来找过他。每当这些形形色色的客人出现时,福尔摩斯总是要求单独使用客厅,我也只好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他常常为给我带来的不便而道歉,说:“我不得不用一下这间客厅作为暂时的办公室,因为这些人都是我的顾客。”这一次,我又找到了一个直截了当向他提问题的好机会,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并没有强人所难,要人家向我吐露实情。我想,他提他的职业肯定有某种充分的理由。然而,没过多久,他主动谈到了这个问题,打消了我原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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