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华生医生的回忆续篇(2)

作者:柯南·道尔

|

类型:惊悚·悬疑

|

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

本章字节:8626字

“嗯,我等了有一刻钟,或许更长一点,突然屋里传来一阵打架似的吵闹声。紧接着,房门突然打开,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德雷伯,另一个是一个小伙子,这个人我从未见过。小伙子揪着德雷伯的衣领,当他们走到台阶边时,小伙子便使劲儿一推,跟着又踢了他一脚,一下子把德雷伯踹到了大街中央。他挥着手中的大棒,对德雷伯大声喝道:‘你这流氓!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你竟敢侮辱良家少女!’小伙子怒气冲天,我以为他一定会用棍子狠狠揍德雷伯一顿呢,只不过德雷伯拔腿沿街拼命地逃开了。他一直跑到了街道的拐弯处,看见了我的马车,招呼着爬上了马车,让我送他去好利得公寓。


“他一坐进我的马车,我心里一阵狂喜,可我非常担心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我的动脉瘤爆裂了。我慢慢赶着马车,心里盘算着怎样做才会万无一失。我完全可以把他拉到乡下,在荒凉的小路上把他杀了。


我几乎已经决定就这么做了,这时他替我解决了这个难题。他的酒瘾又一次发作,他要我在一家豪华大酒店外面停了下来。他走了进去,同时吩咐我在外面等着他。他在里面一直待到关门时间,出来时已经喝得烂醉如泥了,我知道我已经稳操胜券了。


“别以为我会用残忍的手段把他除掉。如果我这么干的话,只不过刻板地进行公正的审判而已。可我不会这么做。我早已决定要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愿意把握这个机会的话,他还可以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在美国流浪的那些日子里,我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曾经在约克学院做过试验室的看门人和清洁工。有一天,教授正给学生们讲授毒药方面的知识,拿出一种叫生物碱的东西给学生看。这东西是从南美洲土人的毒箭上提取出来的,毒性很大,一点点便可致命。我记住了放毒药的瓶子的位置,等他们走后,拿瓶子倒了一点。我本来就是个相当高明的配药行家,于是把这些毒药配成一些易于溶解的小药丸。


我在每个小盒子里装进一粒,同时放进一粒无毒的药丸。当时我就下定决心一旦我有机会下手,我的仇人就必须从一盒药丸中挑出一粒吃下,而我则吞服剩下的那颗。这样做,如同在枪口上蒙了手帕开枪一样,可以致命并且响声不大。从那天起,我就一直随身带着这些药盒子,现在该派上用场了。


“当时已经过了午夜,时间将近一点了。那是个风雨交加寒冷的夜晚,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天气无比恶劣,可我内心中却乐开了花,兴奋得几乎大声欢呼起来。先生们,你们自己想想看,如果你们二十年来一直为一个渴望实现的目标朝思暮想,一旦突然有机会唾手可得,你们就会理解我的心情了。我点了一支雪茄,喷着烟雾,想要让紧张情绪平静下来。可我太激动了,两只手颤抖个不停,太阳穴也突突直跳。我赶车前行时,仿佛看见老约翰·费里尔和可爱的露茜在黑暗中看着我,冲我微笑,那么清晰,就像我现在看见你们站在这间屋子里一样。一路上,他们的面孔总是浮现在我眼前,一边一个出现在马头两旁,最后我们来到布里克斯顿路的那所空宅。


“当时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我透过车窗向车里看了一眼,只见德雷伯蜷缩成一团,醉卧在座位上不省人事。我推了推他的肩膀说:‘该下车了。’”


“‘好的,车夫。’”他说。


“我想,他肯定是以为到了他要去的那所公寓,因为他什么话也没说,下了车跟我走进了空屋前的花园。那个时候,他还昏昏沉沉的,站都站不稳。我只得扶着他走,免得摔倒在地。走到门口,我开了门,把他扶进屋子。我敢这么说,就在那一路上,费里尔父女就是一直在我们前面给我引路。


“‘简直像地狱一样黑。’”他顿足说道。


“‘我们很快就有灯了,’我说着擦亮一根火柴点燃了一段我带来的红蜡烛。‘好了,埃诺克·德雷伯,’我一面转过身,一面将蜡烛举起照着自己的脸,继续说,‘你看看还记得我是谁了吗?’“他用他朦胧的醉眼看了我一会儿,突然两眼露出惊恐的神色,整个脸都抽搐起来,这说明他认出我来了。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晃晃荡荡地后退着。我还看见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到眉毛之上,牙齿不断打颤,咯咯作响。看到他这副样子,我背靠着门痛痛快快地大笑许久。我早就知道,复仇是一件最痛快的事,但从没想到现在的我会满足到这种地步。


“‘你这个狗东西,’我说,‘我从盐湖城追踪你一路到了圣彼得堡,可每次你都很幸运逃脱了。现在,你逃亡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因为,不是你就是我,永远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我讲话时,他又向后退了几步。从他的脸上,我可以看出他一定以为我发疯了。那时我好像是真的要疯了,我的太阳穴的搏动就像铁匠挥舞着铁锤似的跳动不止。


我相信,如果血没有从鼻孔涌出来,使我激动的心情缓和下来的话,我的老毛病就会发作起来了。“‘你说,现在露茜·费里尔到底怎么样了?’我喊道,一面锁上门,并在他眼前摇晃着钥匙,‘惩罚似乎真的来的有点迟了,但是你终究还是逃脱不了。’”我看见这个胆小鬼的嘴唇在颤抖。他还想求我饶他一命,但是他也很清楚,这是没有用的。


“‘你是要谋杀我吗?’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根本就不算谋杀,’我说,‘杀死一条疯狗,能算得上谋杀吗?


当你把我可怜的爱人从她被杀害的父亲身边拖走的时候,在你逼她成为你的新娘的时候,你对她有过丝毫的怜悯吗?’“‘不是我杀死她父亲的。’”他喊道。


“‘但正是你伤透了她那纯洁的心灵!’我厉声喝道,把药盒递到他面前。‘让万能的上帝在我们之间做出公正的裁决,挑一粒吃下去吧。


一粒可以死亡,另一粒可以生存。你先挑,我将吃你挑剩下的那一粒。


让我们看看,这个世界到底还有没有公道,否则,我们俩就只有听天由命啦。’”“他吓得躲到一边,大喊大叫起来,哀求饶命。但是,我拔出刀来,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吞下一颗药丸。随后,我也吞下另外一粒药丸。我俩面对面静坐了一两分钟,等着瞧究竟谁死谁活。不一会儿,他的脸上露出惊恐痛苦的表情,第一次的痛楚发作了,他明白自己服下了毒药。他当时的那副表情,我永远也忘不了。亲眼目睹他这般模样,我不禁放声大笑起来,把露茜的戒指举到他的眼前。可是只过了一会儿,因为生物碱的毒性发作起来相当快。有一阵痛苦痉挛使他的脸扭曲得变了形,双手一摊,摇晃几下,惨叫一声,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我用脚把他踢翻过来,用手摸了摸他胸口,心脏已经停止不跳,一命呜呼了!


“这时,我的鼻血一直从鼻孔中往外流个不停,可我并不在意。


不知当时是怎么想的,我一时兴起,用血在墙上写下了两个字。也许是出于一种恶作剧的念头,打算给警察添点乱子。因为当时我的心情确实是非常轻松愉快。我想起了,纽约曾发现过一个德国人被人谋杀的事件,在死者的身上写着‘瑞琪’两个血字。当时报纸上曾有过争论,认为这是秘密党干的。我当时就想,这两个曾让纽约人感到扑朔迷离的血字,没准也会让伦敦人困惑不解。于是,我就用手指蘸着我自己的鼻血,在墙上找个合适地方写下这两个字。后来,我就回到马车里,发觉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夜依然是狂风骤雨。我赶着车走出好远后,伸手到常放露茜婚戒的口袋里一摸,忽然发觉戒指不见了,我大吃一惊,那东西是她留下的唯一纪念物了。回想起来,也许是我弯下身子察看德雷伯尸体时,把戒指掉在地上了。于是,我又连忙赶着马车掉头往回走,我把马车停在附近一条背街上,大着胆子朝那座房子走去。


我宁可冒任何危险,也不愿失去这枚戒指。我刚走到那所房子跟前,我便与一个刚从那房子里出来的警察撞了个满怀。我只好装出酩酊大醉的样子,以免引起他的疑心。


“这就是埃诺克·德雷伯死的全过程。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要用同样的办法来对付斯坦格森,这样我就可以替约翰·费里尔报仇雪恨了。我知道斯坦格森住在好利得公寓里,就在那家公寓附近守了一天,可是一直没有见到他。我想,大概是因为德雷伯一去不返,所以使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了。斯坦格森这个家伙做事一向非常谨慎,十分狡猾。但是,他以为只要不出门就可以逃避我,那就完全错误了。


我很快就找到了他卧室的窗户。第二天清晨,我利用放在旅馆后面一条小巷里的梯子,趁着黎明天色朦胧的时候,爬进了他的房间。我叫醒他,对他说,他许多年前杀过人,现在到了他偿还血债的时候了。


我把德雷伯死的经过告诉了他,同时也让他选一粒药丸吃了。可是,他不愿接受我给他的活命机会,他从床上跳了起来,直向我的咽喉起来。为了自卫起见,我就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反正不管怎么样,其结果都还是一样,因为上帝不会让他那只罪恶的手选到那粒无毒的药丸的。


“我还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了也好,因为我也快完了。事后我又赶了一两天马车,因为我想加把劲干下去,积蓄起足够的路费,好回美洲去。那天,我正停车在院子里的时候,忽然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孩跑来问是不是有个叫杰弗逊·霍普的马车夫在这里,小孩说贝克街221号b有位先生要雇佣我的马车,我毫不怀疑地就跟着去了,接下来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位年轻先生给我扣上了手铐,手法是那么的智慧利落,真的是我生平罕见。诸位先生,这就是,我的全部故事。你们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杀人凶手,但是,我自己却认为我跟你们一样,是一个执法的正义公民。”他的叙述是那样的令人惊心动魄,而他的神态是如此的感人至深。使得我们大家都聚精会神地坐在那里屏声静气地倾听着,甚至连这两位职业侦探,过去对犯罪的细节最为讨厌,这一回却对这个人的故事有着浓厚的兴趣。他讲完了以后,我们都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只听见莱斯特雷德速记供述的最后几句时,铅笔落纸发出的沙沙声。


“可是,还有唯一的一个问题,我想多了解一点情况,”福尔摩斯终于说道,“我登出广告后,前来领走那枚戒指的同谋究竟是什么人?”


“我可以讲出我自己的秘密,”罪犯调皮地对福尔摩斯眨了眨眼,说道,“但是我不愿牵连别人。我看到了你的广告,也想到它也许就是个圈套,但也可能就是我要找的那枚戒指。我的朋友自愿想帮我去来看看。我想,你一定不得不承认,他办得相当漂亮吧。”


“确实如此。”福尔摩斯由衷地说。


“好了,先生们,”那位警官最后严肃地说,“法律是必须遵守的。


本周星期四,罪犯将会提交法庭审讯,希望在座的诸位必须到场。开庭之前,由我来看管他。”他说着,按了一下铃,于是杰弗逊·霍普被两名看守带走了,福尔摩斯和我也离开了警察局,坐上一辆马车回到了贝克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