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述案情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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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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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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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756字

莫斯坦小姐走进屋子,步履稳重、仪态镇定。她是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郎,娇小,轻盈,打扮讲究,戴着颜色协调的手套,衣服搭配极有品味。但从她的装束素雅质朴上看,她的生活似乎不太富裕。她的外套是暗灰褐色的,没有花边和装饰,头上戴一顶同样是暗色的缠头帽,边上插着一根白色翎毛。她的容貌并不算匀称,肤色也不柔美,但是情态却温柔可人,一双蔚蓝色的大眼睛神采飞扬,含情脉脉。我到过三大洲,见过数十个国家的许多女子,但从来没见过如此高雅聪慧的美貌。当福尔摩斯请她坐下,我看见她嘴唇微微颤动,手在发抖,很显然,她内心紧张,情绪不稳定。“福尔摩斯先生,”她说,“您曾经为希瑟尔·福里司特夫人解决了一次家庭纠纷。您的仁慈与能力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因此,今天我也到您这里来向您请教。”他想了想,说道:“希瑟尔·福里司特夫人,我记得她的案子很简单,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可她跟您想的不一样。至少对我想要请教您的案子来讲,不能说是简单的。我觉得再没有什么会比它更让人费解了。”


福尔摩斯搓着双手,两眼发亮。他上身微向前倾,轮廓分明的脸上表现出全神贯注的样子。“请你说说具体案。”他郑重其事地说。此刻,我觉得待在这里似乎有些不便,于是就站起来,转身告辞说:“对不起,失陪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年轻的姑娘用她戴手套的手留住了我,说:


“请您也坐一会,或许这个案件需要您的帮助。”我只好又回到我的座位上。


“简短地讲,”她继续道,“事情是这样的:我父亲以前是印度军团的一名军官。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把我送回英国。母亲去世后,我在英国也就没有亲戚,于是我被送到爱丁堡的一个寄宿学校,直到我十七岁,我才离开。一八七八年,我父亲当时升任军团的资深上尉队长,他清了一年的探亲假回到英国。他从伦敦发电报给我,告诉我他已平安抵达,住在朗格汉宾馆,要我立即前去。我记得,电报的内容充满了慈祥与关爱。到了伦敦后,我立即坐马车朗格汉宾馆。旅馆的人告诉我莫斯坦上尉确实住在这里,但是头一天晚上出去后还没有回来。我等了他一整天都有消息。当晚,在旅店老板的建议下,我报了警,第二天又在所有报纸上登了寻人广告。可使我们的努力毫无结果。


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我不幸的父亲的音讯了。他满怀希望地回家来,想要寻求一些安宁和休息,然而……”她手抚喉部,泣不成声。


“还记得是哪一天吗?”福尔摩斯边问,边打开记事本。


“他是1878年12月3日失踪的,将近十年了。”


“他的行李呢?”


“留在旅馆了。除了衣服和书之外,还有一大堆安达曼群岛上古玩,我父亲是负责看管囚犯营的一名军官。里面没有什么线索。”


“他在伦敦城里有没有朋友?”


“我们知道只有一个,他叫肖尔托少校,和他在一个军团,即孟买陆军第34团。他在不久之前退役了,住在上诺伍德。我们曾与他联系过,但是他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回到英国了。”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福尔摩斯说道。


“最奇怪的事情,我还没有跟您讲呢。大约六年前,准确地说,是一八八二年五月四日,《泰晤士报》刊出了一则广告,征询玛丽·莫斯坦女士的住址,并声明如果她回应,对她有好处。可使广告下面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当时我在希瑟尔·福里司特太太家里当家庭教师。在她的建议下,在我报纸的广告栏登出了我的地址。当天,邮局就给我送来了一个小纸盒,里面装着一颗色泽鲜艳,闪闪发亮的大珍珠。还是一样,没有留下地址和署名。从那以后,每年的同一天,我都会收到相同的纸盒,相同的珍珠,却始终没有关于寄送者的任何线索。这些珍珠经专家鉴定,都是稀有之物,价值连城。你们自己看吧,这些珍珠真的很美。”她边说边打开一个扁平的盒子,在里面,放着六颗我生平从未见过的上等珍珠。“你所说非常有意思,”福尔摩斯说道,“请问,还有其他别的情况吗?”“有,就在今天,我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所以,我登门拜访。这是信,请您看看。”她说着就把信递给了福尔摩斯。


“谢谢。请你把信封也给我。”福尔摩斯说道,“邮戳:伦敦,西南区,7月7日。啊,信封边上有个大拇指印,或许是邮递员的。最好的信纸,价值六便士的信封,此人非常讲究。没留地址。”


请于今晚七时到莱西默剧院左侧第三根柱子前等候。如有顾虑,可邀两位朋友同来。您是位受亏待的姑娘,理应讨回公道。切勿报警,否则一切取消。您素未谋面的朋友。


“呵呵,这真是一件既有趣又神秘的小把戏,莫斯坦小姐,你有什么打算?”“这正是我向你请教的地方。”


“那我们要去,这无需犹豫。你和我,当然还有华生。信上说,可以带两位朋友,他和我一直是在一起工作,是我的搭档。”


她用请求的神情看着我,然后问福尔摩斯:“他肯去吗?”


“能为你效劳,我感到荣幸。”我热情地说。


她说道:“非常感谢两位,我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没有朋友可以帮忙。那我六点钟来这里,可以吗?”


福尔摩斯说:“不能再晚了。还有一点,这封信上的笔迹跟寄珍珠的盒子上的地址笔迹相同吗?”


她拿出六张纸来,说道:“全在这里了。”


“在我所有的委托人里,你是最好的一个,简直是他们的榜样。


好了,让我们好好比较一下吧。”他把信纸都铺在桌面上,一张飞快地过一眼,然后说道,“除了信封,都做过手脚。六张纸上的笔迹都是仿写的,但出于一人之手。你们看,这个希腊字母“e”是突出的,而字末的字母“s”是那样弯的。莫斯坦小姐,这些笔迹和您父亲的笔迹相似吗?”


“不,绝对没有相似之处。”


“跟我所想不谋而合。那好吧,六点钟,我们在这里等你。现在才三点半,你把信留下,我想再研究研究,好吗?再见。”


“再见。”莫斯坦小姐她那明眸看了看我们,收拾起珍珠就走出了房间。我站在窗前,目送她,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多么迷人的女人啊!”我转向我的同伴感叹道。


他又点燃了烟斗,半合着眼靠在椅中,懒懒地说:“是吗?我没注意。”“你真是一部机器,一台计算机,有时候冷酷无情。”我叫道,他温和地微笑,然后大声说道:“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你的判断被个人气质影响而造成偏见。一个委托人对我而言,仅仅是一个单位,一个问题里的一个因素。情感的特质往往是清晰推理的障碍。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个最娇媚迷人的女人,为了保险金,将她的三个孩子毒死,最终被绞死;而一个我相识的最不讨人喜欢的人,是一个慈善家,他捐了将近二十五万接济伦敦的穷人。”“不过,这案子中的……”


“当然,我从不讲例外,例外往往正面规律是错误的。你不是研究过你笔迹的特征吗?谈谈对这家伙的笔迹有什么看法?”


我回答道:“字迹清楚整齐,此人应该有过经商而且性格坚强的人。”福尔摩斯摇了摇头,说道:“你看他写的长字母。所有的都不比普通字母的高。d好像是a,而l又像e。性格坚强的人字是写得潦草,但是长短字母总有所区分的。写k犹豫不决,而写大字母显得妄自尊大。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查一些情况,你可以看看书。我推荐一本书给你,一本非常出色的着作,是温伍德·里德所写的《人类殉教论》。


我一小时后就回来。”


捧着书,坐在窗前,我的思绪却完全没有放在作者的大胆推测上。


我心里一再想着刚才的来客——她的微笑、她那圆润的声音,以及她生活中遭遇的离奇之事。如果她父亲失踪那年她十七岁的话,那么她现在一定是二十七岁——芳龄正妙,稚气已经消退,因为稍经世故而变得颇为成熟。我就这样坐在那里幻想,直到危险的想法闯进我的大脑,于是我赶紧坐到桌前,疯狂地投入到一篇最新的病理学论文中。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陆军外科医生,一个跛脚,银行里没有存上多少钱,怎么敢有这种妄想呢?她只是案子里的一个因素,此外什么都不是。如果我的前途是黯淡的,那么我最好像个男子汉一样去直视它,而不是凭胡思乱想妄图使它变得光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