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疑案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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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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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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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3116字

听完这番话后,我承认我恐惧得浑身战栗。医生的声音也在打颤,显然他也因自己所讲述的故事而感到惊悚。福尔摩斯的上身稍稍向前倾着,流露出一种激动的神色,虽然他尽量地克制自己,让两眼尽量不露声色,但他炯炯有神的眼神,却将他对这件事的兴奋心情出卖了。


“您看到了爪印?”


“是的,我看得非常清晰,就像我看见您一样。”


“您没有说什么吗?”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别人怎么会没有看到呢?”


“那些爪印距尸体大约有二十码左右,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我想,如果不是我事先知道了这个奇异的传说,恐怕我也不会注意它们。”


“荒原上有很多的牧羊犬吗?”


“当然有,但这只却不是牧羊犬。”


“你说它体积很大?”


“非常巨大。”


“但它离尸体不近吗?”


“是的。”


“那天晚上的天气怎样?”


“又冷又潮湿。”


“并没有下雨吗?”


“没有。”


“夹道是怎样的?”


“种植了两行高十二英尺的水松老树篱,非常密,人不能从中通过,中间是一条八英尺宽的小路。”


“在树篱和小路之间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有的,在小路两旁各有一条约六英尺宽的草地。”


“我想那树篱中的其中一处是被栅门切断了的吧?”


“是,正是那个对着沼泽地开的栅门。”


“没有其他的开口了吗?”


“没有了。”


“若想要走进夹道要不就是从房子这边进入,要不就是从通向沼泽的门进入?”


“在夹道的另一端是个有出口的凉亭。”


“查尔斯爵士走进那头了吗?”


“没有,他倒在了距那边大约五十码的地方。”


“好,莫蒂默医生,请再回答我——这一点非常关键——你见到的足迹是在走道上而不是在草地上吧?”


“草坪上是看不出脚印的。”


“它们是在夹道上靠近通向沼泽地栅门的那一边吗?”


“是的,就是在那儿的路边上。”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还有个问题。那扇门是紧闭着的吗?”


“关着而且上了锁。”


“门大约有多高?”


“约有四英尺高。”


“那么任何人都能爬过去了?”


“是的。”


“在门边你观察到了什么痕迹?”


“没什么特别的痕迹。”


“天哪!就没人过去检查吗?”


“有,是我亲自检查的。”


“您没有特别的发现吗?”


“一切都很让人糊涂。查尔斯爵士在那儿站了大约有五到十分钟的时间。”


“您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呢?”


“因为他抽的雪茄掉下过两次烟灰。”


“华生,太棒了!他就像我们的同行一样,和我们想的一样。那他的脚印呢?”


“在那边得一小块碎石地上布满了他的脚印。但是我却没发现别人的。”


福尔摩斯用手不耐烦地敲着他的膝盖。


“如果当时我在那儿就好了!”他大声说,“显然这个案子非常有趣,对研究犯罪学的人是个进行研究工作的极好机会。在被雨冲毁及被看热闹的农夫践踏之前,如果我能看到碎石地上的痕迹,我想我能看出很多东西来。噢!莫蒂默医生!这都是你没有立刻找我去造成的后果!这点你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福尔摩斯先生,请您去的同时而又不把这些真相暴露出来是我不能做到的,而且我已经将不愿这样做的原因表明了。与此同时——”


“您为什么会犹豫不决呢?”


“一些问题,连那些最老练精明的侦探也无法处理。”


“您是说,这是一件怪异的事吗?”


“我并没有肯定这种说法。”


“是的,您没有肯定这种说法。但是,很显然您有这样的想法。”


“福尔摩斯先生,在这件惨剧发生后,我还曾经听过很多很难用自然法则来解释的事件。”


“请你说具体点儿。”


“在这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以前,我就听说有些人曾经在沼泽上看到过一个动物,与巴斯克维尔的怪兽形状相同,而且绝非科学界已知的动物。他们都说那是一只巨大的动物,眼睛会发出恐怖的凶光,面目狰狞,就像魔鬼。经过对目击者的反复询问,其中一个是精明的乡下人,一个是钉马掌的工匠,还有一个是沼泽荒地上的农夫。他们都讲述了与这个恐怖幽灵有关的故事,内容是完全相同,都与传说中的那条恶犬相似。我可以保证,一种恐惧的气氛弥漫了那个地区,只有胆子极大的人才敢在夜晚走过那片恐怖沼泽地。”


“像你这样一个接受过教育的人,也会相信这是超自然的事吗?”


“我也不清楚该相信什么了。”


福尔摩斯耸耸肩膀,“至今为止,我还仅限于在现实世界之中进行调查,”


他说道,“我曾经与罪恶有过一些斗争,但真要找到魔鬼,这对我来说恐怕不太现实。不过你必须承认,那些脚印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传说中的古怪猎犬足以将人的喉咙撕碎,但是它又像个魔鬼。”


“我看你差不多已经逐渐倾向于超自然主义者了。但莫蒂默医生,现在你谈谈,你既然持有这种观点,但为何还要来找我呢?你既然认为对查尔斯爵士之死的调查是没用的,但你又迫切地希望我去调查。”


“我没说希望您去调查。”


“那你要我做些什么?”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该怎样对待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莫蒂默医生看看表,“再过一小时又一刻钟,他就会到达滑铁卢车站。”


“他就是继承人?”


“是的,查尔斯爵士死后,我们查明了这位年轻人的下落,发现他在加拿大务农。从我们所得的资料看来,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现在不是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说话,而是以查尔斯爵士的遗嘱信托人及执行人的身份发言。”


“我猜没有其他有权的继承人了?”


“没有了。在他的亲属中,罗杰·巴斯克维尔是我们唯一能够追溯到的另一个人。他是巴斯克维尔三兄弟之中最年轻的一位,其中最年长的就是查尔斯爵士,年轻时就死去的二哥就是亨利的父亲。三弟罗杰是家中的坏种,他继承了老巴斯克维尔的专横和霸道;据说,他连长相都与老修果的极其相似。他在英格兰无法生存了,于是逃往了美洲中部,一八七六年因患黄热病而在那里死去。巴斯克维尔家族最后仅存的子嗣就是亨利。我在一小时零五分钟之后,就会到滑铁卢车站与他会面。我接到一份电报,说他在今晨抵达了南安普敦。福尔摩斯先生,您现在打算让我怎样对他呢?”


“为什么不让他到他祖先居住生活过的家中去呢?”


“这看起来理所当然,不是吗?但是您仔细想想,每个巴斯克维尔家族的人到那里都会遭到厄运。我敢确定,查尔斯爵士如果死前能有机会与我交流,他一定会警告我不要把这个古老家族的最后一人,同时也是巨额财富的继承者带到那个会使人送命的地方去。但是,也不能否认,这个荒凉、贫困的乡村都期盼着他的来临。如果庄园里没有主人,查尔斯爵士所有的慈善行为都会变成泡影。我担心由于我对此事过分关心,导致我对它的处理有失公允。所以,我向您描述了这个案件,并特意征求您的意见。”


福尔摩斯思考了一会儿,他说:“简单总结一下。照你的意见来看,似乎有一种魔鬼般的力量,让达特姆尔沼地成为了巴斯克维尔家人不能安全居住的地方,这就是你的意见吗?”


“至少我可以说,一些迹象已经表明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不错。可是肯定地说,如果你那种超自然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这青年人住在伦敦就跟住在德文郡一样倒霉。一个魔鬼在当地竟然具有如教区礼拜堂一样的权威,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福尔摩斯先生,您如果能亲自接触到这些事情,就不会这样轻易地作出判断了。那么您的建议我理解为:这位年轻人在德文郡和在伦敦是一样安全的。再过五十分钟他就要来了,您有什么建议吗?”


“先生,我建议你叫一辆出租马车,带好你正在抓我前门的那只长耳猎犬,前往滑铁卢去接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


“然后呢?”


“然后,在我还没将此事彻底想通之前,什么也别对他讲。”


“您要用多久来拿定主意呢?”


“二十四小时。如果明天十点钟您能来我这儿的话,莫蒂默医生,我会非常感激。另外,您如果能带着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一同前来,这对我将来的计划会有很大的帮助。”


“福尔摩斯先生,我一定会这样做的。”他用铅笔将约会事项写在了袖口上,然后就带着他那怪异的但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匆匆离去了。当他来到楼梯口时,福尔摩斯又将他叫住了。


“再问您一个问题,莫蒂默医生,在查尔斯·巴斯克维尔爵士死前,您曾经说过有几个人在沼地里看到过这个怪物,对么?”


“是的,有三个人见过。”


“后来又有人见到过吗?”


“后来还没有听说过。”


“谢谢您,早安。”


福尔摩斯带着满足的表情坐回椅子中,这表示眼前他已经找到了合意的工作,问道:“要出门去吗?华生。”


“除非我可以帮到你。”


“不,亲爱的朋友,采取行动时我才会向你求助。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个奇妙的案子。麻烦你经过布莱得利小店时,让他送一磅最烈的粗烟草来好吗?非常感谢。还有,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在黄昏之前不要回来,这样我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专心地来思考今天早晨我们获得的有关这有趣案件的种种细节了。”


我了解,此时我的朋友非常需要时间来独自思考。他可以利用这几个小时,高度集中精神,将每一个细微的证据加以权衡,然后再做出各种不同的假设,并将其对比一下,最后再确认哪几点是根本,哪些并不具有实质意义。因此我将整天的时间都消磨在了俱乐部,直到天黑才回到贝克街。到起居室时,已经将近九点钟了。


我打开屋门,第一个感觉就是屋子好像着了火。因为整个屋子都被烟云所笼罩了,台灯也都黯淡无光。走进屋后,看见并没着火,并意识到这只不过是劣质烟草散发出的浓烈烟雾后,我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我被烟雾呛得咳嗽了起来。从烟雾中,我看到了福尔摩斯朦胧的身影,他蜷缩在沙发里,穿着睡衣,嘴里还叼着黑色的陶制烟斗,周围还放着一个一个的纸卷。


“华生,你感冒了吗?”他说。


“没有,都是屋里的毒空气呛的。”


“说得没错,我也认为空气比较浑浊。”


“简直浑浊得令人无法忍受。”


“把窗子打开吧!我看出来了,你一整天都待在俱乐部里吧?”


“嗯,福尔摩斯!”


“我说的没错吗?”


“没错,可是你怎么会。”


我迷惑的神情换来了他的讥笑。


“华生,你看上去很开心,且精神饱满,让我忍不住要用一些小把戏来戏弄你。在阴雨泥泞的天气,一位绅士出门,晚间还干干净净地回来,靴子和帽子都非常光洁,这表明他一整天都待在一个地方;况且他又没有非常亲密的朋友,他去的地方不是很容易就猜的到了吗?”


“是的,相当明显。”


“世上有很多非常明显却鲜有人看出的事情。你觉得我一直在什么地方待着?”


“也一直待在屋里。”


“恰恰相反,我刚才去了趟德文郡。”


“你的‘灵魂’去过吧?”


“说得很对,是的,我的肉体一直坐在这只沙发里。遗憾的是,我的灵魂远走高飞期间,我的肉体却将两大壶咖啡喝掉了,而且还抽了多得令人难以相信的烟。你出去后,我让人去斯坦福德警局取来了那片沼泽荒地的军用地图,在这张地图上我的灵魂游荡了一整天。我认为我对那个地区的道路已了如指掌。”


“我猜是一张非常详细的大比例尺地图吧?”


“是的。”他将地图上的一部分打开,在膝上展开,“这就是和我们有关系的部分。巴斯克维尔庄园就位于地图的中央。”


“被树林所绕着的?”


“不错。水松夹道虽然没有被标明,但我猜是顺着这边延伸过去的,你看,沼泽荒原在它的右边。这边的一堆房子是格林本镇,也就是我们的朋友莫蒂默医生的住地,从图中可见,方圆五英里之内只有少数的几户居民。这就是曾经提到过的拉夫特庄园。这里的这幢房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能是那个叫斯台普吞的自然学家的住宅。这里有两家沼泽荒原农舍——高陶及福麦,十四英里之外就是王子城大监狱。在这些地点以外,就是荒无人烟的沼泽荒原了,这里就是悲剧上演的舞台,也许在我们的帮助之下,这舞台上可能会再上演其他精彩好戏。”


“这一定是个蛮荒之地。”


“啊,四周的环境的确非常适合魔鬼来插足于人间之事。”


“这样看来,你自己也倾向于神怪一类的说法了。”


“难道魔鬼不会选择人间的血肉之躯来做自己的代言人吗?咱们面前摆着两个问题:第一,到底是不是发生了犯罪的事实;第二,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罪行以及这项罪行有怎样的进行过程?当然,如果莫蒂默医生的那些带有迷信色彩的担忧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要与超乎一般自然法则的势力打交道了;那样,我们的调查工作也只好结束了。但是只有我们的各种假设都被推翻后,才能再回到这条路上来。如果你不反对,我认为咱们可以把那窗户关上了。非常奇怪,我认为浓厚的空气更能让人集中精力。即使我还没有到非钻进箱子去才能思考的地步,但我认为,如果再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势必会得到那样的结果。关于这件案子,你在脑子里思考过了吗?”


“思考过,白天我想了很多。”


“你有什么看法吗?”


“太扑朔迷离了。”


“这个案件确实有自身的独特之处。有几点比较突出。例如,有关足迹的变化。对此你有何看法呢?”


“莫蒂默说过,在那段夹道上,查尔斯爵士是踮着脚尖走路的。”


“他不过是将一个傻瓜在接受盘问时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人为何要踮着脚尖在夹道上走路呢?”


“那么,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


“华生,他在跑。而且是拼命般地跑,一直跑到了他心脏破裂才倒了下来。”


“他为何要跑,他在逃避什么?”


“这也是我们的问题。有迹象显示,在开始奔跑前查尔斯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你为何要这么说呢?”


“我假设令他恐惧的原因从沼泽荒原而来。如果是这样,而且我看这也是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个被吓得神魂颠倒的人才会不向房子而向相反的方向奔跑。


假设那个吉卜赛人的证词是真的,那么他是朝最不可能得到救助的方向呼救。另外,他那晚究竟在等谁?为什么他会在夹道等,而不在屋里等?”


“你认为他在等待谁吗?”


“查尔斯爵士年老体弱,我们可以理解他在傍晚十分出来散步,但是由于天气不好,且地面湿滑,就像莫蒂默医生从那些烟灰推断出的那样,他在那儿站了五或十分钟,难道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


“但他习惯每天晚上都出去啊!”


“我不认为他每天晚上都会在通向沼泽荒原的门前伫立等待。相反,一些证据能表明他是对沼泽地非常的恐惧。那天晚上他也是在那里等过的,而且是在他要出发前往伦敦的前一天晚上。事情已经初现端倪了,华生,这就让事情变得前后相符了。请把我的小提琴拿过来,这件事等明天早晨与莫蒂默医生和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见面时再进一步研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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