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南·道尔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本章字节:7752字
“我最初的感觉是既同情又恐惧。接着。我真不好意思这么说,我感到了职业上的满足,我记下病人的脉搏和体温,测试了他的肌肉强直程度,检查了他的反应能力,一切症状都与我以前诊治的这种病例相符。过去处理这样的病例,我给病人使用戊基亚硝酸盐吸入剂,取得过良好的疗效。现在看来正是试验这种药物疗效的极好机会。药瓶在楼下我的实验室里,于是,我让病人坐在椅子上,自己下楼去取药。找药耽误了一些时间,大约有五分钟吧,然后我拿着药回来了。结果诊疗室空空如也,病人不知去向了,可想而知,我当时有多么惊讶。
“紧接着我自然跑到候诊室外面去。他的儿子也无影无踪。大门关着,没上锁。那个接待病人的小听差,刚雇来不久,手脚并不勤快,一向待在楼下,只有等我在诊室里按铃时才上楼领病人出去。他说他也没听到什么响动。这事着实离奇古怪。不多久,布莱星顿先生散步回来。我在他面前没提这件事。因为,老实说,近来我尽量避免与他接触。
“唉,我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俄国人和他儿子了。可是今天晚上,也是在同一时刻,他们两个人,跟上次一样,又进了我的诊室。可想而知,当时我是多么惊讶。
“‘医生,昨天我突然离开,我实在太对不起你了。’”我的病人说道。
“‘我承认,我对你们的突然离去感到非常惊奇。’”我说道。
“‘哦,事情是这样的,’他说道,‘我每次清醒过来后,对犯病前发生的一切事情,我的头脑总是一片模糊。我醒来时,似乎觉得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你不在屋里时,我就昏头昏脑地走到街上去了。’”
“‘而我呢,’他儿子说道,‘看见父亲走过候诊室的门口,自然以为治疗完了。直到我们到了家,我才明白怎么回事。’”
“‘算了,’我笑道,‘没事,你们只是让我感到迷惑不解。先生,如果你愿意到候诊室去,我很高兴继续为你进行昨天中断了的治疗。’”
“在大约有半小时的时间,我与那位老先生讨论着他的病情,然后,在开了药之后,看着他扶着儿子臂膀走了出去。
“我向你提过,布莱星顿先生通常选择每天这个时候出外散步。之后不久他就回来了,直接上楼去。没多会儿,我听到他跑下楼来,疯子一般冲进了我的诊疗室。
“‘谁到过我房间?’他叫道。
“‘没人啊。’”我说。
“‘骗人!’他大喊道,‘你自己上来看看!’
“我没理会他粗鄙的言语,因为他似乎是吓得快疯了。我与他一起上楼,他指给我看那浅色地毯上的几个足印。
“‘你敢说这是我的脚印?’他叫道。
“那些脚印的确比他的要大许多,而且很明显,足印很新。今天下午雨下得很大,你知道,而我的俄国病人是唯一来过的人。那么,一定是当我忙着诊疗时,那名等在候诊室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上楼侵入了我的住院病人的房间。没任何东西被翻乱或拿走,但那足印很清楚的证实了房间有人侵入过。
“这件事当然会扰乱任何人的心情,可是布莱星顿先生似乎对这件事过于激动了,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他竟然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不停地喊叫着,我简直很难让他说得更清楚些。是他建议让我来找你的,我当然立即看出了这是明智之举,因为尽管他好像过高地估计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但这件事情肯定不同寻常。只要你愿意坐我的马车和我一同回去,你至少能使他平静下来,虽然我并不指望你能把这件奇怪的事情解释清楚。”
福尔摩斯专心致志地听着这冗长的叙述,让我看出,他的兴趣被强烈地激发出来了。他的脸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但是他的眼睑将眼睛遮盖得越来越厉害,烟雾也从他的烟斗中升得越来越浓,更突出了这位医生故事中的每一个离奇古怪的情节。我们顾主的话刚结束,福尔摩斯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把我的帽子递给我,又从桌上抓起他的帽子,跟着医生向门口走去。不到一刻钟,我们就来到了这位医生在布鲁克斯街住所的门前,这是许多昏暗的平房中的一座,和伦敦西区的医生执业区连接在一起。一个小个子听差出来招呼我们,我们立即走上了铺着上等地毯的宽敞楼梯。
突然我们受到一声奇怪的警告,大家连忙停下脚步。只见上面的灯光忽然熄灭了,黑暗中传来一个孱弱颤抖的喊声:
“我握着手枪。我警告你们,再往上走就开枪。”
“这可太不像话了,布莱星顿先生。”特里维林医生高声喊道。
“啊,原来是你,大夫。”那个声音舒了口气,听上去大感宽慰,“可是其他几位先生呢,不是冒充的吧?”
我们意识到,有人在暗处长时间仔细审视我们。“不错,不错,一切正常,”
那声音终于说道,“你们可以上来,要是我的防范措施让你们恼火,我很抱歉。”
他说着把楼梯上的煤气灯重新点燃,我们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相貌奇怪的人,他的表情和嗓音都显示出,他确实神经过度紧张。这个人体型很胖,不过他过去一段时间显然比现在更胖,结果,他的两颊如今像侦探犬的嘴巴一样耷拉下去,成了两只松弛的肉袋。他脸色苍白,稀疏的沙黄色头发似乎因情绪紧张而倒竖起来。他手里握着一支手枪,我们上楼的时候,他才把手枪塞进衣袋。
“晚上好,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我非常感谢你来这里。谁也不如我更需要你的指教。我想特里维林医生已经把有人非法闯入我房间的事告诉你了。”
福尔摩斯说:“对!那两个是什么人?布莱星顿,他们为什么想要骚扰你?”
“唉,唉!”住院病人忐忑不安地说,“自然难说呀。你别指望我能回答这种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吗?”
“进来吧,请进来。”
他领着我们进了卧室。房间很宽畅,很舒适,“你看这个,”他指着床头一只大黑箱子说,“我并不是个有钱的人,福尔摩斯先生。一辈子没投过什么资,只这次是例外。这事儿特里维林先生可能跟你说了。我向来信不过银行,信不过银行家。福尔摩斯先生,告诉你一个只能你知我知的秘密。我的一点点钱就放在这只箱子里。所以你可以理解吧,不明不白的人闯进我的房间我会有什么感觉。”
福尔摩斯疑惑地打量着布莱星顿先生,摇了摇头,说道:“要是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可出不了什么主意。”
“可我全说了。”
福尔摩斯厌恶地打了个手势,转过身去,说:“再见,特里维林先生。”
“你就什么主意也不出了吗?”布莱星顿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的主意就是劝你说实话,先生。”
一分钟后,我们已经来到街上,往家走去。我们穿过牛津街,走在哈利街的半路上,我才听到我的朋友发话:“华生,我带你出来为这个蠢人白跑一趟,对不起了,但实际上,这也是一宗很有意思的案子。”
“我看不出它有什么名堂。”我承认道。
“啊,很显然有两个人,也许还要多,不过至少有两个人,为了某个原因,他们决心要找到布莱星顿这个家伙。我心中毫不怀疑,那个年轻人两次闯入了布莱星顿的房间,而他的同伙用了一种巧妙的方法,使医生无法进行干预。”
“可那强直性昏厥是怎么回事呢?”
“那是装出来骗人的,华生,我不敢对我们的专家讲得太多。要装这种病很容易,我自己就装过。”
“那么后来呢?”
“这完全是凑巧,布莱星顿两次都出去了。他们选择这个不寻常的时间来看病的理由是,他们确信候诊室里没有别的病人。而且,这个时间正好是布莱星顿出去散步的时间。这似乎说明,他们对布莱星顿的日常生活习惯十分熟悉。当然,如果他们仅仅是为了盗窃,他们至少进行了搜索。此外,从他的眼神我看出来了,他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这个家伙结下了这两个仇敌,他居然会不知道,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因此,我确信他知道这两个人是谁,而由于他本人的一些理由,他隐瞒着不说。很可能,明天他就愿意说出真相了。”
“没有其他可能性了吗?”我问道,“毫无疑问,就算有也太古怪了,不大可能,但只要是能想到的,试试也无妨。譬如说整个患有强直性昏厥症的俄国人和他儿子的故事是特里维林医生虚构出来的,真相是他自己为了某个原因想潜入布莱星顿的房间。”
借着灯光,我可以看见福尔摩斯对我这个聪明的新想法觉得很有趣地笑了起来,“亲爱的老友,”他说,“这曾是我的第一个想法,但我很快就相信了医生的故事。那个年轻人在楼梯地毯上也留下脚印,这让我觉得去看他在房间里留下的脚印都显多余。我告诉你,他的鞋子是方头的,不像布莱星顿是尖头的,而且比医生的脚大了一又三分之一英寸,这样你就晓得,脚印绝对是那个年轻人的没错。不管怎样,我们可以把问题留到明天再讨论,明天早晨我们要是听不到由布鲁克斯街来的新消息,那就太不正常了。”
福尔摩斯的预言很快就实现了,并且是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实现的。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左右,在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中,我看到福尔摩斯穿着晨衣站在我的床边上。
“有一辆马车在等我们,华生。”他说。
“这是怎么回事?”
“布鲁克街的事。”
“有什么新消息吗?”
“一个悲剧,但是也不一定,”他一边说,一边拉起窗帘,“请看这个——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
请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即刻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