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修道院公学(2)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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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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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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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632字

我已经说过我相信公爵夫人不会鼓动这样令人惊骇的行为,但是这孩子有些很不正确的看法,那可能会使他跑到她那边去,尤其是再有那个德国人的协助。我想,赫克斯特布尔博士,我们该回府邸去了。”


我可以看出福尔摩斯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但是这位公爵大人以不近人情的态度表示谈话就此结束。显然他极端贵族化的个性使他十分不愿与陌生人谈论家庭私事,他怕每一个新问题都可能涉及他公爵世家中不愿为人所知的阴影。


公爵与他的秘书离去之后,我的朋友立刻以他急切的天性展开侦查。


孩子的房间被仔细检查了,除了可以肯定他唯一的出路是从窗子出去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结果。那个德文教师的房间及其他方面也没提供更多的线索。不过他窗前一束常春藤禁不住他的体重而有断裂的痕迹,同时我们借由油灯的灯光可以看到他脚跟着地的印痕。那短草上的凹痕是这夜间离奇的出走所留下来的唯一证据。


福尔摩斯独自出去了,十一点之后才回来。他弄到很大一张附近的军用地图,带进我的房间,铺在床上。把灯在床中间放稳之后,他开始抽着烟斗凝视地图,时而用冒着烟的琥珀烟斗指出需要大家注意的地方。


“这案子我越来越喜欢了,华生,”他说,“其中有几点绝对让人感兴趣。现在是侦查的起步阶段,我想要你看看这里的地形,这跟我们的调查有很大关系。


“看这地图。黑色的这一块是修道院学校,我放个大头针在这里。然后,这条线是东西方向的主路,在学校门前经过,并且大约一英里的路段都没有支路。如果他们两人通过大路离开,那肯定只有这一条路。”


“妙极了。”


“我们很幸运,可以查清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什么人走过这条路。烟斗放着的这个地方,从十二点到六点有一个乡村警察在值勤。你可以看出,这儿是东面的第一个交叉路口。这个警察说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岗位,并且肯定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只要是经过这条路他不会看不见的。今天晚上我和这个警察谈过话,依我看他是一个完全可靠的人。那么东边可以排除了。我们现在看看西边。这儿有一个客栈,店名是‘红牛’,女店主生病了。她派人去麦克顿请大夫,但是大夫不在家,出诊去看另一个病人,所以第二天上午才到。店里的人一夜都很留心,等待大夫到来,并且一直有个人望着大路。他们说没有看到过有人走过。要是他们的话可靠,我们可以幸运地把西面也排除掉,由此可见,逃跑的人根本没有从这条路走过。”


修道院公学附近地形图“那么自行车呢?”我反问道。


“是的,我们现在就来谈谈自行车的问题。我们继续推测:如果这两个人不是从大路走的,他们肯定是穿过乡村,向着学校的北面或南面走了。这是没有问题的。让我们权衡比较一下这两种情况。学校的南面,正如咱们所看到的,是一大片可耕地,是用石头墙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这样的地方,我看是无法骑自行车的。我们可以不考虑南面了。现在我们看看学校的北面。这里有一片小树林,地图上标出‘肖岗’,再远一点是一大片高低起伏的荒野,叫‘下吉尔荒原’,有十英里长,坡度缓缓上升。在这块荒原的一边是霍尔德内斯府邸,走大路有十英里,但走荒原只有六英里。这是一块特别荒凉的平地,那里有几座农民的小棚子,在里面饲养牛羊等牲畜。还有鹆鸟和麻鹬。除此之外,在你走到切斯特菲尔德的大路之前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另一边还有一座教堂,有几间农合和一家旅店。再往远处去,山丘就变陡了。我们的调查肯定应该放在北面。”


“那自行车呢?”我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福尔摩斯有点不耐烦了:“行了,行了!自行车骑得好,不一定非走大路。荒原上小路纵横,当时月亮正圆。嗯,这是什么?”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赫克斯特布尔博士随之走进来。他手里拿着一项蓝色板球帽,帽子上有白色的v形标记。


“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线索!”他嚷道,“谢天谢地!我们终于追踪到了孩子走过的路径!这是他的帽子。”


“在哪儿找到的?”


“在吉卜赛人的大篷车上,他们在这片荒原上宿过营。他们是星期二走的。今天警察追到他们,并且检查了他们的大篷车,找到了这顶帽子。”


“他们怎么解释的?”


“他们满嘴的谎言,推托说,是星期二早晨在荒原上捡到的。这群无赖,他们知道孩子在哪儿!感谢上帝,他们都被关起来了。法律的威严或公爵的金钱,总能撬开他们的嘴巴。”


博士离开后,福尔摩斯说:“迄今,一切都不错。这至少证实我们的推测是对的,必须在下吉尔荒原的这一边找才会有结果。警方除了逮捕那些吉卜赛人以外,在当地什么都没做。华生,看这儿!横穿荒原有条河道。地图上在这儿标出来了。河道有些地方变宽,成为沼泽,尤其是在霍尔德内斯府和学校之间这片地区。在这种干燥天气,到别处找痕迹是徒劳的,但是在这一带,有可能找到留下的痕迹。明天一清早我来叫你,你和我一起出去试试,看能否为这桩神秘案件找到一线光明。”


天刚亮,我醒来就发现福尔摩斯瘦长的身影在我床边。他服装整齐,而且显然已经出去过了。


“我已查过草地及脚踏车贮藏室了。”他说,“我也在‘肖岗’漫步过。现在,华生,隔壁屋里准备好了一杯热可可。我必须要求你快一点,因为我们这一天将会很忙碌。”


他的双眼发亮,脸颊因兴奋而红润,就像一个热衷于工作的人发现工作已准备好了就在他面前那样。这个灵活机敏的福尔摩斯与贝克街那个脸色苍白的梦想者完全不像同一个人。每当我看到他充满精力而又想迁就我的身影时,我就知道眼前必定有辛苦的一天等着我们。


可是,这一天一开始就使我们大失所望。我们满怀着希望走上红土旷野,上面交错着千百条羊肠小路,最后我们来到一条宽而浅绿的泥沼地,间隔了我们与霍尔德内斯府邸。如果那孩子是走向回家方向,那他一定会穿过这里,而且不可能不留下线索。但是我们找不到他或者那个德国人的任何踪迹。带着愈来愈阴暗的脸色,我的朋友大步沿着泥沼边缘走去,急切地检查布满青苔的地面上的每一处泥印。到处都是羊蹄的印痕,在几英里以外的一处地方,还有牛蹄的痕迹,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线索中断一次,”福尔摩斯望着连绵起伏的沼泽非常沮丧地说,“往下远处还有一块沼泽,跟这块沼泽中间隔一条狭长的通道。哈哈!这是什么?”


我们来到了一条黑乎乎的小路上,路中间湿软的泥土上明显地印着自行车轱辘的痕迹,“万岁!”我喊道,“我们成功了!”但福尔摩斯在摇头,他的脸上出现的是疑惑和期待,而不是高兴。


“是自行车,但不是那辆自行车,”他说,“我熟悉四十二种自行车轮胎留下的痕迹。你看到的这个是邓禄普轮胎,而且外面还有个补丁。德语教师海德格尔的轮胎是帕尔默牌的,会留下瘦长的线条。因此,这不是海德格尔留下的痕迹。”


“小男孩留下的?”


“有可能,如果我们能证明他有自行车的话,但我们做不到。这痕迹是往离开学校的方向行驶留下的。”


“或者朝学校?”


“不是,不是,亲爱的华生。陷得更深的印记当然是后轮,因为后轮承重。


你看,有好多地方深印和浅印交错,并盖掉了前轮留下的浅印。车子是往离开学校的方向骑的,毫无疑问。不管跟我们的侦查有没有关系,在我们找到新的线索前,我们朝它来的方向追。”


我们返回去,走了几百码,来到一块可怕的沼泽地,自行车的轨迹就不见了。我们沿着小路继续走,到了一处有泉水滴答作响的地方。这里又有自行车的轨迹,可是几乎被牛蹄的痕迹盖掉。再往前就没有痕迹了,那一条小路一直通向“肖岗”,也就是学校后面的那片小树林。车子一定是从小树林里出来的。福尔摩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托下巴。我抽了两支烟,这期间他一动未动。


“是呀,是呀,”过了一会儿他说,“可能是这样,有个狡猾的人,换掉自行车的外胎,这样人家就认不出他留下的轨迹。一个罪犯能想出这个办法,我倒是挺愿意跟这种人较量较量。这个问题我们且不去管它,还是注意那片湿地,那里不少地方我们还没有查看呢。”


我们继续对那片湿地的边缘进行系统的查看。经过我们坚忍不拔的努力,不久就取得了可喜的成果。跨过这块沼泽的低洼处,出现一条泥泞的小路。福尔摩斯靠近小路时,高兴得喊出声来了。在这条小路的中央,有一溜像是一捆电线拖过时留下的痕迹。这还是帕尔默自行车留下的轨迹。


“这是海德格尔先生,肯定无疑!”福尔摩斯非常得意地说,“华生,我的推理看来十分正确。”


“祝贺你。”


“但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请你离开小路走,让我们沿着自行车的轨迹前进。恐怕不会太远了。”


在我们继续往前走时,我们发现荒原上到处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湿地,自行车轨迹有时候消失了,过一会儿又出现了。


“你看到了吧,”福尔摩斯说,“骑车人毫无疑问在使劲骑,两个车轮的轨迹一样清楚,深度也一样。这只能说明,骑车人把重心压到了车把上,像一个人赛跑时的最后冲刺那样。啊!他摔下来了。”


自行车留下了变形的、不规则的印迹,延伸好几码远。然后出现一些脚印,随后轮胎的轨迹又出现了。


“一道侧滑的痕迹。”我提示说。


福尔摩斯扶起一枝压皱的金雀花。我发现几朵黄花上溅着紫红色的污点,不由感到惊骇。小路和石楠草叶上沾着凝血污点。


“严重啦!”福尔摩斯说,“严重啦!别踩上,华生!一个脚印也别添上!


我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呢?他受伤摔倒了,站起来,又跨上车子继续骑。可是没有另一辆自行车的痕迹。牛羊踩出的蹄印在另一条小路上。不会是一头公牛用角抵他吧?不可能!可我没看见别人的脚印。华生,我们必须继续往前走,有这道血迹,还有这条自行车车辙,他现在逃不掉了。”


我们循迹追踪,没过多一会儿,只见那条车辙在亮闪闪的潮湿小路上左右乱拐。我继续寻找着前面的车辙,突然看见浓密的金雀花丛中有金属的闪烁。我们跑过去,从花丛里拖出一辆自行车,轮胎是帕尔默牌的,有一只脚蹬子折弯了,车把和前轮沾满了血滴,还在继续往下流淌,十分可怕。


树丛另一边,一只鞋露在外面。我们急忙跑过去,见不幸的骑车人倒在树丛里面死了。死者身材高大,满脸胡须,戴着眼镜,一只镜片在搏斗中打掉了,死因是头部受过重击,颅骨部分塌陷。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继续骑车,说明这个人生命力旺盛,也说明他勇气可嘉。他脚上穿着鞋,却没穿袜子,他的上衣敞开,露出里面穿的一件睡衣。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位德语教师海德格尔。


福尔摩斯恭敬地将尸体翻转,仔细地检查。然后他沉思地坐了一会儿,我由他皱着的眉头可以看出,这令人不愉快的发现在他看来对我们的侦查并没有多大帮助。


“要决定下一步路真有点困难,华生,”他最后说道,“我是想要继续推进这项搜查,因为我们已经损失了许多时间,不能再浪费一小时了。但另一方面,我们有义务通知警方我们的发现,并且看到有人照看这可怜家伙的遗体。”


“我可以送张便条回去。”


“但是我需要你的陪伴与协助。哦,等一下!有个人在那边铲泥。把他叫过来,他可以去通知警方。”


我把那农夫叫了过来,福尔摩斯差遣这个被吓坏了的人送一张便条给赫克斯特布尔博士。


“呃,华生,”他说,“今天早上我们找到了两个线索,一个是有帕尔默牌车胎的脚踏车印,我们已经看到了它的结局,另一个是邓禄普车胎的脚踏车。在我们开始侦查这条线索之前,让我们先想想我们‘已知’的是什么,这样才能好好地利用这线索,并将主要的与次要的事情分开。


“首先,我们要知道那孩子一定是自愿离去的。他由窗户爬下来,然后一个人或与别人一同走的。这是可以完全确定的。”


我表示同意。


“呃,现在,我们来看这位不幸的德语教师。男孩逃跑的时候完全穿好了衣服。所以,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是德语老师没穿袜子就离开了,所以肯定是突然发现并做出反应。”


“没有疑问。”


“他为什么要走?因为他通过卧室的窗子看到了小男孩逃跑,他想要抓住他并把他带回来。他抓起自行车追赶小男孩,并且在追赶的途中遇害。”


“看起来是这样。”


“那我就到了我的推理的最关键部分了。大人追小孩子的自然反应,应该是跑过去,因为他知道能追上。可这个德语老师没这样做,他转而借助自行车。我听说他很能骑车。如果不是看到小男孩有办法快速逃离,他不会取车。”


“问题到了另外一辆自行车。”


“接着设想当时情况:离开学校五英里,他遇到不幸——不是中弹而亡,而是被人击倒的。请你注意,击倒他的是一只强壮的手臂,并且手段十分残酷。


那么这就证明这个孩子在逃跑过程中一定还有一个人陪着。逃跑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因为一位骑车高手骑了五英里才赶上他们。”


“我们查看过惨案发生的现场。我们找到了什么呢?除了几个牛羊蹄痕,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在现场周围我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五十码之内没有路径。另一个骑车人可能不会与这件谋杀案有什么关系,而且那里也没有人的足迹。”


“福尔摩斯,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禁不住喊道。


“对极了!”他说道,“你的看法很正确。事情不可能像我所讲的那样,所以有些方面我一定说得不对。你已经看出这一点了。你能指出错在哪里吗?”


“他会不会由于摔倒而碰碎了颅骨?”


“在湿地上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吗?”


“这下你可把我问住了。”


“不要这么说,比这更困难的问题我们都解决了。至少我们已经掌握了许多情况,如果我们能很好地利用它的话。我们已经充分利用帕尔默牌车胎所提供的启示,现在让我们再来看看邓洛普牌加厚自行车胎能给我们提供什么。”


我们找到了那辆自行车的轨迹,并跟着它往前走了一段路,但荒原也随着升高,因而长出了长长的石楠植物丛。我们还跨过了一条水道。自行车轨迹没有给我们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从邓洛普车胎留下最后一道轨迹的地方,既可以走到霍尔德内斯府邸,楼房的尖顶在离我们左边几英里的地方耸立着;也可以走向我们前方一个地势低、有点灰蒙蒙的村庄,地图上标明那是切斯特菲尔德公路的位置。


我们来到一家外表难看而又肮脏的旅店,门首钉着一块斗鸡的牌子。福尔摩斯突然发出一声长叹,用手搭着我的肩膀以免摔倒。这种让人毫无办法的踝关节扭伤,他曾经有过一次。他一瘸一拐,艰难地跳到门口。一个皮肤黝黑年纪较大的人正蹲在那里用黑陶烟斗抽烟。


“你好,海斯先生。”福尔摩斯说。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这个乡下人接着话,两只狡猾的眼睛射出怀疑的光芒。


“你的大名就印在招牌上。一眼就能看出你是这里的一家之主。不知你的马厩里有没有马车?”


“没有。”


“我的脚简直不能落地。”


“那就不要落地。”


“可我不能走啦。”


“那就跳吧。”


鲁宾·海斯先生的态度太不客气了,但福尔摩斯的反应却很和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