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南·道尔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本章字节:12860字
圣西蒙男爵的婚事结局极其奇特,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是他这位倒霉的新郎与之周旋的上流社会人士所感兴趣的话题了。其他更加妙趣横生的新绯闻层出不穷,早已使发生在四年前的那场戏黯然失色了。
不过,我有理由认为,这桩案件的全部真相并没有向大众真正透露过,为了将事件弄个水落石出,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曾作出了相当大的贡献,因此,我有必要对这段非同一般的事件作一番简要的叙述,否则,就不能算是他的完整传略。当时我还与福尔摩斯合住在贝克街的寓所里,那是在我结婚前几周的一天午后,福尔摩斯外出散步,一封寄给他的信放在了桌子上。由于那天突然转成阴雨天气,秋风瑟瑟。当年我参加阿富汗战役时,曾经在胳膊上残留有一颗吉赛尔步枪子弹,此时我的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因此我只能一整天都待在家中。我靠在躺椅里,双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把自己包围在一大堆报纸之中,最后脑子里全是当天的消息。看完报纸,我将他们丢到一边,百无聊赖地躺在那儿,注视着那个信封上的巨大饰章和交织的字母,懒洋洋地猜测是哪位贵族人士给我朋友写了这封信,信的写法显示出,这封信是由这个国家的高贵之人寄来的。
“你收到一封很时髦的书信,”他进来时,我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晨你的信件一封来自于鱼贩,另一封来自于一个海关关员。”
“是的,我的信件的确是形形色色,”他笑着回答,“一般来说,越是普通的信就越有趣。这封信看起来又像不受欢迎的那种社交传唤一类的信件,这类信不是让人感到厌烦就是让人编造谎话。”
他打开信封看了内容:“快来看,结果这或许还是一封颇有意思的信呢。”“那,不是普通的社交信吗?”
“不是,显而易见是正经事。”
“来自于一位贵族委托人?”
“英国地位最高的贵族之一。”
“我的好友,我祝贺你。”
“华生,事实上,对我来说,这位委托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重要,他的案情才是真正吸引我关注的。但是,在此案的调查中,他的社会地位也是不能被忽视的。最近你一直在仔细报纸,是吗?”
“嗯,是的。”我指指角落里堆积的报纸无奈地说,“我没有其他事可做。”“真走运,或许你能为我提供一些新情况。我只关注犯罪的消息和寻人广告栏,其他的一概不看。寻人广告栏总是给人以启发。既然你那么关注最近发生的事,你一定知道关于圣西蒙男爵和他婚礼的新闻吧?”
“嗯,是的,在之时,我还是带着浓厚的兴趣来进行的。”
“太好了。我收到的这封信就是圣西蒙男爵写来的。我念给你听,但你需要帮助我翻阅这些报纸,并将与这件事有关的消息提供给我。
信上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巴克沃特勋爵告诉我,您的分析和判断力是绝对值得我信赖的。所以,我决定前去拜访您,就因我举行婚礼而发生的令人非常痛苦的意外事件向您请教。苏格兰场的莱斯特雷德先生已经接手此事,但他明确表示,他不会反对你的合作。他甚至认为,与您合作可能会有一些益处,下午四点我会前去拜访,如果您在此时间另有其他约会,希望您能展延一下,因为这件事对我至关重要。
圣西蒙拜上
“这封信是从格诺斯维诺庄园寄来的,用鹅毛笔写成。这位尊贵的男爵还不小心在右手小手指边上沾了一点墨水。”福尔摩斯一边折着信一边说。“他约定下午四点来,现在是三点,一小时之内他会来到这里。”“那么,有你帮忙,我还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弄明白。翻一下这些报纸,按时间顺序把有关的文章排好,我来浏览一下,看一下我们这位委托人的身世。”他从壁炉架旁的一排参考书中抽出一本红皮书。“这儿有对他的记载,”说着他坐了下来,在腿上将书打开。“罗伯特·沃尔辛厄姆·德维尔·圣西蒙男爵,巴尔莫拉尔公爵的次子。哈!
勋章!天蓝色的背景,黑色中带上有三支铁蒺藜。1846年出生,现年四十一岁,这已经是成熟的婚龄了。在上届政府中,曾担任过殖民地事务副大臣。他那位公爵父亲在一段时期内担任过外交大臣。他们家族是金雀花王朝的直系后裔。母系家族的血统是都铎王朝。哈!反正这些没有多少启示。华生,依我看,想要找到那些更加实在的情况,还得靠你了。”
“找到想要的东西一点都不难。”我回答说,“这些事都是刚刚发生的,并且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只不过当时我没敢对你提起,因为你那时正在处理一起案件,而你又不喜欢其他事干扰你。”
“哦,你指的是格诺斯维诺广场的家具货车那件小事吧?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其实从一开始就很明白了。请你将选摘新闻的结果告诉我吧。”“在我能找到的新闻中,这是关于此事的第一次报道,刊登在《晨邮报》启事栏里。你看,日期是在几周前。内容如下:据说巴尔莫拉尔公爵次子罗伯特·圣西蒙男爵和美国加州旧金山市的阿罗索斯·多兰先生的独生女哈蒂·多兰小姐的婚事已经安排妥当,若此言属实,他们将于最近举行婚礼。
“就这些。”
“简单明了。”福尔摩斯说着,将他那瘦长的双腿伸到了壁炉旁边。
“同一周的一份社交报上刊载了一段详述此事的报道:在婚姻市场上,不久就会出现实行保护政策的呼声,因为目前的自由贸易原则显然非常不利于英国同胞。大不列颠名门望族大权旁落,接二连三地交到了大西洋彼岸我们的表兄弟手中。上周,被这些迷人的入侵者所带走的战利品名单中,又增加了重要的一员。圣西蒙男爵被爱神之箭遗忘了二十年后,如今很明确地宣布他将会与加利福尼亚州百万富翁的令人一见倾心的女儿哈蒂·多兰小姐成婚。在西堡大厦的节庆宴会中,多兰小姐的苗条身材以及令人惊艳的容貌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她是独生女,据悉,她的嫁妆大大超过六位数字,预期未来还会有其他增益。
由于巴尔莫拉尔公爵在过去几年内,被迫出售他的藏画已是公开的秘密,而圣西蒙男爵除了桦树地的菲薄产业外,一无所有,因此虽然这次联姻令这位加州的女继承人从年轻的女共和党人一跃成为了不列颠的贵族夫人,很显然,她并非唯一的获利者。
“还有其他的吗?”福尔摩斯打着呵欠问道。
“噢,有,还有很多呢。《晨邮报》上另有一条短讯说:婚礼一定要从简,并订于罕诺佛广场的圣乔治大教堂举行,届时将只邀请少数至亲好友出席,婚礼之后,参加婚礼的人将返回罗索斯·多兰先生在兰开斯特门的已经布置完毕的寓所。两天之后,也就是上周三,有个剪短的声明,说婚礼已如期举行。新婚夫妇将在彼得斐尔附近的贝华特勋爵别墅欢度蜜月。这便是新娘失踪之前的全部报道。”“在什么之前?”福尔摩斯吃惊地问。
“在这位小姐不见以前。”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婚礼早餐时。”
“有此事?这可要比表面看上去有趣多了。实际上,是很富戏剧性。”“是的,正因为非同一般,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她们经常在举行结婚仪式前跑掉,在蜜月期间偶尔也有失踪的。
但从未听说过,在婚礼刚结束就跑掉的,请你将全部细节描述给我。”
“但我是先声明,这些材料并不是完整的。”
“我们或许能把它们拼凑起来。”
“昨天《晨报》上又刊登了一篇文章,说得还比较具体,我念给你听听。标题是《上流社会婚礼中发生的奇怪事件》:圣西蒙男爵在婚礼举行之后发生的令人痛心的诡异事件,令他们全家陷入到惊恐之中。就像昨天报纸上报道的那样,婚礼在前天早晨举行。但直到现在为止,不断传出的奇特谣言才得到证实。尽管双方亲友们都对此事保持沉默,但这件事已经将公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因此对于已成为公众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事,采取不予理会的姿态,是没有益处的。婚礼在罕诺佛广场的圣乔治教堂举行,为了避免张扬,故采取了简单的形式。除了新娘的父亲多兰先生、巴尔莫拉尔公爵夫人、巴克沃特勋爵、尤斯塔斯勋爵和克拉拉·圣西蒙小姐(新郎的弟弟和妹妹)以及艾丽西亚·惠廷顿夫人以外,没有其他人参加。婚礼结束后,参加婚礼的人都来到了兰开斯特门的多兰先生公寓,那里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这时似乎有一个女人制造了一些麻烦,她的姓名目前还不详。她在新娘及其亲友的后面尾随,企图强行进入公寓,并称她有权对圣西蒙男爵提出请求。在造成了长时间的延误和困扰之后,管家和仆役才将她赶走。幸运的是,在这段不愉快的插曲发生以前,新娘已经进入室内,同亲友一起就座,共进早餐。但是她突然说身体有些不适,因此就回房去了。她的长时间离席,引起了人们的批评,新娘的父亲立即去找她。从女仆那里得知,她只在新房内待了一会儿,取走一件长外套和一顶无边软帽后,就急急忙忙朝走廊跑去了。一个男仆说,他曾见到一位着此装束的女士离开了寓所,但他不敢肯定她就是女主人,他还以为新娘同大家在一起。在确信女儿失踪之后,多兰先生立刻与新郎一起去报警了。目前,警方正在竭尽全力进行调查,这件离奇的事件或许很快就会得到澄清。然而,直至昨天深夜,失踪的这位小姐依然杳无音信。与这件事有关的谣言渐渐传开,一些人认为新娘可能遇害。据说警方已经将那个闹事的女子逮捕了,一般认为出于嫉妒或相似的动机,使她可能与新娘的奇怪失踪有关系。
“完了?”
“另一份晨报上的短短一条消息,倒是很有启发性。”
“内容是什么?”
“弗洛拉·米勒小姐,也就是那个肇事的女人,实际上已经被逮捕了。她以前似乎在阿利格罗当过芭蕾舞演员,与新郎相识多年。详细情况就是这些了。报纸上已经发表的消息就是这些,都讲给你听了。”
“看来这是一桩很有意思的案子。说什么我们也不能将它放过。
门铃响了,华生,四点钟刚过,应该是我们尊贵的委托人来了。你别走开,我正好需要一位见证人,哪怕只是为了检验一下我的记忆力也好。”
说话间,我们的小童仆推开房门报告说:“罗伯特·圣西蒙男爵前来拜访。”一位有教养的绅士走了进来,他面容端正,鼻梁挺直,脸色苍白,嘴角微露急躁,圆睁双目,神态镇静,相貌中不怒自威,举止敏捷。不过他的外貌与年龄颇为不相称,当他走路时,微微有些驼背,还有点屈膝。他将头上那顶帽檐高卷的帽子摘下后,只见头部的周围有一圈花白头发,头顶上的头发稀少。他衣着讲究奢华,外穿一件黑色礼服,内穿一件白背心,高高的衣领,黄色的手套,脚穿漆皮鞋,打着浅色的绑腿。他徐徐走进来,眼睛向四周扫视了一番,手上金丝眼镜的链子不停地摇晃着。
“日安,圣西蒙男爵,”福尔摩斯站起身,鞠了个躬,“请坐那张柳条椅吧。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华生医生。请往火炉边靠一点,让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你一定很容易想象,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件痛苦的事,我的心受到了伤害。先生,我知道你曾经处理过几件类似的疑难案子,当然,我认为那些案子委托人的社会地位与我这件案子不可同日而语。”“是不同,越降越低了。”
“什么?请再说一遍。”
“上一位委托这类案子的是一位国王。”
“哦?真的吗?我真没想到,是哪位国王?”
“斯堪的纳维亚国王。”
“什么!他的妻子也失踪了吗?”
“这得请你谅解,”福尔摩斯温和地说,“我对其他委托人的事保守秘密,就像承诺过对你的事保密一样。”
“当然!这是必须的!绝对没错!请你原谅。至于我自己的案子,我愿意提供任何有助于你推论的资料。”
“谢谢,报纸上的全部报道我都看到了。我觉得能够把这些报道看作是真实的——例如这篇有关新娘失踪的消息。”
圣西蒙男爵看了看,“是的,这则消息的情况是真实的。”
“但是,不管是谁,在得出结论前,都要收集大量的素材作为补充。我想我可以用提问的方式从你那里直接得到我希望得知的事实。”
“请提问吧。”
“你与哈蒂·多兰小姐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一年之前,在旧金。”
“当时你正在美国旅行?”
“是的。”
“你们那时订婚了吗?”
“没有。”
“但你们已经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是吗?”
“我很高兴与她交往,她也看出我愿意。”
“她的父亲很富有?”
“据说他是太平洋彼岸最富有的人。”
“他是怎样发的财呢?”
“开矿山。几年前,他还一无所有。后来,他找到了金矿,于是进行了投资开发,从此以后就飞黄腾达成了暴发户。”
“那么,现在请你谈谈对这位小姐——你的妻子的品性和印象如何?”这位贵族绅士垂下眼睛注视着炉火,他把手上的眼镜链子晃得更快了。“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她父亲变成富翁之时,我的妻子已经二十多岁了。她那时在开矿的营地上过无拘无束的生活,整天在山上或者树林里随意游荡,因此她也没受过正规的教育,她的教育完全是自然授予她的。用我们英国人的话来说,她是个野丫头。她性格泼辣,放浪形骸,不愿接受任何习俗的管束。她很容易冲动……我几乎认为她脾气暴躁。她经常干净利落地作出决定,一旦有了主意,就天不怕、地不怕,非要一干到底不可。另外,如果不是考虑到她到底是一位高贵的女人,”他庄重地咳嗽了一声,“我绝对不会让她享有我的尊贵称号。我确信,她有着勇敢的自我牺牲精神,对那些有损名誉的事情感到厌恶。”“你这里有她的照片吗?”
“我随身带着这个。”他将表链上的坠盒打开了,取出了一个象牙袖珍雕像而不是照片,上面雕刻的是一个可爱女人的完整脸部。雕刻家将她全部的魅力都展现了出来:光亮的秀发,乌黑的大眼睛,还有雅致优美的嘴形。福尔摩斯认真地审视着雕像,看了很久之后将坠盒盖上,还给了圣西蒙爵士。
“后来,这位小姐来到伦敦,然后你们重叙旧情?”
“是的。她父亲来伦敦参加一些社交活动,将她也带来了。我与她见过几次面,然后就订了婚,现在又与她结了婚。”
“我了解到,她会带来丰厚的嫁妆?”
“嫁妆相当丰厚。但不会超过我家族的传统。”
“由于这桩婚姻已是既成事实,这些嫁妆就留给你了?”
“我还没心思去研究这件事。”
“当然当然。你在婚礼前一天,你见到多兰小姐了吗?”
“是的。”
“她心情如何?”
“没有比那时更愉快的了,她还不断地对我们的未来作出各种规划。”“真的!这就很有趣了。那在婚礼当天早晨呢?”
“她喜气洋洋,非常愉快,至少直到婚礼仪式结束之后都是这样的。”“你在这之后,是否注意到她当时的情绪变化?”
“呃,实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她的脾气。她的脾气变化得实在太快了。这只是一桩小事,根本不值得一提,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可能与这案子无关。”“无论如何,请你告诉我们。”
“唉,真是孩子气。当我们走向教堂的更衣室之时,她手中的花掉了。当时她正从前排座位走过,花束就掉在了座位前。稍微过了一会,座位上的先生将那花束捡起来递给她。看来那束花没有任何损坏。
但当我对她说到此事时,她却带着愤怒的语气回答我。回家途中,好像她一直对这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耿耿于怀,真是可笑。”“真的!你是指在前排座位里坐着一位先生,那么当时在座的也有一般群众?”“哦,是的,当时教堂的门是开着的,没人禁止他们进去。”
“这位先生会不会是你妻子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