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银斑马(3)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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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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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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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726字

“像赛拉斯·布朗这种人,专横、傲慢,却胆小如鼠,十足的‘三位一体’,真是难得一遇。”福尔摩斯说道。我们一起继续往前走。


“这么说,马在他手里?”


“他还想吓唬我们,把事情含糊过去,但我把他那天早上的一举一动描述得分毫不差,让他相信我当时就盯着他。你肯定注意到了那些很特别的方头鞋印吗?他的靴子与它们刚好吻合。另外,他的手下自然不敢做这种事。按照他的习惯,他总是起得最早。于是我描述了他是怎么样、在什么时候发现有匹野马在荒野里乱跑的,以及他是怎么走过去,并根据白额斑认出了这匹名驹。他惊喜万分,以为机会来了,因为只有这匹马才能打败他那匹已下注的马。接着,我又描述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把银斑马送回金斯皮兰,然后如何心生邪念,把它藏在梅普里通。当我说完了每一个细节,他便招认了,只希望给自己留点颜面。”


“可是马厩不是搜查过了吗?”


“哎呀,像他这样的老马混子可不是省油的灯,精着呢。”


“他可能会为了自己伤害那匹名马,为什么你还把马留在他手里,你放心吗?”


“我亲爱的伙计,他会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它的。因为他知道,想得到从轻发落,唯一希望就是保证那匹马的安全。”


“我觉得罗斯上校这个人,无论如何不能轻看。”


“这事怎么处理,不是罗斯上校说了算。我可以自行其是,根据自己的选择,对掌握的情况多说或少说。这就是非官方侦探的有利条件。华生,我不知你是否发现,罗斯上校对我有点傲慢。现在我想稍稍开涮他一下。有关马的事别跟他说。”


“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我什么也不说。”


“这事与查出杀害约翰·史特莱的凶手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你打算追查凶手吗?”


“正相反,我们俩今晚就乘夜车返回伦敦。”


听了我朋友这话,我顿时呆住了。我们到德文郡才几个小时,而且一开始侦查就很顺利,现在他竟然要放弃侦查,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了。我们返回驯马师住所的途中,不论我如何追问,他就是绝口不谈。上校和警长早已在客厅等着我们了。


“达特穆尔的空气真新鲜,真是让人陶醉,现在我和华生决定回伦敦了。”


警长惊得张大了嘴,而上校只是轻蔑地瞥了我们一眼。


“噢,这样看来你们对抓住杀人凶手是没有信心啊!”上校耸耸肩,“先生们,我很抱歉让你们来做你们并不能胜任的工作。”


福尔摩斯只是淡淡地说:“抓住凶手,这很有困难,但我完全可以让你的马参加星期二的比赛,你只要准备好骑师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多虑。此外,我需要一张史特莱的照片,谢谢。”


警长从一个信封中抽出一张照片交给了福尔摩斯。


“亲爱的格雷戈里警长,我要的东西你事先全都准备好了,很好。请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有问题要问问女仆。”


在我的朋友刚离开客厅时,上校直截了当地说:“我对我们这位从伦敦来的顾问相当失望。我看不出在他来了以后我们的案子有何进展。”


“至少,他向你保证你的马将参加比赛。”我说道。


“不错,我是得到他的保证,”上校耸耸肩说,“我希望他真能找到我的马。”


我正要反驳上校来为我的朋友辩护,这时福尔摩斯走进了客厅。


“好了,先生们,”他说,“我已经完全准备好要去塔维斯托克镇。”


在我们上马车时,一个小马倌为我们打开车门。福尔摩斯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因为他俯身向前碰了一下小马倌的衣袖。


“你们牧场有羊,”福尔摩斯说,“谁照看它们?”


“是我,先生。”“你发现它们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是的,先生,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有三只羊跛了脚,先生。”


我看见福尔摩斯特别开心,他一面咯咯笑,一面搓着手。


“大胆的猜想,华生,非常大胆的猜想,”他捏着我的手臂说,“格雷戈里,我建议你关注一下羊圈中这种奇怪的传染病。走吧,车夫!”


罗斯上校仍然摆着一副鄙夷的神色,对我同伴的能力依旧不认同。但我从警长的脸上看到,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


“你断定这很重要的吗?”格雷戈里问道。


“非常重要。”


“你还要我注意其他什么问题吗?”


“那天夜里,狗的反应挺怪的。”


“可那天晚上,狗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啊。”


“怪就怪在这里。”福尔摩斯提醒道。


四天以后,我和福尔摩斯决定乘车到温切斯特市去看西撒克斯杯锦标赛。罗斯上校如约在车站旁迎接我们,我们乘坐他那高大的马车到城外赛马场去。罗斯上校面色阴沉,态度非常冷淡。


“我的马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上校说道。


“我想你看到它,总能认得吧?”福尔摩斯问道。


上校怒气冲冲。“我在赛马场已经二十年了,从来还没有听过这样说话,”他说,“连小孩子也认得银斑马的白额头和它那有斑斑点点的右前腿。”


“赌注怎么样?”


“这才是最重要情况呢。昨天赔率是十五比一,可是差额越来越小,现在竟跌到三比一了。”


“哦!”福尔摩斯说道,“显然是有人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马车驶到正面看台附近的围墙,我扫视了一眼牌子上参加赛马的马匹名单:


西撒克斯金杯赛赛马年龄:四、五岁。赛程:一英里五弗隆。赌注:每注五十镑。


奖赏:赛马冠军获金杯,奖金一千镑。亚军奖金三百镑。第三名奖金二百镑。


一、希恩·牛顿先生的赛马尼格罗。骑师戴红帽,着棕黄色上衣。


二、沃德洛上校的赛马帕吉利斯特。骑师戴桃红帽,着黑蓝色上衣。


三、巴克沃特勋爵的赛马德斯伯勒。骑师戴黄帽,着黄色上衣。


四、罗斯上校的赛马银斑马。骑师戴黑帽,着红色上衣。


五、巴莫拉尔公爵的赛马艾丽丝。骑师戴黄帽,着黄黑条纹上衣。


六、辛格利福特勋爵的赛马拉斯波尔。骑师戴紫色帽,着黑色上衣。


“我把一切都寄托在你的承诺上了,为此我撤出了另一匹准备好的赛马。”上校说,“什么?那是,那是银斑马吗?”


“银斑马五比四!”赌马客高声叫嚷道:“五比四!银斑马,五比四!德斯伯勒五比十五!剩下的一律五比四!”


“所有的马都出场了,它们都编了号。”我大声说道。


“六匹马都在?怎么没看到我的马?这里没那种颜色的马呀!”上校焦急地说。


“刚才跑过的五匹中,有一匹一定是你的马。”


在我讲话的当儿,一匹剽悍的栗色马从过磅围栏中堂堂皇皇地走出来,慢跑着从我们面前走过,马背上坐着的是上校的着名骑手,黑帽红衣十分醒目。


“那不是我的马,”上校高声喊道,“那匹马的身上没有一根白毛。福尔摩斯先生,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好啦,好啦,让我们瞧瞧它跑起来以后怎么样。”我的朋友不露声色地说道。他用我的双筒望远镜看了几分钟。“太棒了!出场很不错!”他突然叫道。


“你看!它们在那儿,正在拐弯呢!”


它们进入直道时,我们坐在马车上看,这个视角相当不错。六匹马挨得很紧,一块地毯就能将它们裹起来,可到中途,梅普里通马厩的黄衣骑师冲到了前面。可惜,还没等跑到我们这个位置,德斯伯勒的速度就已经慢下来了,这时罗斯上校的马奋勇而上,越过了终点,而且与对手拉开了足足六匹马长的距离。巴莫拉尔公爵的艾丽丝勉强拿了季军。


“不管怎么说,我赢了。”上校非常激动,一只手举过眉头张望着。“我承认,我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觉得你的秘密保守得够久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上校,你肯定马上会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那匹马。”


福尔摩斯道。说话间,我们已进入磅马的围栏,这地方只准许马主人和他们的朋友进去,“你只要用酒精把马面和马腿洗一洗,你就可以看到它就是那匹银斑马。”


“你这一招真没想到!”


“我在盗马者手中找到了它,便擅自做主让它这样来参加比赛了。”


“我亲爱的先生,你做得真神秘。这匹马看来非常健壮,状态极佳。它一辈子就数今天跑得最好。我当初对你的才华有些微言,实在抱歉。你给我找到了马,替我做了件大好事,如果你能抓到杀害史特莱的凶手,那你就帮了我一个更大的忙了。”


“这个我也办到了。”福尔摩斯不慌不忙地说道。


上校和我都吃惊地望着福尔摩斯,上校问道:“你已经抓到他了?他在哪儿?”


“他就在这儿。”


“这儿!在哪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上校气得满脸通红。“我承认我很感谢你,福尔摩斯先生,”他说道,“可是我认为你刚才这句话,是个非常不好笑的玩笑,要不就是故意侮辱!”


福尔摩斯笑了,说:“我向你保证,上校,我并没有认为你跟这桩案子有染,真正的凶手就站在你身后。”他走过去,把手搭在这匹纯种马光滑的脖子上。


“是这匹马!”上校和我两个人同时高声喊道。


“没错,就是它。但是对于自卫而伤人,它的罪名就可以减轻很多了。上校,你的所谓‘忠实的仆人’驯马师约翰·史特莱是一个根本不值得同情和信任的家伙,请原谅我对死者表示不敬。哎呀,下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我想或许我应该在下一场比赛中稍稍赢一点,有了适当的时机,我们再详谈吧。”


当天晚上,我们乘坐波蒙式客车返回伦敦。一路上,我的朋友详细地叙述了星期一的夜晚,发生在达特穆尔马厩的一系列事件,以及他解决问题的方法。太神奇了,我和上校都听得入了迷,因此原本漫长无味的旅途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我承认,”福尔摩斯说,“我根据报纸上的报道作出的推断是完全错误的。但是报道中含有一些重要性的细节。我到德文郡去时就相信辛普森是真正的凶犯,当然,尽管我当时明白指控他的证据一点都不充分。正是在我们的马车到达驯马师的住处时,我才突然想起了咖喱羊肉的极其重要性。你们可能还记得,在你们下马车后,我那时心不在焉,一个人待在车上。我自己纳闷,我怎么可能忽视这样明显的线索呢。”


“我不得不承认,即使现在我也弄不明白这条线索对我们有什么用。”上校说。


“它是我层层推理中的第一个环节。麻醉药不可能尝不出来。尽管它的味道不会让人感到不适,但还是可以觉察出来的。如果把麻醉药拌入平常的饭菜中,吃的人肯定会发现,可能就不吃了。咖喱这种调料刚好能去掉麻醉药的味道。而我们不太可能这样假设,菲茨罗伊·辛普森他一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驯马师家那天的晚饭是咖喱呢?如果再假设他当晚碰巧带了麻醉药来,咖喱羊肉正好去除了麻醉药的味道,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简直不可思议!因此,我们把辛普森从本案中排除,从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史特莱和他妻子身上。只有这两个人能安排晚饭做咖喱羊肉。麻醉药是给小马倌盛好饭之后加进去的,因为其他人也吃了同样的饭菜,却没中毒。那么,他俩是谁背着女仆,往饭菜里下毒了呢?


“解决这个问题前,我注意到了狗不出声这一重要信息,因为一个可靠的推论必然引发出其他一些推论来。我从辛普森事件中知道,马厩中有一条狗。然而,尽管有人进来,并且把马牵走,它竟一声不叫,当然睡在草料棚里的两个小马倌也不会被惊醒。显然,这位午夜来客是这条狗非常熟悉的人。


“我已经确信或者说差不多确信,是约翰·史特莱在深夜来到马厩,把马牵走的。那么目的何在?显然,是不怀好意的,不然,他为什么要麻醉自己的小马倌?可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原因。以前有过一些案例,驯马师通过代理人把大量的赌注压在自己马的败北上,然后为了赢钱,故意不让自己的马得胜。有时在赛马中故意放慢速度而输掉比赛,有时他们用一些更有把握更阴险狡猾的手法。这里用的是什么手法呢?我希望在检查死者衣袋里的东西后能有结论。果然不出我所料真发现。你们应该还记得在死者手中的那把奇特小刀吧?凡是正常人都不会拿那种小刀当武器。华生大夫告诉过我们,那是把手术刀,是用来做精密的外科手术的。那天晚上这把小刀也是准备用来做精密手术的。罗斯上校,你在赛马上有丰富的经验吧?该知道在马腿上划个小口子是根本看不出来的,然后将刀刃在里面的肌腱上划一下,马就会感到僵疼,跑起来步伐不稳。人们会认为这属于训练过度,或者是有一点风湿痛,一桩肮脏的阴谋便瞒天过海了。”


“这个坏蛋!这个恶棍!”上校大声嚷起来。


“我们已经了解史特莱把马牵到沼地去的目的。可是这样一匹烈马受到刀刺,一定会高声嘶鸣,自然会惊醒睡在草料棚里的人。所以绝对需要在野外干这个勾当。”


“我真是瞎了眼!怪不得他需要用蜡烛和火柴。”上校恍然大悟。


“你想得很对,上校。我在看过死者遗物后,非常幸运地发现了他犯罪的方法,甚至于连他的犯罪动机我也找到了。上校,你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人,我们通常都是自己解决自己的账务,而不会把别人的账单放入自己的口袋。我初步判断,史特莱过着重婚的生活,并且有另一处宅子。从账单上我看到案中有一个非常能挥霍钱财的女人,即使一个慷慨大方的人,也不一定会花那么多钱给一个女人买一件衣服。我也曾向史特莱太太问及此事,她显然是一无所知的,这让我很满意,这就表明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想到了去找服饰商,因此我记下了账单上的地址,并且带上了史特莱的一张照片。也许会很容易地解决这位神秘的威廉·德比希尔先生的问题。”


“从那时起,案情就很清楚了。史特莱把马牵到一个洼地,在那里点起蜡烛,烛光是不会被人看见的。在辛普森逃离时把领带丢了,史特莱捡到了——或许他想用来固定马腿。一到洼地,他就跑到马的后面,划着了火柴。但马因为突然的亮光受到了惊吓,出于动物的本能感到有人要加害于它,猛地撒腿就跑,一个铁蹄正好踢中史特莱的额头。在这之前,他不顾下着大雨已经脱掉了大衣,以便去完成他的活儿。因此,在他倒地时,手里的小刀在大腿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痕。我讲清楚了吗?”


“太精彩了!”上校称赞道。“你也太神奇了!就好像你亲眼看见似的。”


“最后一个推测,我承认,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推测。我想,像史特莱这样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不可能不经操练就进行割筋手术。那他用什么练手呢?我后来看见了羊,于是我问了一个问题,小马倌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测,这让我也大吃一惊。


“回伦敦后,我拜访了女装店的老板,他认出史特莱就是那个化名为威廉·德比希尔的大客户。他有一个追求时髦的妻子,特别喜欢华丽的服饰。我毫不怀疑,是这个女人让他债务缠身,并使他萌生恶念。”


“你说得很清楚,但有一个问题例外,”上校喊道,“我的马在哪里找到的?”


“啊,脱缰逃跑了,你的一位邻居照料了它。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宽容。


我想,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们已经到了克拉彭站,过不了十分钟我们就到维多利亚车站了。如果你愿意到我们那里吸吸烟,上校,我很高兴把其他一些细节讲给你听,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