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黎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9:50
|本章字节:3026字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让秘书带我们参观汪伪特务机关七十六号魔窟的天牢、地牢和水牢。天牢的院子是个大玻璃棚顶,敌伪把抗日志士吊起来,在阳光下暴晒,不一会儿人就会晕厥过去。院子里有个水池,把人枷住头手,泡到水池里,水中全是蚂蟥等各类毒虫,可想结果会是怎样。而阴森森的地牢,小孩钻进去都要蹲着身子,更甭提大人了。后来妈妈告诉我,正是那会儿,父亲曾多次对她讲,说我们还小,不了解他们的过去,要她多给我们讲讲他们是怎样为革命理想奋斗的。不久后,父亲便去世了。母亲坚持要为他伤痕累累的双腿拍照,说这是父亲的遗愿,要让我们记住他革命历程的艰辛,让我们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
常有人问起父亲如何教育孩子,在我看来,说父亲教育不如说父亲的影响更为确切。不讲大道理,只让我们自己去看、去体会。这就是我们“大教无言”的父亲。
父亲是个简朴的人,我们这些儿女小时候的穿着也总是朴朴素素,甚至打着补丁。父亲那时候要求我们不可以挑拣经过修补的衣服,常是大孩子穿下的衣服给小孩子。关于衣服,我也出过一次洋相。那是父亲在世的最后一年,我们一家南下上海。我剃着个光头,穿着旧鞋子和补丁的衣裤,中途下车玩耍后居然被乘务员挡在了车外。直到长大以后,陈赓家的孩子常会听到一些认同的声音,说我们始终保持着简朴的作风。现在想来,正是父亲在我们的幼年时代教会我们要豁达、泼辣地对待生活,淡漠浮华。
父亲的经历总能帮助我们克服不少生活中的难关。记得我还在读初中的时候,有次在学校里被老师错误批评,尽管没有当面顶撞老师,但心里还是很不痛快。回到家后我便向父亲“诉苦”。父亲说:“你这个叫什么冤枉,我在长征初期因为被捕过,要受审查所以没有党籍,直到遵义会议时才恢复的。我从国民党监狱放出来后,王明指示,说我与蒋介石关系不一般。被捕后,要么叛变,要么被杀。如若被放出来,多半不可靠了,并提出要对我下毒手。幸亏派出执行任务的人是父亲在特科工作的部下,对父亲十分了解而未动手。”我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当学生的让老师骂一顿算什么?!父亲短短几句话便让我懂得了,和心中的理想与目标相比,伤心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1961年3月16日上午,年仅58岁的父亲离开了我们。当时站在病房里,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原来大英雄也会被心脏病打垮。
父亲的英年早逝,给我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我还不满16岁就再也得不到父亲的口授身传。今后,我要想了解父亲,只能从资料和别人的回忆中去寻找。我多么羡慕我的一些朋友们,他们都从长寿的父亲那里继承到了一笔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
我在父亲指挥过的主力部队——步兵第40师走上领导岗位之时,对此倍感痛切!也就是在那时,弟弟寄来了父亲的《作战经验总结》,那是父亲的遗作。说是“作战经验总结”,其中充满了对未来战争的预测,对新中国后备力量建设、国防工业建设、阵地建设的种种设想。我以极大的兴趣一口气读完之后,更是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切:“老天不公!为什么只是一个序言?哪怕再多给他一点点时间他就能写完!”而我对父亲的深深眷恋,正如同这份没有写完的报告,也将在我的生命中永远地书写下去。
陈知建简历
陈赓之子。湖南湘乡市人。1945年生于延安。幼时随军直至北京上学。中学毕业考入军事工程学院,以后在技术部队工作。1984年进入野战部队历任师副参谋长、团长、副师长、集团军副参谋长、总参某局局长、重庆警备区副司令员、少将军衔。2003年退休后在北京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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