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叹凤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0
|本章字节:3056字
?天、堂
不几日,辛追离开了薄宅。她生下了婴儿,她应该坐满月子,再行启动。但这对她来说轻如鸿毛。甚至连那个婴儿,她也决定快快忘记他,逃离他。虽然薄夫人说那是一个女婴,这是欺人之谈。但她并不辩驳,没有必要。无论男女,她的心中都有沉重的罪孽感。惟恐再见到婴儿。他留在这里,而她辛追应该尽快从这里消失。
这也合符薄夫人的希望。辛追对孩子的态度出乎意料地令薄夫人暗自惊喜与惬意。她思量沉吟不久,就决定放走产妇。
她小心翼翼地叮嘱产妇一路小心,给足她盘缠。把人尤其是失意的伤心人应该回到家乡去的道理讲了又讲。真心地希望她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从这个世界上自然地永远消失。无需乎加以任何强迫手段与暴力。那毕竟是犯罪,有后患。
辛追果真就头也不回地神痴地离开了。虽然她走路还有些轻飘与虚脱,两眼有金花闪烁,但她一意孤行,并坚信自己不可能再找得到回头路。
她不知自己在外漂流了多久,经过了多少城邑与村庄。差不多用尽身上的盘缠时,她被不相识的马车夫拐卖到遥远的边城青楼。
在青楼,辛追的名字变做靳玉。老鸨刻意要她见习一月,培养手段,她穿得花枝招展,喝得酩酊大醉的元气一天天恢复起来。她的名头已经打了出去,已经有数十张官绅与商贾行会的名贴来参与竞争,留下不菲订金,要为她栊头,买她的首夜。她的见习期即满,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光盖勾栏青楼。身价每天都看长,老鸨一行成天偷着乐。
栊头开客当天,青楼外边来了六七个骑马的深衣汉子,马拴在胡杨树下,人马都打着喷嚏,看得出来行了远路。为首一个走上楼来的是个中年人,斯斯文文的,商贾打扮,穿戴得出人光鲜,腰兜饱满,吊成个狐形。响声沉甸甸,一看上去就是特别来此竞标的。
老鸨惊喜相接,马上呼叫姑娘们,客人扬言只要见靳玉,再多的花费在所不惜。鸨儿叹气说对不起,靳玉被人早一步梳栊了,那是四百多个竞标中突冒出来的。行规是既定身,不反悔,客人就是用马车拉几车金子来也作罢罢。或者等以后有机会再栊,边地的马茶是越喝越好喝,喝到后边味道才真正出来。这是老鸨自以为十分得意而有力的比喻。
但老鸨的话对中年人没用。中年人说不论谁先栊定靳玉,都要即刻见上一见。若有损失,成倍照赔。中年人说话语调低沉,却全没有商量余地。老鸨上下打量,似乎看出了一些儿端倪,感觉来者非凡,不敢推托,赶紧吩咐龟保去唤靳玉。靳玉还在饮酒食果子,击筑,周身靓丽,玉面带霞,尚未梳栊。客人耳目喜气洋洋,心中正道来日方长,在筹划好时刻。一听门响竟是来带靳玉,大出意料,勃然作怒起身不让走。龟保几个也顾不得礼仪了,推倒客人,按住其手脚,腾出一个即带走靳玉。
靳玉甫一露面,中年人相与端详就不免吃了一惊。立眉只说得个你……,脸也白了,不再有下文。老鸨正要上前罗皂,中年人一个手势,随从蜂涌上前,挟带靳玉。
靳玉留下一声:不……
老鸨大吃惊,上前阻挡,话还没有说出来,头已落到地板上。砰地一声,嘴巴还在地上动弹。颈子上的血却直喷到楼下胡杨树上,杨树一下变成了红柳。
这之前楼畔天空闪过一道白光,像是关闭窗户的一抹光线。不知是谁出的剑,快剑,悄无声音。那绝对是行家子。
辛追被拽下楼掀上一乘马车,中年人并不即刻下楼,率领手下拔剑大开杀戒,满楼找人屠杀,格杀匆论,一个也没放过。鸨儿、龟保、姑娘、帮工、丫环,连嫖客也一律削头,包括那个竞标夺胜的豪客。他只近距离睹得靳玉的颜色,听得几声弦乐,尚不及把手温火剥新橙。他的头落到靳玉刚才停驻的地方,翕动的鼻翼里还感到一阵幽幽的天香。
当地刑捕赶来前,那一队拥车的塞内骑客早跑得影子也看不见了。留下一些没有散尽的黄土与尘埃,仿佛还在空中交谈惊事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