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第十章 断臂(4)

作者:张叹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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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人物·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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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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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002字


女主人大约是个寡妇,但看上去并不阴沉与悲伤,反而心广体胖,眼大嗓高,家大业大。据说她的浣羽纱除供应本地市场外,还直接卖入长沙国和长安城。她的染房名叫四国羽房,大约有十来个伙计与十来个女佣,染池周围整天热气腾腾,充满刺鼻难闻的染料味儿。


辛追庆幸自己终于找到落脚处,她尽可能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帮助女主人。她很希望在这里扎下脚,顺利产下孩子,从腹部感受看来,并不会要等多久了。腹中孩子常常动弹让她难受。她敢肯定那是个小子。


女主人关心并安慰她,让她安心在染房干活,并生养孩子。女主人姓刀,似乎她对辛追腹里的小孩很感兴趣。辛追承诺,一旦生下孩子,一定奉她为干娘。


这样过去了一月,有一天染工结束,夜幕落下。女主人来到辛追身边,嘘寒问暖,还亲自端来一碗做好的红糖蛋,要辛追吃下去保胎。辛追对主人感恩戴德,言听计从。她噙着热泪吃了下去。吃下去不一会儿肚子就剧烈疼痛起来。疼得她遍地打滚,呼爹叫娘。后来她才知道,在鸡蛋里,面慈心黑的女主人竟下了打胎药。


奇怪的是辛追仍然没有流产或早产。女主人对娼楼妓窑来的等在旁边的鸨家说,这必是个妖女,我不要你们一个子儿了,只把人给我弄走就行,别晦气了我。


辛追于是流落娼家。老鸨看她肚子大了,人又衰弱,对她看管不紧。她半夜挣扎起来,从那儿逃了出去。她从窗户上重重摔到地上,居然还能爬起来,离开娼楼。


可伸手不见五指,眼前心中都是沉沉的黑暗,辛追不知何去何从。她一身泪雨泥泞,且行且爬,来到大江边上。这是一条绝路了。辛追估计这是天神的意志,自己不能违抗,只恨她再也见不到楚王了。天下人为什么都那么狠,为什么独无她辛追与腹中孩子的一条生路。想及此不禁百感交集,她放声痛哭。哭声在犷野里凄厉而苍凉,竟然闻风引来了野兽。那不知是什么家伙,眼睛跳跃着两团绿焰,阴森森保持距离地瞪视着她,似乎对她跃跃欲试又不无犹豫。


现在她也不知害怕了。她哀哭着,一只手抱着肚腹,一只手爬向江水。孩子似乎有知,在她腹里挣扎甚至是呼喊,如同在向她哀求。


那时电光石火,大雨滂沱,与隔年我利苍从江边救起辛追来时的情景相比,别无二致。


辛追悲惨失声地叫着楚王,叫着腹中的孩子。


她半个身子爬到了江里。脸上已经溅到了浪花,手深陷在湿泥沙里。但此时她爬不动了。一种力量似乎从后拽住了她。


她以为野兽叨住了她的裙子,她也不知害怕了,只用手臂狠狠赶着那种阻力道:滚,滚开!别惹我,我要赴江去见楚王……楚王……


然而那野兽竟发出人声来,他说:楚王不在江里。你要去见他,应随我去长安城。


她闻声震惊地转过头,那个野兽居然人立!


不,那分明就是形同鬼魅的一个人。


野兽已经死在他脚边。他的剑槽里还淌着热血。那头皮毛美丽而饥饿难耐的金钱豹,鲜血正在融入大江。


天啦,来人是钟离昧。他还活着!活着!


但他齐肩以下失去了一只手。这使他显得更加酷瘦、狰狞、可怕。


那一只衣袖在潮湿寒冷的江风中,像他身上的腰带一样振振有声地发出动响。


钟离昧真的还活着,而且寻觅到了她身边。辛追不禁化悲为喜,她认为这同样是神的意志。神还不让她死,神也不让她腹中的楚王骨血就这样轻易丢失。


钟离昧说他下山时被数百人围追堵截,他肩上扛着辛追,只身拼斗,遍体鳞伤,还失去一臂。虽最终冲下山来,却甩不掉身后如潮追兵。没办法,经过民房,只好将她放弃。他逃出重围,躲避远方,养好了伤,就在江湖上四处寻找两个人。一个人自然是辛追。而另一个人呢,他现在不肯说。辛追也不便追问他。她明白,钟离昧是个怪人,特别奇怪的人。他的内心就像他的身世一样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