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作嚎笑声。连王妃也吃吃冷笑。

陈平脸上一白一红，尴尬之至。

萧夫人在旁拄杖道：干什么，信儿，老身到这里来，难道是听你说怪话、发牢骚的么？

韩信坐起来道：干娘，恕孩儿无礼。只是残疾在身，不能起来参拜干娘。还乞干娘恕罪。

萧夫人心疼地上前手扶韩信肩道：你多年打仗弄得一身是伤，闲适下来，正好休养。大丈夫切勿计一时之短长。天子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们也是合作多年的盟友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依老身看，天子强你治病，也好。媳妇儿，你将药按时奉你官人吃了没有？

王妃双袖一拢道：回干娘，都是让他吃了的。

萧夫人道：信儿，怎么样？你身体好些不？

王妃抢道：他时好时坏。有时周身疼得直嚷，老伤新伤一齐发作。

萧夫人慨然点头道：几时还按我上次的方子，认真吃几副下去才好。

韩信道：多谢干娘关心。孩儿谨听教训。

萧夫人道：这多好。你若有什么要求，只管提，你干爹好歹还是一国丞相。就是陈相国，也不是不给老身面子的，你说是不是，陈大人。

陈平尴尬一揖道：萧夫人乃一国重尊，就连皇上也御赐免礼。陈平敢不唯萧夫人是从么？

萧夫人听了面有得色，嗓子铜亮道：相国承应照顾，甚好。

韩信手执萧夫人手道：干娘，你今与朝臣同来，敢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告韩信？

萧夫人与陈平四目相对，微微含笑。

韩信似感意外，看王妃，也是有些惘然。

萧夫人说：你这里不好说话。还是回你屋里暖和处，细细絮来如何。

韩信道：得罪。看孩儿竟是忘了。转首吩咐道：推我到冬暖阁子去与萧干娘说话，你们没事都下去罢。

众属下拱手听命一片洪音：是。

陈平悬起的心始稍放下了。

正对韩信的目光，陈平仍然有些心怵。那是怎样一双可以在战场上明察秋毫、洞穿风云的名将之目啊。陈地献头时，高祖有些动摇，询及陈平，要是当时他陈平说一句好话，韩信也许就是另一种场面了。但以陈平的谋臣身份，他不得不替朝廷考虑周章。纵虎容易缚虎难。一旦楚王脱身回楚，必定恼怒造反，以其势均力敌且强悍有过之，再演楚汉之争，天下可能就又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了。而秦汉以来连年的战祸，百姓是急需休养生息。他陈平也是父母所生，身为人子人父，又如何不肯替天下老百姓着想呢。故而他当时脑筋疾动，不惜顶冒私人恩仇，得罪眼前这个叱咤风云的猛将。他深信即便是病虎，韩信撩一撩爪子，也足可撕碎他陈平。故而他不敢丝毫掉以轻心，无论在朝上还是在私下。对于对方的每个姿态，每句话，甚至每个眼神，他都得权衡理会。

坐在红黑相间纹饰漆榻上，陈平已将韩信府上的洞庭春茶连饮三咂了。

韩信目光一刻也没有从他陈平脸上移开过。似乎韩信深知，此来陈平为主唱，萧何夫人不过是伴奏。

萧夫人也品了茶，旁的寒喧也不好多了。即道：陈大人，这里也没外人，你就都讲出来吧。

陈平无法回避。他搁下茶盎，抬起头，捋须一笑见说道：陈某在这里先恭喜大将军王。

韩信坐得笔直，冷风掠面道：喜从何来？他转头看看萧夫人，似在猜测二人此番话的含意。

萧夫人抿笑不语，颜面微有酡红。

陈平和声道：王爷，是这样，陛下希望与你联结姻亲，恩上施恩，亲上加亲。陈某此来，如何不恭喜大将军王，可喜可贺呢？

韩信听了施施然从虎皮漆榻上撑身站起来了。

王妃吃惊欲延手上前搀扶：相公，你……

韩信身子摇晃，歪斜坐下，他正色道：陈大人说话不要吞吞吐吐，有话径直不妨。刚才说，陛下欲与韩信结什么姻亲？韩信本无子，前妻闺女已经字人生育。难道信还能娶得长乐宫中的公主归来不成？

陈平几分尴尬，徐徐微笑道：不是那个话。实话相告大将军，陛下与阁下本手足之情，亲谊有加。眼下陛下看中了王爷宅里一位小姨子。思慕殷殷，难于释怀。希望与王爷行连襟之好，瞧，这连丞相夫人也劳驾同来，要陈平玉成其好事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