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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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的整个人忽然就从颤抖中平静下来,刚才那股将他头脑都要烧昏的怒火,此刻竟不知到哪里去了。
天地间的杀气却陡增,将屋内的所有角落全部充斥。
围着他的三人只觉得一阵凌厉的杀气直穿透胸膛,穿入心里去。
杀气是自高俅身上发出来的。
颧骨高凸的红衣人看着他,瞳孔里放出了光,冷冷道:“你果然不笨。”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你尚能审时度势,迅速镇定情绪,的确是十分难得……”鹰钩鼻的红衣人目中不禁也露出了赞许之色。
第三个红衣人缓缓接道:“这也是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你果然没有让天尊失望。”
“却不知你就算发挥出十成功力,是不是也能挡住我三人联手一击?”
“留下你们的名字。”高俅终于开口道。
颧骨高凸的红衣人道:“‘江南十二神’之三,雷无恙、田无极、姜无牙——”
他徐徐接道:“那使流星锤的是‘夜叉’雷无恙,鹰钩鼻是‘修罗’田无极,我是‘魔龙’姜无牙。你可记清楚了?”
高俅面沉如水,道:“好!”
他的眼里虽然第一次布满了血丝,但手却已不再发抖。
他的杀气已凝结。
江南三神只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这结结实实的一间屋子忽然就垮掉了。粗如水桶的沉重大梁从房顶上掉了下来,砸在姜无牙与雷无恙的头上,竟然立即就断为三截,他们的头却还是好好的。
“浑元一气神功!”高俅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
飞扬的尘灰中,终于有了月色。
月已升。
四个人就像忽然被魔法定住,动也不动了。
夜色苍茫,月光冷如冰。
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异压力盖了下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沁出了汗珠。忽然间,西北角数十里外一声尖啸,一道火龙般的烟花,飞入九霄。
江南三神的脸色似乎变了,无懈可击的身法忽然动了。
人一动,便已在三丈之外。
人影再一闪,便云朵般飘起,消失在月色间。
夜色更深,东方的夜空已有一颗璨亮的明星升起。
清辉满地。
高俅静立在那里,汗水已透重衣。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很酸痛,很疲惫,而更疲倦的还是他的心。
一个白衣人,此刻却忽然缓缓地自夜色中走出,走了过来。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却也被他的气度夺去了颜色。
他走到高俅面前,凝目看着他,目光比月光更明澈。
半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看清了你的脸——你本来的样子,只怕比戴上面具还要阴森……”
“宋江,你终于来了。”高俅也一字字道。
三
“不错,我来了。”宋江凝视着他的双眼,沉声道,“这却并非我们第一次见面。”
高俅沉默着,终于缓缓道:“是。”
他承认:“这已是第四次。”
“第一次在飞云浦;第二次在清风寨;第三次,则是在还道村。”
“我也早知你必定会看出来。”
宋江在摇头叹息:“你本不必非要走到如今的地步,你的双手已经沾满了太多的血腥……”
高俅冷笑:“你莫非忘了,现在败的是你,不是我——”
他的语声里带着讥讽:“水泊山庄已破,《九天玄女经》与落雁峰中的宝藏被我得到,现在就连赵佶也被我杀了……”
“你现在就算来了京城,难道就能改变一切?”
宋江淡淡道:“哦,是么?”
此时,从他背后的黑夜里忽然又走出一群人来,远远地停下,当中簇拥着一名龙冠华服的中年人。
高俅一看见那人的脸,目光中忽然充满了惊疑,他的整张脸像是忽然之间完全变了,甚至连眉毛都竖了起来。
他连瞳孔都赫然放大了,像是从来没有看到过鬼魂的人忽然遇到了一百个大头鬼,悚然道:“赵佶?”
赵佶远远地望着他,沉声道:“弑君逆臣,有何面目与朕说话?”
这正是徽宗的声音,绝不会是鬼魂。高俅顿时宛若一脚踏空,心中空空荡荡无从着力。
“我们虽知你谋反之心,却苦于一直没有证据,因此便设计了一场戏……”宋江注视着他的面色道。
“难道御街大道上的皇帝是冒牌货?”高俅的瞳孔不禁骤然收缩。
“不错——”
“水泊山庄内,公孙胜易容本领不在黄文炳之下。我们在金沙渡县衙找了一名身形与徽宗相似的候斩死囚,将他扮做皇帝模样并赦免其同罪胞弟。他兄弟俩本是必死之人,能有一线生机自然应允。”
高俅脸色铁青,信心却已崩溃,道:“我在御街上杀的那人,只不过是一名死囚?”
这句话,宋江没有回答,也根本用不着回答。他只是反问:“你可知方才江南三神为何匆匆而去?”
高俅沉默。
“只因他们的另两名同伴在西城门抵挡不住‘铁骑帮’的铁骑大阵,发出焰火求救。”
“铁骑帮也来了?”高俅不禁悚然动容。
徽宗身旁,关胜高声应道:“本帮帮主‘玉麒麟’卢俊义正在京城,有他和宋公子在此,你吞并天下的阴谋岂能得逞!”
语声中,忽有一人满身浴血自西北方向踉跄奔来,扑倒在高俅脚下,口中嘶声道:“太尉……”
高俅面色一变,俯身道:“蔡九,你怎么了?”
蔡九口角流血,断续道:“我们被方腊手下围攻……闻达、高廉,还有李玉婉皆尽被杀,我……我……”话还未完,喉中“咯”的一声,身子骤然僵直,竟已气绝。
大地沉静如水,风中充满了萧杀之意。
宋江凝视着高俅的脸。
——你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方腊竟比你更狠更毒,长孙断等人也都死在他们手中,而你手下武功最强的史文恭已被你自己所杀。如今你已是孤掌难鸣,还有什么话说?
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的目光已经表达了全部的意思。
高俅面容扭曲,紧握着刀柄,忽然厉声道:“我还有刀!”
宋江摇首道:“你不妨试一试……只是你此刻心乱如麻,纵有《煅骨洗髓真经》的功力也绝难取胜。”
高俅再次沉默,握刀的手背已青筋暴露,忽然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讲。”
“紫禁城、宣和殿,我与你在那里决一死战。”
他不等对方回答,又接着道:“你若答应,我此刻就告诉你林冲四人被关押之地,还有落雁峰下的珍宝被我收藏何处,你也可以知道。”
这实在是一个无法让人拒绝的交换条件,宋江看着他,忽然道:“好!”
高俅也在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宋江道:“不错。”
高俅忽然大笑道:“你一定知道:我这辈子必定要有一次将紫禁城头的琉璃瓦踩在脚下,否则即便死了也不得安生……”
他狂笑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口中道:“南郊三十里外,卷帘亭下地牢内,林冲四人便在那里。”
四
月满中天。
月更圆。
紫禁城头,飞檐如钩。
从地面仰首看去,飞挑而起的宣和殿檐正印在一轮满月之中,恰似一轮弯弓。
高高的屋脊之下,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水泊山庄与铁骑帮的百余人也早已聚拢来了。
没有御林军,没有金戈铁甲,所有的宫内禁军都已被遣走,只因这一战的关系委实太过重大,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了一分泄露机密的可能。
大殿正北面二十丈外,徽宗龙袍高冠端坐于銮椅之上,头顶华盖俨然。欧阳兄弟、韩滔、彭汜等数十名御前侍卫身着官服,密密地围在身边。
夜凉如水。公孙胜远远望着徽宗,轻轻叹了口气道:“他竟也不肯错过这一次决战。”
吴用轻叹道:“这一战旷古绝今,不仅是当世两大高手对决,更关系到整个武林乃至大宋的命运,又有谁甘心错过?”
公孙胜目光闪动,沉声道:“但愿他自此一劫之后,能够洗心革面,励精图治,让朝廷内外都能变一个样子。”
一人忽然自背后接口道:“你放心。他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天下人又怎么会放过他?”
公孙胜与吴用霍然转身,只见林冲立在面前。身旁的花轻雨、花荣、柴进、武松四人脸上均带着激动之色。左侧一人身形魁梧,眉分八字,三十岁上下年纪,身上带着说不出的豪迈威武之气,却是从未见过。
公孙胜大喜道:“林教头,你们也来了!”
林冲点头道:“多亏武松与铁骑帮卢帮主带着燕青、关胜,杀散卷帘亭狱囚,我们方才脱身。”
花荣随即指着那陌生人微笑接道:“如今水泊山庄与铁骑帮合二为一,实是天大喜事——这位便是卢俊义卢帮主。”
公孙胜大喜抱拳道:“在下久仰帮主之侠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吴用亦微笑拱手道:“帮主大安。”
卢俊义微笑还礼道:“两位何必这般多礼,在下受之有愧……”
吴用目光闪动,道:“在下听闻方腊手下‘江南十二神’之五皆已潜入京城,却又在几个时辰前匆匆离去,想必定是帮主所为?”
卢俊义拊掌叹道:“那‘铁罗汉’吕无霸与‘千面玉观音’云无媚的功力实在高深莫测,加上后来雷无恙、田无极及姜无牙三人赶来,若非凭借铁骑大阵的威力,也实难将其击退……”
公孙胜听他如此说,目中不禁流露出了一丝忧色,缓缓道:“方腊号称‘天尊’,果然势力通天,座下高手如云!”
吴用眼见众人担忧之色,目光闪动,引开话题道:“若非如此,他怎能将高俅势力在三日内全部瓦解。如今高俅已是强弩之末,必败于宋公子手下……”
柴进却依旧面带忧色,摇头道:“高俅以一人之力,一招之间便挫败我们四人,你若当时看过他的出手,只怕,只怕……”
他一连说了两个“只怕”,虽没有再吐出后面的字,但谁都可以明白他的意思,众人的心头立刻觉得沉重起来。
公孙胜肃然道:“林教头,高俅当真有如此厉害么?”
林冲沉默半晌,轻叹道:“话虽不错,但宋江的武功一向遇强则强,从未败过……”
武松此刻早已忍不住了,大声道:“正是!宋大哥又怎会输?就算用我的人头打赌,我也不信!”
吴用沉吟道:“在下曾听宋公子言,他此前与高俅交手三次,虽每次都略占上风,但其后高俅获得少林至宝《煅骨洗髓真经》,功力必将大大提升……”
花轻雨急道:“如此说来,宋大哥岂不是难以取胜了么?”
吴用目光闪动,沉声道:“只是宋公子在其后也曾身受血蜍紫星与金色巨蟒两种强大无匹的内力,若运用得当,也未必比少林真经的功力差多少。”
林冲正色插口道:“况且宋江机变无双,谋略过人。须知武功一道,本就最讲究临场应变。”
卢俊义颔首接道:“林教头所言正切中武学要领。要知天时地利人和,惟能为己所用者方能百战百胜。”
武松听三人如此说,方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住点头。柴进紧蹙的眉头直到此时方才稍稍舒展开,吐了口气道:“照你们这样说,今日一战到底会胜败如何?”
林冲沉默良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花轻雨目光转动,忽然道:“宋大哥呢?怎么还没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