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8
|本章字节:8816字
一
门开了。
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走到两人的面前。
他的目光已然泛起了那种深不见底、没有任何生气的死灰色。自他眼里射出的两道妖魔般的寒光,直盯在林香儿的脸上。
“太尉!”史文恭的脸上已无一丝血色,翻身拜倒。林香儿则早已被高俅的目光盯得失魂落魄,简直连话都不会说了。
高俅没有开口。他只是盯着她美艳的脸庞、光洁的身子,眼睛里忽然燃烧起了熊熊妒火。他甚至连双手都在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史文恭跪在地上,一张脸已扭曲,颤声道:“属下实在不知她……她是如何来到属下房里的……”
高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旧紧盯着林香儿,终于一字字道:“你竟然背叛了我。”
林香儿忽然就像被人一脚踩在尾巴上的猫,竭尽全力地叫了起来:“我没有……没有!”
高俅冷笑道:“你没有?”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黯然痛苦之色,说道:“你们所讲的每一句话,我都已听在耳朵里。”
林香儿全身的气力忽然都泄了,喉咙中咯咯作声,却吐不出话。
高俅只觉全身发冷,双拳紧握,厉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史文恭呆跪在一旁,依旧如木雕泥塑。林香儿冷不防打了个冷战,吃吃道:“我……我……”
高俅面容惨淡,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二十六岁时,你就已跟着我。这十年来,你一直把我服侍得很好……我原本已准备将你永远留在身边,让你享受所有女人都梦寐以求的权势和财富……哪知你却骗了我。”他的脸色已因悲哀而发青。
他的整个人忽然间又似变成了一座冰冷的石像,一字字道:“你应该知道,你的下场将是什么。”
——石像若是能说话,那么它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必定都是永无更改,不容违背。史文恭听到这里,全身的冷汗突然全部凝结。
林香儿的双眼里原本满是恐惧之色,当听到他说出最后这一句话,瞳孔猛然收缩,口中却忽然如释重负地大笑了起来。
她自床上直起身子,嘶声笑道:“权势和财富?你可知道——一个女人真正最需要的是什么?每次你跟我上床,都是把我当成你发泄的工具、你的奴隶,你可曾真正想过我的感受?”
她抬起白玉般的右手指着史文恭,狂笑道:“不错,我是跟他有私情,只因他是一个很体贴的男人。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能真正享受那种最快乐的感觉,才能感受到做女人的幸福——这又有什么错?”
林香儿讲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地刺入了高俅的心。他忽然抬手,重重地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
史文恭看在眼里,只觉心中骤然一阵抽搐,口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没有说话。
鲜血,顿时从林香儿的嘴角涌了出来,她甚至连数枚牙齿都已被打落,却依旧狂笑道:“我早就想到——你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放过我们……”
她挣扎着从床上翻到地下,挺起雪白高耸的胸膛站到了高俅面前,嘶声道:“你动手吧,我是背叛了你,死在你的手上也甘心!”
高俅看着她那对完美无瑕的***,眼里的痛苦之意却更盛。
——不论多强的男人,若是忽然发现自己一直拥有的女人变了心,那么他的自信心一定都会被击得粉碎,更绝对无法承受那种羞辱的痛苦。
他厉声道:“你已准备好了去死?”
林香儿最后看了一眼史文恭,她只希望这个男人能帮自己说句话,但他此刻竟如被胶水死死封住了口,不仅只字未发,而且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
她的心已彻底绝望了,缓缓闭起双目:“是的。”
高俅怒吼道:“好!”
这个“好”字甫一出口,一柄刀已闪电般刺入了林香儿圆润丰满的胸膛。红得令人心悸的鲜血,立刻箭一般射了出来。
高俅左手紧紧攥住刀柄,指节早已发白。他突然用尽全力将刀拔出。
林香儿仰面倒下。一滴泪珠,自她的眼角渗了出来,流在她已渐渐发冷的面庞上。
史文恭竟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高俅也没有动。
高俅僵立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最珍爱的女人死在自己手下,眼角不停跳动,额上似是突然出现了条条皱纹。
他的整张脸,忽然已衰老了十岁。
夜风从开着的门口吹进来,很冷,将烛火都吹熄了。
刺骨的寒意,很快便将林香儿的尸体冷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史文恭低低地吐了口气,终于缓缓地站了起来,向着高俅道:“你也要杀我?”
高俅没有回答。
史文恭面容扭曲,嘎声道:“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我为你做过那么多事,难道你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杀我?”此刻他的脸上,已再没有了那种明月般的光辉,只有如白石灰一样的惨白。
高俅面如寒冰,终于厉声道:“还有长孙断。”
“长孙断?他怎么了?!”
“他已死在你的残月梭下。”
史文恭就像是被人迎面一拳擂在胸膛上,全身都已战栗,嘶声道:“我没有杀他……”
高俅冷冷地看着他,已不相信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史文恭看着他冷酷透底的双眼,似是明白无论怎样辩解都已无补于事。他全身紧绷,步步后退,忽然凌空跃起,自掌中飞起两道碧蓝色的光芒,直取高俅面门。
高俅的飞刀几乎也在同时出手!
一道比闪电更亮的刀光,不偏不倚地迎上了两点碧光。“铮”的一声轻响,三件暗器同时斜斜飞开了去。
史文恭残月梭方自出手,又蓦地自袖中飞出一双银光闪闪的冷月环,整个人飞鸿般冲天而起,冷月环忽然化做无数光影,朝高俅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招之威,已倾尽了他毕生武功之精华,当真足以将人魂魄完全震散。但就在这时,刀光却又一次飞起。
刀光仅一闪,便已刺入史文恭咽喉。
刀锋入喉九分。
史文恭的一口气已完全被刀锋嵌在喉咙里,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鼻翼翕张,眼眶滴血,凸出来的眼珠子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没有帮林香儿说话,就是希望高俅杀了她。因为无论谁在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之后,不仅杀气已弱,而且心都会乱,意志也会随之变得疲倦。
——于是他就有了机会。
——但他却算错了一件事:悲愤给予人的力量,往往比它所能夺走的更可怕。高俅盛怒出手,这一击之威不但要比平时大得多,而且远比平时更毒,更狠!
高俅也在冷冷地看着他,道:“背叛我的人,永远只有一个下场。”
史文恭的身子忽然一阵痉挛,就再也不能动了。
二
高俅立在那里,看着地上两具血淋淋的尸身,忽然觉得心底里有无法描述的空虚和悲伤,仿佛自己就是一条忽然被抽空的布口袋。
他们曾是自己最好的情人和下属,而如今他的手上,正染着他们的血——血已逐渐冷透。
——我杀了他们!
——我杀他们,只因他们背叛了我。可是此刻他们虽然已经死了,但我又能挽回些什么?我甚至只有觉得更悲哀,更凄凉。
这些问题,高俅根本没有办法能回答得出。
窗外忽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高俅的每一根神经都骤然绷紧。只见三个人,大笑着自门外走了进来。
这三人的打扮几乎一模一样,头上顶着金冠,全身穿着火红色的及地长袍,双手俱笼在宽大的袖中,阴惨惨地笑着。
高俅眼角跳动,忽然厉声道:“住口!”
一个身材矮胖、颧骨高凸、双眉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红衣人应声道:“我没法子住口……只因无论谁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都忍不住要笑。”
另一个红衣人也冷笑着道:“没想到你也有杀错人的时候!”这人鹰钩鼻、蚕豆眼,一只硕大的鼻子几乎占了脸部的三分之一,手上缠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金链,链子两端赫然系着两颗西瓜大小的狼牙锤。
此刻他眼中的嘲讽之意,竟比尖针更锋利。
“你说我杀错了人?”高俅如堕冰窖。
那人摊了摊手,大声道:“没错。”
“史文恭与林香儿早就上过床,他们死得确实也不冤……”他淡淡道,“只不过长孙断却的确不是史文恭杀的。”
高俅在听着,忽然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仿佛一下便浸入了冰水中。
他猛然发觉自己已跌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他本一直是猎手,现在却已成了别人的猎物。他的确未曾料到,对方的行动竟也如此之快。
“长孙断是被你们所杀?”他霍然道。
那人咯咯笑道:“你终于明白了……”
“我用偷来的残月梭杀了长孙断,留下追查线索,本就是要让你找到这里。”第三个手持绿波刀的红衣人也缓缓接道,“至于林香儿么,也是我们弄过来的。”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高俅的心却已在收紧。长孙断本为武当年轻一代中武功最强的弟子,却死在他手下;史文恭更是他座下第一高手,仍旧被他偷去残月梭。而刚才这三人屏息凝神,竟能躲在一旁冷眼旁观,避过自己耳目,功力之高深莫测简直难以估量。
他的左手已在袖中紧紧握起了刀柄,只听那人大笑着接道:“你枉为一代枭雄,竟然连自己的女人在家里与人偷情都毫不知情——我们替你出了这口冤枉气,你还不道谢么?”
颧骨高凸的红衣人淡淡道:“至于你南北七十二省黑白两道上的反军,‘天尊’已派人擒杀了九大省反军之首领,其余诸省也已倒戈。你做皇帝的美梦只怕是要泡汤了……”
听到“天尊”两个字从他口里吐出来,高俅的脸忽然扭曲,左手骤然一阵抽搐,一柄寒光四射的飞刀已在指尖。
刀尖却在微微颤抖。
只因他的手在抖。
颧骨高凸的红衣人看着他的表情,冷冷接口道:“我们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削弱你的力量,也是要乱你心志——你若要为属下报仇,现在正是时候。”
高俅紧咬着牙,手足冰冷,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惨痛的失败,更何况是在最接近成功之际遭到的失败。
满天的夕阳忽然消失,暗黑色的夜忽然就从窗口透进来,笼罩了整间屋子。没有灯,星光与月光也还未升起。
夜色中,三个红衣人的脸色冷漠诡异如幽灵,高俅却沉默如石像。
他们在等着高俅出招,而方才还怒火中烧的高俅,却似乎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只见他的目光凝视着自己掌中的刀刃,眼睛里带着一种谁也无法了解的神色,也不知是惊惧?是愤怒?还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