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人今何处(1)

作者: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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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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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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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504字


李师师终于缓缓苏醒。


只见眼前光线颇为幽暗,墙上的窗户竟是被一层六合麻纸紧紧糊着的。黝暗的屋内幽香四溢,挺秀的紫檀书格、文雅的剔红座椅、扬州的剔红雕漆、北方的珐琅烧瓷、福建永春纸织画、孔雀绿的景德镇凤尾瓶……陈设不仅精致非常,也竟似什么也不缺。


而自己的身子正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之上,盖着薄薄的缎面丝被。四下静悄悄的,洁白的纱帐却已撩起。


李师师又惊又奇,也不知身在何处,身手一探,幸喜身上的衣服尚在。她暗中松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她呆呆立在屋中,正自满腹狐疑,突听身后有人轻轻笑了一声,后颈便被亲了一下。


她心中大惊,霍然转身,却见眼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就在此刻,左耳忽又被人轻咬了一下,一个轻佻的语声在她耳畔响起:“好香呀……”


李师师身形急转,依旧连一个人影都未曾看见。她柔软的腰肢却已被人轻轻地搂了起来,一双手在她腰间抚动着,真比毒蛇还要让人恶心。


李师师咬了咬嘴唇,将全身力气积聚在右肘向身后猛撞过去,只觉手臂一麻,依旧撞了个空。不过缠在腰间的一双手总算松开了。


那轻佻之极的语声复又在耳后响起:“姑娘生得这般美貌,脾气却蛮大。要是再温柔些,就如若天人了……”


无论李师师怎样旋转,那轻薄的语声却总是轻飘飘地附在身后——那人的轻功竟是高明之极。


她惊怒交加,正惶恐之际,右颊之上却又被亲了一亲,只觉得那嘴唇冷冷冰冰,真是比被毒蛇咬上一口还要难受十倍。李师师此刻不觉手抖心跳,全身酸软无力,颤声道:“你……你这恶魔!”


那人咯咯笑道:“不错,我就是魔鬼。不过不是恶魔——是色魔。”


李师师骇声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道:“你可想看看我的样子?”


李师师道:“不……不错……”


那人笑道:“只怕你看了我的容貌之后,就不会再害怕我了!”


语声中,一个轻飘飘的身影已自李师师身后转出,翩翩停在她面前。那人的双手向两旁轻轻一挥,原本壁上、桌上熄灭的数盏铜灯,立刻就奇迹般地亮了起来。


灯光中,只见他竟是一个貌如潘安、衣饰整洁的美男子,生得齿白唇红,长眉俊目。这个本应十分讨女孩子喜欢的少年,面上却偏偏又充满了一种奇特的、邪恶的、无法抵挡的魔力。


李师师望着他,似也呆了一呆,原本紧张之极的神情好像也有些缓和了。


那锦衣少年大笑道:“你看我长得如何……”


李师师神色渐渐平静,轻轻道:“果然是玉树临风,翩翩不凡……”原本紧紧抱在胸前的双手竟也渐渐垂下,低声道:“莫非就是你将我从千里客栈带出来的?”


那少年面色微见得意,慢声道:“姑娘生就国色天香,跟着那木讷汉子岂不是太过可惜?我实是替姑娘感到不值,方才把姑娘接来好好享一下福……”


他又从头到脚地看着李师师,目光便如两把湿漉漉的刷子在她身上刷来刷去,大笑着道:“那‘十散迷魂香’的药力虽然灵验,但过后对身子却并无危害,姑娘大可放心!”


——明明是他强行将别人掳来,可偏偏要说成是为对方着想,而且还能说得这样心安理得。他的脸皮若不是比城墙还厚,又怎说得出这样的话?


李师师竟似没有生气,嫣然一笑道:“你倒真是不错……”


话音未落,她突然双掌齐出,全力击向他的胸膛。


她已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二掌之上,但双手刚刚递到少年胸前,手腕便已被捉住,再也挣扎不脱。只听那少年斜着眉毛哈哈笑道:“姑娘便是再偷袭在下一百次,也不会得手……只因在下上的当已太多了,对于漂亮的女孩子,在下一向都防着点的……”


这恶魔竟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意。李师师几乎已绝望了。


那少年手里握着她羊脂般滑软细腻的一双手腕,心头不禁一阵荡漾,低头便往她手上亲去。李师师苍白的面颊已羞愤得变为粉红色,汗透重衣,颤声道:“你……要怎样?”


那少年目中散发着贪婪而锐利的光芒,嘿嘿笑道:“我要怎样,姑娘心里想必是清楚的……”


他的另一只手也缓缓袭上了她的腰肢。李师师浑身的处女肌肤都已颤栗,一行晶莹的泪珠自眼帘之下涌出。


哪知那只手忽然又变得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温暖,竟似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李师师只觉得他手掌所及之处又酸又痒,又软又麻,直钻入骨,这种舒服之极的滋味,竟是生平从未领略过的。


那少年火烫的嘴唇已附在她耳畔,轻声道:“此刻你可还是不愿意么?”


李师师面颊绯红,突然用尽全身气力大喊道:“不愿意!我死也不愿意!”


那少年的手竟然就此停住了,李师师原本被紧紧捉住的双手也被他放开。只听那少年哈哈大笑道:“我黄文炳虽是个色魔,但生平还从未做过强人之事。你不妨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你必定会乖乖地服从于我!”



李师师紧咬樱唇,一字字道:“你永远也休想!”


黄文炳凝视着她的神色,目光闪动,忽然道:“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李师师凛然道:“不错。”


黄文炳一字一句道:“他是谁?”


李师师眼睛里已在闪着光,忽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他是我心里最优秀的人,无论文才武功、品貌风度样样胜你十倍。像你这样的无耻行为,他更是永远都做不出来!”


黄文炳已紧紧握起了双拳,闷声道:“他……真的有那么好?”


李师师扬起头,傲然道:“他已是江湖中人人景仰的侠士……你永远都休想比得上他!”


黄文炳目光一凛,动容道:“他莫非正是‘及时雨’宋江?”


李师师也不禁愣了一愣,哑声道:“你……怎么知道?”


黄文炳呆呆怔了半晌,目光中突然射出炽热的光芒,喃喃道:“‘八方听疾风,漫天皆冰雨’,宋江呀宋江,你当真有这样的魅力么?就连这位天仙般的姑娘也对你如此倾倒……”


他重重一拳擂在木几之上,那张木几竟立即应声片片碎成木渣。他却连看也未曾看一眼,切齿道:“总有一日,我会叫你死在我面前,我要让你知道——究竟谁才是天下最厉害的人物!”


他的语声忽然变得那么邪恶而怨毒,一张英俊的脸孔此刻竟也变得异常僵硬可怕。李师师瞧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良久,黄文炳缓缓抽回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容终于渐渐平静。


他复又盯着李师师道:“姑娘既到了这里,终究是我的人。若是痴心妄想企图逃走,只怕要白费心机!”


他一字一句续道:“今晚亥时,我再前来。这段时间之内,只盼姑娘能好好想想。”


说完之后,他竟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门去。


只听“哐当!”一声响,门已阖起。


等脚步声远去,李师师便冲到门口。但不论她怎样用尽气力推门,那扇门却纹丝不动,显然已从外面反锁。李师师又去推窗,连窗子竟也是铁铸的,早已牢牢焊死。


她脑中一片混沌,踉跄着倒在床上,全身已跟脱了力一般,连指尖也无法再抬起分毫。她的眼泪已流下。


——无论多坚强的女子,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都是要哭出声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又“吱呀”一声开了。


但见两个十五六岁的红衫小丫鬟轻笑着走了进来,左边一人长着俏生生的瓜子脸、细长的柳叶眉,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右边一人圆圆的脸如同苹果,手中端着一盆清水,还拎着一个香木盒子。


那瓜子脸的女孩子灵巧地从竹篮里取出数盘菜肴,放在矮几上,微笑着道:“姑娘,这里是我们公子专门为您准备的晚膳,您就将就着用点,千万可别委屈了自己呀!”


篮子里的菜还真不少——云南的三丝干巴菌、东北的炸芝麻虾、绍兴的三黄鸡、淮阳的炸梅卷、安徽的蟹粉狮子头,配着雪白的东北米饭,甚至还有一碗晶莹剔透的西瓜盅。


另一个脸如苹果的女孩子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木屑,一边笑道:“是呀,姑娘用过膳之后,不妨再试一试京城‘翠春堂’最出名的七两银子一钱的花粉。”


她娇笑着把香木盒子打开,里面正是一些梳洗用具和一个胭脂盒子,样样精巧润泽,无一不是上品。而自胭脂盒里里透出来的暗暗清香,更是闻之神怡,正是好多女孩子求之不得的宝贝。


——看样子,黄文炳倒真是颇费苦心。但他越是这般殷勤体贴,李师师却越是想早些逃走。一想到他那种轻薄无行的登徒子模样,她的双手就会忍不住发抖。


瓜子脸的小丫鬟吃吃笑道:“我们公子虽然风流了一点,但我也从未看到他对哪位姑娘有今天这般柔情蜜意。姑娘的福气,可真是不浅呢!”


脸如苹果的女孩子也轻笑道:“我虽见过的富家小姐倒也不少,但哪有一个能比得上姑娘的半分容貌……我看我家公子呀,这一次可是要神魂颠倒了……”


笑声中,两人已施礼退了出去。李师师沉吟片刻,便把饭菜吃了许多,只是那些花粉胭脂,她却连碰也没有去碰一下。


她并不是一个只会赌气撒娇的大小姐。在这种情形下,如果没有充足的体力,更连半分逃走的机会也没有。这个道理,她自然清楚得很。


她虽也接连想了几个法子,却自忖难以奏效,不禁微觉焦躁,慌乱中时间便似过得更加飞快。


她方自心乱如麻之际,那道门竟然又开了。


——难道是黄文炳又回来了?李师师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却见一个宫鬓堆云、长裙及地的中年美妇,已施施然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是那么明澈,风姿是那么绰约,已足以让人忘掉她的年纪。李师师虽是女子,但一见之下也顿觉倾倒不已,一时之间目光难以移开。若是男人看到这样的女子,只怕更要神销魂散。


她柔和的目光也注视在李师师的面上,轻叹道:“可怜的孩子!”她的语声是如此优雅而动听,也充满了不尽的怜爱同情之意。


她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李师师的额发,柔声道:“你可想出去么?”动作是那么的轻柔温暖,便如一个慈母在抚慰自己的儿女,让人情不自禁地涌起一种亲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