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财迷兄弟(1)

作者: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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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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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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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170字


李师师早已察觉,一下子紧紧攥住他的左手,低声道:“你……你不能不去吗?”声音微颤,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宋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道:“你放心,那毒物虽奇毒无比,但要想伤我却没那么容易。”


李师师叹道:“若是恶人强盗,你去教训一下也罢了。可……可它如此凶残怪异,只怕当世再无比它更毒的事物,我怎能不为你担心!”


宋江柔声道:“我的暗器五丈之外便可将它致死。它毒性虽强,却也无法伤我——你还担心什么?”


李师师凝望着他沉静的面容道:“你一定要去么?”


宋江道:“不错。”


李师师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宋江微微一惊,道:“你内力尚浅,只怕抵抗不了毒雾。”


李师师嫣然一笑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在你身边……”


她凝视着宋江的双眸,缓缓道:“我们好不容易方才在一起,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愿意与你再分开了。”


宋江也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终于微微一笑道:“好!”


追踪,并不困难。


尽管血蜍紫星已在二人说话之际奔出了老远,但一路留下的枯焦痕迹却十分容易辨认。


二人骤听前方数声怪叫响彻深林,那血蜍紫星沉闷诡异的叫声,竟比地狱中恶鬼的哀号还要恐怖。


脚边忽然响起一阵“沙沙”的怪异声。却是无数一尺来长的红头蜈蚣循着那条痕迹成群飞爬而来,个个昂首张钳,首尾相接,五彩斑斓,便如同在地上织了一张毛茸茸的锦毯。


宋江眉头微皱,俯身背起李师师,凌空一跃,右手挥出如刀,斩断两根手臂粗细的树枝抄在手中。


树枝拄地,如双脚行走,两人的足底便不再粘到地面。却见身后茫茫一片深褐色,成千上万只巨蝎张钳翘尾,蜷曲着尾上的毒钩,又成群结队而来。


一时间,毒物竟源源不断地赶来。守宫、毒蛇、蟾蜍……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恶虫,争先恐后地成群而过,竟是要去赶着送死。


这些毒虫所施放的漫天恶臭毒雾,早已使李师师心口发闷,头晕眼花。宋江只觉她的身子在背上微微颤抖,柔声道:“你还好么?”


李师师强笑道:“没什么……”目光转动间,已见前面赫然出现一大块平整草地,那血蜍紫星正傲然盘踞在草地中央。


两人敛神静气,伏在一块巨石之后悄悄探出头去,不敢有丝毫大意。


只见那些蜈蚣、蝎子、守宫、毒蛇与蟾蜍,各按种类,正一圈圈地蛰伏在它身边。密密麻麻,数量之多,竟达数十万只。


说来也怪,那各种毒物平时若相互遇见,必定要厮打群殴,此刻却如若中邪,只是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呆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那血蜍紫星昂然居中,便如天子接受朝臣跪拜。


过了一会儿,它终于开始徐徐蠕动,自各类毒物身上爬过。所到之处,便如利刃加割,那些被它碾压的毒虫竟全都自被爬过之处齐齐裂开,一分为二,脓血四溅。


但其余的那些毒虫非但不敢反抗,而且更无一个逃走,仍旧战战兢兢匍匐在地。


宋江暗暗心惊,忖道:传说中有一种山魈最爱吃猴脑,每逢腹中饥饿便怪叫几声,附近方圆数里内的猴子就会尽数跑过去俯首送死。直到它选中要吃掉的那一只,余猴才敢溜走。看来这毒物竟比那山魈还要凶恶百倍,竟是以天下所有毒虫为食!


他眼看血蜍紫星越爬越快,已近自己二丈五尺,即将爬到最外层毒蛇圈中的一条巨蟒之上。


那巨蟒身长四丈,浑身鳞片隐隐发出金光,头部硕大的金色肉瘤隆起,看起来似是群蛇首领,神异非常。它见血蜍紫星爬来,竭力蜷起身子,头部不住扭动,尾部重重拍打地面,显然心中恐惧之极,但却始终不敢溜开。


宋江不再犹豫,双手挥出,四支袖箭已脱手飞出。


箭去如流星赶月。那血蜍紫星纵然灵异,却也无法躲开。


却听“噗”的一声,四支袖箭已齐齐射透它肿胀的身体,直没入地。


它骤然间发出一种沉闷凄厉之极的叫声,身子弯曲如弓,弹起竟达二丈之高。


自它体内溅出的紫黑色血雨,顿时在半空中四处洒落。凡是被血雨淋到的毒虫,当即皮烂肉焦,变作肉泥。


血蜍紫星纵然重伤,但生命力极其强韧,一时也不能死去,落在地上不住翻滚。但凡被它碾到的毒虫更是死得苦不堪言。满地立时血污狼藉,腥风大作。


李师师腹中再也忍不住一阵抽搐,便要呕吐。


谁知那血蜍紫星听到动静,已知石后有人,蓦然扑出。


这一扑,它已是积蓄所有残存力量做出的最后一击,身子尚在半空,所喷出的浓密毒雾已迎面而来。


宋江双掌一推,内力涌出,那片毒雾便无法再前进半尺。他右掌斜斜划了一个圈,竖起如刀,便向它凌空斩去。


血蜍紫星柔软肿胀的躯体,顿时被这凌厉无匹的劈空掌刀一斩为二。


便在这时,宋江胸口烦闷,腹内如利刃翻绞,几欲呕吐。


原来那血蜍紫星既列居“天下第一奇毒”,毒性之强远远出人意料。宋江与李师师虽未被它的毒雾直接喷中,但自空气中传播过来的一丝毒气,还是已通过呼吸侵入二人体内。


尽管只吸入丁点毒气,但宋江的真气已就此不纯,身子一晃,竟要跌倒,眼角余光再瞥一眼李师师,竟早已昏迷过去。


他不禁心底暗惊,胸中血气翻涌,越是催动真力,毒性便越是随着血行流遍全身。他身子微微发颤,终于跌倒在李师师身边,手脚发麻僵直,再也不能动了。


只见那已被斩为两截的血蜍紫星一大一小,慢慢蠕动,竟没有立时死去,却朝自己和李师师爬了过来。


宋江犹如坠入梦魇,虽神志清醒,但手足不能动,口中也喊不出半个字。


二人的性命,眼看就要被这毒兽取走。



两片血蜍紫星徐徐爬到两人脚边。较大的那一片用腕足利钩刺破李师师左臂肌肤,将体内最后的毒液尽数注入了进去。


宋江眼看李师师身受奇毒,偏偏却无能为力,眼角肌肉不停抽搐,心中痛苦当真比自身中毒更胜百倍。


随即只觉脚踝上微微一疼,血蜍紫星那片较小的残躯也已咬破自己皮肤。


那两片血蜍紫星注毒之后,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滚向一旁,就此死去。血蜍紫星一死,那些原本动也不敢一动的上万只毒物,像是得到了一声号令,齐齐四散开来,飞速逃窜而去。


宋江神志昏迷,视线模糊中,眼见无数毒虫飞快地自身边爬过,而后依稀看到那条金色巨蟒飞快地游了过来,张口往李师师伤口处咬去,自己的伤处同时也是一痛,竟也有巨蟒咬噬。


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宋江徐徐睁眼,只觉凉风拂体,身旁一片死寂。


——此际又是何时何处?难道真已到了冥冥中的天堂?


——李师师呢?莫非竟已遭到不测?一想到她,宋江心胆俱裂,满腔的热血似都涌上头顶,略一用力,竟然就此翻身坐起。


目光转动间,但见李师师就躺在身旁数尺之遥,眼帘紧闭,长长的睫毛垂下,依旧昏迷不醒。


宋江五内若焚,急扑过去伸手一探她脉搏,不禁大喜若狂——她的脉搏虽微弱断续,时快时慢,但大体的趋势却是越来越强。


宋江也来不及细想,握住她的双手,一股平和浑厚的真力已输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李师师“嘤咛”一声,悠然转醒。


她缓缓张开眼帘,看见宋江的一张喜悦无比的脸就在眼前,不禁低低地呼唤一声,纵体入怀。


两人劫后余生,自是更觉彼此珍惜,紧紧拥抱在一起,喜极无言,但觉此生再无任何时刻比此刻更加欣喜。


良久,李师师方才低声道:“我只知道自己中了那怪物的毒气,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它……它早已走了么?”话音刚落,已看见血蜍紫星在地上的两片死尸,脚边竟还有十余条蛇尸,不禁分外害怕。


宋江柔声道:“不用再担心,它已经死了。”


李师师此时方才觉得左臂微痛,一瞥之下,悚然惊道:“我被它咬伤了么?”


目光转动,赫然见宋江脚踝之上两个被咬伤的血洞已经凝结成疤,惊道:“你……你也中毒了?”


宋江微笑道:“我们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么?”


李师师大奇道:“它毒性明明猛烈无比,我们怎么还能侥幸逃生?”


宋江刚才一心只放在她的身上,也未曾留意这些蛇尸。现在方才发现这些巨蛇头上肉冠隆起,鳞片隐隐发出淡金色,虽没有先前所见的那一条长大,但连最小的都身长二丈有余。


他沉思半晌,缓缓道:“我晕过去之前,本已杀了那只古怪毒物,却又见有数条金色蟒蛇游来咬噬我们——莫非我俩身中的这两种毒性相生相克,竟相互克制了么?”


李师师看着蛇尸,若有所悟道:“那条金色蟒蛇看来颇为灵异,说不定是它知道你为同类除掉了死对头,不惜拼死以报恩的。”


——事实与他们的料想,正十分接近。


那血蜍紫星重伤之余,身上的毒素已随血液流出十之七八,再注入到二人体内的仅余不到二成。那条金色巨蟒已在林中生长三百余年,颇具灵性,见宋江为自己除掉心腹大患,便召集三四十条同类次第咬噬二人,以自身毒液相救。


正是世上万事万物皆相生相克。巨蟒以毒攻毒,却正好克制住了先前的毒素。但那血蜍紫星的毒性也实在太强,尽管剩下仅一成余,也将十余条较小较弱的蟒蛇挨个毒死。


二人死里逃生,眼见满地狼藉血污,尸横遍野,这般景象当世再无第三人能够见到。


李师师被宋江搀扶着,正要站起身来,突然肚中一阵绞痛,全身便如受地狱般煎熬,腹中一团灼热的热气奔腾流窜,如同炭火。


宋江眼见她痛苦万端,冷汗涔涔,顿知两种毒性虽暂时相互克制,但却并未就此化去,若不以内力引导,只怕立刻就有性命之忧。


他教李师师屈膝盘腿,端坐于地,自己亦盘腿坐下,伸出双掌抵住她背心,一股真力便源源不断地输了过去。


血蜍紫星与金色巨蟒的两股毒气,本已在李师师体内化成两条猛烈无比的热线盘旋缠绕,左冲右突,如不及时加以疏导,势必冲裂经脉血管,将肌肤化为焦炭。但此刻在宋江浑厚真力的引导之下,便缓缓流入了任、督二脉。


李师师武学修为虽浅,但毕竟尚有根底。她此刻心如止水,神游物外,静静地呼纳运息。两股暖流便顺着经脉徐徐流入了膻中气海,归入丹田,复又缓缓流出,逆督脉而上,沿任脉而下,经尾闾、夹脊、玉枕三关,上、中、下丹田和上、下鹊桥,一一经过周身数百处大穴,将身上的数十处玄关各个冲破。


此刻热线所流过的血脉,却已不再如万蚁咬噬般疼痛,反而畅快无比。那剧毒经调和融会之后,竟已经被她的身体所吸收,反而转化为强大无比的内力。


宋江掌上加劲,以力导力,李师师的任、督二脉已顺势被冲破。


眼见龙虎交会,水火相济,学武之人最难度过的一关,她竟就此迈过。


长夜如墨,月涌中天。两个时辰早已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李师师体内激荡的真气渐渐平复,重新回归丹田。她此刻不仅性命无忧,而且内力之强,已不逊于武林中任何一位一流高手。


宋江虽与她同时中毒,但因中毒更浅,加上内力卓绝,所以毒性发作的时间却要晚得多。此时他真力已颇为损耗,腹中一痛,毒性随即开始显现出来。


他屏息运功,将那股火一般的热力一一调解归纳收入丹田,未及一个时辰,也已大功告成。站起身来活动四肢,只略略一试,便知内力又已精进不少,心下也暗自欢喜。


他们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却无意中得来一笔财富。这种天赐的机缘也当真是祸福相依,可遇而不可求。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徐徐走出深林。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东方天际一线微弱的曙光慢慢扩大,灰色的云层之后,红日将升了。


稍后,一片苍茫混沌的云雾中,一轮热力四射的朝阳便诞生,就像是突然被弹射出来,突破云层,挂在天边,冉冉上升。


红日越来越高,越来越暖,涌动的云层已被它镶上了条条瑰丽金边。


一道道金光,旋即就无遮无挡地放射而出。那暖融融的热度,令李师师与宋江的四肢都重新充满了活力。



正午。


济南驿道。


粗毛竹搭成的凉棚稀疏筛着日影,一张用一丈三尺长的竹竿高高挑起的青布酒帘已经洗得发白,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河阳日月”四个大字。


路边的这间小酒家木桌木凳,泥地土墙,虽然造得简陋,但门前插的两把黄灿灿的销金旗却颇为气派,每张旗上各绣着五个金字:“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此间离水泊山庄,赫然已只有半日路程了。


店前竹棚下齐齐堆着数只腆肚大酒缸。两个红鼻子老头就懒洋洋地坐在旁边的小矮凳上,慢慢地喝着酒。


这两人的身材面目看上去竟几乎是一个模子所铸,只是一个右眉上生着铜钱般大小的黑痔,另一个半边嘴角却是歪的。


二人面前摆着一碟花生、一碟毛豆、半盘素鸭掌,酒也只有一小壶。这丁点东西,用来喂猫还差不多,两人却似乎喝得很开心,小口地抿着,红红的西红柿鼻子也似放了光。


再瞧他们的衣服破破烂烂,补丁摞着补丁,胸口的衣襟满是油渍,头上旧毡帽卷边起毛,脚下的布鞋也是早已被穿出了好几个洞。只怕连沿街乞讨的叫花子,都还要比他们穿得光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