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本章字节:8682字
徽宗目光灼灼,紧盯着他道:“公子的才学品貌,胆识气魄,无一不与那传闻中的宋侠士后人相符,照朕看来……”
宋江含笑截口道:“在下无论是否宋大侠之后人,都早已将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在下处世为人,更愿意将目光放在将来之事上。还请陛下见谅。”
徽宗注视他良久,目光中渐渐流露出会心之意,道:“好!好……”
他看着眼前这位惊世绝才、丰神湛然、武功莫测高深而又有着谜一般神秘身世的男子,不禁叹道:“你纵不肯将家世说出,却也不是为了故弄玄虚去害人。你虽有许多秘密,但朕仍然无法怀疑你……”
接着,他一字字正色道:“世间虽大,也只有你一人值得朕如此信任!”
宋江听在耳里,脸上神色虽仍未有任何变化,心里不禁也泛起一丝感动。谁知话音方落,却听水面“波”的一声轻响,一道细小金光突然自水底穿波而出。若不是湖面烛光点点,这细小如针的暗器在黑夜之中只怕根本是瞧不见的。但摇曳的烛火,恰恰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
金光似电,直向徽宗咽喉射去。
——这碧波如诗的水中,竟然还隐藏着杀机!
从水面至徽宗咽喉最多不过五尺之距。眼看金光就要穿喉而过,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宋江的袍袖动了动。
“嗤”的一声轻响,这道金光便被一件细小的事物击中。两件暗器分别散开,斜斜落入水中。
三
徽宗自生与死的边缘走了一圈,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但他的呼叫声还未断绝,自水下却又忽然蹿起两条人影,各自握着一把柳叶尖刀,朝他肋下刺来。
刀身闪着淡青色的光,其薄如纸。
——这样的一柄刀,很容易便可从腋下的肋骨间穿过,直刺入心脏,甚至连半点伤痕也瞧不出来。
宋江右腕起处,已将几上的湛卢剑握在掌中。剑已出鞘,龙吟不绝。长剑也化作一条神龙,刺了过去。
江湖上,人人只道宋江以“漫天冰雨”暗器与“疾风掌法”成名,谁也未曾见过他使剑。而这一剑,却正如宋江本人:潇洒,灵秀,不可方物。
——剑如神龙夭矫,又有何物能掠其锋芒?
漫天杀气,顿时被“湛卢”片片击碎。
那两人只听到“哧哧”两声轻响,便觉手中一轻,两把尖刀竟已被齐根削去。他们的身子也被剑身平平一拍,不由自主地跌进水中。
水花溅起,将周围的数盏花灯都骤然浇灭了。
两人性子倔强,方自入水,又虎吼着重新冲了上来。这次一人拳风虎虎,直捣徽宗前心,一人却出掌如绵,击其后背。
这两人招式虽然用得不算十分优美,但却一前一后,一刚一柔,不知不觉间配合得恰到好处,一招之中还蕴涵无数后着,一击不中,便立刻可以改变招式。但见满天拳掌之影,就山崩般地向徽宗压了过去。
可是一个白色的人影,突然就闪进了看似密不透风的拳风之中。掌中长剑起处,冰凉的剑锋刺穿衣服,闪电般贴着二人的肌肤转了数转。
两名刺客周身的汗毛,顿时被剑刃之上所附的寒气激将得根根竖起。原本雷霆万钧的招式也就被一股柔和而巨大的力量阻挡,再也无法推进半寸。
二人忽觉身上有些发凉,不禁低下头去。
这一看之下,更是呆若木鸡——自己身上的紧身暗灰色水靠早已被利剑寸寸割开,破鱼皮一般软软地落在地上,全身上下也只剩了一条贴身短裤,冷冷的湖风不断吹在赤条条的身上。
这种赤身露体的羞辱何等滋味!二人心念互通,同时大喝一声,四掌齐出,用尽全力朝对方胸口击去,竟是存心要死在对方手里。
但见宋江双掌一挥一引,两人开山裂石的掌力竟顿时无影无踪,同时觉得肋下一麻,身子便再也动弹不得。
灯光下,只见这二人满脸横肉,颌生黄须,一副凶恶剽悍之色,眼仁竟微微带着碧蓝之色,绝非中原人士。
徽宗惊魂方定,身子依旧微微发抖,却已直起身来勃然大怒道:“大胆奴才,竟敢行刺朕!可知是诛九族之罪么?”
那两人虽已成了落网之鱼,但竟也无畏缩恐惧之色,左边一人双唇紧闭,神色倨傲;右边一人瞟了徽宗一眼,缓缓开口道:“我们是不怕死的。”
他虽只说了几个字,但每讲一个字都要费很大力气,似乎对汉语十分生疏。而他的口音也说不出的生硬刺耳,宛如生铁相擦,刀刮锈锅。
徽宗何曾被人这样顶撞,怒火中烧,随手拿起几上的楚秋剑,手腕一抖,长剑便已出鞘,朝那人的心窝刺去。
宋江轻喝道:“陛下且慢!”
徽宗微微一愣,手中的剑却也停了,厉声道:“你难道要袒护这两人?”
宋江微微一笑,道:“陛下即便要处置,也须问个清楚……”他的微笑却突然在脸上凝结,因为他忽然看到两行暗红色的血,竟分别自二人的眼眶中流了下来。
血迹在脸上弯弯曲曲地延伸着,看起来竟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二人的呼吸,此刻竟已经完全停顿。
但那两双空洞的、凸出的眼睛,竟还死死地盯着徽宗,眼里充满了怨毒之意。徽宗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一股寒气从背心直透到手脚。
——宋江只点了他们身体的穴道,所以他们的嘴和牙齿还是可以活动,他本就要留住二人的嘴来问话,但却未料到对方竟咬开了藏在齿缝中的毒药。
这竟是罕见奇毒,刚一服下,不仅呼吸断绝,而且身体已僵硬如铁。徽宗早已骇得面无人色,掌中长剑不住抖动,颤声道:“他……他们竟自尽了么?”
宋江凝视着两具尸身,微叹道:“这些人死志甚坚,手段果决。只怕赵前辈他们即便擒了几人,也是一无所获……”
徽宗双眉紧锁,奇道:“这二人还有同党?”
宋江叹道:“陛下此刻还未曾听到么?”
徽宗侧耳细听,果然听见远处的湖岸上隐隐传来厮杀之声。
宋江目光闪动,沉声道:“陛下与我湖中对饮,身边四大高手俱不在此,自是正率兵四下守卫。那厮杀之声,想必就是他们正在与这二人的同伙拼杀——否则以四大高手的功力耳目,怎能让他们混进来?”
徽宗怒极反笑,大声道:“想不到朕的项上人头,倒有这么多鼠辈抢着来要!”他气冲头顶,一拳擂在几上,盛怒之下竟也将长几打得砰然巨响。
却见薄雾中,赵雷与伍振鹏已自远处飞掠至近前,以首顿地,连声道:“天佑陛下大安!”
徽宗鼻中重重哼道:“你们护的好驾!”
两人见龙颜大怒,更是骇得心志散乱,不住重重磕头道:“微臣该死!请皇上治罪……”
徽宗半晌不语,眼见二人额头鲜血长流,心中才微觉怜悯,喟道:“亏得有宋公子在这里,朕才安然无恙……你们还不起来向公子道谢?”
赵、伍二人听他如此说,才敢慢慢站起身来,向宋江长施一礼道:“多谢公子!”
宋江含笑还礼道:“刺客想必已擒到了?”
赵雷低声答道:“抓到两个。其余四人见情势不妙,都……都已逃了。”
徽宗脸色阴沉,怒道:“快快给朕带过来!”
伍振鹏却嗫嚅半晌道:“那两人……虽已被欧阳兄弟点了穴道,但……但……”
宋江叹道:“但他们却已咬开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身亡,对么?”
伍振鹏顿足道:“正……正是!”
徽宗突然轩眉怒喝道:“即便是尸首,也要给朕抬过来!”
四
薄雾更浓。
漱玉轩内的灯光,全都已燃起。
最亮最多的光线,还是集中在四具尸体狰狞的脸上。冷风簌簌吹过,刚才还充满古意雅韵的地方,现在却如地府一般阴冷可怖。
就连小白甚至也已经被徽宗召来了。
——每朝每代的君主身边,总会有一两个最宠幸的太监,小白显然就是这样的人。他究竟是在扮演什么样的一个角色?宋江对他的兴趣不禁越来越浓了。
却见赵雷已将尸身的里里外外都仔细搜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垂首顿足道:“这些贼子只是穿着寻常夜行衣,身无长物,竟连丝毫线索也未留下!”
宋江忽然接口道:“也未见得。”
赵雷皱眉道:“此话怎讲?”
宋江凝视着尸身,缓缓道:“他们虽行事周密,但却忽略了自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线索……”
伍振鹏的眼睛突然亮了,大声道:“不错!皇上请看——他们的皮肤粗糙紧实,骨架高大粗壮,高鼻浓眉,眼珠微蓝……淡黄色的头发梳成了无数根小辫,一直垂到肩上。”
他讲到这里却霍然住口,眼神里充满惊疑,喃喃道:“难道他们竟是辽国人?不可能……不可能……”
小白突然插口道:“为什么不可能?伍大人难道还没闻到他们身上的羊臊味?”
赵雷面色沉重,低声道:“他们果真是辽国人……但辽国不是早已和我大宋结盟,誓不相侵么。这……这又是何道理?”
小白转了转眼珠,大声应道:“辽人贪得无厌,本就素以侵略为乐。我大宋丰饶富庶,他们自然一心想要霸占而后快。自五代后晋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之后,百余年来,辽人一败太宗于高粱河,再败太宗于河北歧沟。景德元年檀渊之役,大宋虽获胜,反倒要年年进白银十万两、绢绸二十万匹为岁贡!”
却见小白面上已起了激动之色:“庆历二年,我朝又将岁贡各增十万。熙宁八年,更是割让河东。如今大宋不仅已失掉了抵御辽国南下的长城屏障,更令燕云十六州成了他们放马南侵的营地——辽人一向持强凌弱,得寸进尺,却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听到此处,徽宗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厉声道:“辽国天祚帝不守信约,派人行刺于朕,难道竟是想擅毁《檀渊之盟》,挥师南侵了么?”
他这一怒比刚才更盛十倍,直震慑得众属下嚅嚅不敢再言,就连小白也闭上了嘴。只有宋江扼腕叹道:“燕京至黄河之间平坦如砥,极利于骑兵驰骋,我大宋无险可守。以往河北塘泺东抵海滨,西到广信一带尚有淤泥水池,可以阻挡辽国骑兵。而今水源枯竭,堤防崩坏,便更难守御……”
他缓缓沉声道:“北辽虎狼之国,迟早会有大动。依在下看来,今晚的行刺还只是一次小小试探,只怕随后还会有更大的阴谋。”
徽宗的额头已见冷汗,急声道:“大宋内忧外患,难道……难道真要遭受前所未有的耻辱么?”
赵雷、伍振鹏、小白三人闻言齐齐拜倒,高声道:“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微臣誓死效忠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