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计(1)

作者: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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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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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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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496字


破晓,日出将至。


艳丽的光芒穿透窗棂,洒在林香儿赤裸的背脊和纤腰上。


她熟睡中雪白的身子,在柔软的紫缎被褥上恣意地舒展着,细腻的肌肤却比丝缎更加光滑柔美。


宽大而松软的床,衬得她那样的玲珑而丰满。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圆润高耸的胸部,更使她诱人的曲线看起来几乎接近完美。


这实在是一个美得令人窒息的女人。就算是瞎子,也没有法子不为她身上阵阵销魂摄魄的甜香心动;就算是聋子,也可以想像得出她在扭动娇躯时所发出的婉转呻吟。


天下只怕已没有能够抗拒她的男人。


鹰鼻狮眼、下颌微须的高俅,此刻就立在窗边望着她。


他身上穿着一件质地华美、闪着粼粼银光的长袍,脚底一双软缎皂角官靴上,赫然缀着十二颗比龙眼还大的明珠。腰带甚至是用纯银混合白金煅铸而成的。


他的身材也许并不十分高大,全身上下却充满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但他并不是那种随时都呈现出刀锋般杀机的人,不到必要的时候,他的杀气就绝不外露。


此时他的双手正把玩着一对晶莹剔透的玉狮子,眼睛虽然是冷漠的死灰色,嘴角却也露出了微笑。


满意的微笑。


高俅的确有骄傲的理由——像林香儿这样的女人,整个东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对于古玩和女人,高俅一向都很有鉴赏力。他选择的女人,当然是绝色。


不仅绝色,而且最能让男人体会到征服的快乐。一想到昨夜她在自己怀中婉转承欢的情形,已经三十七岁的高俅,就会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愉快的男人。


至于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陈设,无一不是世间珍品——喝水的八只杯子是用整块青田白玉雕成的,另一套则是雕花象牙杯。装水果蜜饯的盘子是波斯进贡来的水晶盘,景泰蓝的蜜饯糖罐、犀牛皮质座垫、成都雨丝锦织就的窗纱,就连门口的苦竹帘也是从扶桑三岛精挑细选的上品。


两张椅子是三百年前由鲁班传人、天下第一名匠鲁长郡亲手为当朝天子雕制的极品。墙上的四幅字画,一幅是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一幅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一幅是李太白《关山月》的墨宝;还有一幅,赫然竟是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


这幅价值倾城的《兰亭序》曾在高僧智永处保存,后被唐太宗归入秘库,太宗死后被埋入墓中陪葬昭陵,自此世上失传,谁又想到竟会在他的书房里出现!


高俅把这一切的享受看作理所应当。因为他已付出过代价。


——十七年前,初出茅庐的他败在“冀北剑客”王环剑下之后,就曾对自己发下毒誓:终有一日,势必将天下人皆踩在脚下!


十七年来,他弃剑苦练暗器,至今已达化境。如果现在有人排榜兵器谱品评天下兵器,他的飞刀绝对可以名列前五位,与山东郓城“及时雨”宋江的暗器一较高下。只不过这正是他最大的秘密,即便是现在身边最受宠爱的林香儿也不得知。


十一年前,他匿迹江湖,投奔神宗皇帝驸马王晋卿府里做亲随,借机接近神宗皇帝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端王。那端王原本就是一个品竹调丝、吹弹歌舞的风流人物,尤其喜爱踢蹴打弹,见了高俅这样的踢蹴高手如何肯放,从此便留在府中取乐。


直到数月后哲宗皇帝驾崩,十九岁的端王被册立为天子,帝号徽宗,调高俅入枢密院,半年内又将他连升数级,做了殿帅府太尉。


这正是他苦等了六年的机会。于是王环满门随即便家破人亡,即便是十三名家丁使女,也在一夜之间被大火统统烧死。王环惟一的独子王进,也被追杀坠下万丈绝壁。


但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他想得到的,是整个天下!


十一年过去,他在朝廷内羽翼已丰,满朝上下再没有人能与他抗衡。就连敢对他说“不”字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


这一切,都是高俅用深沉的心计和非同常人的忍耐换来的。若是论起“忍”和“狠”二字,只怕天下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林香儿娇躯微转,星眸半张,已经醒了。


她侧目凝视高俅,妩媚地笑着,美丽的眼里充满了欲望。如果她的笑容也能酿成酒,只怕全天下的男人都已醉了。


林香儿轻轻地舔了舔下唇,仿佛还在咀嚼昨夜的疯狂,媚眼如丝道:“你早就起来了?”


高俅道:“嗯!”


林香儿缓缓支起脸颊,吃吃笑道:“你呀,从来都是起得这样早!难道你就从来都不会累的么?”


高俅斜睨了她一眼,目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缓缓道:“我会不会累,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林香儿满脸红晕,轻轻扭动着身体,咬唇娇笑道:“不错!你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你的身子,简直就是铁打的!”


她甜笑着道:“但你也不必每天六更便起床啊……我跟着你已有三年,从未见你多睡过一刻——难道你就有那么多要紧事要做么?”


高俅冷冷道:“有没有事情做,跟起床与否完全是两回事。”


林香儿微蹙着眉,娇嗔道:“你难道就不能多陪陪我?你在床上对我热情如火,但一下了床就冷冰冰的。别的事情我不管,但这件事么……”


高俅冷然打断道:“一个男人若连睡觉和清醒时该干些什么都分不清楚,还是莫要做男人的好。”


林香儿低下了头,低声道:“但你的身子……”


高俅冷然道:“一个人若是少睡些觉,多让头脑保持清醒,就必定会比别人活得更长,也活得更好。”


林香儿不说话了,因为她看到高俅眼中已闪过一道冷酷的光芒。每当他眼***现这种光芒的时候,就一定是谁要倒霉了。


她之所以能一直留在高俅的身边,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她懂得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不喜欢女人在自己面前多嘴,越是成功的男人越不喜欢。否则她就算是仙女下凡,也早已被高俅当作一块破抹布远远扔到一旁去了。


高俅盯着她,道:“你现在可以穿衣服了。”


林香儿立刻就开始穿衣服,并且穿得很快。


高俅转过了身,忽然高声唤道:“长孙断!”


门外几乎是立即就有人应声:“在!”


“去找陆谦来。”



“‘疾风剑客’卓萧雨,四十五岁,点苍派掌门人。使长剑、银镖,独身未娶,座下弟子二百六十一人。政和三年一月十七日,展童杀卓萧雨于洛水。”


“海南派掌门公冶悲,三十一岁,独臂跛足,三十六路‘南海灵鸢剑法’险绝快绝,剑下飞鸟难渡。政和三年七月十六日,史文恭截杀公冶悲于泰山山麓。其独子公承志同亡,全部家产计白银一十三万两归太尉所有。”


“华小枫,女,二十三岁,善轻功、暗器,清高自负,其‘天女针’为武林一绝。政和三年八月十三日,华小枫于长安街口‘天香酒楼’对太尉出言不敬。八月十四日夜,令狐喜分尸华小枫于‘客栈’。八月十八日,令狐喜灭华小枫满门。”


“‘长空子’杜柳,五十六岁,潇湘派掌门人,善使勾魂软索。足智多谋,冷静沉着。政和四年九月初九重阳,许洋斩杜柳于潇湘派总坛密室,夺其家财白银二十四万两。”


“屈啸天,三十四岁,使五十六斤三两雷公轰,有万夫不挡之勇。政和四年十二月十五日,独孤残杀屈啸天于大名府茴烟巷。”


“南宫柳,十九岁,南宫世家子弟,剑掌双绝,人才出众。政和五年三月二十九日,南宫柳受太尉进招而不受。四月一日晨,南宫柳暴毙于卧房。”


……


“韩忠彦,四十七岁,原吏部尚书兼中书侍郎,后遭黜,于政和四年九月十一日在天子前进言弹劾太尉。政和六年二月四日,慕容彦达杀韩忠彦。”


“侍御史陈师锡,政和五年四月上书诽谤太尉,政和六年七月初五,独孤残刺陈师锡于峪街龙亭公园。”


“承事郎鹿敏求,政和六年七月十四日死于东京闹市。”


“朝臣文彦博、吕公著、胡宗愈、刘挚、孙固、张舜民、王存……元佑党人共十九人,妖言惑众,桀骜不驯。政和六年年初至十月,十九人尽诛。


……


厚厚的一大摞卷宗,被福建寿山出产的黄田玉石镇纸压着,高俅只随手翻了这几页,“火焰郎君”陆谦便已静静立在身后了。


他垂着手,躬着腰,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看他的样子,只怕高俅吩咐他立刻去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婆,摔死亲生儿子,他也是愿意的。


高俅心里虽也对他的服从很满意,但并没有立刻转过身来,仍旧盯着手中的卷宗。


所有已死的人,姓名上都用朱砂打了一个“x”。骤眼看去,那卷宗上密密的红“x”似已连成一排,如同人身体里流淌出的鲜血,呼之欲出。


良久,他的嘴角终于微微浮现出一丝笑意,因为他看见了以下这些记录:


“崇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江淮府尹贡太尉珍宝三箱、良马四十匹、黄金三万两。大观元年五月八日,东南各地郡守共纳太尉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七万两,并供湖湘木竹、江南诸果、文石犀角等花石纲二百担。”


“政和元年八月初七,取高唐州赈灾库银六十万两。十月二十六日,收方田均税税银二百三十万两。”


“政和三年七月初三,太尉三十五岁寿诞,天子赐南海明珠一斗、金带一条、御书‘寿’字一幅。文武百官贺礼共计黄金五万两、各类珍宝四十七箱。”


……


高俅翻到最后几页,凝目看了几眼,微微皱了皱眉,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陆谦还是连头都没有抬,甚至连呼吸都分外谨慎地压抑着。对于一旁梳妆已毕、国色天香的林香儿,他连瞧也没有去瞧一眼——这一点也让高俅很满意。


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要做到对这个天生尤物视若无睹,只怕比让一个恶赌鬼不去赌钱,叫一只饿狗不要吃屎还要困难些。


陆谦五短身材、白净脸皮,脸上总是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看上去正是那种最标准的老实人。但高俅却知道:最歹毒之辈,却往往都是这种看起来很普通、很和善的人,他也正需要这种人来为他办很多事。


——陆谦若非如此阴毒,也不会背叛林冲对他的知遇之恩,暗中把他的妻子出卖给高衙内,这个原本江南霹雳堂的二香主,自从投靠高俅做了虞侯之后,便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令高俅失望的事。


高俅微微叹了口气,终于道:“这一月来,你除掉了多少人?”


陆谦垂首道:“十一个。三名朝臣、四名武林高手,还有四个是在场的更夫、轿夫。”


高俅皱眉道:“这么少?从前你十天之内除去的人,只怕也比这多一倍。”


陆谦面色大变,低声道:“是……是!”


高俅缓缓道:“不仅是你,祝氏三兄弟、五毒掌柜、雷家五虎等人这一月来的进展也慢了很多。我本来一向都对你们放心得很……”


陆谦垂着头,简直连口都不敢开了。耳中只听他又用一种平静得可怕的语气道:“我们的收入虽然还未减少,但若这样下去,只怕再等十年还大事难成——你们究竟还要我等多久?”


陆谦的脸上已无一丝血色,连连顿首道:“属下该死……”


高俅的双眼本是没有任何生气的死灰色,就仿佛地狱中妖魔的眼睛,此刻却陡然射出两道寒光。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立即就会明白:这个人将要说出来的话,绝对不能违背,否则你就必定会后悔。


只听他一字字道:“告诉我原因。”


陆谦流着冷汗,瑟缩道:“太尉可知道‘铁骑帮’和宋江么?”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