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本章字节:8286字
陆谦的一张脸此刻已渐渐恢复血色,低声道:“林冲,今日我百密一疏,不过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
他的目光已变得说不出的锐利狡黠,阴笑道:“你怀中香囊就是催命的阎王贴——你可知道,它早已浸透‘三更僵尸散’,药味被浓郁香气掩盖,哪里还闻得出来?”
他的笑容愈发阴沉,狞笑道:“你身中剧毒,不出今夜五更便会四肢溃烂而亡。到时我斩了你的手脚,再带尸身回去也是一样。”
林冲微微一凛,长叹道:“你我相识一场,你难道就这般心狠手辣么?”
陆谦狂笑道:“你怎会如此愚笨?高太尉正是我的前程靠山,不要说是你得罪了他,就算是我的亲老子惹他不高兴,我也一并杀了!”
林冲淡淡道:“你看我此刻像是中毒的样子么?”
陆谦仔细凝望他半晌,面色再变,大叫道:“方才你明明已将香囊拿在手中,那毒性不是早已渗入你的肌肤了么?”
林冲大笑道:“我早知香囊有异,怎会上当!我小小地做了场戏,你也会信么?”
陆谦骤然语塞,那“五岳刀”却早已等不及了,跺脚道:“格老子,就算他龟儿子没有中毒,我们也能宰了他,你还等什么?”
刀光一闪,富安已冲了过去。
但见乌黑身影中夹着一片雪白的刀光,竟似层层的乌云下的闪电,直朝林冲腰间劈去,也不知有多少成名高手曾葬身在这狠毒的刀光之下。
三
林冲挺枪而上,力透双臂,顿时挽起数十个斗大的枪花。
这一着“龙翔九天”枪势密集如雨,在身外围成一道滴水不透的屏障。富安的刀光尽管快似闪电,却也始终无法劈入半点。
陆谦跺了跺脚,长啸一声,左右手分别从腰间拔出两把鹿角叉,纵身扑去,身法快如流星。“一寸短,一寸险”,这般罕见的短兵器一旦练成,十个中有九个都是高手。
富安此刻已经散发怒目,刀刀皆是拼命的路子,恨不得一刀就将林冲劈为两半。陆谦则鬼魅般穿梭在两人之间,一双鹿角叉,挑,刺,戳,架,点,片刻不离林冲周身大穴,阴毒诡异的招式恰好与富安刚猛的刀锋配合得天衣无缝。
劲气千幻,招式变化更是瞬息万变。富安与陆谦虽尚算不得绝顶高手,但一阴一阳,一刚一柔,联手之后,威力竟暴涨一倍有余。
七十余招之后,林冲已迭遇险境。有几次,那催命般的刀锋已是划破衣襟,紧贴着肌肤掠过。他竟似已在这急风暴雨般的夹攻下渐渐乏力。
猛然间,富安一声暴喝,凌空跃起。刀光变幻了无数方位,直到最后才定了方向,斜斜向他左肩劈去。
林冲掌中长枪却因抵挡陆谦已在外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挺枪攒刺。惟一的办法,就只有横枪相架。
刀光如云,当者披靡。
这一招“拨云见日”,富安竟是不留后着,用尽全身精气,连满身衣衫也被体内散发的真力鼓动得猎猎飘飞。只怕林冲就算是架枪相迎,百练精钢的枪杆也是要被劈断。
林冲横枪相架,左侧却空门大开。
陆谦目光闪动,右手鹿角叉闪电般直奔林冲右肋。叉头被劲气所激,寒芒闪烁!
这两招的威力,实已将林冲逼入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无论用什么方式来挡隔,无疑都要血溅当场!
林冲避无可避!
只听“噗!”、“噗!”两声闷响。
血光飞射,在地上画出两行血花,人已身中兵刃。
陆谦与富安仰天倒下,肚腹之上皆赫然露着一截枪杆,杆身其余部分都已深深扎了进去。两人痛苦扭曲的脸上,俱是充满了惊惧怀疑之色。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冲原本举枪横架的双手一合,一分,那杆精钢长枪竟然应手一分为二,原本五尺六寸长的枪身,已然分为两柄二尺八寸的短枪。
左右两支短枪快逾闪电,分别刺入二人腹部。
枪体入腹,尖锐而剧烈的疼痛顿时将二人功力全部击溃,兵刃本已击到林冲面前,却是再也无力向前递出半分!
林冲“枪中套枪”的绝招,今日发挥奇功。
富安仰面倒下,已然气绝。陆谦却用尽了所有残余之力,躺在地上仰天凄笑:“林冲,今日我死在你的手上确实不冤……哈哈……你那美貌娘子,原本就是我出卖给高衙内的!”
林冲闻言如五脏俱焚,狂怒道:“原来竟是你!你这卑鄙小人!”
陆谦惨笑道:“不错,我虽就快要下地狱,可你那千娇百媚的老婆却早已在黄泉路上等我了,就连你岳丈也已被气成了疯子……你竟然笨得毫不知情!”
他此刻披头散发,嘴角流血,尽管已疼得嘴角抽搐,却还是忍不住大笑道:“林冲,就是你害死了她……你可知道你身上有一个最大的秘密么?哈哈!哈哈!”
林冲目光已赤,已说不出话来。撕心裂胆的痛苦就像一把巨大的铁锤,将他狠狠地碾砸,蹂躏。
凄凉诡异的笑声中,陆谦已渐渐不会动了。林冲却依旧木然僵立在那里。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他的姿势竟还未有丝毫变化。
他的目光充满着悲痛,无论谁看见了这样一双眼睛,都不禁要为那无法描述的悲哀而流泪。他的整个人更像是被割裂成了一片片,被火烧,被刀切,被碾成粉末。
他已经完全麻木。
阵阵朔风自破窗外涌进,忽然将油灯吹灭。地上的两具尸体映衬在凄冷的月光中,竟顿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诡秘。阴森的庙宇内,两壁上沉默的神≡谧6幼帕殖濉无论看见多卑鄙的情景,听见多惨的故事,它们都是不会开口的。它们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立在那里一样。
——但冥冥中却自有一双眼睛,在冷冷地审视着世人的一切行为,审视着他们的善良与罪恶、真诚与虚伪、高尚与卑鄙。你虽然永远也看不见这双眼睛,但“他”却一直存在着,并且一定会借助某些人的手,来执行“他”的法律,维护正义的尊严。
——只是有时候要等到这种正义的审判,未免也要等得太久了些,甚至是要付出无数血的代价。
忽然间,庙门“砰”的一声巨响。
两扇七十九斤重的门板竟霍然被撞得飞起,轰然落地,将地面青砖撞碎了数十块。
一个直径二尺、全身尖刺的大铁球,径直从外面滚了进来。
四
大铁球一直滚到离林冲后背仅有一丈二尺处,骤然停住。
林冲依旧没有动。过了一会儿,那铁球自己却动了。
但闻“轧轧”声响不绝,铁球宛如莲花开放,自顶上瓣瓣裂开。一个滚圆小巧的头颅随即从里面探了出来。
那人自铁球中慢慢爬出,身材不到二尺,竟是个畸形的侏儒。一双细小的眼睛里含着说不出的猥亵和恶毒。
只见他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孩衣服,围着花围裙,头上扎着好几根冲天小辫、脚上的一双布鞋上还绣着老虎。单看这身打扮和他短小羸弱的身材,你会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天真弱稚的幼童。但你若是看到他满脸邋遢的胡渣与那种野兽般残忍冷漠、充满恶毒的眼神,就会惊觉他原来也是个发育完全的男人。
他脸上的五官倒一个也不缺,可就是偏偏长错了地方:左眼比右眼低,鼻子比嘴巴大,一对尖尖的耳朵上长满一层白毛,满口的龋齿已几乎要顶破嘴唇,简直就是老天爷在造他的时候,稀里糊涂地捏坏了模子。
这虽然是一个让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的怪童,林冲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因心底的悲哀已让他对外界的变化充耳不闻。妻子的死讯,也似已夺走了他所有的力量。
侏儒直起身子,“咯咯”怪笑起来,充满得意的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下落:“林冲,你还不束手就擒么?旁人都以为你没有中毒,但我却知道你确确实实是中毒了——只不过你倒还沉得住气而已。”
他见林冲闭口不言,复又悠然道:“你方才手拿香囊查看时虽避开了陆谦的目光,却不知刚好朝向我的藏身之处……‘三更僵尸散’的毒性早已渗透你掌上肌肤。只不过陆富二人自持凭借合力偷袭,必然杀得了你,才没有投下立竿见影的烈药,不曾想却反被你所杀。”
林冲的背影虽依旧挺得笔直,但意志却早已崩溃了。此刻若是那侏儒一击出手,很可能便可以致他于死地。
但那侏儒却似并未有出手之意,反而越说越得意,喋喋不休道:“你方才一番拼力搏杀,加上悲痛攻心,毒性早已随翻涌的血气扩散周身。不出今夜三更,你便会四肢溃烂而亡,《九天玄女经》的着落终究还是掉到了我的手里!”
林冲竟还是没有回答。侏儒目光闪动,狞笑道:“林教头莫非在唱空城计?那可就打错了算盘——我做生意一向精得很,亏本的买卖可是从来不做的!”
他纵声大笑道:“你就算情知必死,难道也不想做个明白鬼,看看自己胸口上的皮究竟是落在谁手里了么?”
林冲身子一震,终于缓缓转了过来。侏儒已长声道:“‘铁算卖人头,见利而忘义’,看看我的身材,难道你还想不到么?”
林冲紧咬着牙,缓缓道:“‘铁算童子’杜五……七年前你被天伊门馆主‘追风剑’宋奔雷一掌打下深崖,竟然还没有死!”
侏儒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林教头还没有忘记我杜五!我这次要卖的……可是林教头的人头了!那香囊上的毒,本就是我偷偷瞧着陆谦他们下的!”
昏暗的灯光中,他短小的左手已自怀中掏出一只黑黝黝的铁算盘来。
此刻林冲心里早已绝望了。他方才之所以能够用浑厚内力镇住毒性,除掉强敌,只是因为他还要留住性命一家团聚。但他此时不仅已是毒气攻心,强弩之末,而且就连意志也被妻子的死讯所彻底击垮。
死,对他来说,甚至是一种解脱。
杜五还是不紧不慢地等着,因为他知道再有半个时辰,林冲必然毒发晕倒。这个诡异毒辣的“铁算童子”竟然是毫发算尽,丁点儿也不肯吃亏。
眼看三更将至,林冲身子一晃,已然倒了下去。
铁算童子双眼放光,纵步上前,左手铁算盘霍霍生风,就要砸下。
庙门外却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铁算童子,你再敢动一动,就是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