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4
|本章字节:7818字
——雨夜电闪,岂非最好的杀人时机?
——长剑如雪,也正是用来行刺最好的武器。
只是宋江和李师师的人呢?
他们又在哪里?
四人的目光,已落在隆起的床铺之上。
只见薄被裹身,黑发微露。宋江不正躺在床上熟睡么?
——只怕这一觉,他竟是再也睡不醒了。
四人相互间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身子慢慢向床边靠拢,动作更慢,更轻。
四柄长剑忽然同时出手!
长剑疾逾闪电,直取宋江胸口要害。剑法干净利落,四柄剑所发出的破风之声竟已完全相互抵消!
只听“呲”的一声,四柄剑皆已刺入。
四人只觉得入手颇有弹性,心知得手,更不停留,拔剑翻身,鱼贯跃出窗外,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没。
却有一个矫捷灵动的身影自墙角阴影处掠出,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许久,一盏灯重新燃起。
于是灯光复又洒满了屋内每一个角落。与方才比起来,一切似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床中的人呢?
——宋江难道真的已遭毒手?
李师师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立在床边,缓缓掀开了被子。
——床铺和枕头上正放着几大块生牛肉,枕头顶端搁着一大束黑色马尾,厚厚的被子盖上去,黑暗中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熟睡的人。
却见摆在“胸口”位置的那一块牛肉,赫然已被洞穿了四个窄窄的口子。原来四名刺客连夜潜伏小心翼翼所行刺的,竟是这样的一个假人。他们若是知道了真相,只怕连鼻子都要被气歪!
若是要生擒四人,原本也并非难事。但宋江正是要将计就计,令对方自以为已经得手。只因无论是谁,在做完刚才的事情之后,一定都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而且他们既然认为已经得手,难免都会有些疏忽大意。这正是跟踪的最好机会。更何况跟踪之人本是轻功冠绝天下的宋江,他们又怎能察觉?
只见四人高纵低跃,已在雨中朝着郊外飞掠。
宋江始终与他们保持着十丈左右之距,眼见脚下无数栋砖墙房舍飞快地倒退而去,凉丝丝的夜雨迎面洒在脸上。这种雨夜之中御风疾行的快感,的确很能让人振奋。
很快,他们便已经出村了。
四周夜幕中渐渐出现了座座峰峦的轮廓。满山松涛也似在夜风中永无休止。又行了一刻钟,四人忽然自左侧一大丛藤萝灌木的背后,掠下了一片隐蔽的山崖。
自山腰至山脚,山势忽然陡绝,怪石峥嵘,如若利斧悬空,稍不留心就会被割得头破血流,四人纵然轻功不弱,此刻也不得放慢了步子。
山脚之下,赫然竟是一座修建得十分隐蔽的庭院。若是从坡顶俯瞰,根本意想不到这里竟会有如此恢弘精巧的建筑,四人来到门前,敲了敲门环。门几乎是立刻便开了。
四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内。
——难道这里竟是“铁骑帮”总舵?
宋江稍候了片刻,双臂一振,身子便如纸鸢一般,无声无息地滑了过去。
他静静伏在墙头,身影便已与无边夜色融为一体。只见庭院重重,数百人聚集在大院之内,虽人头攒动,却是鸦雀无声。远处东面的一间厢房之内隐约有灯光射出。
他沉吟片刻,轻轻地飞掠上那间屋顶,使出“壁虎游墙”的绝顶轻功,紧贴着墙壁慢慢向屋檐下滑去,全身竟柔软得就似没有骨头一般。秋夜的雨声此刻也成了他最好的掩护,院内人数虽众,却无一人发现他的行踪。
房间窗户紧闭,依稀有人声传来。宋江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将窗户纸戳破一个小洞,向里面望去。
但见屋内灯烛明亮,十余人团团围坐。方才的四名黑衣刺客皆已除下面巾,只见一人虎目鹰鼻、满脸精悍之色;一人国字脸形、面方大耳;一人颧骨高突、相貌清瘦;还有一人尖下巴、凸嘴唇,双目深陷眼眶,看上去无精打采,竟像是已饿了三年的痨病鬼。
白天所遇的朱仝赫然正坐在四人旁边,与一个秀才打扮、双肩微削的中年文士低声交谈。其余之人皆是虎背熊腰、剽悍健壮。一个相貌威武、眼如铜铃的高大壮汉正对房门而坐,似是这帮人的首领。
他一脸喜色,开口问道:“欧鹏,你们可是得手了?”
那满脸精悍之色的汉子应道:“不错。檄天之幸,宋江那贼子已被我们杀了!”众人听到这句话,皆是轻声欢呼,面上露出说不出的喜悦之情。
宋江心下自是无比疑惑——他涉足江湖虽只有短短二年余,但侠名远播,名动四方,从未有人当面对他讲过半句诬蔑之言。现在众人却口口声声称他为贼子,实为前所未有,似乎已是认定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但见众人欢喜的神色中,却又带着激动悲愤之情,并无半点作伪。他心知要揭开这个谜团,便一定要耐着性子听下去。
四
那眼如铜铃的壮汉沉声道:“各位兄弟,前日童贯那狗宦官为皇帝老儿采购‘花石纲’途经此地,本帮‘急先锋’索超、‘丑驸马’宣赞率铁骑、神剑两堂昼夜埋伏,只为取他项上人头。却没想到宋江昨日午时前来铁骑堂,口称要一同除恶。两位堂主心想‘及时雨’的名头在江湖上也颇有口碑,便应允下来……”
他胸膛急剧起伏,显然胸中气愤难平,怒道:“谁知那厮人面兽心,竟先行告密,引那童贯数百手下前来围捕。铁骑、神剑两堂百余位兄弟几乎死伤殆尽,索、宣两堂主力战之下也力竭被捕。今日多亏朱仝兄弟找到那厮的下落,这仇,本帮终于算报了!”
那国字脸形、面方大耳的黑衣人微喟道:“我等虽已得手,只不过手段却也有失光明磊落……”
眼如铜铃的壮汉沉声叱道:“金大坚兄弟,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那贼子为虎作伥,其罪当死。大义当前,我们就算坏了自己名声,也顾不了那么多的!”
金大坚微微一凛,肃然垂首道:“秦护法说的是!”
中年文士插口道:“秦护法,你连夜发出‘飞骑令’,将五百里内的帮中兄弟全部召集至神剑堂。现今宋江既死,当务之急,便是如何营救两位堂主。”
那壮汉点头道:“萧让兄弟所言极是——不知打探消息的‘长弓堂’兄弟可曾回来了?”
那被称作萧让的中年文士应道:“不错,兄弟们已探听出二位堂主现被囚于县衙铁牢。明日童贯动身回京,便要将他们一同押送回去。”
朱仝急切道:“事不宜迟,今晚便要动手!”
萧让双手伏案,皱眉道:“那县衙铁牢平时虽不堪一击,但今晚却有童贯身边八大高手轮流守夜,加上二百张强弓硬弩遍布铁牢四周,我等若贸然前去,恐怕非但救不了他们,帮中兄弟更是死伤无计。”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做不得声。朱仝一拳擂在桌上,恨声道:“秦明,帮主现于河北料理事务未归,帮中兄弟便以你铁手护法为首。索超和宣赞到底怎样的救法,还需你发下话来!”
秦明双眉轩起,思索片刻,随即沉声道:“众位兄弟,索、宣两位堂主为了天下大义舍身赴难,他们的性命必定是要救的!”
这几句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无返顾,众人纷纷应声称是。只听他接道:“只是铁牢护卫若真如此严密,那么营救时机倒不如选在童贯回京之路上。”
萧让应声道:“不错!此时我们去劫营,正是敌暗我明,对方以逸待劳,胜算微乎其微。而如在中途劫杀,则是敌在明,我在暗。出其不备,获胜机会便大了许多。”
朱仝插口道:“依你之见,埋伏之地应选在何处?”
萧让目视着秦明,缓缓道:“翠屏山。”
秦明击掌叫道:“萧堂主好计策!翠屏山地势险要,山下仅有一条通路,被两边陡峭峻岭相夹,当真伏兵必胜。”
便在此时,一人急急推门而入,神情紧张,嘶声道:“秦护法,童贯手下四名高手带了数百捕快,已快追到这里了!”
萧让面色一变,失声道:“莫非他们是一路跟踪‘长弓堂’的兄弟查到此处?”
朱仝霍然起身,大呼道:“这里虽非本帮总坛,但怎容鼠辈猖狂?我等就算浴血而死,也不能辱没了‘铁骑帮’的名声!”
秦明尚未发话,只听窗外一人在半空中“咯咯”笑道:“死到临头,还要这般嘴硬!”
众人闻声皆是悚然大惊——这里十余人个个武功不凡,竟未有一人察觉此人是何时来到窗外的。
宋江却早瞧见了。
他俯身檐下,屏息凝神,藏在无边黑暗之中,别人虽看不见他,他却清清楚楚地将每一个细节都瞧在眼内。
只见一个头大如笆斗、身长不满五尺之人,自无边夜色中飘飘而来,稳稳地落在地上。秋雨虽细密,但他肩头之上却只打湿了数点。这种长相的人竟会有如此飘逸脱俗的轻功,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谁也不敢相信。
——要是他的长相能及到轻功的一半,那便可以迷倒不知多少女孩子了。
只可惜他没有。他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头猩猩。
那人头上生着一蓬乱糟糟的深棕色头发,两条浓眉几乎纠结成一线,乱草般的黑胡子中露出一张血盆大口,下肢虽短小如幼童,但一双粗壮有力、满是黑毛的手臂却长得吓人,几乎已垂到足踝。
黑夜里,那人的一双眼睛闪着绿光,口中“咯咯”笑着。光听那笑声早已足以令人毛骨悚然,若是再看到他那张毛茸茸的脸孔,只怕十人中有九个都会被吓昏。
那“金猴”孙猿的相貌本也算丑怪之极,但跟他一比起来,简直就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