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安春山片甲不留

作者:张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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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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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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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694字

郭景云从床上立刻跳起来,心中愤愤不平。“让我‘暂勿突围,仍固守待援。’这个命令为什么由安小个子转来?总司令不来电报,难道真的要他收容我吗?岂有此理,欺人太甚。”他马上电询北平“剿总”,是突围?还是固守?


傅作义来电:“固守待援,暂勿突围。”


郭景云的心完全凉了,第一,命令没有直接给他下达,而由安春山转达;第二,北平“剿总”委派安春山为平绥东段收容总指挥。他感到这是奇耻大辱,火冒三丈地说:“我堂堂三十五军军长,让安小个子收容?仗还没打,就如此安排,我宁死也不叫他收容!”


本来,郭景云与安春山各有各的打算。郭景云怕突围被解放军击溃,想叫安春山的二五。师打进新保安接他。这样,他就可以不受损失,安全返平。何况这是傅总司令的命令,安春山应该服从!


安春山在怀来,生怕后边守康庄、八达岭的十六军不能挡住解放军。如康庄不守,十六军被歼,他则背后受敌。他请示北平傅作义,问是否准备在这里会战?傅作义避而不答,他再三请示,傅才说:“你看着办吧。”


历来,傅作义指挥作战,考虑周到,命令果断,斩钉截铁,现在主帅决心动摇,怎么办?


安春山不知道郭景云为什么冒这么大火气,一定要我到新保安接应。他一查电报,原来委派他为平绥东段地区总指挥,电码译错,译成“平绥东段收容总指挥,”无怪乎郭景云如此气愤。


安春山决定再与郭景云联络。


郭景云总认为安春山不执行傅作义的命令,没有到新保安城接他。不到前线亲自指挥,而让副军长前来应付,是有意看他的笑话,故而不与安春山接话。


安春山在怀来感到一个团的兵力太单薄,无法固守。他决定率军部人员先期回平,几次登火车,但都被北平来电制止。


“临阵脱逃,要受军法处分。”安春山左思右想,改变了主意,要乘汽车到前方。


可是,当随行人员登上汽车后,他又下命令停止。他再次查阅北平总部的电报,确是要他坚守怀来城。正在他行止不定,莫衷一是的时候,又接总部一份加急电报,他颤抖着双手,打开电报夹,用惶恐、畏惧的眼光急忙,以为又是训斥、制止他返回北平。可是他看完之后,脸上顿时浮起了笑容,心情安定下来。


“总司令完全体谅我们的处境,派十六军1个师来增援我们,先遣团即可到达。”安春山向他的作战参谋说,“你马上派人去迎接。”


安春山高兴地看墙上挂起来的作战地图,计算着怀来至北平的路程,看当中的地形。他命令再和被围的郭景云联系,但仍无结果。


当他正责骂电务人员饭桶草包时,作战参谋慌慌张张进来了。一迈门槛,几乎’摔倒。


“军长,不好了,派去迎接十六军的人,连人带东西都被俘去了。……守南口、居庸关的十六:军,不战而逃。……平张交通线全被切断。……”


安春山听后,目瞪口呆,后路被切断了!


这时,副军长王法之带着残兵败将从新保安东南的马圈子村溃退下来。下一步棋怎么走?安春山束手无策,他把情况报告北平“剿总”,请求援助。傅作义复电倒征询他的意见。电报说:“郭军长已决定固守新保安,你军决定如何?望提出意见。”


情况紧张,安春山立即复电“打回北平去”。


谈何容易?平绥铁路、公路都被切断,居庸关、八达岭著名天险被解放军占领,怎么打回北平去?


安春山把他的幕僚找来。大家研究,最后决定,从怀来南山十八家子村,穿过长城要隘镇边城、横岭,经平西的斋堂、门头沟、石景山回北平。决心下定后,他召集团长和独立营长以上的军官紧急会议。宣布:


“康庄的十六军处境不利,的先头部队已迫近怀来。围攻新保安的,将以较小的兵力阻止三十五军的突围,而以主力先在怀来解决我们。怀来城防本来可守,但内无粮弹,外无援兵。如打回北平去,居庸关、八达岭是著名天险,不能通过。当前唯一的出路,是从十八家子出击,抢先占领横岭关,夺路返回北平。”


个小声大的安春山,今天讲话却是低音。师长、团长们紧皱眉头,他们从新保安方向连夜溃:退,疲惫不堪,有的人听着听着竟然闭目鼾睡,打起呼噜来了。安春山叫醒他们骂道:“到性命攸关的节骨眼上,你们还睡,要不要脑袋了?”


“军长,我们实在困乏到极点了。3天3夜都没闭眼。”他们都难为情,自己用拳头打自己的脑袋,咒骂自己:“没用的东西。”


安春山看军官们的疲惫情况,感到部队成了强弩之末,无能为力了。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提高了嗓门,勉强继续解释他的决定。他说:


“这条路经过共区,山势陡峭,汽车战马难以通过。可是当前这里没有主力,我们出敌不意,可能由此突出去,我判断,我们大部队在共区行进,必被发觉。他们可能抢先占领横岭关,截断我军。但是,我有骑兵,在重炮掩护下,完全可以首先占领横岭关。只要占领横岭关,便活了一半。否则,可能全军覆灾。总之,这条线路是唯一的生路。占领横岭关,便可以把抛在后面。我们是走此生路,还是死守怀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回答:“走这条生路。抢占长城隘口横岭关!”


怀来南山是老解放区,群众组织得非常严密,民兵英勇善战。在保卫张家口时,晋察冀野战军就以镇边城、横岭关地区为防线,对这一地带地形,是非常熟悉。


安春山出怀来城,检查了部队轻装撤退情况,他看到先头部队过了一条河,进入怀来南山的十八家子村,他便随军部警卫营行进。


解放军发觉了敌人的企图,以山炮、野炮向十八家子进行横断射击,但火力不强,安春山命令部队仍照前令行进。他跑到前边问二五。师的士兵,是否走得动,士兵们回答说:“走还是能走,就是两三天都没吃一顿饱饭,没喝上水,实在受不了。”


天黑,安春山率部队到十八家子。这是山口,两壁高山,中间羊肠小道,车马堵塞,后面的队伍,都停下来。


“要坏事,恐怕过不了横岭关。”安春山心里想,他马上抓住二五○师1个团。这个团是他亲自带过的。现在他决定要亲自率领,向横岭关急进。


到了横岭关,骑兵大队已占领横岭关附近的制高点,并未发现什么情况。安春山这才放心,他把这个团交给赶来的二五。师师长指挥,自己随军部特务营行动。他命令二五。师师长紧跟骑兵大队,迅速行进。可是过了横岭关,官兵疲劳已极,戒备松懈,只要一停便睡,一睡便起不来,他们3天3夜的行军,人疲马乏,倒在地上就睡着了。传令兵找不到长官,部队失去了指挥。


敌一。四军军部和一小部分队伍,通过横岭关很顺利,就麻痹大意了。可是一过关口,情况突然变化,掩护团不知去向。队伍被解放军截成两段,顿时混乱。军部架起电台与二五。师联系,毫无回音。


这时,安春山既不下令部队前进,也不召集军官部署作战。原来山深林茂,他们走错了方向,根本不知走到了哪里。安春山在休息时,倒在土堰上也睡着了。


当他醒来时,天已大亮。怀来、康庄方向升起了红绿色的信号弹,他判断这是解放军追击的命令,于是,他把军部的人叫起来,立即出发。


中午,部队又困又饿,实在走不动,安春山命令停止、休息,分散作饭。否则,部队就无力行军作战,不能出山,也回不了北平。


他命令架起电台,再次和二五。师联系,可是,仍然联系不到。他大发脾气,一讲话就发火。生完气就睡觉。于是,官也睡,兵也睡,遍地都是睡着的人。


安春山醒来,突然决定,就地分散在附近小村宿营。


“这些小山村,又小又分散,有了事可不好办,还是出山后再宿营。二五。师不会垮,说不定从别的山沟走了。”副军长王法之向安春山建议。


“二五。师如果通过横岭关,无论从哪里走,也不能不跟我联系。你们觉得这地方不安全,你们先出山吧!”安春山回答说。


王法之听后心里很恼火,觉得安春山不听他的建议,故意侮辱他。人们常说主官吃肉菜,副职吃泔水,是有道理的,自己是副职,只好从命。


安春山带军部和骑兵大队200人刚刚宿营,特务营在后边还没有跟来,卫兵还没有派出,突然山头响起了“哒哒哒”机枪连发声。从望远镜看去,是解放军追来了。人数不多,只是用轻机枪和步枪射击,也没有下山攻击。


安春山慌忙派骑兵通知工兵营和特务营抵抗,但是他所派出的通讯员没有一个回来。他让电台和自己率领的两个师的师长联系,都联系不上。只好向北平总部呼叫。请求派飞机援助。


这是徒劳的,毫无音讯。他身边只有骑兵大队200多士兵,此外就是副军长、参谋长了。特务营营长本来是他的拜把兄弟,这时连个招呼都不打,绕过军部逃跑了。


解放军在山头上吹起了冲锋号,冲下山来,直捣一。四军军部。


安春山感到大山倾倒了。心神不定,精神恍惚。特别是两个师,丢的丢,散的散,溃不成军,最后连个特务营都没剩下,回北平也无法交代。他绝望了,拿起手枪就要自杀。


副军长王法之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何必闹这一套。你要决心死,我陪着你,就在这间小屋里抵抗,打死算完,不愿在这里死,咱们就逃跑。”


安春山听从了王法之的劝告,两人率领几个参谋,由10名骑兵、传今兵掩护,越墙逃跑。


他们一路胆战心惊,生怕被解放军发觉,爬山越岭,进入一条山沟。枪声好像远了。安春山回头一看,副军长王法之丢了。地图也丢了。究竟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只是盲目地在高山深沟之间乱窜。随员越来越少,前面一个小村,他不敢进去问路,生怕遇上解放军。


他正犹豫往哪条小沟逃走的时候,突然一声:“站住!举起手来!”


安舂山停止在一个小山坡下,举起了两手。


那是一个妇女的声音。安春山抬头瞟了一眼,看到是一位年轻的山村姑娘,双手端着美式的冲锋枪,后边还有几个民兵都端着枪对准他。


“你是干什么的?”赵冬梅将枪口死死对准安春山。


“伙夫,伙夫。”


“看你这个猴相!”年轻俊俏的赵冬梅,横眉冷对,骂道,“我们等了好几天,断定你们会从这儿逃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安春山连连点头,不敢答复,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是解放区,老根据地!懂吗?你们这帮害人精!好啦,现在,你们全都完蛋啦!,


“是,是。时候一到,立刻就报。”安春山几天不洗脸,个子矮小,戴着一顶又脏又油的军帽,穿着一身破旧军装,他伪装成伙夫,谁也看不出来。他什么时候穿上了士兵的衣服,冒充伙夫的倒霉相,竟使一同被俘的官兵也感到惊奇。他们心里都在想:军长还有这么两下子。


赵冬梅把安春山送交给解放军。解放军的一位干部迎面走来,和她握手,向她表示感谢,她早就看出是李顺保。


赵冬梅低下了头,笑了笑,心里挺高兴。她经过监狱的考验,和战场上血和炮火的锻炼,英姿飒爽,毫无娇柔气质。


“我只尽了自己应尽的责任!我把他交给你们处理,请给我开个收条吧!”


李顺保点点头,说:“好吧!”


在战场上相会,是两人日夜盼望的。她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战争紧张,只能压缩为一句话:“你身体好吗?”


李顺保说:“好。你呢?”


他也有许多话要说,但哪有时间啊!


他没有查出安春山的身份,于是按照政策,优待俘虏,发给他回北平的还乡证和几元人民币作路费,并对他说:“革命自愿,绝不勉强,愿干者留,不干就放。放下武器,不咎既往,或干或放,都起作用。”


这样安春山就被释放,他片甲不留,只身逃回北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