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南岸、北岸？这个概念不准确，河流走向迂回曲折，南岸、北岸不能正确反映地理位置，应该用某地某河的左岸右岸，尤其在电报上更应该准确无误。”周恩来说完，看了看年轻的新参谋又说，“以后要注意，否则会误了大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新参谋有点拘谨不安。可是一看周恩来副主席慈祥的面孔和诲人不倦的神态，很快摆脱了尴尬的局面，顺手送上一张作战情况统计表。

周恩来左手按住表报，右手握着毛笔，逐项审查，亲自计算，发现统计的总数与分数相加的总和不符。他把这位年轻参谋叫到跟前说：

“工作必须细心谨慎，我们公布出去的电文，特别是战报，不仅全国、全世界人民都注意，反革命也要研究。战报数字如果有错误，公布出去，贻笑天下，造成恶果和损失，严重地影响党和军队的威信。”

他历来布置工作，都把方针、任务、方法、步骤，以及时间、地点要求交代清楚，重要事情，亲自力行。

今夜（27日）凌晨两个半小时之内，参谋人员连续3次进出他的卧室兼办公室。因为他在晨4时半、6时、7时3次亲笔书面向报告情况。

第一次写道：

主席：

已与聂通了电话，要他转令三纵连26号在内以4天行程赶到满城。他说以5天赶到，每天已将近百里。我要他仍以此命令转告郑维山（三纵司令），他定今日接通电话后即转告郑，并催其轻装取捷径按4天行程赶到。七纵主力于今（27日）夜到达完县、方顺桥、高阳以西之线布防。军区给他们的命令，是坚守方顺桥到唐河两线，以待三纵到达。其他一个旅，则尚在来沙河途中。顷聂第二次电话，他已将提前一天到满城的命令，经北岳电话，转告三纵。三纵今（27）日，可能赶到紫荆关以北。地方已在动员，物资在疏散。

周恩来

27日4时半第二次写道：

主席：

三纵昨（26）日上午方得到出发命令，得令下午即走，故昨日下午及夜间均在走路。今日恐须下午才能出发，俟叫通电话后，专告聂转达你的指示。

周恩来

27日6时第三次写道：

主席：

顷与聂电话，三纵昨天多部分时间，是白天行军。在山沟走不成问题。今天，得催其3天（今天起）赶到满城当更会白天走。已告其再以电话通知。给各县命令已告。与各县通电话，须经过地委。现新乐、望都、安国、高阳等县，均由孙毅及九地委在直接指挥，完、唐、曲阳、行唐等县，则由四地委在指挥。石门附近各县，则由萧克指挥。聂经过他们三处，与各县联络。并负责检查各条道路要点及纵深的破坏情形与民兵日夜的袭扰。聂总认为如三纵队赶到出现，及我正面阻敌3天，可能破坏敌之袭击计划。今天下午，当再检查其执行程度。

周恩来

27日7时

“周副主席，该休息了。已是拂晓，天大亮了。”秘书悄悄进屋，催促周恩来同志。

“人总是通过工作，去获得力量和鼓舞的。做一个共产党员，他的任务就是工作，完成党的工作。”周恩来说。

“要工作，也要休息啊！列宁说过，不会休息，就不会工作。”秘书争辩说。

“哈哈！你成了哲学家啦！”周恩来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接着说，“你看，我坐在椅子上，不也是很好地休息吗？”

人们都喜欢和周恩来谈话。在延安一次谈话中，有人对他说：“我们研究过骆驼的性格和品质。它顽强、坚韧，吃苦耐劳，忍饥忍温，能负重跋涉于戈壁沙漠，抵御狂风暴雨，抗寒抗病，团结拒敌。被称为‘沙漠之舟’。但它从不哗众取宠，总是默默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坚持不懈为人类效力。周恩来同志，你就是我们革命队伍中的一头骆驼。”

“不，只是一头驴子。”周恩来谦逊地说。

毛驴在人民生活中和生产中所起的作用，不可估量。在革命战争中，运粮送弹，劳苦功高，我们应当努力学习周恩来同志，加强锻炼，为革命勇挑重担。

周恩来具有伟大政治家的心怀，他豪放热情，潇洒的外交家风度，和哲学家雄辩的口才，博得人们的称赞。遇到纷纭复杂的难于解决的问题，他总能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在和敌人谈判时，他把原则性和灵活性结合起来，抓住要害，说服对方，使人心悦诚服，只好按他提出的条件和办法解决。在重大政治问题上，没有一次不是他代表进行谈判的。

但是，他并不把政治谈判作为解决一切问题的唯一手段。当敌人大举向革命进攻时，他是敢于斗争的勇士。从南京撤回延安时，他说：

“对于敌人，现在只有横眉冷对千夫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对于人民，我们要如同孺子牛一样地为他们做牛，要诚诚恳恳，老老实实地为人民服务。我们要有所恨，有所怒，有所爱，有所为。过去历史上有多少暴君、皇帝、独裁者，都一个一个地倒下去了。但是，历史上多少奴隶、被压迫者、农民，却牢牢地站住，而且成长壮大下去。人民的世纪到了，所以，应该像牛一样，努力奋斗，团结一致，为人民服务，死而后已。”

当前不是进行谈判，而是指挥千军万马作战。他全神贯注，捕捉战机。

“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我们必须和敌人抢时间争速度。只有抢在敌人前头，才能粉碎敌人偷袭石家庄的阴谋。”他自言自语，浓眉下的两只大眼睛明亮、刚毅、果敢，闪闪发光。

实在困了，他用食指将万金油抹在太阳穴上，继续工作。睡魔再次向他袭来，他用冷水浇头，继续批示前方电报。

“你先睡吧，我要把文件准备好，以便清晨送到毛主席的办公桌上。”他对催他睡觉的秘书说。

“办公桌？是院里那个石碾吗？”秘书问。

“对！就是那个石碾。”周恩来回答后，又问：“你们打扫干净了吗？”

“完全砌好，擦净了。不信你明天看看。”

“那明天我倒要去看看。”周恩来放下笔，伸伸腰，振奋一下精神。

他记得，战士们要拆掉石碾上的滚子，毛主席见了制止说：“别拆。把石碾整个保留着。砌成书桌。”

周恩来非常赞成，笑着对战士们说：“主席想得周到，我们走了，老百姓还可以用这个碾子。”

第二天黎明，他果真来到石碾附近检查，一点牲畜粪尿味都没有。战士们不仅把石碾砌成书桌，还在牲畜道上垫了一层新土。清风徐来，西柏坡山头松林散发的清香气味，阵阵飘来。院里的梨树叶，沙沙作响。蓦地一群麻雀飞了。周恩来马上回到办公室。

他抓住电话机，问聂荣臻：“三纵今天能否到达紫荆关？”

“三纵连续走了‘两天两夜，行程270多里，终于翻过紫荆关，提前到达该纵的后方基地小兰村附近。”聂荣臻回答说。

“昨天我向毛主席报告了三纵出发的情况，他很满意，说他们过紫荆关后，改为白天走路，晚间休息。”周恩来说，“白天视度好，三纵尽可能地加快速度。突袭之敌今天已集结保定，明天会合刘化南师南犯，七纵和地方部队至少可在保定到唐河段阻敌两天以上，只要三纵赶到望都地区，就有破敌把握。”

聂荣臻立即以电话告三纵司令员郑维山。

在急行军的郑维山，刚坐下休息，正准备吃点东西。他接到电话时，太阳已落山，部队休息有3小时了。他传达上级指示后，命令部队立即上路。

29日下午3时，先头部队到达满城西南，离望都城不到80里。这时军区聂荣臻司令员转来电话：

“周副主席再次问三纵能否如期到达？傅作义的三十五军和十六军已出动，今晚可到保定。军委已令二兵团主力南进，要三纵与七纵会合后正面阻击敌人，准备与二兵团主力南北合击，打一个大歼灭战！”

第三纵队原预定在10月下旬，将敌暂三军一部诱至涿鹿矾山堡一线，进行围歼。接到聂荣臻转达周恩来的命令后，立即收兵，轻装、隐蔽，取捷径，日夜兼程，在丛山叠嶂中，每天要走100里以上，决心以4天时间走500里，赶到满城。

指战员们听说要保卫石家庄，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不用动员，大家进发出了对敌人极大的仇恨，把它变成无穷的力量，虽然他们半年来转战长城线已有万里，疲劳已极，现在情况紧急，谁也不肯掉队。汗水湿透了衣服，战马在山路上走，马蹄钉的铁掌踏过的石块，在黑夜中跌跌撞撞，发出闪闪火星，如飞舞的萤火虫的绿色光点，倒给战士们照亮一点路程。

大家都咬紧牙关，走！跟上队。

现在听到要在满城、望都地区打个歼灭战，这不是第二个清风店歼灭战吗？

郑维山生怕不能按时赶到，贻误军机，命令部队再次轻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望都。

战士们把米袋、背包和生活用品，统统都丢掉，只剩下武器弹药，强行军，不休息，终于在30日晨，提前一天到达望都。郑维山感到满意，但他此刻又接到侦察员的报告，敌九十四军右翼突破了望都防线，正向唐河以南进犯，我七纵已转退沙河一线布防抗击。

“问题严重，唐河到沙河50里，沙河到石家庄100里，如果敌人突进，七纵在沙河立足未稳，后果不堪设想！”郑维山有些担心地说。

随即，他下达命令：“火速前进，不怕疲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沙河一线，发扬清风店急行军的传统，会合七纵阻住敌人！”指战员们都知道问题严重，实行了飞行军。终于在31日晨，赶到沙河以北地区。

郑维山立即派人与七纵联系，并用电话报告聂荣臻。“你们赶到了敌人的前面，很好！周副主席让我转告你们，傅作义得知你们到达望都，惧怕九十四军被歼，已令其回逃，敌韩迪师已逃回望都县城。”聂荣臻非常满意部队不怕艰苦，不怕疲劳，坚决完成保卫石家庄、保卫党中央的任务。他高兴地大声对着电话机说，“你们辛苦了，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敌人撤得慢，四纵又能赶到，争取在满城地区打一仗，吃掉敌人一部。”

三纵日夜兼程，跑了600里山路，兵团主力飞越平绥路，火速南下，到达冀西。

罗瑞卿、杨得志、耿飚感到欣慰和满意。战士们高兴的心情，冲走了疲劳。全军上下。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们渴望再打一个清风店歼灭战。

部队在急速行动之前，周恩来运筹帷幄，调兵遣将，还向提出了笔扫千军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