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南麓的公路上响起了枪声。并骑前进的罗瑞卿、杨得志，不约而同地举起望远镜，边走边观察情况。

张家口通往北平的公路上，烟尘滚滚，朔风卷起白雪，遮天蔽日。

隆隆的炮车和汽车的马达声，随着塞外的风声，越来越近。

不久，新保安方向又传来轰隆、轰——隆的炮声。

罗瑞卿狠狠地抽打枣红战马，它四蹄腾空，像箭一样，飞驰而去。前指的其他人员也随着疾驰。通讯员的战马越过兵团首长的坐骑，奔向长城附近的一个山村。

这里是第四纵队指挥所。罗瑞卿等下马之后，纵队司令员曾思玉出来迎接，并报告了当前敌人的动向。

第四纵队奉兵团命令，在第三纵队左翼向平绥进军，主力经一周的长途行军，在小五台山又遇到了风雪的袭击，先头部队第十旅，于12月6日攻占了涿鹿城，7日又占领下花园南面的宝兴煤矿。

十旅傅崇碧旅长报告：“下花园敌人大批汽车向东开，我立即到十旅指挥所，登山一望，敌人正向北平逃去。敌炮兵在公路北侧向我方轰击，我判定这是敌后卫部队。此时，新保安方向传来隆隆的炮声，证明敌人前卫部队与我十二旅接火了。”

“你们的部队现在哪里？”罗瑞卿急问。

“十旅在宝兴煤矿附近，十一旅先头团已到纵队指挥所附近。其主力正沿涿鹿、下花园公路开进。”

“中央军委刚来电报，命令我兵团一定要抓住敌三十五军。放跑了要受处分。命令你们部队马上出击，发扬你们猛打猛冲的战斗作风，无论如何绝不准放走一个敌人。”

“主力没有全部到达，只有一个先头团……”

“到达多少兵力，就投入多少，不惜一切代价，阻住敌人。”

罗瑞卿神态极为严肃，使曾思玉感到责任异常重大。

“我们马上出击，坚决完成任务，请罗政委放心。”

罗瑞卿听了曾思玉的回答后，就离开指挥所去十二旅。曾思玉命令第十旅迅速攻占下花园东站，尔后向新保安方向追击。他令十一旅先头团猛追，一定要抓住敌人。同时发报给第十二旅，要他们顽强阻击，纵队主力即可赶到。

这时，第四纵队政委王昭从第十二旅回到古石纵队指挥所。他一见曾思玉那疲惫而紧张的面孔，笑哈哈地说：“老兄，你们风雪行军，大大地辛苦了，来得真快呀！”

曾思玉见到王昭回来，非常高兴。两人分开指挥好久了，现在任务重大，政委回来，他忘记疲劳笑嘻嘻地学着王昭的平山县口音说：

“岂敢怠慢！放走了郭麻子，咱们就该挨40大板喽！刚才罗政委下令，不准放走三十五军一兵一卒！”

“我看照毛主席‘围而不打’，‘隔而不围’的作战方针，抓住敌人，牢牢地看起来，板子是挨不上的！，’

随后，王昭谈起第十二旅于12月6日首次攻克新保安城，7日在西八里、新保安地区阻击敌人的情况。曾思玉从王昭浮肿的眼眶上，看出第十二旅连日苦战的情景。他劝王政委好好休息，睡一个大觉。王昭却握着拳头，在自己的胸脯上捶了两下，用他浓重的平山县口音说：

“没一一关——系！再有它几天几夜，我也熬得过来啊！”

王昭精力充沛，充满了热情。他很早就投入党的怀抱。解放战争初期调到部队接替胡耀邦任第四纵队政治委员。他性格爽朗，坚毅沉着。和群众打成一片。既有地方f部做群众工作的经验，又有部队坚忍不拔、英勇奋斗的作风。他这种不畏艰险的革命乐观主义，感染了曾思玉和指挥所的干部。

“伙计，你早来一步，就可以直接向兵团首长报告了。他们焦急关心第十二旅能否顶住三十五军冲击。”曾思玉说。

第十二旅是1947年组建不久的部队，兵力及火力都不及敌三十五军，这样一个弱旅，总算把敌人的“王牌”军抓住了。这是一个奇迹。他们接令后星夜赶到新保安，消灭了敌人3（10多人，占领该城，并在新保安、西八里和东八里构筑了3道防线，阻击三十五车，等待兵团主力到达。

王昭听了曾思玉的话，又以乐观的声调说：“兵团首长视察到十二旅，可以看看十二二旅他们怎样发扬顽强的作风，阻击敌人。”

“是嘛，就得亲自察看，指挥员才能放心。”曾思玉说。

他是深有体会的。罗瑞卿、杨得志等首长离指挥所时，他放心不下，生怕敌人跑了。他给各旅发出追击命令之后，纵马飞驰，赶到新保安。敌人在逃跑路上，丢下了许多尸体，证明了第十二旅阻击得很顽强，但这不能判定敌人失败了。他感到最为担心的是，越近新保安，枪声越稀疏。快到新保安城时，连一声枪响也听不到了。

“莫非敌人占领新保安城，又从城里跑啦？”严重的责任感，使他不能等待侦察兵的报告，就自己带了参谋和骑兵通讯员，悄悄地走到新保安城下五六百米远的坟堆上，亲自观察。夜里，看不准，他又派两名通讯员徒步摸到城门附近侦察。忽然城里传来马达声，通讯员回跑时，新保安城上“叭！叭！”地开了枪。顿时，曾思玉没想到敌人的炮火无情，而闪过一个信念：“敌人没跑掉，缩回城内了。”他高兴得不知怎样又回到了指挥所。

罗瑞卿、杨得志等兵团首长，刚刚离开第四纵队指挥所，新保安方向就传来激烈的枪炮声。

“新保安方向有激战，说明第十二旅紧紧抓住敌人不放。我们去观察一下。”说着，杨得志接过通讯员递给他的马缰绳，拍拍马脖子，侧身跨上马。战马打了两个响喷嚏，身子转了两个弯，然后飞奔向前。

其他兵团首长也翻身上马，提起马缰绳，脚跟一磕马肚，战马便向前追逐，飞奔而去。

雪海茫茫，覆盖着雄伟蜿蜒的长城。塞外朔风，吹卷着白雪，沿着长城飞舞滚动。北国战地，严冬景色，气壮山河。

塞上冰雪，寒气逼人。朔风像针一样，扎着人们的脸面。罗瑞卿、杨得志、耿飚侧身纵马前进。

天气十分寒冷，但所有的战马，奔跑得全身热汗涔涔。

罗瑞卿、杨得志、耿飚等翻身下马，马身散发着汗的热气，在寒风中冒着白烟。

在十二旅的防御阵地跟前，旅长马卫华立即带领兵团首长进入地下指挥所，报告道：

“我们留在平绥路北执行任务，未随兵团南下保卫石家庄。当接到兵团迅速占领新保安，开辟阻敌战场的命令后，连夜行军，赶到指定地点，配合平绥路游击队抢修工事。并且在12月5日拂晓发起攻击，一举攻克新保安城。城内敌守护团第三营及地方反动武装共300多人，全部被歼。”

兵团首长对马卫华英勇果断的指挥，点头称赞，仔细听他的报告。

马卫华继续报告说：“我们根据情况分析，认为新保安距张家口140里，敌先头部队7日拂晓可到达，而兵团主力最快7日夜间才能赶到。敌三十五军都是机械化精锐部队，而我仅一个旅，无论兵力、火力，敌人都占绝对优势，因此阻击任务十分艰巨。我和政委罗立斌研究后，召开旅扩大党委会，会上决定组成3个梯队，采取纵深依次配置，将主要的兵力和兵器配置于平绥铁路、公路及其两侧地区，以节节抗击的战术，坚决阻止敌人。”

“看来，你们这个沉底炮真起作用哪！”罗瑞卿说，“这在围棋上也是安好的钉子。”

“我们面临严峻的考验，刚下达作战命令，兵团又来加急电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阻住敌人，不准放过三十五军，兵团主力即可赶到。’我反复地看电报。‘阻住’两字在我眼睛里不停地跳动，使我一夜没有睡觉。”马卫华说。

“1945年12月，你旅在晋察绥3省交界的丰镇城，不是打了个很漂亮的阻击战吗？”杨得志说道。

“是的，那次作战粉碎了敌人抢占战略要点的阴谋。”马卫华说。

“杨司令员留你们在平绥路北，当沉底炮使用，这是知人善用，知兵善战，是有远见哪！”罗瑞卿说。

“这是兵团的决定。”杨得志谦逊地说。

杨得志转过脸去，对十二旅旅长马卫华说：“这次敌人的主力是机械化部队，而且敌人夺路返平，必做垂死挣扎。你们3个团要改造地形，坚守阵地，节节抗击敌人。”

“哪够3个团，旅主力还在后边阻击敌人，不准放过三十五军。这个任务可不轻，我怕——”旅参谋长拿着电报请示旅长马卫华，急急忙忙进来，根本没看到兵团首长也在屋内。

“怕什么？怕伤亡吗？怕下面顶不住吗？怕什么？”罗瑞卿问道。

“伤亡并不可怕，只要能胜利。当然要以小的代价获取胜利。今天阻击战，敌伤亡400多人，仅向前蠕动了4公里。而我以小的代价有效地迟滞、消耗了敌人。我们运用丰镇阻击战经验。”参谋长说道。

“那你怕什么，怕老婆不来信吗？”旅长开玩笑地问。

“哪里，哪顾得上这个。我怕兵团主力不能按时赶到。他们还在几百里之外，就是拿出清风店战役急行军的那股劲，也得走几天，何况这里是山地，冰天雪地，人烟稀少，吃饭、宿营都成问题呀！”参谋长回答说。

杨得志没有注意听旅参谋长的话，因为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作战部署地图。他称赞地说：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