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帆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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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作义深知其意,正要转移话题,却见蒋介石把手一伸,制止了他的讲话,继续说下去:“去年,你就任华北‘剿总’司令,到天津视事,强调东北、华北联防,乃必然情势,因国家乃是整个一体的。冀热察绥晋实际力量,殊较微弱。……”
“石门失守后,聂荣臻主力窜到长城线,从背后威胁震击平、津、张、唐。华北战局,已不同于去年。现在,杨得志兵团猛攻热河走廊孔道古北口,威逼承德。”傅作义急忙陈述。
“唇亡齿寒。东北不守,华北难保。去年你们支持东北,兵出辽西。今年锦州吃紧,你们还应支援。”蒋介石以命令口气对傅作义说。
傅作义连忙点头称诺。
蒋介石接着谈到援锦部署:(1)从华北抽5个师海运至锦西,会合锦西原来的4个师,共9个师约9万人的兵力,直接援助相距80里的锦州,这是最重要的。另由烟台撤退的两个师近两万人,赶运葫芦岛。(2)沈阳抽主力5个军12个师又3个骑兵旅约12万人,出新民、彰武、新立屯,切断攻锦部队的后方铁路交通。如此,不仅锦州之围可解,并可策应长春撤退。(3)令长春郑洞国部6个师突围。谈完,蒋介石板着面孔下令:
“上述部署关系东北、华北战局,各部均不得违误。明天我由平飞沪,听候你们的报告。”
蒋介石悄然离平飞沪的消息,平、津、张各报都显著刊登,说此次蒋总统赴华北之际,正值辽西大战。华北、东北配合,将采取主力攻势。
当时,国民党军队在数量上还占有优势,但防御体系已支离破碎,没有完整的战线了。几个主要集团已被限制在狭小的地带,被分割在几个孤立的地区:一是徐州的刘峙集团,共60余万人,被限制在徐州地区和陇海、津浦两条铁路线上;二是华中的白崇禧集团,约75万人,据守以武汉为中心的长江中游和平汉线南段;三是西北的胡宗南集团,约30万人,被限制在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一隅;四是华北的傅作义集团,共60余万人,分布在平绥、北宁沿线及太原等几个孤立的点内;五是东北的卫立煌集团,约50万人,被分割在长春、沈阳、锦州3个孤立地区。不仅后方空虚,没有第二线兵团,而且反蒋游击队日益发展,直接威胁其后方统治。因此,蒋介石决定裁并“绥靖区”,扩大兵团,以现有的兵力和工事,固守战略重要点线,集中几个师,十几个师,甚至几十个师。实行“重点防御”。
在8月间的南京军事会议上,有些人议论过撤退东北,确保华中,但蒋介石不同意撤退,怕军心动摇。他还想有美国的支持,以东北控制地区为基地,伺机反攻,挽救危局。蒋介石总的战略意图,是抓住时机,组织战略退却,避免决战,以维持其反动统治。解放军抓住这一有利形势,决定加速战争进程,不让敌人收缩撤退,大量歼敌主要集团,抓住战机,进行决战。首先就地歼灭东北蒋军。命令华北解放军坚决拖住关内敌军,不使其出关增援,以保证东北迅速解放。
遵照中央军委、毛主席的这一战略部署,杨、罗、耿兵团改为华北野战军第二兵团,辖第三纵队、第四纵队及原第二纵队第四旅及冀热辽军区独立第四师、第五师组成的第八纵队。兵团前委指示各部深入政治动员,不怕牺牲,不怕疲劳,不怕行军,紧紧拖住华北敌人,不使敌人增援东北,以利迅速地全部歼灭东北之敌。命令第三纵队及独立第四旅向三河、通县行动,占领三河,造成威胁北平的态势。
傅作义获悉杨、罗、耿兵团向北平郊区活动,坐卧不安。他决定以3个军,用“游击控制面”的战法,驱逐杨、罗、耿兵团。
晚上,他召见亲信第一。四军(原暂三军)军长安春山。
“我从东北把你再要回来,就是准备着今天。”傅作义说话很慢,字字清楚。安春山竖着两耳静听。“平古路西,平绥路北三角地带山区,形势险要,位置机动。西征可攻张家口,北上可拿承德,南下可卡住北平的脖子,置北平于死地。因此,派你指挥第一○四军、第十六军、第十三军,讨伐。”
安春山从东北辽西作战回来,未获重赏,驻军于平津间的北宁线,心中闷闷不乐。今天傅作义要他指挥3个军,这是极好的耀武扬威的机会,也是显示军威和战功的时机,心中暗喜。
饭后,傅作义鼓励安春山说:“你在东北作战颇得好评。现在杨、罗、耿兵团主力由冀东转到北平,对我们威胁确定很大。你熟知华北作战特点,因此派你去,相机歼敌。”
安春山眼睛一转,心想这个任务非同小可,一则是山地,二则是华北野战军主力,如果偷鸡不成,就会反丢了米。
“总座,孤军深入山区。恐难以完成重任。”
“你带你的暂三军,”并指挥十六军、十三军。有3个军总可完成作战计划了吧!”傅作义见安春山有些为难的表情,接着补充说,“‘剿总’可下达一个命令,进剿平、张、古三角地带的所有部队均由你指挥。”
“如果3个军齐心协力,当可完成总座交付的任务。”安春山喜形于色。
“何时出动?”
“命令一下达,即可出动。”
安春山收到华北“剿总”命令之后,便指挥部队小心翼翼进入平古路、平绥路的三角地带。他用兵慎重,生怕进入山区,中了埋伏,预先派他的第三十一师在山口扎营,掩护主力部队进退。他沿长城线前进,行军三四天却不见解放军一兵一卒。吉普车在坎坷不平的长城山路颠簸行驶,前面是黑压压的大山,安春山问:“到了什么地方?”
“前面是传说中的锁阳关。”参谋回答。
吉普车戛然停车。打破了安春山的思绪。原来是先遣部队第三十一师师长前来报告情况。
“好险的山势啊!八路军为什么不在这设埋伏呢?奇怪,奇怪!”安春山纳闷。他向四面一看,这里确实是军事要地。四周崇山峻岭,奇峰林立,悬崖峭壁,令人目眩,真是易守难攻的堡垒。“锁阳关,果然名不虚传,怕是鸟儿都难飞过。”第三十一师师长若有所指地说。
安春山跳下吉普车,举起望远镜,他看到长城北面,险峰峻岭,阴森怕人,前面是一道山的峪口,心中不免一怔。
“这是哪里?”
“北面的大山,叫小西天。有人说这里是莲花口,后面有个村叫莲花寺。”
“好险,好险!”这个峪口,两壁高山,进口如被封锁,则像掉在井里,要全军覆灭的。”安春山脱口而出。但又一想,已派出第三十一师提前一天到达,有了预防措施。于是,改口说:“你们先期到达,很好。可保无虑。”
他把望远镜转过右边,看到“布袋”似的山坡上,有个碾谷场。鸡犬之声,频频传来,根本没有战争的气氛。
这么好的战场,怎么没有埋伏呢?安春山百思不解,他把望远镜交给卫士,便和参谋长爬上山头,亲自观察情况。安春山爬上剑丛般矗立云际的山峦。山的背后还有山,一个山头比一个山头高。山山相连,它如同长城一样,是一座群山屏障。他心里还在琢磨:如果这是设下的埋伏,那我将有翅难飞呀!为什么不见一兵一卒呢?难道还在古北口啃硬骨头吗?其实,解放军就在这里。在难于攀登的群山之间,设下了埋伏,等待他的到来。
“朱国华,山口吉普车下来一个军官,正向我们这里走。快架机枪,准备打。”李顺保右手拿着挖工事的铁锹,左手擦汗,对机枪手指示射击目标。
“快打,快打,要捉活的!”一个身材高大的30多岁的军人视察地形,正好赶到他们眼前,用坚定自信的口吻命令他们。
李顺保回过头来一看,是团长赵毅。他在古北口攻坚战中,已经劳累不堪,两眼通红,今天来到连队阵地上,看到战士们不顾高山峻岭,修筑了环山工事,摆好伏兵,非常高兴。
朱国华没有看来的人是谁,紧盯着那个戴着美式大檐帽的国民党军官,只见他正迅速向山下吉普车走去,估计这是个军官,便紧扣扳机。“哗——哗——”一梭机枪子弹飞向吉普车。
安春山的第三十一师师长,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被火力拦住去路,急忙命令部队占领一座山头,掩护安春山逃走。
解放军的炮火,猛烈向这座山轰击,完全压制了敌人的火力。高耸的群峰阴沉可怕。在战场上,第一声刺耳的枪声传来,使人紧张,但是枪炮子弹连声爆炸响成一片时,人们倒是不感到恐惧了。战士们按捺不住,早把手榴弹的弦拉出来,准备让敌人吃“开花馒头”。刺刀也准备好,让敌人尝尝钢刀的滋味。
“张大水,你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看见兔子,就该撒鹰!”朱国华说,“咱们从另条路截击吉普车,捉活的。”
他们正要出击,敌人的大炮,机枪和轻型自动武器,一齐开火,山崩地裂,爆炸的回声,在长成内外传播回荡。
敌人激烈的炮火,并没有给连队造成任何损伤。因为他们的工事非常隐蔽,而且位于长城侧翼的山背后。敌人发现不了目标,打来的炮弹掠过山脊,在几百米外开了花。
为掩护安春山夺路撤退,敌人必须夺取解放军坚守的山头。督战队逼迫士兵,成排的集团冲锋,一次比一次疯狂。解放军居高临下,沿着山峰侧翼的山坡和岩石小路出击,手榴弹和机枪子弹,向敌群倾泻。敌军在督战队威胁下,有一排敌人不顾一切冲来了。他们抓住野草、荆棘往上爬,蹬上巨大的崖石,有的绕过山头,向侧翼爬过来。
朱国华的机枪发出怒吼,形成一条侧翼火力网。陶有才的手榴弹和张大水的步枪弹向敌人突然袭击,大炮也配合默契,在敌群中爆炸开花。但是,敌人还是疯狂地往上冲。因为停止,会被双方炮火打死;后退,会被督战队打死,只能硬着头皮冲。
有一小股敌人从侧后方冲到李顺保连来,张大水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等敌人冲到他跟前,他像当阳桥上的张飞一样,大吼一声:“杀——!”跃入敌群。震撼山岳的“杀”声,使敌人胆战心惊。闪闪的刺刀左右冲刺,使敌人落魄丧胆。
张大水连续刺倒3个敌人。又有3个敌人向他猛扑过来。他闪过头一个,用刺刀挑死第二个。第三个蹿过来,一下抱住他的脖子,他使劲地旋转脑袋,那个敌人两脚蹬空,离开地面,像杂技团的演员一样,围着他的脖颈旋转起来,说时迟,那时陕,张大水满腔愤怒,乘机一下把那个敌人扔下悬崖。敌人的惨叫声在峡谷中回荡。陶有才看到张大水奋勇杀敌直叫好:“好家伙!单你的吼声就把敌人吓倒了,甭说拼刺啦!你刺刀出鞘,像电光一闪,敌人就东倒西歪地完蛋了。”
反扑的敌人,像野兽一样,在炮火掩护下爬过崎岖的山峰涌过来。现在,又像潮水一样落退而去。
陶有才蹬到山峰的高处往下一看:“哎哟!”原来有股敌人,为争夺这个山头拼死攀登,在刀削般的陡坡上,横七竖八,层层叠叠,有的被悬崖挡住,有的倒栽葱似的摔了下去。
李顺保听到陶有才的叫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从笔直的山峰后边转过来,他两肩挎着10几个铝制行军壶,急忙问道:“咋啦,叫喊什么?”
张大水精疲力竭,坐在西岩石上正在喘气。汗水从脸上滴下来,刚才的厮杀,耗尽了他的力气,现在他感到累极了,渴极了,在6天6夜的奔袭平古路、猛攻古北口之后,又在这燕山群峰中作战。这里既无人家又无山泉,在险峻的战场上拼刺,既需要勇敢,又需要坚毅。
多年的作战经验,李顺保深知张大水这时正需要水。水,如同强心剂一样,可以使他立即恢复旺盛的精力。他马上打开塞子,递给张大水一个行军壶。说:
“快,润润喉咙,嘴都喷火了吧?”
张大水像是被太阳晒焦了的枯禾一样,垂下了枝叶,他多么需要水呀,可是他把行军壶塞子塞好,又递给李顺保说:
“指导员,前边连长和战士们更需要水。”
张大水明白了:关心同志胜过关心自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传统。
夜幕终于降临,群峰之间,雷声隆隆,闪电不时划破夜空。解放军密集的炮火,在敌军一。四军三十一师进攻的道路上爆炸,震耳欲聋,山崩地裂,一片火海。
本来,安春山计划,第十六军从怀柔、密云向渤海所村方向西进,他亲带暂三军(一。四军)由昌平、延庆向永宁、四海方向东进,合围解放军。可是,他在黑汉岭伤亡了800人,却不见第十六军到来。他很生气,查问原因,才知道该军被解放军尾追袭击,动作迟援。
他命令暂三军、第十六军在汤河口地区合围,追击解放军。敌暂三军、第十六军终于在宝山寺、汤河口会合,发动进攻,但在他们的背后,解放军破坏了顺义、怀柔间的铁路,攻克了三河县城。
安春山急忙下令撤回。解放军第四纵队和第四旅尾追第十六军,第三纵队和冀热辽独立第四师尾追暂三军不放。安春山只好向北平傅作义呼救,说中了的埋伏。
傅作义急忙派第三十五军、骑兵第四师到平古线援救,这样暂三军才逃回平绥路,第十六军窜回怀柔。
蒋介石得到军统特务的报告,说安春山和解放军勾结,因此战败。于是下令撤掉他3个军总指挥的职务,把原拟配属的一。四军的450辆汽车拨给了第三十五军。把一。四军的一个师调到张家口。将一。四军改成“铁道掩护队”。这个掩护队不仅没有汽车的配备,而且连骡马也不给。部队调动和军需供应,都由铁路运输。
安春山艰苦作战,得到这样处理,十分不满,心情极坏,他找傅作义发泄说:“总座,难道我是共产党吗?蒋介石为什么这样整治我?”
“老弟,你跟我多年。你不是共产党。你的心情我完全了解。
来日方长,此时此事,不必计较。”傅作义安抚安春山说,“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杨、罗、耿兵团由平、张、古三角地带向平绥路东段出击,逼近张家口,想置我察绥军于死地啊!”
安春山是个机警的人,听到傅作义说的这番肺腑之言,呆若木鸡。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但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我在平北追剿杨得志兵团,已控制山区汤河口、黑汉岭等要地。石觉的第十三军按兵不动,不听指挥,不向古北口南侧进击,致使我军未能达到合击敌人的目的,丧失战机,前功尽弃。”安春山指责蒋嫡系作战不力,又说,“我军没受多大损失,可是南京却说我战败逃走,治罪于我,撤职查办,是何道理?”
“我不这样想。他们不知情况,只听特务报告。”
“我看,这是杀鸡给猴看。”
“你还是军长。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军队不可一日无人指挥。”
“我到哪里指挥?”安春山实在感到委屈,“我是按总座指示在平北作战的,南京要我负责任。我负什么责任?”
“别提这个啦,现在战事紧张,破坏平绥路东西两端,欲置我于死地,你看到美国通讯社消息吗?他们也说这是绞杀性的进攻。”
安春山摇摇头:“我不这么看,并没吃掉我们的主力。”
“战局严峻啊!”傅作义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