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满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13:49
|本章字节:6698字
那一年,秦国发生了很多大事:秦王驱逐了楼缓,改任魏冉为相;三年前被秦王诱入武关扣留的楚王芈槐,暴毙于秦;秦向楚国新王送上粟米五万石,以示善意;秦王割让河东三城给进攻函谷关的齐、魏、韩三国,三国联军退去。
那一年,山东各国一样也不安宁:继赵主父饿死沙丘宫后,魏襄王、韩襄王相续去世;从函谷关退兵的三国联军挟胜秦之威北上攻燕,大败燕军于权,燕国十万大军覆灭;燕王派苏秦入齐委质为臣,图谋破齐;齐国田甲“劫王”,叛乱失败,田文受其牵连,出走魏国为相;齐王任用秦国五大夫吕礼为相,以与秦国交好。
一切的纷乱与动荡都在显示一个信息——天下格局即将大变!
咸阳城郊深秋的田野,一片灿烂的金黄,农夫们散落在田间地头,喜悦地收割庄稼。谁也没去注意,那两个长久伫立于阡陌间的青年。
嬴稷眼中流露出欣慰,“终于是秋收了。”今年没有天灾,嬴稷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一直在等待秋收,等待仓廪充盈、百姓农闲。
项离望着散落在田野上的农夫,“过几日便可以征兵了。”
秦国十五岁以上的男丁,必须随时接受国家的征召。战争结束,除常备兵外,其余解散回家,等待再次征召。所以几乎每一个身在傅籍的秦人,都有过军事训练与实战经历,放下兵器便是百姓,一旦装备,就又是一支战斗素质极高的军队。
嬴稷嘘出一口长气——再过几日,他计划了数年时间的东进战略终于可以实施了。挡住秦国向东扩张的第一道屏障就是三晋,三晋中又属韩国最弱,所以他与项离选择的第一个东出攻打的目标便是韩国。
嬴稷看向项离,“你觉得哪国会发兵救韩?”
如今楚国被孤立;齐王在苏秦的游说下图谋灭宋,暂不会与秦国为敌;赵国赵武灵王刚死,朝内尚未安定,也不会主动与秦开战。但嬴稷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他将要发起的是一场大战,到时候必将震惊天下各国。
“魏国必到!”项离说得很肯定。
“为何是魏国,而不是他国?”
“魏、韩二国唇齿相依。韩国失地,魏国的防御纵深就会压缩;韩国灭国,魏国西、南两线就同时暴露于秦国的兵锋之下。这是魏国所不能允许的。”
“如此说来,此次出征,大军将面对的是魏、韩联军?”
项离笑道:“还有东周军。”
嬴稷沉默,心中思忖——东周已是日落西山,早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来跟不来一样,但其余两国就没这么好对付了。魏国虽在庞涓、孙膑对决的马陵之战后失去霸主地位,但吴起在李悝变法基础上确立的“武卒制度”,依然维持着魏国强大的战力;而韩国虽小,却因常年处于战争状态,以至民风彪悍、将士善战,在战斗主动性方面甚至远超魏国,更有战国最好的弓弩制造和冶铁技术。
项离笑道:“不必过虑,这不是有我吗?”他知道嬴稷在顾虑什么,嬴稷想的他早已认真想过。
嬴稷忧虑道:“你现今只是左庶长,到时候又如何指挥大军?”
左庶长在秦国的二十等爵中位列第十,只是一个中低级爵位。嬴稷几次想封项离高爵,都被项离拒绝。此次东征的十万大军仍由镇守宜阳的向寿统率,项离只率领他的五千黑翼骑士参战。山东各国与秦国王族重臣,还并未注意到这个区区的左庶长。
“当什么官,还不是你的一封诏令。先不着急,待我拔下新城再说。”项离已将新城视为囊中之物。按之前的战略部署:向寿率领十万大军由宜阳东进,伐韩武始;项离带五千黑翼攻韩新城。武始、新城是韩国西境重镇,两城一失,暴露在秦军面前的就是东进韩国腹地的大门——伊阙。
伊水北岸,一支骑兵正整肃地向东行进。他们鲜亮的衣甲被秋日的阳光照耀得熠熠生辉,头盔上鲜红的盔缨在风中微微摆动。这支骑兵就是项离带往秦国的黑翼兵团,经过大半年的休整训练,每一名黑翼骑士都像一柄亟待出鞘的名剑。此次他们执行的是到秦国后的第一个任务——攻拔新城。他们将用事实向秦王证明他们的实力,用战绩向秦人证明他们无愧于那份厚禄。他们每一人都精神饱满,紧绷的面容上刻写着必胜的决心——因为他们是黑翼兵团,因为率领他们的是战无不胜的项离将军!
喜对项离说道:“将军,按此行军速度,再有两个时辰就到新城了。”
喜现在在黑翼兵团中的军职仅次于项离。
项离微微点点头,心中仍在盘算战术。
“将军……”喜吞吞吐吐,有话想问的样子。
“有屁就放。”
“末将想问,新城守兵三万,城坚粮足,将军想如何攻城?”
“攻城?”项离乜斜着眼看喜,“如何攻?五千骑兵对三万躲在城墙之后的韩军。”
“可否用攻克东垣之策?”喜说的是项离带两千五百人混进东垣城的那一战。
“那次是有大军在后策应。韩军战力远胜于中山军,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弃马进城,五千没有马的骑兵对三万有百姓支援的步兵,你是否想被关门打狗?”
“那依将军之意呢?”
项离沉吟道:“要想以最小的代价尽快歼灭城中守军,唯有诱其出城野战。”
喜兴奋起来,“野战是我军最为擅长的战术,只要是在开阔地带,五千黑翼足以踏平三万韩国步卒!”
“瞎高兴什么,怎么诱?”项离的话像兜头一盆冷水,喜又蔫了下去。
“将军一定会有办法。”
“本来是快想出来了,被你七问八问问没了!”项离的马鞭在喜的头盔敲得当当作响。
“末将不搅扰将军筹划了……”喜缩着脑袋驰回队伍前列。
队伍行至新城以西五十里,项离下令:四千骑兵下马步行,战马由一支小队驱赶,走小道绕至指定树林;五千人排成凌乱队形往新城开进。喜纵然不解,也按命令执行。一个时辰后黑翼兵团到达新城,在离城墙一千步处停住,远在韩弩六百步的射程以外。几名骑兵驰至城下,亮开嗓子叫骂挑战,极尽侮辱之能事。
城楼上的韩将面色阴沉,城下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一句句飘上城楼,他已抱定死守决心,强压着不断涌起的怒火。
“将军,斥候回报,新城方圆三百余里,只有此五千秦军。”副将在一侧禀报。
韩将手搭凉棚,望向在城西列阵的敌军,待看清晰,心中不禁一阵冷笑。五千秦军由一千骑兵、四千步兵组成,骑兵佩剑负弓还说得过去,可笑的是步兵也是佩剑负弓,竟没有一块盾牌,没有一根戈戟。
副将纳闷地问:“将军,来犯秦军列的是何战阵?”五千秦军的阵形***不类,破绽百出,就连基本的队列也是十分凌乱。
“五千乌合之众,也敢孤军来犯!”韩将咬肌一紧,“传我将令:三万守军尽出,围歼此股敌军!”
“我军尽出,就无兵守城了……”副将忧虑道。
“三百里以内只有此股敌军,我以六倍兵力围之,料其插翅难飞,又何来兵力攻城!”韩将浑身杀气腾腾——韩国屡被秦国攻伐,他要借此战一雪前耻。
新城城门洞开,韩军如潮涌出,向黑翼兵团疾冲而去。
未等冲至韩弩的射程,五千秦军偃旗息鼓,队形杂乱地向后退去,毫无章法可言。韩军见状更是穷追不舍,一气追出了三十里,眼看着秦军遁入一片树林。
“将军!”副将大声地提醒,“兵法有云:穷寇莫追,遇林莫进!”
“那是怕敌方埋有伏兵!今日敌军只有五千,又何来伏兵?”韩将对全军吼道,“斩杀敌军每一首级,赏金五镒!”
五镒就是百两黄金。三万韩军杀声雷动,争先恐后地冲入树林。
林内光线晦暗,阳光自高耸的树冠间漏下,在空中切割出一道道细长的光柱,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斑。手擎韩弩的一伍韩卒小心翼翼地搜索前行,除了几十步外同袍发出的呼应之声和偶尔蹿出的野物,林中静得瘆人。
“这些秦狗躲哪儿去了!”一名韩卒大骂着替自己壮胆。
“嘘……”伍长的手指竖上嘴唇,示意往一处茂密的树丛包抄,枝叶间似有异动。
五人慢慢挨近树丛,心弦就像手中大张的韩弩,再紧一分便要绷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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