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永烈
|类型: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9
|本章字节:11458字
“壁虎式”!我知道这是北方超级大国最近研制的间谍飞机,吹嘘了很久而一直未见问世。据报导是一种高速超低空侦察机,可以“仿形”飞行。也就是讲,能贴着山坡、峡谷、建筑物飞行而自动保持间距十公尺左右。依仗近地,可掩饰在障碍物的反射波下,一般雷达及电子监视系统往往不易发现。而飞越头顶时,一闪而过,稍纵即逝。加上它本身装备有激光摄影等电子侦察器材,有反导弹、反干扰系统,被吹得神乎其神。说什么是“无所不至,为所欲为”。想不到今天真就来了,而且果然还有点名堂,在荧光屏上现在我们还找不到它的踪影。
当指挥部下达开动波—45系统的命令时,小马打开了壁上的北疆地图。一抹淡蓝色的光晕表示88基地的护卫区域,几乎包括了北疆一千多公里国境线纵深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地图上,在国境线内二百多公里的工业城市枫市附近地区,忽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的黄色光斑。这表示低空有飞行器,无疑这就是荧光屏上不见踪影的“壁虎式”。好!我们抓住了这个“无所不至”的壁虎尾巴了。
同时,在四号绿色荧光屏上,一个时隐时现的亮点被一组光圈罩住了。当光圈稳稳地围住亮点时,五号屏幕上现出了一架奇形怪状的飞机。机翼短而宽,机身扁平又拖了一条长长的不成比例的尾巴,端部还有个与机身分隔的尾舱。正做着曲折的、鬼鬼祟祟的飞机。忽然,这条长尾巴“壁虎”像挨了打一样直往上蹿,随即屏幕上出现了无数亮点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曲线。奇形怪状的“壁虎式”模糊不清地逐渐消失了。我不由得着急了,就这样让它溜走?只见小马胸有成竹地按了几个按钮,屏幕上又清晰地现出了“壁虎”。不知为什么,它像喝醉了酒似的在空中东倒西歪地翻跟斗。这时,小马如释重负地嘘了口气,靠在座椅背上舒展身手了。
我急于想知道“壁虎”的下场,摇了摇小马的手问道:“怎么还不把它揍下来?”小马对我挤了挤眼睛,笑着说:“揍下来?不用。”我弄不明白,对入侵者难道还要讲客气?老同学是知道我的火爆脾气的,可是他卖关子地不急于回答我的疑问,反而带我离开了45—7号房间。
到哪里去?高速直达通行器把我们送上了地面一个开阔地。使我惊异的是刚才从屏幕上见到的“壁虎”,现在乖乖地停在地上,四周有七八个军人正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这是怎么回事?让柯鲁日也┓颉—“壁虎式”的驾驶员来讲吧。
被生擒活捉的“壁虎”
下面是柯鲁日也夫的部分供词,我得到允许作了详细的摘录。每当我看这份记录时,眼前总浮现出那大胡子蓝眼睛的柯鲁日也夫惶惑、游移、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的神态。
“……我们根据卫星侦察,知道枫市有一个新的工业系统。为弄清这工业系统的详细情况,我国专门派了几批高空、低空侦察机,但过了国境线,都无声无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因此,在我国飞行员中,把中国北疆地区称为‘东方百慕大三角’。我们这次决定把最新式的‘壁虎式’投入使用。‘壁虎式’配备有电子侦察仪器和反导弹、反干扰设备,它的高速超低空性能使我们对这次飞行,没有百分百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从sr—17基地起飞共十三架飞机,其中十二架高空侦察机只是虚张声势的诱饵,用这种传统的手法分散你们的注意力,而我驾驶‘壁虎式’从超低空潜入。按预定计划,我自觉顺利地飞越了国境并到达枫市地区上空。我立即开始用电子激光摄影机进行自动拍摄,但在校对方位时,发现与卫星的侦察方位对不上号,而且还意外地摄到了一些显然经过伪装的军事目标。我为这额外的收获而欣喜,甚至想到了因此而得到的成千上万卢布的奖金及出国旅行休假……
“在你们的领空,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既然已有收获,我想赶快回去吧。但是,航程不飞够回去是交不了差的。命令上的标距还有二十多公里,我就横着心又往前闯。可是,按照航图及仪器标距,应是枫市中心区域的方位,我却看到是一个泛着银光的大湖,四周全是光秃秃的山峦。我觉得不对头,有些不相信自动仪表,自己又测了一下方位,没错!我更觉不对头了,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你们的孙子兵法我读过一些,‘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一条我记得很清楚,也顾不得命令和奖金了,决定返航,往四周甩了一些干扰掩护器回头就走。
“突然,我发现天空中在我周围出现了十几架‘壁虎式’。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总共我们才拼凑出来三架‘壁虎式’呀!第二架原准备一起执行这次任务的‘壁虎’,因为飞行员伊万在起飞前喝醉了伏特加,又揍了大队长,被关了禁闭(我怀疑他是有意逃避执勤),所以停在机场没起飞。而第三架在试飞时几件进口仪器损坏了,正在维修。怎么会出现十几架?不是我们的!那就是中国的了。我完了!我被恐惧和绝望紧紧地抓住了。我左冲右突、上下翻腾,想摆脱这些从四面八方包围我的‘壁虎’,但它们像影子一样追随着我,这么疯狂地逼近我,简直要让我发疯了。而我当时也以为自己疯了,因为从最近一架几乎和我并行的‘壁虎式’驾驶舱中,竟看到的是我自己在那里驾驶,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大胡子驾着‘壁虎式’向我逼近撞来。而且他和我一样瞪大了眼睛,咬紧了牙关……
“眼看要撞上了,记得当时我双眼紧闭,似乎还叫了一声‘上帝!’真像上帝显灵,我再睁开眼睛时,那十几架“壁虎’都烟消云散了。我已飞到了我熟悉的sr—17基地上空了。我抱着死里逃生的复杂心情往跑道俯冲下去,减速、制动,做了个漂亮的着陆动作。我期待着欢呼和拥抱。从中国回来,即使双手空空也是英雄,何况我还完成了额外的任务。卢布又在我眼前飞舞了,我还想起了那个翘鼻子的打字员丽达,她那淡棕色的大眼睛该不会再对我翻白了……我慢慢地推开舱盖,跨出机舱时还威武地挥起了右手……
“假如我能在机舱中多‘幸福’一会儿也好,我又怎么知道等待我的是你们。待我飘飘然地下飞机时,送上我手的不是鲜花而是手铐!以后的事不用我说了。
“但我还要说几句。我是在不正常状态下被俘的。飞机出了毛病,我的神经出了毛病。否则,我现在应该在罗马或巴黎,而不是蹲在这里了。”
小马看着记录,笑着说:“这狗熊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已是第二十个俘虏了。波—45的第二十个俘虏。”接着,小马简单地向我介绍了一下波—45防御系统。
波—45系统是枫市大学物理系教授王凡同志在生物生理研究所及军事科技研究院协助下研制设计的高能综合波防御系统,原理是建立在王教授新的波理论基础上的。小马告诉我,新的“波”理论就是认为客观一切物质都可用不同的“波”来表达因为我们能感觉到的一切信息也都是“波”。固然这些信息都是实实在在的不同物质发出的,但深入的研究已使我们能人为地制造出单纯的“信息波”,使我们的感受器官——视觉、嗅觉、听觉甚至触觉都认为是实实在在的物质发出的,而这样使我们感受到的“物质”,实际上根本不存在或称之为有形无体,都是由一台可控制的电子设备发出来的。
他说:“像‘壁虎’之类不请自来的‘客人’,无非想在我国上空偷听、偷看,那么波—45系统就让它‘看’到、‘听’到它所想要的一切,事实上只是一些‘信息波’,而且是我们需要它感受的一切。最后那十几架‘壁虎’及sr—17基地,就是波—45系统给柯鲁日也夫及他的‘壁虎’开个玩笑。用它的自身披形反射给他,让它活见鬼,让他慌乱中自投罗网。‘上帝要它灭亡,先让他疯狂!’”小马用一句外国谚语结束了他的介绍。
本来,我的采访工作由于遇到“紧急警报”反而提前超额完成了。“壁虎式”的被生擒活捉,给我提供了极为精彩生动的素材,足够写几篇专题特写甚至了。但88基地指挥部根据我的采访要求,主动与“军科社”联系后又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作为“特使”去枫市给王教授送感谢信及纪念品——“壁虎式”与柯鲁日也夫的合影。这是基地的惯例了,同时我也可能在波—45之父那里了解到更为详细的情况。我当然喜出望外,非常乐意去做这“特使”。
我的错误和“劳山道士”的围墙
基地指挥部首长在向我交代任务时,一再强调:这次枫市之行也是军事机密,不能疏忽大意。除了向教授汇报外,不能向任何人谈及88基地的任何情况。作为军人,这些我都明白。所以小马在和我一起准备资料时,还对我唠唠叨叨说保密什么时,我不耐烦地对他讲:“说些别的什么吧,保密保密,提高警惕,我知道了。”
正好基地有首长要出差去,我就搭首长的高速定点专用车前往机场。还是小马送行,他一定很羡慕我的差事,在上飞机时他握着我的手说:“你这张弓,永远是有好运气的。”但是,这次我的“运气”可并不太好,一开头就倒霉透了。
到达枫市是早晨,班车直送我们到市中心,然后我换乘公共磁垫车去枫市大学。车站只有四五个人在候车,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背着我正在仔细地看站牌上的路线图。眼看磁垫车到站,我紧了紧背包,习惯地接了按上衣口袋就上了车。当时觉得口袋里有什么硬东西,坐在靠椅上时我又摸了一下,接着不假思索地就掏了出来。一掏出来我自己吃了一惊,原来波—45的临时通行证被我粗心大意地随身带了出来,可能是我坐首长的专车漏过了电子警卫的检查。记得那天“紧急警报”后,我回到宿舍,对小马讲我被机械手抓住的情况。小马告诉我,他们身上都有含人造元素117合金制造的识别符号,所以电子警卫不阻挡他们。以后我们又笑那个柯鲁日也夫,就把临时通行证的事忘了。想不到我把它带了出来,这是不允许的。我慌忙把这闪着银光、并有88基地符号的金属小片装进口袋,同时还故作镇静地往座位四周看了一看,除了侧后方一个戴眼镜的人扶着额头在打瞌睡外,其他人都在往窗外看风景,没有人注意我。我暗自庆幸,准备到枫市大学后就收藏好,回基地再检讨自己的疏忽。
在终点站枫市大学下车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匆匆向前走去。枫市大学坐落在郊区的一片枫林之中。收发室的姑娘很年轻,看了我的介绍信,又特别仔细地看了部队代号后,点头对我笑了一笑。她在一排按钮上,像弹钢琴一般弹了几下,取出一张卡片递给我。她闪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对我讲:“根据计划安排,教授今天可以接待你。但是今天是休息日,您可直接到教授家中去找他。”虽然我是个堂堂军人,又是记者,可是和年轻姑娘打交道不行,我总要脸红。所以我问明了教授家是住在星湖畔绿枫村五号后,接过递给我的卡片,含糊地道了个谢转身就走。顺着她指的方向,向着在阳光下闪着金色波浪的星湖走去。似乎姑娘还在说什么话,我没听清楚,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直送我到了湖边。
绕过星湖,就看到耸立在一片翠绿之中的几座雅致的楼房。前面靠湖的一幢楼房上斗大的“5”字告诉我,这就是教授家了。我兴高采烈地往前走去,几株绿枫摇曳着多姿的枝叶,似乎向我表示欢迎。一堵不高的花墙隔在楼前,我寻思门在后面,绕了一圈后,简直使我莫名其妙,因为围墙上竟是没有门的。我对着这堵爬满了常青藤的花墙愣住了,怎么进去呢?教授又怎么出来呢?总不会要像鲁滨逊一样,架了梯子爬出爬进吧!我倚着一株枫树,仔细察看收发室那姑娘给我的卡片,想在上面找出一点启示。可是,上面除了打印着“王凡教授上午在家中接待张长弓同志”以外,再没有什么“芝麻开门”之类可以开石门、入山洞的咒语了。我想起匆匆离开收发室时,姑娘似乎还说了什么,可是除了她那闪动的大眼睛和银铃般的笑声,实在想不起她究竟说了些什么话。现在,到了楼前,这可恶的花墙竟使我可望又不可及,令人尴尬地不得其门而入。
我正在犹豫进退时,二楼的一扇窗户似乎有个人影一闪,不到两分钟,我听到了楼房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接着,我惊奇得叫出声来了。因为从墙中走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注意!是从那爬满常青藤,没门没洞的砖墙中走出来的,不是从墙上、墙下或其他地方。肯定,我当时那张大的嘴,瞪大眼睛的样子很可笑。所以那小女孩走近我时第一句话就说:“叔叔,你看什么呀?你是第一次来我家吗?”然后,拍了一下自己后脑壳,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是张叔叔吗?我爷爷在家里,请进去吧!”小手还蛮有气派地一伸。虽然我还没完全从惊奇中恢复过来,但在这么一个小女孩面前还是应该显得庄重一点才合适。我整了一下军帽,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那堵可恶的没门没洞的花墙呀!由于刚才她的穿墙而出,我想起了“劳山道士”。我去穿墙?安知不碰个头破血流呢?!所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还是站在那里没动。小女孩看出了我的踌躇,她牵着我的手说:“这是‘波’,姑姑和你开玩笑呢,走吧!”她拉着我,毫不犹豫地往围墙跨去。我神情紧张地硬着头皮跟着她走,试探着跨过去,居然没念什么咒语也毫无阻挡地穿墙而进了。
教授在楼门口迎接我,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张长弓同志,不要见怪。玲妹给你开了个玩笑,她在收发室给我来了电话,告诉我你要来了,说你匆匆忙忙话没听完就走,要给你开个玩笑。我知道你是来了解‘波’的。对波先有个感性认识也好,所以没阻拦她,请不要见怪。”虽然一时我还没完全明白,但听来收发室的那个姑娘大约就是玲妹,而开的玩笑可能就是那“劳山道士”的围墙了。回头一看,刚才使我驻足的可恶花墙竟然踪影全无了。当时我想起了我国古老的所谓“障眼法”,大约也是诸如此类吧!
我们在教授的书房中坐下,英英——教授的孙女,也就是刚才接我的小女孩,跳跳蹦蹦地上楼去了。王教授看来还不到六十岁,头发花白,前额宽阔,两眼炯炯有神,一副玳瑁边眼镜更增添了庄重的学者风度。他很热情健谈,看了我专程送来的感谢信和照片后说:“部队首长太客气了,我一直很想到88基地去看看,听听意见。但安装完波—45以后又参加好几项工程的设计研制,所以到现在还没去成。”他详细地询问了波—45系统的工作情况,我根据和小马一起整理的资料一一向他作了汇报。当谈到柯鲁日也夫的不服气时,他放声大笑起来了,用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这些家伙,嘴上不服气,心中恐慌得很。不服气就拿些像样的东西出来嘛!什么壁虎、四脚蛇的,五腑六脏都是人家西欧几个国家的二等专利。只是吹牛倒是要算世界第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