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作者:刘白羽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09:44

|

本章字节:9544字

下了飞机,王娅领着王亚芳、于飞到贵宾休息室,让他们在这里等一会,就跟他们告别了。王亚芳紧紧握住王娅的手说不尽的感谢的热忱。就在这时,王亚芳看见陈灵风院长领着一小群人从通向机场的门口走了进来,这是多么亲热的会晤呀!陈灵风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她既有作为院长的气质,又有姊妹的亲情,王亚芳一看见她,眼睛就亮了起来,紧跑几步赶上前去,陈灵风紧紧握着她的两只手:“我们在人群里找不到你,有一个叫王娅的告诉我们说你在这里……”说着又和于飞握了手。王亚芳一听发觉王娅的工作做得有多么细心周到,她真想再找到跟她拥抱一下,可是她知道人海茫茫,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她了。可是一回来就投入亲人们的热烈怀抱之中,王亚芳差一点溢出眼泪来。


由上海市方面一个同志带头来到停在那里的儿辆汽车前,陈灵风拉王亚芳跟自己坐在一辆汽车上。


汽车开到一座灰白色的宾馆楼前,陈灵风和一个女同志的上海卫生局局长,在穿着红制服女脤务员的引导下,把她们请进一个大套间客房。她们分坐在沙发上,陈灵风说:


“我是三天前到上海的,在上海方面的同志协同下做了一些安排,但是还得等你来了才能定局。”


王亚芳急促地说:


“我想首先还是治疗病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苏雪梅的事下一步办,你看怎么样?”


“当然,我在飞机上也是这样考虑的,不过……”


“我先向你介绍一下病人,这是一位声望很高的大哲学家,已经九十几岁了,中央也很重视,知道你在哈佛大学专门研究帕金森病的,就决定把这项紧急任务交给你。亚芳!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陈灵风是个精明能干的,说话从不拖拖沓沓,几句话就干干脆脆说完。


王亚芳一边想一边缓缓地说:


“有院长来把关,你怎么指挥我就怎么办,不过我想上海在医学方面是很有几个老专家的,还是得尊重他们的意见……”正在这时,房门一下推开,王亚芳猛然听到一声呼唤:


“姐!”


她心里一动:“这不是小灵子吗!”


不错,小灵子已经分配到上海做护士长,就住在老政委家,照顾孤单一人的老政委。


小灵子旋风广样朝王亚芳扑过去。王亚芳连忙站起来,姐妹俩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小灵子哭得抬不起头来,她说:“姐!你受了多么大的灾难呀!在学校里,我还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王亚芳觉得妹妹长大成人了,她又是高兴,又是感伤,喃喃说:“姐对你太严厉了……”“不,是我……”小灵子,不,现在应该叫她王亚灵了,她把头顶在姐姐的怀里,觉得全身颤抖,这个既亲切又苦涩的场面,使得在场的人都心中不觉戚然而站了起来,还是于飞走过来沉稳地说:“亚灵!你还没有同我见面呢。”小灵子被这声音唤醒,抬起头来,望了于飞一眼,可是王亚芳很少这样动感情地两手拉着妹妹的手,她浑身都在颅抖,哽咽地说:“小灵子!你长大成人了……”小灵子心里想起一件重要的大事,才慢慢抑制了自己,她说:


“老政委要你们到他那里去住。”


陈灵风走过来,说:


“亚芳!我可自作主张了,不过,我想你会同意的。我打电话告诉了老政委说你今天上午到上海,老政委说:‘我老了,我不能亲自去接他们,我让她的妹妹王亚灵代表我去,我就怕这个小灵子在飞机场找不到,就让她到这里来……””


小灵子羞涩地笑了一下。


王亚芳端详着妹妹的面孔,看来她急得满脸涨得通红,她掏出手帕心疼地给妹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拉着小灵子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大家分头坐回自己的位置。


“亚芳!你也是惦念着老政委的,要不你先到他那儿去休息几天。”


王亚芳有点发急地说:


“要尽快地会诊,这病治得愈早愈好,最好是现在就去。”陈灵风跟王亚芳商量:


“最早也得明天上午,因为要一位一位请那几位老专家,我看你下午去见老政委,我可没有你做伴,就一人住在这里了。”陈灵风娴雅地笑了一下,大声说:


“咱们先吃午饭去吧!”


说着一群人转过几道弯弯曲曲的走廊进入餐厅。


王亚芳一坐下,望了于飞一眼,说:


“可吃上中国饭了!”


于飞默契地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可是,他心里就像放下一块大石头一样,这么些日子在美国可真是急急火火的呀!


陈灵风聪明地望了望于飞和王亚芳两人,幽默地说:


“于飞,你总算把王亚芳保护回来了,我们医院得感谢你呢!”


在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但是时已过午,大家都有点饥饿,很快就风卷残云地吃得杯盘狼藉了。王亚芳就坐在院长身旁,院长小声跟她说:“你先去看看老政委,老人家可真惦记你呢!他知道你在美国游行,急得一连给我打了几个长途电话,我们没见过面。可是在电话里认了。我这里掌握着一辆车,时间定下,我会打电话给你,派车去接你。有话随时在电话中说吧!你要用车,给我来电话。”小灵子还是那样口直心快:“别磨蹭了,老政委一定等得着急呢!”经她一催,陈灵风就陪着王亚芳向外走。王亚芳提着那个铝质手提箱,于飞、小灵子还有上海卫生局作陪的几个人,把大行李运出来,院长朝一辆银灰色桑塔纳汽车招了一下手,那个司机很迅速地把车一转弯“唰”的一声,稳稳当当停在门前,一个五十来岁的司机打开车门走下来,院长把王亚芳介绍给他:“这是从美国刚回来,要给曹老看病的王亚芳医生。这位顾师傅是个又老练又认真的能手。”王亚芳连忙跟这位老司机握手:“顾师傅,我少不了麻烦你了。”小灵子跟姐姐一步不离钻进顾师傅的车里,几只大箱子分装在两辆车里,于飞就上了另外一辆车。王亚芳突然又打开车门向亭亭玉立在门前的陈灵风走去,她一下搂着她:“院长!我在美国做的事是不是太莽撞了?”王亚芳这一动作,使得院长那很有仪表的面孔上,露出嫣然一阵微笑:“你做得对,一我们和美国是讲友好的,但是对于美国黑社会的恶势力,不是美国总统也发出了谴责了吗?交苏雪梅骨灰的事,上海市很重视,已经同苏州联系,苏爹爹、苏妈妈要到上海来接,不过,我想安排在给曹老治病以后。上海市会有专门安排的,你在老政委那里好好歇一天。”王亚芳经过美国这一场经历,她感受到在她犹豫不决时,院长在电话里用决然的话语支持了她,她这里对院长产生了一种恋恋深情:“那你一个人……”“我在上海可忙呢!你忘了我是从上海学上这门医学科学的。”王亚芳蓦然看透院长的威仪,看出一位江南女人的温柔和俊俏。陈灵风从王亚芳眼光里似乎已经猜透了王亚芳的心意,就推了王亚芳一把:“上车吧!咱们讲话的时间有的是呢!”


上车后王亚芳握住小灵子的手问:


“你跑出这一天,你没有说谎请假吧!”


“姐!我已是大人了,还把我当淘气的小孩子看呢!”


“我问你,灵子!老政委多大年纪了,身体好吗?”


“九十三了,还算好,没什么毛病,可究竟是老年人了,我只让他在家里走几步路,外出我让他坐轮椅,我推着他。”


王亚芳心里说不出的那么高兴。


姊妹两人絮絮叨叨说不完的话,特别是马上就要看到老政委了,她想起在朝鲜,她要上火线,老政委铁板一样就是不准她去。唉!那时真是个孩子呀,一颗热心过了鸭绿江,就一心扑上火线,不管什么军法军纪,就尾随着部队追踪前进,当她追上队伍,攀上雪岩,一只手伸下来,把她拉上去,她一看正是老政委,她心里噗咚噗咚直跳,准备接受一阵霹雳暴雨倾盆而下,哪里知道老政委却露出一脸表扬她的神色,她感动得差一点流出眼泪。小灵子听到这里,一把搂着王亚芳,说:“姐,你看你比我还淘得厉害。”“不过,我是上前线,你可是逃跑,让大家到处寻,你在树下睡大觉……”两人回忆着往事,嘻嘻哈哈笑作一团。王亚芳一路上也没向车窗外望过一眼,就在这时,汽车停下来了……王亚芳不肯下去,因为她记得老政委住在南市的窄巷里,是开不进汽车的,汽车也只能停在人声噪杂、人群拥挤的古老的陋街的街口,她还记得南市人家屋檐的下面挂的腊鱼腥味,还闻到人家台阶上烧的线香冒着缕缕青烟。可是,现在这是到了哪里呀!她实在愣住了,小灵子一把把她拽下车,小灵子不明白王亚芳的心事,不颐三七二十一地大声说:“姐!你怎么傻了……”顾师傅是老上海,他在王亚芳脚一点地时就笑嘻嘻地说:


“这就是南市,不过不是老南市,是新南市了。”


王亚芳转着身向四周围看,可不,那拥挤的阁搂都不见了。她看见车停在一座铁栅栏大门前,举眼一看绿化了的庭院里,笔直地耸立着一座十几层的高楼,王亚芳疑疑惑惑地说:


“这是老政委从前住的地方吗?”


这时,于飞从后面车上下来,十分兴奋地说:


“上海变化真大,哪条街我都不认识了,只有淮海路还依然故我,这条街保留得好。”


小灵子已经快手快脚跑到传达室。一个老人从窗孔伸出头来:


“王亚灵,怎么回事啊!”


“老政委把在朝鲜前线一你明白吗?朝鲜前线的老战友请来了。‘铁观音”爷爷,你别那么懒猫一样,一动不动,让他们的车开进去吧!”这个管传达室的人所以给起名“铁观音”,一则因为他把大门卡得死严,一则因为他喝茶一定要喝铁观音茶叶。给小灵子一阵连轰带炸的吆喝,这老人反而乖乖地走了出来,王亚芳一看这人有点跛脚,走路有点歪歪斜斜,他一边走一边嘟嘟吓囊:“我说你这小灵子!我一抬举你,称呼你的大名,你就发起狂来了,还是小灵子!小灵子!”王亚芳看到什么人对小灵子都这样亲密,他心里特别痛快,小灵子帮着“铁观音”把两扇栅栏门打开,小灵子拉着姐姐的手说:“咱们走走路好不好,你看看我们的花园。”虽近深秋,江南气候还这样暖,碧绿丛中还绽露一簇簇花朵。在搂门口,人们把两辆汽车上装的大箱子、小提包,还有零七八碎的东西取下来。王亚芳见于飞向两位司机师傅告别,她连忙上去握手,她特别对顾师傅说:“我们在上海免不了麻烦你了。”“请你来给曹老治病,这是大事,我随叫随到!”电梯挺宽敞,除了他们三个人,箱子行李又都装下了,电梯停在十四楼,小灵子取出钥匙把一扇门打开,就大声喊叫:


“老政委,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王亚芳一眼看见老政委,他正向门口迎来,但他究竟是九十开外的人了,走路有点蹒蹒跚跚。王亚芳急急火火跑了几步,扑向老政委。老政委虽然还算硬朗,但是毕竟衰老了,一头蓬松的白发,衬着红扑扑的面孔。但从上次她来上海做整容手术到现在又已经几十年过去了,老年人脸上的皱纹记载着多少雨雪风霜,王亚芳拉着老政委微微颤抖的两手,她心里一阵热乎乎的,强忍着两眶热泪:


“老政委,我回来了!”


“回来好,还是回来好,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王亚芳把老政委扶到一只高背木椅上坐下:


“老政委!这是我上次来住过的家吗?”


“你看看,你再也寻不到那热热闹闹的老南市了。”


王亚芳理解老年人恋旧的心情,她连忙说:


“我当年就说要真正改变上海的面貌,必须拆掉旧南市,建个新南市,你看你这大厅多么亮亮堂堂,我也不用再窝在楼梯底下过夜了。”


经她这一说,老政委笑了起来,高龄人的笑脸,像个孩子。


于飞上来向老政委举手敬了一个军礼。老政委说话是有点抖了:“师长同志!还是我应该向你报到呢!”


小灵子趁这时间,拉了姐姐看看这三室一厅的单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