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作者:刘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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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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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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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802字

哈佛大学整个校园笼罩在常青藤的绿色中。


常青藤像绿色的海洋,给人以幽静娴雅的感觉。从查理斯河上吹来一阵阵清风,这一来每一枝常青藤上的叶子都如同碧绿的小鸟,簌簌飞翔;这一来使得每一座楼,每一扇墙,每一只窗棂,都颤动了起来。


王亚芳开车沿查理斯河边上缓缓驶行了一段,然后拐进一条街。于飞就看到一座高耸空中的雪白、红顶两向空中竖立着的高高尖塔教堂,他正留连忘返地观赏这座不大的建筑。王亚芳已经开进正对教堂的哈佛大学的大门,把车停在停车场上。于飞走下车,仰头看到白色、红色的各种楼房,掩映在碧绿树林中。她们俩向前走时,忽然看到几丛大枫树,一好像它对于气候特别敏感,周围还是一片绿色,它却已经露出金黄色,并没有什么风的吹动,树叶簌簌落了一地,映着一座雪白的小楼,金黄显得特别金黄,雪白显得特别雪白,到处一片静幽幽的。人很少,就是偶然走过一个人来连脚步声也是听不见的。王亚芳跟于飞说:


“这样大的哈佛大学从哪里看起!”


“我只想看看你学习的地方,也许有意思。”


绕过很多的树林,很多的房屋,来到一座庄严殿堂一般的大楼前,他们推开门进去,是一座广阔的厅堂。门里面一只小桌后面坐着一个五十上下的妇女,面孔身子都挺清秀,给人一种和睦、善良之感,看来跟王亚芳很熟,对王亚芳显得特别喜爱。王亚芳想介绍于飞,可是这位聪明的人看在眼中,早巳领会,就笑一笑请他们进去了。楼里静极了,充满尊严与智慧,使你肃然起797敬,这种气氛,使人脚步也放得很轻很轻,其实这里并不是没有人。他们踏着楼梯走上楼,有几个男男女女,坐在椅上,看来是在查阅什么材料,都埋头不响。墙壁下竖着一块长方形石基,上面有一座古铜色的雕像。王亚芳从这儿走过多少遍,喜爰艺术的于飞却注视了好久。从座椅上站起一个有金黄色头发的面孔红润的欧洲来的女人站起来跟王亚芳轻悄悄地讲话,当王亚芳把她介绍给于飞,果不出于飞所料,她是个荷兰人。墙上悬了几张照片,是王亚芳和那个荷兰女伴陪同于飞他们沿着宽阔的楼道走去。王亚芳指着墙上一幅油画肖像,她说:“这是理查德威切森,是一个白发老人。”又走了一阵,她又指着一幅气质庄重的妇女的肖像,她说:“这是肯尼迪夫人,能有肖像挂在这里的都是世界闻名的杰出的大学者。”予飞追上去看,王亚芳说:


“这里挂的都是美国最出名的权威学者。”


她指着一张老人的像说:“这是理查德威尔。你看,这位是肯尼迪夫人像……”她说完问于飞:“去看看我的导师的办公室怎么样?那就是我学习的地方。”说着她们就和荷兰女伴分手了。于飞觉得这里除了充满学府气外,还充满绅士气,人与人之间都是礼貌谦和、恭良友好的。王亚芳在路易斯‘马丁的办公室前站下来告诉于飞:


“我们并不天天上课,主要是自己研究,遇到想不通的课题,打电话给导师的秘书,约好时间,然后到办公室来自由畅谈。”“这是很好的交流的办法。”


“有时看到小礼堂贴着教授的课题,也来上课,听课到一定时候还有茶点呢!我发现外国人好像总要随时吃点什么,比方下午的午茶,那是很隆重的。”


“你只好入境随俗了。亚芳,我倒希望你把哈佛的生活方式带回咱们家去。”


王亚芳笑了。


“不过,那你得给我上课了。”


于飞差一点哈哈大笑出来,幸亏及时捂着嘴巴,说:


“我给你讲石油钻探,你也许不会用这方法疏通病人的血管于飞这一说倒使王亚芳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王亚芳看了看手表说:


“我请你到我们餐厅去吃午餐吧!不过是自助餐。”


“你很慷慨,其实我倒真想坐一坐了。”


秋天的金色阳光晒得人十分舒适。他们走进餐厅,王亚芳朝自己用午餐常坐的座位那儿去了。


“你看苏雪梅已经先到了。”


“我看你们俩亲如姊妹。”


王亚芳放轻脚步慢慢走到苏雪梅身后,看见苏雪梅在一只咖啡杯里摆着小勺,她知道这是苏雪梅的习惯,她知道她在想什么课题上的问题,她好多次嘲笑她:“吃西餐,咖啡应该吃完饭喝,你总把事情弄颠倒过来。”她只是笑了笑,还是自行其事。把手伸到苏雪梅背上,她这突然的一拍,把苏雪梅吓了一跳,飞快地转回头来,“哎呀!于飞也来了,咱们这小集团多了一个。”她总是那么娇嫩,艳丽,玲珑,活泼。于飞拿起托盘挑了一块牛排,几个海虾,端了一大杯可口可乐,闲说几句之后,王亚芳忽然想起什么,问于飞:“那天晚上从西蒙,迪尔西那里回来,你从车上望着月亮,好像想什么心事……”还没说完,就给苏雪梅截住话头:“啊!你们到她那里去了,她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一我只说她是马丁‘路德金的信徒还不够,她是马丁路德金的继承人。金那话说多好:‘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照满人间。”她认为,‘这就是我们的希望。”一金给人暗杀了,但是黑人的运动如大海狂潮,澎湃汹涌。西蒙,迪尔西威望很高,她为了把马丁路德,金那一个梦变为现实,她宁可牺牲自己,孤身一人,她在波士顿做一个副教授,其实我看她是这场运动的领袖。我这样说,一点不过分,你们交上这个朋友是很应该的。”


王亚芳同意苏雪梅对西蒙迪尔西的评说,但她还是凝眸注视着于飞,想探索出于飞的心意。


于飞十分认真地听着苏雪梅的判断,当她说到这里,于飞插了一句话:


“马丁‘路德,金那句话是伟大的预见,黑人得不到公民的权利,美国就不可能安宁或平静,正义的光明一天不到来,叛乱的旋风就将继续动摇这个国家的根基。”


“哎呀!你这样了解马丁,路德金。”


“你知道我也是等候在正义之宫门口的心急如焚的人呀!”“你说得真好。”


“一个真正的中国公民,也应该是一个世界公民,不是吗?”这时,王亚芳找到空隙:


“于飞,你还没回答我问你的话呢?”


“我听西蒙迪尔西说:一艘悬挂着荷兰旗的船驶到大西洋的詹姆斯敦,开始了美国这片土地上黑奴的痛苦的命运,我就想到旧金山去看看运载黄色奴隶的地方。”


苏雪梅反应很快说:


“正好,我的导师介绍我两个专家学者,我要到洛杉矶去,咱们三个人先到旧金山。”


于飞说:“我怕影响亚芳的作业。”


王亚芳说:“应该去看看,咱们祖先受难的地方,作业我早‘晨早起两个钟头,不会有影响的。”


谁知,于飞在心里考虑几天不好提出的心事,在午餐桌上几句话就定了,他心头自是快活。


当天夜晚,王亚芳就接到苏雪梅的电话:


“明天上午9时半的机票已经订妥了。”


“你真是眼灵手快。”


“航空公司有个朋友帮忙,我跟他说有三个中国人要到旧金山去看看天使岛。


“你们也叫天使岛,那是魔鬼岛,你们应当去朝拜一下。这一来,三张票就拿到手了,很多美国人是十分同情中国人的,怎么样,来得及准备吗?”


第二天早起,王亚芳在餐桌上摆了面包、鱼子酱。


不料,于飞揺了摇头说:


“我想吃方便面。”


“怎么你这个爱吃西餐的人,又要吃中国饭了?”


于飞微微一笑说:“去朝拜祖先,不要带一身洋味儿。”


“那么,在旧金山都到中国饭馆吃饭。”“你这一说倒提醒我,我不要乱跑了,还是给何大使打个电话。”


说罢,他从皮夹里掏出一个小电话本就接通电话。


不久,就听到何明亮的声音:


“老首长有何指示?”


“何大使你可别开玩笑,我是正式向你报告。”


“有什么事要我办,就说吧!”


“我和亚芳要到旧金山去看看。”


“你还是老规矩,什么报告、报告,我倒要通知一下旧金山领事馆,给你们安置一下住处。”


“不,我很想住公路旅馆,对美国的高速公路很感兴趣,我们中国那样幅员辽阔,光靠火车、飞机不行,最方便还是汽车,要是全国到处通上高速公路,沿途发展起公路旅馆,整个国家变成一个大城市了。”


“你说得有理,我不限制你,这也是一种考察呀!不过你到了旧金山领事馆,不照顾你我可失职了。”


“你把领事馆值班室的电话告诉我就行了。”


于飞在电话本上记下电话号码。何明亮说:“你回来,我还是要接你到华盛顿来住几天。”“回来再说吧!再见!”


王亚芳开自己的车,苏雪梅也开自己的车,秋风萧瑟,河水清澄。于飞非常喜欢秋天,他按下汽车玻璃,小风迎面而来,他心里也想起马丁,路德金那两句话:自由、和平的爽朗秋天如不到来,黑人义愤填膺的酷暑就不会过去。看来,人世间都是以清秋为快的。


上了飞机,于飞抢着占了靠舷窗的坐位,想看看从大西洋到太平洋中间,这个曾经被称为“新大陆”的自然风貌,高山峻岭,大地长河。于飞一面看一面想这是美国的优势,地域辽阔,可是人口不像我们那么多,挤得密密麻麻,粮食年年增产,可是赶不上人口的增加呀!一他忽然看见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啊,这碧绿碧绿的,不是太平洋吗?从高空俯瞰,既壮观,又美丽,他连忙取出照相机,站起身趁飞机的翅膀歪斜时,通过舷窗那一瞬间,摄取了这一景象。后来,在他的摄影集中,果然是最好的一张照片,他自己十分得意。


飞机降落,他们很轻松地通过甬道走下飞机。好在他们没有寄托行李,于飞只提了他那只巴黎朋友赠送的密码手提箱,王亚芳带的是一件蓝色的手提包,倒是苏雪梅因为到洛杉矶要拜访几家客人,带了几套衣脤,装了一只小皮箱。于飞要给她拿,她不肯,王亚芳说:“你们俩人换着拿不是很好吗?”三人走到机场门口,苏雪梅说:“你们站在这儿,别走开,我去租车,说罢就咔咔一路响着高跟鞋后跟响亮的声音向租车场走去,她们已经习惯于美国的生活节奏,转瞬之间一辆黑色的汽车由远处驶来,戛然停在王亚芳、于飞面前。她们上车,向市内驶去。


美国南部的澄清气氛使王亚芳、于飞感到非常舒适。公路两旁密密耸立着棕榈树,手掌般宽大的树叶绿得郁郁葱葱,阳光在万物之上染了一派亮色,她拉按了电钮,放下车窗。亚热带温暖的微风使他们每个人都心花怒放,特别是于飞格外高兴,这回到美国来,虽然没有走遍大陆,却也看到波特兰的雪山如海,又欣赏旧金山的棕榈成林,他心中不免一快。这时苏雪梅把车开进一家汽车旅馆,把车停在车场上,随即向一间办公室走去。这里没有喧哗,没有骚动,在柜台后面只站着一个青年人,他问了一下,就把两只钥匙递到苏雪梅手上,一从此以后就没人管了。苏雪梅等三人上到二楼,推开门,是一条长廊,这里也看不见什么服务员,招待员只有自己按着钥匙上的号码打开两间房门,不知道出于什么预感,王亚芳执意要同苏雪梅住一处,苏雪梅却怎样也不肯,惊讶地说:“我怎么能拆散你们。”把王亚芳用眼色往于飞那里推。于飞一句话倒解了围:


“我这里一会儿功夫就有领事馆的人要来。”


“是啊!我最怕的是陪他会客,咱们两个人可以聊闲天,睡懒觉。”


这一来就把苏雪梅说服了。其实,她心里倒也如愿以偿,她多么想跟王亚芳亲热亲热呀!


事情果然如此。于飞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提箱,找到电话簿就给领事馆值班室拨通了电话,从那边传来一个青年人的清亮的话声:


“唉,总领事正着急,怕老首长跑丢了,怎么好?”


“我还没问你们总领事的尊性大名?”


“叫张骏涛。”


“啊!是他呀!从我们石油战线上转过来的。”


“对,对。他马上到你那里去。”


“那可不敢当,你们来人带个路我去看他。”


“那不能,绝对不能。请你不要出门,稍候片刻,我们这里离你们那里不远。”


于飞放下电话,心里很温暧,“他乡遇故知”。他记起那年国务院从石油战线上抽调一部分年轻有为的人到外交部门去,这事还是他经手办的。他还记得张骏涛的模样,他给王亚芳打了个电话,把这事告诉王亚芳,王亚芳乐欣欣地说:“你会客,我们可自由地活动活动了。”


王亚芳和苏雪梅换了衣服。王亚芳到美国这么久,她还是穿着国内穿的灰色亚麻上衣和黑色的齐膝短裙;苏雪梅可不一样,大紫大红大绿团花的绸衣服,一件黑色马甲。王亚芳故意地惊叫了一声,“哎呀!像太阳晃了我一下眼睛。雪梅,你真是雪梅,那年我和于飞旅游到苏州,他执意一定看看香雪海。初春天气,梅花鲜艳,滋润,一朵一朵花瓣完完全全展放开来,你穿上这套衣服,真叫我想到江南的春天,你就是江南的春天。”苏雪梅甜蜜地笑了一下。苏雪梅的确很美,特别是她那窄窄腰身,玲珑小巧踏着高跟鞋走路,真是袅袅娜娜,十分动人。使她们俩很感兴趣的是,发现她们房头上有一套完整的厨房家具。王亚芳是个管家务的能手,就说:


“雪梅!咱们自己做可口的饭吃,好不好?”


她这一试探的言语,立即引起对方热情的反应:“这跟前一定有自选市场,咱们去买些吃的。”王亚芳、苏雪梅立即同时引发出逛市场买东西的兴趣,不能说这是妇女的天性,却也是妇女的天才。王亚芳立刻给隔开一段楼的于飞房间打了电话:“于飞!我们这里能做饭,你看,雪梅会做两样拿手的苏州菜吃,好不好?”于飞这个北方人对于南方菜总嫌太甜,没大兴趣,可是他怎么能扫她们的兴,自己动手做一顿饭,也是旅行中的趣事,便说:“那太好了,只是得买菜呀!”“哎呀!你这就别管了,我们出去转一下就解决了。”


王亚芳、苏雪梅俩人到门口,向汽车旅馆的人一打听,果然不太远的地方,就有一家自选市场。旧金山市是一个古老的城市,这一块地带没有什么像纽约那直立云天的高楼大厦,多是灰色的三层楼房,但那窗棂、那门口的艺术雕饰都令人十分喜爱。她们俩人只拐了两个路口就走进一家非常清洁、非常亮堂的很广阔的自选市场。苏雪梅手脚伶俐,精明能干,一转眼间,她已经推了一个装载推车过来。


苏雪梅一走进市场,那一身艳丽的装扮,就像一颗太阳落了进来,照耀得所有人的眼睛都向她投射过来。


王亚芳悄悄说:


“盯上你了。”


苏雪梅却坦然一笑。


“男人总是爱看女人的,女人也总爱看女人的,爱看就让他们看吧!这就是一个中国人。”


市场里你可以闻到空气非常清新的水果的清香,鱼虾的鲜味,架上柜上货品丰富,琳琅满目,五颜六色,这些食物引起人一种强烈的食欲的诱惑。


王亚芳说:


“今天你掌勺,东西由你挑,我给你推车。”


这电镀的推车,在王亚芳手上推得十分轻巧。


“到这边来!”


“到这边来!”


苏雪梅精干老炼,从这里挑一样,从那里挑一样,放在推车里。到了酒柜前,苏雪梅问:


“要什么啤酒?”


苏雪梅刚要伸手,王亚芳忙说:


“要德国黑啤酒。于飞那天喝了一口美国啤酒,就跟我议论开来,世界上最难喝的是美国啤酒,我很奇怪怎么国内还有跟美国合办啤酒厂的?噢!雪梅!我忘了,最最重要的是威士忌,威士忌……”


“看起来你先生是位美食家,今天这桌菜我不敢下手了。”


“其实也没什么,你想一个当兵的,搞石油的,什么苦没吃过,只不过他爰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