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作者:刘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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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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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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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446字

“麦克阿瑟是个蠢人。我们湖南有一句话,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是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这一次把他烫得很可观。李奇微比他聪明一点吗?不可能,不可能,我看……”他用眼睛寻找着,而后落在于飞的脸上:“还是你们把他们烫到板门店谈判桌边坐下来!我看到你们送回来的美国北极装的靴子,有十几斤重,不要说进攻,连逃跑也跑不动呀!,美国后勤部门的设计师忘记了这一点,一跑要跑得快点呀!”


这一席话,又引起一场更大的笑声,笑声像风在这样宽阔敞亮的大厅里飞扬旋转。引起这场大笑的毛主席,却只微微含着两唇,露出得意的神情,有时转着脸向人们看看,好像在问:“是不是这样呀?”这时,刘少奇微微含笑,周恩来却哈哈笑起来。于飞心领神会地把前线部队和这里的气氛联系起来,他十分珍重地认为:“这就是胜利。”


轮到于飞汇报时,他以军人身份笔直地站立起来。


毛主席招招手说:


“坐下来慢慢说呀!这里又不是板门店。”


会场上的气氛,鼓舞起于飞的勇气,说起边界线勘察活动一于飞和一个美国少将带着参谋、翻译一群人亲身到双边坑道阵地之间,就着凸出一块、凹进一块的阵地展开争论。有一块美国人阵地伸进我方阵地,对我们两翼阵地都起着很大威胁作用。于飞大声指摘:“这是你们无礼抢夺过去的,不算数。”美军少将把两颗大蓝眼珠瞪得像要抛掷到于飞脸上,于飞今天来勘察的目的就是要把这块阵地夺回来。双方面红耳赤,争执不下,于飞很理解美国人是不能吃苦持久的,等到太阳西斜,于飞心里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的攻击炮火该要发射了,于是双方达成协议,明天继续勘察。


于飞连瑚带跳从悬崖陡壁跑下来,纵身跳上吉普就拿起报话机,由于保密只说了两句话:


“抓紧时间,照预定方案办事!”


实际上意思是指挥前沿指挥所,按照原来的计划,发动猛攻,三个钟头把它拿下来再说。


为了加强勇气和决心,于飞又说了一句:


“我马上到你们那儿去!”


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扬得灰尘满天,大约半个钟头,他们到了前沿指挥所后面山壁下。


指挥部已派了参谋在那儿等候,爬上山坡然后进入迂回曲折的战壕,走进很长的岩石洞口,进入一座黑森森的石窟。窟中间一排长桌,桌上铺着作战地图,插着十几枝白蜡烛,蜡烛的光亮,把洞窟石壁上如注的流水照得闪闪发光,令人眼花缭乱。那旁边桌边坐着几个参谋,手里举着耳机,等候着那一肘刻到来。这是一个团的指挥所,团的领导人都俯身在桌面地图上,整个气氛又紧张,又安详,指挥员们见于飞进来,想向他报告,他挥了一下手说:


“不用了,按照志司部署,三个钟头,啃也要把美国这个钉子啃下来,我到观察所观战!”


指挥员都把眼睛盯在手表上一眨不眨!


时间到了。


团长说了一句话。


那边一个一个参谋一个挨着一个说:


“发射!”


“发射!”


“发射!”


“发射!”


随着话音刚落地,立刻响起天翻地覆的火爆雷鸣的一片轰响。


这时于飞在前沿观察哨,洞口两旁是两把利刃一样的悬崖峭壁。于飞有点累,披着美国北极装大衣往山上一靠,想略事休息,却巳闭上眼睛。谁知正在这时,响起一声洪亮的口音:


“报告。”


于飞一听到这声音,便立即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刚才闭眼也不过几秒钟,可是跟睡了一场甜蜜的酣梦差不多,一睁眼,不知何时,面前已经摆上一张方桌,还有几条窄窄的木板発,再一看,看见一个脸上显得镇定,镇定中又含着紧张的军人。这位军人说:


“我是二连连长,这两个战士代表全连……”


于飞感觉到他们在片刻之后就要冲上火线,现在他们来向首长表示决心:


“我们二连得到攻下美国这个坑道堡垒,配合板门店谈判的任务,是我们的光荣。我们全连喝了庆功酒,听说从板门店来了一位首长,我们写了一封决心书,带来一瓶酒请首长喝,我们行动的时间到了!”


连长斩钉截铁地声音唤起于飞的军人的豪性。


他在桌沿上敲开瓶盖,站起身来,一脚登在一条木板発上,将瓶口堵在嘴上,向后仰起脖颈,咕嘟咕嘟一口接一口,毫不停歇,喝下去。正在这时,我方万炮齐发,空中响着炮弹飞鸣的噗噗的声音,一炮弹无影无踪,但一时之间,全部倾泻在美军阵地上,阵地上立刻冒起灰色的烟雾。于飞知道他们冲锋的时间到了,他连忙喝干一瓶酒,一下把酒瓶扔在地上,他和连长及两个战士紧紧拥抱。


“我感谢你们!”


连长好像微微笑了一下,说:


“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连长等三人立刻消失不见了。


美国人的阵地上,灰烟变成黑烟,像一朵一朵旋转的浓云缓缓向上升腾,一转眼间,黑烟里冒出熊熊的火光。我们突发的炮火一下压制了敌人,敌人炮兵阵地一时哑口无言。于飞一个战神的开放的心境,小霍来拉他说旁边有一处石洞凿成的是观察哨,在那儿观察安全。于飞满脸绯红,狂怒地一巴掌把小霍推倒在石头地上,小霍疼痛得一时爬不起来。于飞只是举着望远镜,怒气不歌地喊着:


“就是我的命值钱,人家在用自己的生命冲锋呀!”


小霍起来还是纠缠着于飞,他简直是乞求了:


“首长!我要负责呀!”


于飞不再答理小霍,他的望远镜里出现像雄牛脊背一样,给夕阳照得红彤彤的漫长漫长的山岭上出现了保持一定间隔,一个接一个形成像虚线一样的冲锋部队。一个个黑影十分清晰,十分明亮,正在向美军阵地飞速前进。忽然之间,于飞心中产生了一种羞愧:“他们为了我……为了我在勘察谈判中把这块美军阵地拿过来,我要是自己能跟他们一道冲锋就好了!”


在我方炮火压制下,二连像一把尖刀利刃直戳到美国人的胸膛上,我军在浓烟烈火中消失不见了。是呀!他们巳经爬上山岭冲进阵地。在我军炮火间隙时,美国的大炮也向我方阵地上还击轰炸了。


于飞把望远镜一扔扔到小霍怀里,他就进入洞口,沿着弯弯曲曲的坑道向指挥所跑去。烛光闪闪亮成一片,刺得眼睛一时看不到人影,他在桌旁挤了一处坐位,坐下。团长把作为指挥权力的报话机推到师长面前,于飞用手指着:


“你是总指挥,我只问进度怎样?”


“已经冲进美国人的坑道,正在肉搏。”


“好,好,小伙子们有股劲头,有股威力,能准时拿下。”他想着连长和那两个战士,不知怎样?一军人在作战时是不会想到生死存亡的。但这一回,于飞却一直十分担心…“因为,报话员在报话机上,不停地喊叫着二连的代号。


“长江,长江!黄河要你讲话!黄河要你讲话!”


“长江,长江!黄河要你讲话!黄河要你讲话!”


同样的喊声一直喊下去,很明显,报话机联系不上了。


过了一个半小时,报话员突然听到喘吁吁的声音。在枪弹鸣声、枪柄冲撞的杂乱的钢铁爆炸声中,有一个人在讲话,报话员立即重复着火线上的报告给指挥员听:“我是指导员,我是指导员,向首长报告:美国人拼命往坑道外跑,我们要把他们全歼在坑道里面!”


于飞一听是指导员报告,就有一种不祥之感。


于飞两手一扶桌面挺直站立起来。


“连长在哪里?”


“连长光荣……”


于飞一听,心中不觉一阵悲痛。


是呀!他一直冲锋在前,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了完成任务,牺牲了自己。


于飞声音不大但十分有力地说:


“保护好他的遗体!”


随即小声地说了一句:


“太可惜了!”


几个团指挥员彼此对着手表,脸上浮着胜利的喜悦:


“提前二十分钟。”


于飞说:


“给二连请功,这是占领三八线要害的一战!”


又过了一段时间,手里拿着报话机的参谋,响亮的声音颤动石窟。


“敌人伤亡一百多人,残敌也在我们密集火力下倒在坑道口。报告苜长,这块阵地是我们的了!”


于飞很欣喜,伸出手跟指挥员们一个个紧紧握手:


“打得干净利落,板门店谈判桌上,看美国人说什么吧!”


这时整个黑森森的石窟里发笑、闪光,洋溢着一派胜利的快感。于飞向参谋们招招手,他心里掠过一道悲痛的痕迹,但是像绳子弹动了一下,就闪了过去。他怀着胜利的心情,从山坡上跑下来,一步跳上吉普向板门店飞驰而去。这之后,美国人亟不可待地递来写上谈判的通报,于飞这边沉着气,又拖延了两天。因为代表团开会,美国人自从丢掉那一要害阵地以后,十分恐慌,整天炮火不停,是的,他们害怕我们如果再把另外一处要害阵地拿下,停战就整个垮台,那就重新开战。我们也不希望迈这条路。于是,于飞就从容自若地坐到谈判桌旁,他一看早已等在这里的美国代表伊斯,脸歪嘴斜,怒气腾腾,满脸憋得发紫,就像一个气球一揪要爆破开来。伊斯连声喊:


“抗议!抗议!”


随后,伊斯就蛮横地警告中国人民志愿军,一定要把阵地缴回来,否则,你们后果不堪设想。


“不堪设想?”于飞轻蔑地笑了一下。这几天,于飞从电话上知道美军已经向那个坑道阵地连续发动了十几次猛攻,我们上去一个营,死死地啃住这块石头,就是不放,一批一批美国土兵在扫射的弹火下,在拦截的炮火下,用鲜血染红了山坡。从地形上来看,朝我们那方斜度缓慢,朝敌人这面斜度壁陡,于飞真想笑出来,心想:“要是你能拿得下,你就不到这里来说废话了。”于飞笑吟吟地笑了一下。


“我是提醒将军!这些地带都是你们从我们手中硬夺过去的,你要知道我们的前沿阵地在汉江一线。我还要告诉将军一句: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美国国土在太平洋彼岸,在朝鲜你们没有阵地。”


伊斯从胖大的肚子到胸脯,好久好久忽闪忽闪地闪动着,大口喘气。


于飞心中暗暗笑了一下,心下说:


“等你消消气再说吧!”


时间有时是可以起一种缓和、调解作用的。


于飞看了看手表,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就说:


“伊斯将军,你们占了我们九块阵地,我们也占了你们几块阵地,是不是双方交换?我建议我们继续勘察,如果你还走得动的话,将军!”


于飞说:“就是这样抢,这样顶,这样挖,后来,没有什么大动作了。不过,三八线没有划成一条直线,现在的所谓三八线,实际就你凸出一块,我凹进一块,不过几处要害阵地控制在我们手中。”


“中央首长,汇报完毕。”


在于飞朗朗而谈的过程中,看得出来,毛主席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于飞话一落口,毛主席立刻把手臂往前一伸,说:


“这个师长总结得好,就是这样顶。我们跟美国人打了这么多交道,你们不把他狠狠打疼(毛主席把手用力地挥了一下,这一挥具有千钧之重》,他能在停战协订上签字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恩来!你看是不是这样?”


周总理点了点头,然后面对谈判代表团的人们笑着说:


“老实说,这是美国人在军事上一场奇灾大祸。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不是说:‘这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同错误的敌人,打的一场错误的战争。”朝鲜战争是美国第一次不能宣告胜利的战争,这是不可能掩盖的事实。这给全世界的人民增加了信心,说你们打破了‘美囯不可战胜”的神话。这就形成国际形势的转折点。”


汇报将要结束,会场上突然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动,而这骚动不是由别人引起,是由于于飞所引起的。他站起来面对毛主席说:


“我可以说话吗?”


毛主席喜气洋洋地望着于飞说:


“年轻人是有权利发言的。”


于飞非常果断地说:


“我看仗是没得打的了。战争时期我一直在第一线上,现在建设时期我还是要求到第一线上去!”


他这举动完全出乎李克农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会在这么多中央领导人面前,这样坦率地谈起自己的问题,可是李克农已经无法制止了。但是,在毛主席他们坐的那一排沙发后面几排沙发上,几个人发出不同的声音。于飞直挺挺站在那里,心情有些紧张,他不能听清一个一个的讲话,但有一位领导同志的声音特别剌入他的耳朵:“于飞有板门店谈判的经验,我看到外交部门来吧!现在世界上那么多国家要同我们建交,我们没有人手派呀!”但紧接着响起一个意见:“西北石油大会战,正需要一个经得起大苦,吃得起大劳的人到克拉玛依去!”于飞有点后悔自己太鲁莽了,怎么在这个场合破口而出,可这正是于飞所以是于飞,他站在那里,一这可是决定于飞人生命运的时刻呀!于飞突然看到一线希望,就是当提到石油时,毛主席满面焕发出一阵光辉,他一下站起他那魁梧伟岸的身躯,右手手指向前一指,说:


“我投这师长一票。石油是国家的命脉,没有它你开不动轮船,飞不起飞机。总之,现在石油之争是个国际问题,我们不能落后!可是西洋人一口咬定:中国是贫油国,无油国。”说到这里,他把手臂一挥划了一个圆圈,“我不相信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找不到一点石油!”


跟随毛主席站起来,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向东面长廊上走去。大厅里的人纷纷起来,李克农走到于飞跟前,小黑胡子里露出微笑,两只眼里闪出幽默的眼光:


“于飞,你真是斗大的胆子。”


“克农同志,我知道在这场合一句话就会决定我的前途,你谅解我,我太鲁莽了!”


“你是头一个从朝鲜火线上回来的人,毛主席很欣赏你。从个人来说,我也愿满足你的愿望,我相信你会打开一个大局面。”“愿望归愿望,可是扛惯了枪杆子的人,钻哪一行也不易呀!”


李克农还是心事重重,自言自语:


“创业难,建国也难呀!哪里都需要人手!”


于飞脑子里忽然一闪,就说:


“我看我们的政委朱明豪合适……”


话说一半又停住了,既没问李克农需要不需要他推荐,又没有征求朱明豪的同意,就把话捅出来了。不过,他确确实实觉得他是搞军事的,朱明豪是搞政治的,朱明豪为人有条有理,干外交,行!


李克农一听大喜。


“你给我留个条子,人名、部队番号!”


于飞掏出小笔记本,正想写,一下又愣住了。


李克农见他犹豫,就问:


“有什么难处。”


“他现在已经是军政委了。”


“那不要紧,大才大用,现在还缺几个大国家的大使呢!”


于飞听罢,就匆匆写满一页,然后撕下来递给李克农。


在他坐在汽车上回六国饭店的路上,他寻思自己推荐朱明豪是不是只为了补上心里的内疚,不过,他愈想愈觉得朱明豪合适,一他是一个政治家,也许从此走上政治家的光明大道,得到这个结论,于飞心里也就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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