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作者:杨友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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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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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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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572字

“升仙太子是周灵王的太子,姓姬,名晋,字子乔。他好吹笙,又好学凤凰叫,常常骑着白马在伊水、洛水间盘桓。道士浮丘生指着一池清泉告诉他:若愿升仙,可与白马同饮池水。太子与白马饮水后,只觉身体轻灵,飘然欲仙,马也变成了白鹤。他骑鹤扶摇直上,成了神仙。三十多年后,桓良在嵩山见到他,姬晋说:七月七日,在缑山等我。届时,姬晋果然乘白鹤驻足山头,挥手向世人告别,然后跨鹤而去。”


“皇上,最好立一块碑,把这个故事记述下来。”


二张的请求正合武则天的心意,自称周室后裔的武则天欣然下敕刻石立碑。碑高七米,上宽一米五八,下宽一米七三。碑额用飞白体字书写“升仙太子之碑”六个大字,碑文三十三行,每行六十六字,行草相间,笔画婉约,圆转流畅,意态纵横。碑文上下款和碑阴的《游仙篇》杂言诗、题铭等,分别出自薛稷、薛曜、钟绍京之手。


武则天登上嵩山山顶祭礼天神,感受风寒,病倒了,她以为天神不受她的礼,非常心虚,派遣给事中阎朝隐前往少室山,举行祈祷病情早日痊愈的法事。阎朝隐斋戒沐浴,趴在礼器上,以自己作祭品,请上天准他代替皇帝一命。


武则天病势慢慢减轻,厚赏了阎朝隐。十二日,武则天离开缑山返京。病了一场,触发了武则天对死后的考虑。她深深忧虑太子显与武氏诸王互不相容。几番思量的结果,武则天召来皇太子武显、相王武旦、太平公主,以及武三思、武攸暨等武氏诸王,拟定誓词:“圣神皇帝万岁之后,太子显与武氏诸王等绝对保持和睦相处,互不伤害。”


各自签名画押,然后一齐到通天宫,由太子显代表众人宣读誓词,焚香禀告天地神灵,并将誓词铭刻在铁券上,收藏在史馆中。太子显和相王旦的所有儿子重新出阁。他们软禁内宫达八年之久,才被释放出宫。吐谷浑部落一千四百帐归附周朝。接着,突骑施部落伊犁河域酋长乌质勒派他的儿子遮弩前来朝见武则天。西突厥汗国瓦解后,所属支派突骑施部落兴起。


武则天很得意,命侍御史解琬出使突骑施,安抚乌质勒及十姓部落。控鹤府以此为由,要进行一番庆贺。酒宴以二张为中心,武则天御驾莅临,气氛比国宴还要高涨。控鹤监供奉自然不得缺席,武氏诸王和许多朝臣也来了。有武则天在场,开始还像模像样,酒过数巡之后,或行酒令,或作诗竞赛,渐渐热闹起来。


武则天启驾回后宫,大臣们陆续离开,情形随之一变。醉酒的人们高声喊叫淫词秽语,狂呼乱唱,酒气熏天,喧腾不亚于市井歌楼酒馆。赌徒们嘶着喉咙争吵,赌注愈下愈重,身上的钱输光了,就解腰带上的饰物,甚至把金玉发簪也取下来押上,还有人连老婆也当作赌资押上了,来赌最后一把运气。他们把控鹤府看成是冒险的乐园,骚然不安的眼神滴溜儿转着,闪着异样的光彩,猎奇、贪婪、狡黠、迷惘,有的还弥漫着稚气,似乎一切应有尽有,饮酒作乐与逢场作戏,浪漫与矜持,瞎胡闹,肮脏的和高尚的,这些都在煞有介事的幌子下进行着,超然物外,诗酒唱和,欲盖弥彰,表面上与外界隔绝,既隐蔽又公开,因而加倍的具有诱惑的魅力。


武则天将张易之、张昌宗留在宫中,又怕外人说闲话,又怕二张不安心,想出这一花招来,冀望一举两得。结果弄巧成拙,反而遭来了更多的非议。内史王及善首先发难。他没读过多少书,但清廉刚正,不向权势屈服,有国家栋梁的节操。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陪侍武则天在宫中宴饮,放荡任性,无视臣属的礼节,王及善屡次进谏劝阻,武则天腻烦了,眉毛一耸,没好气地说:“卿家年事已高,不宜参与游乐宴饮,只要管好你份内的事就行了,“是不是臣的谏言惹恼了陛下?”


“你的话朕都背熟了,不必再重复了。”


“臣有病在身,”王及善气得雪白的眉毛胡子都抖动起来,“要休养治疗一段时间。”


“治病也好,养病也好,都可以。”


武则天如此答复,王及善更加怄气,一个多月没有上朝,武则天不闻不问。


“哪有天子一日可以不见中书令的呢?”


王及善气馁地说,“我之不被重视,可想而知。”


他上了一道表章,请求辞官,武则天不许,命他改任文昌左相。王及善一直留在相位上,病逝于圣历二年十月十九日。享年八十二岁。


武则天下令废朝三日,追赠他当益州大都督。而且,像他父亲王君愕陪葬昭陵一样,准许他陪葬乾陵。纳言、昽右诸军大使娄师德逝世的噩耗,也传到了朝廷。他在黄河、陇山一带,前后四十多年,谦恭勤奋,毫不懈怠,汉人及胡人都生活安定。他秉性宽恕厚道,狄仁杰入朝任宰相,本来是他推荐的。而狄仁杰不知道,心里轻视娄师德,几次把他挤出朝廷。


武则天觉察后,故意问狄仁杰:“娄师德有道德才能吗?”“作为将领,他能谨慎守卫边陲。是不是贤才,臣就不得而知了。”


狄仁杰对答道。


“娄师德有没有知人之明?”


“臣与他同过事,没有发现他有知人之明。”


沉默了一气,武则天款款地从御榻上站起身来,踱到狄仁杰跟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的脸,意味深长地说:“朕之所以重用你,便是由于娄师德的推荐,应该说他有知人之明啊。”


狄仁杰恍若脑门上挨了一钉锤,全身都震动了,耳根一阵发烧,汗颜无地。为了避免举止失措,他垂下双肩,退出了同明殿。他呼吸急促,热血一股一股往上涌,眼睛都模糊起来了:“娄公的盛德,长久以来包容着我,可是我一点也觉察不到。”


狄仁杰的思绪如风车般迅速转动,想得很宽,想得很远。对娄师德的胸怀、气量与涵养,他由衷钦佩。对自己的浅薄、轻佻、器量狭小,深感愧疚。对于当今天子,作为一位女性却能海纳百川,深藏不露,从实践中去判别臣下,深透膜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武则天还有一个特性,不畏强暴,同情弱者。狂傲的人,即使像李昭德那样的首席宰相,她也不迁就。而像王及善正派得几近迂腐,像娄师德谦虚到了唯唯诺诺的程度,她都长期重用,让他们善始善终。当时罗织罪名的风气盛行,多少人都惨死在酷吏的屠刀下,娄师德出将入相,安然无恙,能以功成名就告终,不由人不敬重,引起深思和联想。委曲求全,明哲保身,表面上看似乎显得有些窝囊,然而它又可以遏止许多的欲望,不必那么风光的活下去,只要能自得其乐,也算是韬晦之计和至善的境界。说话容易做事难,要做得和娄师德一样天衣无缝,恰到好处,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即使如吉顼一样精透,也难免失误,一着错,满盘输,留下终生的遗恨。吉顼,机灵乖巧,知权达变,强干而有谋略,连来俊臣也败在他的手下。他左右逢源,和二张是好友,在迎回庐陵王显时又与狄仁杰志同道合,武则天也很器重他,把他当作心腹。此时的吉顼,可谓吉星高照,红得发紫,炙手可热。然而知进不知退,没有娄师德那样的海量,能包容一切,处处忍让,他得理不饶人,跟武懿宗在武则天面前争功。


武懿宗当年担任神兵道大总管,听到契丹军来了,不敢迎战,慌慌张张从赵州退到相州的狼狈相,后来安抚河北时又如何如何残杀百姓,吉顼毫不留情地一一揭发出来。


武懿宗的无能和暴虐,众所周知,实际上是一种虚弱的表现。因此武则天处处容忍他,从不追究他的责任。


武懿宗竭力为自己辩解,可是没有人听。吉顼身坯高大,体魄健壮,声若洪钟。


武懿宗矮小而且驼背。两个人面对面的争吵,好比金刚斗小鬼,衬托得武懿宗更加渺小,猥琐卑贱。


武则天见吉顼把武懿宗逼得没有退路了,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脸色发紫,在殿堂里来回走着,踏得金砖通通响。


“吉顼在朕面前,还敢欺侮我们武家人,可见朕不在时,你有多么嚣张。”


吉顼低下头,退到了殿角。


武则天狠狠瞪了他两眼,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把武懿宗召到身边,迈着匀称有力的步子,走出了殿门。过了几天,吉顼向武则天面奏政事,从古到今旁征博引,高谈阔论。当他讲得正带劲时,武则天猝然脸色一变,严肃得酷如一片青石似的,冷若冰霜,寒气逼人。


“你的那一套,朕听够了,不必多说,朕也说件往事给你听听。太宗皇帝有匹御马名叫狮子聪,肥壮强悍,没有人能驯服它。当时朕作为宫女在一旁侍候,斗胆说:我能制服它,只需要三件东西:一是铁鞭,二是铁锤,三是匕首。用铁鞭抽它不服,就用铁锤击它的头仍不服,就用匕首割断它的咽喉,太宗夸奖我有胆魄。今天你难道值得玷污朕的匕首吗?”


吉顼惊恐失色,大汗淋漓,跪伏在地乞请免死。


武则天吐出了心头的一股恶气,态度缓和下来,没有杀他。


武氏诸王对吉顼早已恨之入骨。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一直向往复兴李唐王朝,曾经唆使二张建言皇上召回庐陵王显,武承嗣因伤心绝望而死。


武三思等苦于没有机会,一直忍耐到今天。吉顼恃宠而骄,不知收敛,自投罗网。


武氏诸王联名告发其弟假冒官吏的事,因此左迁当了安固浙江瑞安市县尉。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愈是天子近臣、宠臣,生命愈是危如累卵,陷阱就在左右,一脚不慎,就有掉下去的危险。


武则天的情感波动尤其大,善与恶、明敏与猜疑共存一体,相互交织,时而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时而惊涛骇浪、地裂山崩。傅游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吉顼的遭遇也大同小异。辞行那天,吉顼获得武则天召见。一个英气勃勃的强壮汉子,变得犹如被寒霜打蔫了的桑叶一样,面容憔悴,精神萎顿,眼泪像清泉似的从眼眶渗出:“臣今天就要离开官门,前往遥远的边地,恐怕再没有见到陛下的可能了,但愿允许臣奏陈一言广“平身。”


武则天赐了座位,“坐下来讲。”


“土加水,合成泥,二者之间有没有争执?”“没有。”


“分一半塑成佛像,一半塑成道教天真像,佛道之间会不会发生争执?”“当然会。”


“皇族与外戚各守本分,则天下安定。如今太子已经定位,外戚仍旧封王这是陛下驱使他们将来互相争斗,双方都不得安生。”


“朕何尝不知道,然而已经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只好把一切归诸天命了。”


武则天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膊。吉顼见武则天似乎有所触动,只不过态度暗昧,又补了一句:“事关重大,陛下不可消极对待。”


“不宜操之过急,要知道,物极必反。”


“臣告辞了。”


“走好。”


“叩谢圣恩。”


吉顼行了叩拜大礼,带着泪水,退离了殿堂。


武则天再没有起用吉顼,把他的话也当作了耳旁风。失意中的吉顼就这样消失了,客死在异乡。


武则天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衰退,精力也不那么集中了。许多政务都让狄仁杰去处理,或者采纳他的意见,下达敕令。奏折大都交给上官婉儿代她批阅,她只过一过目,或者由婉儿念给她听,记录她的批语。这样,狄仁杰和上官婉儿就成了她一内一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减轻了她的操劳和精神负担。圣历三年年腊月,敕令狄仁杰当内史,成为首席宰相。自神功元年幼了以来,狄仁杰实际上担负着首席宰相的责任,三年后的今天,“名”才追上“实”,可见他完全取得了武则天的信任,并且达到了信赖的程度。同月,太子显的儿子皆封王。十八岁的长子重润受封当邵王,次子重福受封当平恩郡王,三子重俊当义兴郡王,小儿子重茂当北海郡王,才三岁。儿子们都封王,太子显的地位相应显得更稳固了。承担武则天饮食起居职责的自然是红杏和香荷,其次是高延福和其养子高力士。高力士年纪不大,却伶俐机敏,尽心尽力又有能耐,又知进退又识趣,连二张都夸他是“好样的”。二张陪伴武则天时,只有他可以进进出出,要茶要水随时都喊他,后来连敕令都由他传达。他做事踏实,又守口如瓶,很快当上了宫闱丞,从八品下。大臣们有事启奏,先要问他。


武氏子侄,连太平公主进宫,也要先找他。不经他指点,一旦撞见二张赤身露体在陪寝,谁吃罪得起。向高力士打听清楚,就不会出现尴尬场面,也不会惹麻烦了。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每天从武则天的寝殿到控鹤府来回往返,日子长了,也腻了,只想到外面走走,换换环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武则天顺他们的意,下敕行幸新落成的三阳宫避暑。三阳宫在嵩山南麓。嵩山是武则天去得最多的地方,也是她最喜爱的五岳之一。传说开天辟地的盘古,死去以后化为五岳,头为东岳泰山,足为西岳华山,腹为中岳嵩山,左臂为南岳衡山,右臂为北岳恒山。他的毛发变成树木花草,给五岳添上了华丽的服饰。海内名山,五岳称最。其景象赛如一幅群峰争奇、千山竞秀的画卷。然而它们又有各自的特色:泰山雄伟,华山险峻,衡山独秀,恒山壮美,嵩山峻极。峻是挺拔高峻的意思。嵩山中的太室山主峰峻极峰,断崖陡峭,登山顶可以俯瞰山麓,远眺黄河和华北平原,所以显得峻极。天子出行,朝廷班子都得跟着走,仪仗总人数超过万人。千人万骑的盛大仪仗队护卫着武则天乘坐的御辇,填街溢路,长达二十余里。路上旌旗蔽野,舆马压道,鼓吹奏乐,耀武扬威。


武则天每至一驿站,便要下舆更衣歇息。张昌宗和张易之陪侍左右,给她按摩,捶腿捶背,说说笑笑解闷儿。一百六十里路程,停停走走,花了四五天时间,才到达告成河南登封县石淙,即告成镇东方约六里处。中途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车马人流在行进时,有一名胡僧躲过禁卫的眼睛,来到圣驾跟前,敦请武则天参观埋葬舍利子。舍利子是梵语的音译,翻译过来即佛骨。佛袓释迦牟尼逝世后,用香木火化尸体,骨骼粉碎,成为一块一块的结晶体,坚硬如钢,击打不烂,火烧不焦。佛徒视为无价之宝,珍藏在宝瓶里,建塔供奉。


武则天信仰佛教,受胡僧花言巧语的诱惑,或许出于虔诚,或许由于好奇心驱使,下令仪仗改道,朝胡僧所指引的寺庙行驶。狄仁杰得知这一情况,吃了一惊,飞马追上御驾,下马跪到泥地上,语气铿锵地奏道:“佛是夷狄的神,不值得我中华的君主屈尊驾临。那胡僧神秘兮兮的,诡眉诈眼,不过利用陛下万乘之尊来迷惑远近愚民罢了。再者,山路险恶窄狭,容不下卫队,不是天子应诙去的地方。”


“好,好,成全我们直臣的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