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本夫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03
|本章字节:7152字
温寡妇披衣下床,哆哆嗦嗦把门拉开。翟二裹着寒气一下抱起她,满脸胡子蹭在温寡妇脸上,扎得她直叫唤。翟二嘻嘻笑着,一门心思全在温寡妇身上,双手托着她肥胖的身子走了几步,一下撂在床上。正好砸着刘轱辘。
刘轱辘一闪,在温寡妇屁股上“呱”地拍了一下。翟二这才看清床上坐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大吃一惊,猛转身摸住一根顶门棍,举手就向刘轱辘砸来。
刘轱辘动也没动,凸暴着黄眼珠,用匣枪一指:“你冒冒失失干什么?把个活人往老子头上丢!还要用棍打?我这铁家伙是吃素的?放下!”
翟二看他手里有枪,一时吓坏了,丢下顶门棍就要跑。刘轱辘大喝一声:“站住!奶奶的。就你这个兔子胆,也能当土匪?”说着跳下床来,一边穿衣服。
翟二愣愣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傻乎乎地说:“我把这个女人让给你,还不行吗?”
“哈哈哈哈……”刘轱辘大笑起来。笑得翟二毛骨悚然,哈着腰动也不敢动。刘轱辘挺喜欢他这股傻劲,说道:“怎么,你以为我是采花盗柳的?算你小子没眼!不过,你还算明白。咱们交个朋友咋样?”翟二还在愣着,刘轱辘一招手:“来——来呀!——先关上门。对!坐下坐下。温嫂子,拾掇点酒菜,我和翟大哥喝几杯!”
温寡妇先前吓得喘不过气来,唯恐两个男人会打起来。这阵子见气氛缓和了,忙穿上衣服,不自然地冲他们笑笑:“老天爷!你们千万别动家伙。我可吓死了!”这才出去收拾酒菜。
刘轱辘把枪别在腰里,掏出一包烟卷,冲翟二一点头。“你放心了吧?来,吸棵洋烟!”随手扔给他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点上吸起来。
翟二坐在那里,心里仍“扑通扑通”乱跳。他猜不透对方的身份,但完全被对方的气势镇住了。看见他腰间别两把匣子枪,一脸凶相,猜想也许是个江洋大盗,自己不过是拦路打劫的蟊贼,顿时觉得矮了半截,不由含着畏惧和几分佩服的心情看着他。翟二接过扔来的烟,真有点受宠若惊了。要知道,这是洋烟!一般人谁能吸得起?
刘轱辘见他那副卑微的神态,心里好笑,见这人是个经不得香火的家伙,索性再买他一下。他站起身,从温寡妇床下取出包袱,拿出二十块银元,“哗啦”一下撂在桌子上,淡淡地说:“翟大哥,不成意思,权作见面礼吧。”
翟二砉然站起,倒吸一口气,瞳孔亮得闪光。我的爹!俺翟二啥时候见过这许多银元?他提起脖子,伸在桌面上的两只手直发抖,却不敢拿。他不相信这堆银元都是他的啦!
“这,这……”
“这算个***!只要够朋友,往后有你花的!”
翟二惊喜得发了狂,双手一揽,把银元都揣到怀里了。“扑通”跪倒说:“大师傅有用着翟二的时候,我若说个不字,就是驴日的!”
“只怕你没种!”刘轱辘故意激他,有心试试他的胆量。
翟二噌地跳起来,伸手从腿上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捋起左臂衣袖,刷地划开一道二寸长的口子。只见白肉茬往外一翻,紧接着就涌出血来。
刘轱辘一翘大拇指:“中!够这个材料!”
37
刘轱辘从此长住温寡妇家,算是立住了脚跟。
后来,他怀揣匣枪,进了几趟县城,想找白振海报仇。可是,白振海狡猾得很。他从当警察局长到当县长,不知杀了多少人,自知仇敌很多,平日是深居简出。即使出外也必定是保镖前呼后拥,防范甚严。他手下的几个保镖,从来不离左右,都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刘轱辘当兵多年,虽然也打得一手好枪,无奈见不着白振海。一个人闯进去,又怕走不脱,因此总也没有机会。
杀白振海不成,他又想先杀欧阳岚。谁知欧阳岚也是处处设防。不管逢集不逢集,四个寨门都有人把守。白天混不进去,晚上翻墙越脊的本领又没有。他一身横肉,两条短腿,走路像鸭子一样笨。刘轱辘深感孤掌难鸣,便想搜罗人马,慢慢报仇。
有一段时间,他常在黄河滩里转悠,不时发现有个十几岁的少年在滩里打柴割草。那少年干完了活就在沙滩上练武功,一招一式都很有路数,便有些奇怪,这是谁家的孩子呢?他常常暗中跟踪,观察,打听,终于弄清他是柳镇陈老刚的儿子黑虎,并了解到他和欧阳岚的闺女珍珠十分要好。
这下,刘轱辘高兴死了。心想,这倒有机可乘!他断定黑虎和珍珠都是少男少女,如果从中加把劲,让他们真的做出私情事来,料想欧阳岚不会罢休。到那时,黑虎和欧阳岚势必成仇。他又知道黑虎和赵松坡的关系非比一般。赵铁匠可是个能咬铁嚼铜的汉子,再把他卷进去,戏就热闹了。说不定不费自己吹灰之力,就能宰了欧阳岚!退一步说,即使这事一时办不成,黑虎也肯定不能在柳镇存身了。到那时再拉他入伙,可是难得的人才了!
那一次,他看到黑虎打柴,有一个女孩子跟着,便疑心是欧阳岚的闺女珍珠。他悄悄藏在一片苇棵里观察偷听,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当他突然出现时,两个孩子都愣住了。刘轱辘当年离家时,黑虎和珍珠才四五岁,当然不会认识他。他也不想早早暴露身份,就装成猎人,把他们糊弄住了。
后来,刘轱辘不断和黑虎见面,利用他年少幼稚,一步步把他抓在手里。自信给欧阳岚埋下了一个祸根,心里暗暗得意。
但是,把宝押在一个少年身上,何时才能成事?刘轱辘有时想起来又不免焦躁。他深感自己脑瓜太笨,没有谋略。
正在这当口,吕子云找他来了。
吕子云本来在县城当狱卒,孤身一人,并没有妻室之累。此人一好喝酒,二好交朋友,在县城颇有一帮子狐朋狗友。他这帮朋友中,也有不少是监狱放出来的犯人。他们蹲监时,吕子云以狱卒的身份,时常给些方便。他很懂得这些人的心理,人在难时帮一把,就足以买下一颗心。因此,那些犯人出狱后,都把他看成恩人。而这些人又大多是些亡命之徒,吃忙当紧,是可以两肋插刀的。
县城西关龙凤巷有一家暗娼,那女子二十七八岁,长得丰满标致,和吕子云素有来往。吕子云十分钟情于她。自从结识了这个女人后,再不和别的女人来往。在她身上花的钱真是无数。
后来,这个暗娼不知怎么被白振海知道了。他一见这女人,浑身竟像酥了一样。原来,白振海玩女人有讲究,要么是黄花闺女;要么是肥胖丰满的。这也是他多年和一枝花不断线的原因。白振海有钱有势,很快就和这女人拉扯上了。
这个暗娼图的是钱财,况且是县太爷屈就,哪有不迎逢之理?于是,对其余的嫖客渐渐都冷淡了,连吕子云也不例外。吕子云一肚子火气和醋意,一想到几年来和那女人的情分,就更是舍不得,总想能插空儿再住一晚也好。
一天晚上,他喝了点酒,摇摇晃晃来到那个暗娼的家。他敲了一阵子门,那暗娼听出是他,赶忙爬起来,隔着门缝悄悄说:“白县长在这里,你再不要来了!”说完便回头进了屋。吕子云一时气得黄了脸,借着酒劲,在她院前院后放起火来。火光冲天,白振海和那个暗娼差一点烧死在里面。吕子云出了一口恶气,在朋友帮助下,趁着混乱连夜越城逃跑了。
第二天,白振海以纵火罪悬赏捉拿,发誓要杀了他。吕子云东躲西藏,无处存身,一恼火来黄河滩干了土匪。他想拉起一杆人马,索性搅他个昏天黑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岂不痛快!
吕子云来到黄河滩以后,不久就联络了一些拦路打劫的蟊贼。这期间,听说刘轱辘回来了,干的也是这码事,非常高兴。他想起当年为刘大炮的事,和刘轱辘有点旧情,便多方打听,找到河神庙来。两人见面,一拍即合。当下决定继续联络人马。不上一二年,黄河故道,上下百里内的零星土匪,基本上都挂上了钩。
这一年,爆发了“七七”事变,国内人心浮动,社会不宁。更加上这一带蝗旱成灾,遍地饥馑,盗贼蜂起。吕子云和刘轱辘喜从天降,认为这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候。没过多少天,他们就把人马集中起来,接连袭击了几个寨子,一时声势大震。
沿河乡镇连连向县里报警。白振海闻知土匪头子是吕子云和刘大炮的儿子刘轱辘,更加不安。除了县城加紧戒备外,又调拨一批枪支,配备在沿河各乡镇。欧阳岚当了剿匪团总,加紧搜捕。
欧阳岚自然不敢松懈,一面和各村建立联防;一面派出精干之人,暗中察访吕子云和刘轱辘的踪迹。
吕子云和刘轱辘狡猾得很。他们活动的地点时近时远,方圆二三百里内都有踪迹。很巧妙地利用四省交界,地方势力错综复杂的关系,神出鬼没。手下人也是时分时聚,有时奔袭寨子可多达三五百人;有时化整为零,三五成伙。摸不着规律。
这一天傍晚,吕子云和刘轱辘从外面又回到这一带。刚走到河神庙附近,猛见左边一个沙岗后面,有个人影一闪,接着直向他们扑来。两人同时一惊,急忙卧倒,“嗖”地从腰间拔出枪来。两管匣枪慢慢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