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沪会战开始十几天后，在南京航空总署作战室里，召开一次空军作战研讨会，周至柔手持教鞭，对众将领说：“国民军事委员会刚刚颁布新的战斗序列，全国划分为五个战区，我们所在的京沪杭为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是我们的陈诚将军，下面请陈诚将军讲述战局。”

陈诚接过教鞭，微微颔首道：“诸位，我们正在经历的，是中国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海陆空大决战。日军的主力，从日本本土、东北、华北、山东、台湾，全部被吸引到了上海。小小的弹丸之地，双方投入的兵力将近百万，全世界为之哗然。我们从东往西打，日本人从西往东打，目前在小顾宅、大场、走马塘、新泾桥、唐家桥一线，双方呈胶着状态。开战十几天，我们已经让敌人付出了八万余人的伤亡代价，了不起！当然了，我们的伤亡更大，已经超过了20万。就在昨天晚上，朱耀华将军眼见一个师全部覆亡，而阵地却没守住，羞愤绝望之下，拔枪自杀了。”陈诚讲到这里，嗓音沙哑，侍卫官递上一杯水。全场静肃无声，可以听见陈诚的喝水声。

陈诚喝下一杯水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仗打得太惨了，知道记者们怎么形容吗？说淞沪战场是绞肉机，是人肉磨房，是大熔炉，扔进去一个整营，有时十分钟就没了。我们不是整团整团，而是整师整师地消耗。留学德国，日前已经应召返回的黄维将军，昨天从上海战场考察回来，见到我这样感叹：壮哉！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我们人多，是日军的三倍，但日军的火力比我们强百倍。尤其是长江口的那艘‘龙骧号’航空母舰，一天要倾泻几百吨弹药，被委员长视为眼中钉。诸位听清了，不是肉中刺，是眼中钉！我今天来，就是拜托空军替委员长拔掉这颗钉子！”

陈诚坐下，目光徐徐扫过众人。过了半晌，他见没有人应声，便又问了一句：“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吗？”他把目光盯在毛邦初的脸上。

毛邦初看到陈诚在看他，先是低下头回避了一下，感觉到陈诚的目光像两道火焰，烧烤着他，出于无奈，他只好站起来说：“陈总指挥，是这样的……日军的航空母舰周围有密集的防空火力网，我们的飞机钻不进去的。”

“你不钻怎么知道？”陈诚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透着力量。

毛邦初刚坐下，又顺势站起来说：“空军是委员长的王牌，打一张少一张的。”

“山东的韩复榘，也是用类似的理由消极避战。”陈诚斥责道。

周至柔坐在陈诚边上，他的脸色立即变得不高兴了。他的目光在会场内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高志航身上，他冷冷地说：“陈将军此言差矣，中国空军不是韩复榘，这个连日本人都知道。”陈诚点了点头说：“空军近期表现确实不错，但问题是，不能拔去这颗钉子，我怎么回委员长的话？”

高志航从周至柔的目光中受到鼓舞，他噌的一声站起来，主动请战：“长官，把‘龙骧号’交给四大队吧，我愿意试一试。”

高志航的话音刚落，会场上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陈诚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鼓掌，只有毛邦初紧皱眉头看了高志航一眼。

散会后，高志航带领着李桂丹、沈以琴、刘粹刚一行四人，来到了南京陆军监狱。四号监室的铁门哗地拉开后，藤野轮宽蜷缩在监室的一角，已经没有了往昔的精神。双方隔着铁窗凝视着。

过了好半天，高志航叫了一声“藤野教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