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英看到孙女有叶蓉然照顾着，儿子有李耳伺候着，她在这里一天除了待着，无事可做，便待不下去了，张罗着回家。而高志航也没强留她，一是马上要对日本打仗了，他怕母亲在这里担心，还给他添乱；二是他也惦记着父亲，他知道这老两口虽然在一起总拌嘴，可父亲不会做饭，离开母亲，吃饭都是个大问题。他只是形式上挽留母亲几句，也就同意她走了。他提前一天给家里的人都买了礼物，送母亲去了火车站。

在上车前，李春英问儿子：“我回家跟你爸怎么说？”高志航说：“你不都看到了吗？我挺好，友良也挺好，就照直说啊。”李春英瞪了儿子一眼说：“我是说你和那个叶小姐的关系。”高志航寻思了一下，大大咧咧地说：“你想咋说就咋说。”李耳在旁边插嘴道：“友良不是叫妈了吗？就那么回事了。”李春英又扭头瞪了李耳一眼说：“叫妈顶什么用？要是不成，我下次来找你呀？”李耳吓得吐了下舌头，躲一边去了。

李春英拉着儿子的袖子，压低声音嘱咐：“女人这玩意儿，一天三变，比什么都活，不娶进门，按到炕上，就不能算你的人。”高志航嘻嘻地笑着说：“你让我咋办？拿绳把她捆家来？你这是怎么啦？原来怕人家讹上我，现在又怕娶不进家门，你倒是一天三变。”李春英抬头看着儿子，眉眼嬉笑地感叹道：“你还别说，住上这么一段，我还真有点感情了。”

这时，叶蓉然拎着一袋子东西跑来站台，到李春英跟前时，她喘着粗气说：“伯母，你带在路上吃。”李春英接过东西来，十分感动地说：“哎呀，姑娘疼人，就是和小子不一样，我家老大就知道给我塞钱。塞钱顶什么用，买不着吃的，能吃钱哪？”叶蓉然瞥一眼高志航，笑着问道：“伯母还什么时候来？”

“那要看你们了，隔山跨海的，来一趟不容易哩。不过你们要是那个了，我顶着枪子也得来。”

叶蓉然听后，不解地看高志航，似乎没听懂李春英说的“那个了”是怎么回事。还没等高志航回答，李耳将两根大拇指并在一起说：“就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叶蓉然红着脸，不再吱声了。李春英赶忙上前打圆场，“姑娘，我不是逼你，你想不好就不说。只要你高兴，咋都行，俺就当你拿着草棍撩扯蛐蛐了——给自己逗个乐！”李春英说着，又把叶蓉然拽到一边，小声嘱咐道：“不过你可别吃亏，俺家这个老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一个葛莉儿，还没过门，就给这样了……”她说着，在自己肚子画了一个圆。叶蓉然被李春英说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火车拉着长长的鸣笛开进站台，李春英拖着大包小包上了车，她找到座位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着叶蓉然说：“闺女，以后和老大去通化串门。”叶蓉然也挥手说：“一定去，大娘，您保重。”

火车启动的那一刻，高志航看到母亲在扭回头时，抹了把眼泪。等他回过头来时，看到叶蓉然也抹了把眼泪。他在心里偷偷笑着，看来这两个人还真处出感情了。

在回家的路上，李耳驾驶轿车在前，叶蓉然开着奥斯汀在后。坐在奥斯汀驾驶副座上的高志航不停地歪看叶蓉然。

“看什么看？一副贪婪的样子。”叶蓉然假装愤怒地问。

高志航呵呵笑着说：“让你说对了，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要是宣布开战，我会到上海去扩兵，头一个就是你，你爸不是不看好我吗？我先把你扩了，当我的车夫。”叶蓉然哈哈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高志航受到鼓励，伸手去搂叶蓉然的肩膀，叶蓉然往边上闪躲了一下说：“长官跟车夫不可以这样的。”高志航顺势把手搭到叶蓉然的腿上，说：“这是我老妈的意思，她让我把你按到炕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