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作者:辛克莱·刘易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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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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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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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410字

天顶市街车公司计划在道契斯特郊区,设置几座汽车修护站,然则当他们欲收购土地时,发现土地优先买卖权控制在巴比特一汤普逊房地产公司。买卖代理人,第一副总裁,甚至街车公司的总裁,都一致抗议巴比特提出的价格。他们提及他们对股东们的责任,他们威胁向法庭控诉,可是对法庭的申诉并没有提出,因为他们发现不如跟巴比特直接协商来得聪明些。来往函件的副本储存在公司的档案室内,任何公众委托人都可到那儿调查他们。


就在巴比特存了三千元入银行户头后,街车公司的买卖代理人购进一辆五千元的轿车,第一副总裁在迪文森林区建立一所新屋,而那位总裁则被派任出使外国。


为了获取这些土地的优先买卖权,事先垄断某些人的土地的买卖权而又不希望传出去,的确令巴比特伤透脑筋。他觉得有必要散播有关计划兴建修车站和商铺的传言,佯称他并不想再承购任何买卖优先权,而后耐心地等待和观察,就像一位扑克牌玩家一般,在获取一张关键牌之前,不让任何事败坏他的整个计划。为了这一切,他和过去生意上的秘密同伙搞得剑拔弩张的。他们不希望巴比特和汤普逊除了作为经纪人的本分外,在这桩生意上搀加入任何股份。巴比特勉强同意了。“商业道德——经纪人应该严守他的原则,不直接参与任何买卖。”他如此对汤普逊说。


“道德,胡扯个蛋!想想看,我眼睁睁望着那群蟊贼搞到一大把,而我们却扒不到个鸟?”老亨利嗤鼻了。


“哦,我可不喜欢那样乱搞。那是一种双方勾结的诈欺啰。”


“不对。那是三方合作的诈骗。倒霉的是公众。好罢,既然我们一直是守道德的人,而且不能用老方式取得那块土地的买卖权,那么问题是,我们到哪儿去贷一笔钱来救急。我们可不能到一向来往的银行去借。消息可能泄漏出去啦。”


“我可以找老俄桑商量看看。他像一座坟墓那般闭塞安全。”


“就这么办啦。”


俄桑显得很乐意,他说这是“因人而投资”的,他让巴比特贷到款,并表示这笔贷款不会出现在银行的账簿上。由此,巴比特和汤普逊获得某某房地产的买卖优先权,虽然那些产权并不列在他们的名下。


在秘密进行这桩巧妙的交易中,由于促进了房地产界的交易活动,提高了商界和大众的信心,而即在此时,巴比特困窘地发现他雇了一个不诚实的人。


这个不诚实的人即是史丹莱·格雷夫,那位跑外头的销售员。


过去巴比特就一直担心格雷夫。他对客户不守信用。为了租出房子,他会答应租客整修,而屋主却无如此授权给他。也曾怀疑他擅改租屋的家具清单,因此房客搬走时,必得赔偿短缺的家具,而这笔钱实际落入他的囊中。巴比特一直无法证实这些嫌疑,虽然他也打算解雇格雷夫,他却一直未找到适当的时机。


现在,巴比特的私人房间闯进来一个满脸通红的家伙,气呼呼地说:“给我瞧着!我来找那个寻开心的无赖,除非你把那家伙扭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啥事——冷静点,老兄。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哼!问题就是这——”


“请坐,轻松点!整幢大厦的人都听到你的声音啰!”


“你雇用的这个叫格雷夫的家伙,他租给我一间房子。我就在昨天签好了租约,一切没有问题,他只要请屋主签个字把租约在昨晚寄给我。不错,他是做啦。今天早晨,我下楼吃早餐时,女佣跟我说,就在早班邮递来后,有个人来告诉她说要取回一封投错的信。一个大而长的信封,信封角上有‘巴比特一汤普逊’的字样。当然错不了,是有这样一封信,她就让他拿走啦。她向我形容那个人的长相,就是这个叫格雷夫的家伙。所以,我打电话给他,这可怜的笨蛋,他竟承认了!他说,在我办妥租约手续后,他又寻到一位更好价格的顾客,所以把我的租约取回去啦。现在,你看着办吧?”


“你大名是——?”


“威廉·瓦尼——w·k·瓦尼。”


“喔,是啰。那是盖里森区的房子。”巴比特按铃唤人。麦克钟小姐进来。他询问说,“格雷夫出去了吗?”


“是的,先生。”


“你查查看他的桌子,看看是否有一份租约,盖里森区的房子,租给瓦尼先生的?”他随后转向瓦尼说:“我十分抱歉发生这种事。不用说,格雷夫一回来我就请他走路啰。而当然啰,你的租约仍然有效。不过,我还愿意做这件事,我会告诉屋主不用付我们佣金,而把那笔钱充作你的租金。不!这是应该的!我愿意这么做。坦白说,这件事着实令我吃惊。我想,我一直是个脚踏实地的生意人。也许,在我一生中也曾编造个一两回假话,当事实偶然需要的时候——你知道:有时候你得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的,为了感化某些笨蛋。不过,这可是第一回,我得控告我自己属下的一位雇员,再没有比偷窃几枚邮票更不诚实的啰。真的,如果我们由此而获益的话,那我可真难受了。所以,你愿意接受我给你的这份佣金吧?那太好了!”


2


他踽踽行过这二月里的城市,卡车飞溅起一串污泥,暗灰的屋檐顶上的天空同样暗灰。他怀着黯淡的心情走回办公室。他是个敬重法律的人,却要因为隐匿一项私自截取信件的联邦犯罪事实而破坏了法律。然则,他不能看着格雷夫锒铛入狱而让他太太受苦。但至少,他得解雇格雷夫,而这是办公室例行事务中他最恐惧面对的一件事。他多么喜爱人们,他也多么想要人们喜爱他,他可无法刻意侮辱他们。


麦克钟小姐匆匆进来,带着一种预期好戏登场的兴奋,低声说:“他回来了!”


“格雷夫先生?请他进来。”


他努力使自己在座椅上显得威严冷静,让眼睛佯出一无表情的模样。格雷夫大步踏进来——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短小精悍,戴眼镜,留着一丛轻浮矫饰的胡须。


“找我?”格雷夫说。


“是的。坐下吧。”


格雷夫继续站着,咕噜地埋怨说,“我猜那个老疯子瓦尼来找过你啦。让我解释一下这个家伙。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守财奴,计较每一分钱,又在付房租的负担能力上向我撒谎——就在签完租约后,被我揭穿啦。而后,另外有人愿意添更高的房租,为了公司,我觉得有责任赶走瓦尼,我十分开心这件事,就赶到那儿追回那份租约。真的,巴比特先生,我并不想搞砸什么事。我只是想让公司获得更好的佣——”


“停停,史丹。这些话可能都是真的,不过我一直听到许多抱怨你的话。现在,我不顾假定你有意犯错,而我这么想,如果你能从这件事得到个好教训,那可让你的事业有个转机。说不定进一步,你还会变成第一流的经纪人哩。不过,我看不出我怎么能再用你了。”


格雷夫斜靠档案柜,双手插在裤袋里,哼笑着:“那么说我是被解雇了!喔,假道学的老套,真让我笑死!我可不希望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高尚的东西。当然啦,我曾弄点诡计——一点小伎俩——但我不这么做怎么办呢,在这个办公室里讨半饱的生活?”


“噢,看在老天份上,年轻人——”


“啧,啧!歇歇吧,别乱使脾气啦,也别大吼大叫的,因为外头办公室的每个人都会听到你。或许他们就正在听着呢。巴比特,亲爱的老家伙,首先你就是一个走歪路的人,再来你又是个该死的吝啬鬼。假使你付我公道的薪水,我就不必去偷一个瞎子的钱,免得让我老婆饿肚子。我们才结婚五个月,她是那么可爱的女孩,而你让我们老是拮据度日,你这该死的老贼,这样做好让你能储起钱来,供你那笨儿子和你那无聊的蠢丫头挥霍!等着,还有呢!你给我老子好好听着,不然我就把事情泄给整个办公室的人知道!再加上一些渲染——嘿,假使我向检察处告发,我所知道的关于上次街车公司买卖优先权的勾结赃款,那你我两人都得坐牢了,伴着一些漂亮、磨光、看得死死的上镗的枪!”


“好啰,史丹,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那趟交易——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要有所进步,惟一的方法便是学那些胸襟广阔明理的人把事情平息安顿妥当;而,他们会得到应得的报酬——”


“噢,看老天份上,别对我说教啦!总之,我是被开除啦。不错。这样也好。但是假使我逮到你向任何其他公司抨击我,我将揭发所有我知道的,有关你和亨利·所搞的那些肮脏的交易,你这个企业界的小角色为那些大人物首脑们搞鬼,那你就别想在这个城里立足啦。至于我——你说得不错,巴比特,我是搞过鬼,但是现在我要做个正直的人,第一步要做的是找个工作,找个不会空谈理想的老板。不幸得很,亲爱的老家伙,你还是待在你的臭水沟上头埋头苦干吧!”


巴比特坐了许久,一会儿愤怒地想:“我得让这小子就范,”一会儿又热切地摹想着:“我怀疑是否——不,我从不做任何对保持进步之轮继续运转无益的事。”


隔天,他雇用弗里兹·贝宁格来取代格雷夫的职位,他是巴比特生意上的劲敌东区房屋建设发展公司的销售员,这可一下子困扰了他的对头,同时获得一位优秀的人才。年轻的弗里兹是一位头脑灵活、乐观的网球好手。他使得顾客乐意上门来。巴比特拿他当作自己儿子似的,由他身上得到不少安慰。


3


芝加哥郊区有一片废弃的赛车场,是一个设置工厂的好地区,正待出售,杰克·奥非德请求巴比特代他投标。街车公司那桩交易带来的压力,以及史丹莱·格雷夫的令他失望,是如此地让巴比特心神不定,他发现自己很难坐在办公桌前专心工作。他向家人提议说:“听我说,各位!你们可晓得谁将要去芝加哥玩两天——就在周末去;只要向学校请一天假——可晓得谁将伴着那位著名的商业大使乔治·福·巴比特一同前去?喔,那就是泰德·罗斯福·巴比特先生!”


“赶快!”泰德又嚷又叫地,“喔,也许巴比特家的男人在这小地方待不下啰!”


而,一旦离开家里日常的纠葛后,他们两个男人便格外亲密了。泰德简直就是他这老头子的年轻翻版,同一模子塑捏出来的,很显然,巴比特有比较渊博的知识,而泰德则习知一些房地产业的皮毛和政治语汇。当普尔门车吸烟车厢那些万事通们离开他俩,留下他俩单独相处时,巴比特的语调不再是嬉讽不停,或是训诫孩子般威严,而只是单调冗长地叙说着,泰德则试着用尖锐的男孩声腔模仿着:


“噫,爹,当那可怜的新兵表示他对国际联盟的不满时,你的确好好地训了他一顿!”


“是啰,许多这种家伙的麻烦是,他们根本不晓得他们在谈些啥。他们就是不肯认清事实……你认为肯尼·史谷特这个人怎么样?”


“我可告诉你:爹,肯尼给我的印象是个不错的青年,没有特别的缺点,除了抽烟太多;可是,就是动作慢吞吞的,老天!哦,假使我们不推他一把的话,这可怜的傻小子永远不会求婚的!再说,珞妮也一样糟糕。慢吞吞的。”


“是啰,我想你说得不错。他们是慢了半拍。他俩没有一个有像我俩这样的劲。”


“就是哩。他俩是慢了半拍。我发誓,爹,我真不懂珞妮怎会生到我们家来的!我敢打赌,如果肯让人知道的话,你小时候一定是个小坏蛋!”


“喔,我才不会那样慢吞吞的啰!”


“我敢打赌你不会!我敢打赌。你随时不会忘记耍些诡计。”


“是啰,我同女孩外出时,我才不会把所有时间花来谈些什么编织业罢工的事!”


他们相视大笑,相互点烟。


“我们该拿他俩怎么办?”巴比特咨询着。


“天哪,我也不知道。我发誓,有时我真想把肯尼扯到一边,把他从昏醉中弄醒过来,对他说,‘我的年轻的小伙子啊,你准备娶小珞妮呢,还是准备同她聊天说地的扯到死?你啊,已快二十岁的人啰,就只会装成二十或二十五岁的样子。什么时候你才会有责任感呢,才会成器呢?假如有啥事要乔治·f或是我效劳的话,拨个电话过来罢,不过,动作得快一点啊,不管怎样!’”


“喔,这么说倒不坏,如果你或我能跟他这么谈谈,除非他不能了解。他是那种所谓的知识分子。他不能面对问题,留张他的卡片在桌上,把他心中的话直讲出来,像你或我就能够。”


“就是哩,他那副模样就像所有那种知识分子。”


“是啰,就像所有那帮人。”


“那是个事实。”


他俩一齐叹口气,同时沉默了,若有所思,同时又显得快活了。


火车管理员进来了。他曾一度造访巴比特的办公室,询问有关房子的事。“你好,巴比特先生!我们有幸同你到芝加哥吗?这是你的公子?”


“是啰,这是我的儿子泰德。”


“喔,真想不到!我还在这儿想着你是同我年轻时一样,看来几乎不超过四十岁,而你却有这么大的儿子啦!”


“四十岁?喔,老兄,我看来决不止四十岁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