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道沙梁上，刘子斌骑在马上，举起望远镜向四面瞭望着。

刘子斌放下望远镜，自语道：“库布其，好一道凶险的弓弦！恩格贝呀恩格贝！兵家设伏之地呀！莫非真要被我所言中……”

周嫣红在一旁问道：“参谋长，你曾有过预见吗？”

刘子斌答道：“周医官，等以后再和你说。快走！”

刘子斌和周嫣红一抖马缰驶下了沙梁……

此时，于海生带着几个侦察兵，在恩格贝北面的沙漠中哨探，突然发现了日军的几名尖兵。

敌我之间隔着一道狭长的沙梁，当双方互相发现对方时，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双方士兵几乎同时嗒嗒地开火了。

日军尖兵用的是轻便的手提机枪，刚一交火，一个打头的日本兵先从马上栽了下来。

于海生纵马而行，用马枪连连射击着。突然，他的右胸中了枪弹，鲜血涌了出来。

于海生命令道：“快撤！赶紧回去报告……”

一个士兵一边在马上射击，一边说：“于班长，你先走！”

于海生驱马后撤，士兵们互相掩护着脱离了战斗。

日军的尖兵们也不恋战，互相掩护着救起伤兵，纷纷拨马而回。

带头的一个军曹边奔驰边用日语喊道：“这是支那军人的尖兵，他们的大部队出现了……”

刘子斌带领人马向西疾驰，终于赶到了恩格贝。

刘子斌勒住马，在望远镜中，他看到了一○六团的队伍，看到了树木和马匹。也许是有某种感应，他胯下的白马咴咴地叫了起来。

刘子斌把望远镜递给赶上来的周嫣红：“周医官，你快看！”

周嫣红看着前方，惊喜地叫道：“参谋长，是咱们的队伍！”

当刘子斌一行人马汗水淋漓地突然出现在白武耕面前时，仿佛从天而降，使白武耕感到很高兴。

金虎彪正站在白武耕背后，他叫道：“参谋长，你可追上来了！”

刘子斌勒马太急，白马后腿直立起来……

刘子斌在马上敬礼道：“报告团长，参谋长刘子斌领回了新电台，现在归队！”

周嫣红也在马上敬礼：“报告白团长，上尉医官周嫣红，奉军长之命到一○六团报到！”

白武耕惊讶地看了看周嫣红，向刘子斌和周嫣红回了礼：“刘参谋长，周医官，你们辛苦了！”

周嫣红下了马，从衣袋里掏出命令书，递给了白武耕：“团长，这是命令书。”

白武耕打开命令书，很快地看了一下，随手装进了衣袋里。

刘子斌也下了马，急切地说：“团长，鬼子从东面和北面过来了！”

白武耕一听，两条浓眉一扬：“你怎么知道的？有多少人？”

刘子斌说：“我们从东边来，巴特尔带着侦察兵发现了敌人的部队，至少有一个团，我们估计恩格贝在西边，就火速赶了过来。”

白武耕恨恨地说：“真是冤家路窄，我正要离开这个恩格贝呢，鬼子就来了！”

刘子斌说：“团长，情况还不太分明，我们是远来之师，又是孤军作战，应当先向南辙离，避其锋芒，能周旋先周旋，然后再决定怎么打。”

白武耕说：“对，好在各营都正待命，就这样！”

金虎彪请示说：“团长，我带一营断后掩护吧！”

白武耕朝他点点头，对赵参谋说：“传令，炮兵排归金营长指挥，侦察排骑兵做尖兵，工兵连、机枪连居中，二营、三营随我向南转移！”

刘子斌也朝身后的随行人员命令道：“侦察兵们赶快归队！巴特尔留下来，帮助周医官熟悉情况！”

官兵们闻声开始动作，人马忙作一团……

突然，天空传来一阵飞机引擎声，只见两架飞得不高的日军飞机，从上空掠过去。稍后，又盘旋回来。这时，有个号兵吹响了防空号。

部队有些慌乱。有些士兵就地卧倒了，有些士兵依托树木和水柜车等物，举枪向天空准备着射击。

日军飞机再次掠过部队上空，机身上的血红的太阳标志很是刺目。这次它们飞得比较高，飞机没有扫射，也没有投弹。

尤素福第一次见到飞机，他吃惊地张大嘴巴看着飞机飞过去，然后惊魂未定地喃喃着祈祷词。

白武耕牵过“黑龙”正欲认镫上马，却忽然浓眉一皱，又停在了那里。

白武耕问身旁的刘子斌：“参谋长，日本人出动了飞机侦察，我们已经暴露无遗。如果现在往南撤，日本人就要追击，我们岂不是很被动吗？”

刘子斌想了想，说：“团长，你说得对，此时再仓促转移，恐怕只有招架之功，难有还手之力！”

正在这时，于海生和侦察排长分别带着士兵们策马而来。于海生刚勒住马，人就从马上栽了下来。

于海生胸部的血迹染红了军衣，他挣扎着坐起身报告道：“团长！我们与鬼子的尖兵遭遇了，在北边……”

周嫣红见状，急忙从不远处跑来，招呼着身后的武秀秀和崔小萍，给于海生查伤止血。

侦察排长向白武耕报告道：“报告团长，我们在东面和西面也都发现了鬼子和伪军，鬼子有装甲车和汽车，还有骑兵……”

白武耕问道：“估计有多少人？”

侦察排长说：“差不多有两个团的人马。”

白武耕说：“知道了。你们侦察排的位置在部队的正南，你快过去集结队伍！”

侦察排长敬了个礼，又转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于海生，带着士兵们骑马离去了。

白武耕对刘子斌说：“参谋长，我决定取消刚才的命令，此时再想转移，已是下策！再说，不战而走，岂不让鬼子小看了我们，你说呢？”

刘子斌说：“我也在想，撤退已断不可取。兵来将挡吧，此时只有死拼硬打了！”

白武耕对赵参谋说：“赵参谋，通知各营前令取消。我命令，一营防御北面，二营防御东面，三营防御正西方，南面由工兵连、机枪连和特务连防御。各营迅速占据有利地形，迫击炮排保持机动，听我指挥。通信排架设各营电话线！”

赵参谋听毕，连忙向几个传令兵转述着命令。

何贵和纳三娃正在帮助通信排的士兵拆卸装着电台和手摇发电机的木箱，被白武耕看见了。

白武耕喝道：“何贵、纳三娃，过来！”

何贵和纳三娃连忙跑了过来，向白武耕立正敬礼。

刘子斌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各归本队？”

何贵红着脸低下头说：“我们，我们想和团长见个面儿，打声招呼。”白武耕笑了笑，然后严肃地说：“我早就看见你俩了。你俩听着，鬼子已经包抄过来了，要当逃兵还来得及！”

何贵抬起头来，突然一下子单腿跪地，说：“团长，我不是孬种，只是老娘眼瞎了，哥哥又不养她，我怕我妈饿死……也是我一时糊涂，开了小差。这回，我要不杀敌立功，你就枪毙我！”

纳三娃也红着脸说：“团长，我纳三娃两次当了孬人，这回要洗刷恶名。要是再怕死，你也枪毙我！”

白武耕把何贵拉起来，又拍了一下纳三娃的肩膀：“好，我相信你们不会再丢脸，赶紧归队吧！”

何贵和纳三娃向白武耕敬礼，又向刘子斌敬礼。

何贵说：“参谋长，我和三娃将马交给侦察排了。”

刘子斌说：“知道了，归队去吧。”

何贵和纳三娃转身跑开去。

这时，金虎彪跑了过来，看了看还在护理于海生的周嫣红。

金虎彪把刘子斌拉到一边，问道：“参谋长，你怎么把周医官和女医务兵带到前线来了？”

刘子斌问：“金营长，这怎么了？”

金虎彪说：“这个漂亮的医官，在军部当个花瓶摆摆还差不多。战场上有了女人，可于战事不利……”

刘子斌闻言，心中有些不悦，说道：“金营长，你这是满脑子迷信！”

金虎彪说：“参谋长，你不知道这是犯忌讳的事吗？”

刘子斌认真地说：“为什么女兵不能打仗？连堂堂的马军长都不忌讳！金营长，你好迂腐……”

金虎彪并不示弱，说道：“可好多弟兄们都在嘀咕这事！”

巴特尔正拎着一个急救箱跑过来，他听见了金虎彪和刘子斌的对话。

巴特尔停下来说：“金营长，绥西有两支蒙古骑兵自卫军，首领都是女人。东公旗的女首领叫奇俊峰，乌拉特中旗的叫巴云英，你不知道吧？”

金虎彪生气道：“巴特尔，长官说话时你插什么嘴！”

刘子斌也喝道：“巴特尔，走开！”

巴特尔笑笑，赶紧跑到一边去了。

这时，白武耕闻声大步走过来，看了看刘子斌和金虎彪，然后，向金虎彪问道：“金营长，你看见过飞蛾扑火吗？”

金虎彪答道：“当然见过了……”

白武耕说：“飞蛾为了追逐光明，它们忘记了生死，扑向火焰……我看，周医官可以做我们男人的楷模……”

金虎彪无言可答，支吾道：“团长，我到一营阵地去了！”

金虎彪又看了看于海生，拔腿向北面跑去。

白武耕朝周嫣红喊道：“周医官，你过来！”

周嫣红听见喊声，跑了过来。

白武耕看着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怜香惜玉之情，他一皱浓眉，严肃地说：“周医官，现在我命令你，带着你的两个女医务兵和不会打仗的尤素福，悄悄撤出去，往南走，到附近有老百姓的地方隐蔽待命。”

周嫣红大感意外，两条修眉下的眼睛睁得很大，惊讶地看着白武耕。

白武耕接着说：“赶紧行动吧！朝着有树有草的地方走，有水草的地方就会有老百姓……”

周嫣红坚决地回答道：“报告团长，我不能服从这个命令。我是本团的一名军官，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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