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议定，蒙古摔跤手和日本士兵各有三个人出场。双方各出裁判一名。每一对赛手比试三个回合，三回两赢，计一分。场终，仍是以三局两赢计。

第一对选手出场了，蒙古摔跤手在第一个回合中，被日本兵用腿击倒。第二个回合，蒙古摔跤手摔倒了日本兵。第三个回合，蒙古摔跤手仍失利。这样，第一局日本兵胜。

在双方的助威声中，第二对选手接着出场。一个魁梧的蒙古摔跤手输了一个回合，赢了两个回合。第二局蒙古摔跤手胜。

第三对选手较量得最激烈，双方都注重较力，出招都很谨慎。由于蒙古摔跤手的失误，输了两个回合，日本兵取胜。

管家大声宣布道：“比赛结果，土岩阁下的卫兵以三局两赢取胜！”

得胜的日本兵一挥拳，用日语叫道：“我们赢啦！日本的柔道就是厉害！”

达理扎雅大度地说：“土岩阁下，您的卫兵可以说是训练有素呀！”

土岩雄二假作谦虚状：“王爷，承蒙夸奖了。”

这时，管家走过来，说道：“禀王爷，有个士兵是白团长的部下，叫巴特尔，他说，他不服日本兵的柔道。他请求王爷允许，他一个人要和那三个人较量一下。”

达理扎雅意外地看了看陈汉臣。陈汉臣也挺意外，他扭头看了看冯跃龙和白武耕。

冯跃龙问：“白团长，这个巴特尔是你带来的兵？”

白武耕说：“冯师长，他是个蒙古族士兵，是我们团特务连的侦察兵。”

冯跃龙问：“这个人身手如何？”

白武耕扭头问刘子斌：“参谋长，你看他行吗？”

刘子斌说：“师长，团长，我见他教侦察排的士兵们摔过跤，摔跤术不错！”

白武耕闻言，对冯跃龙说：“勇气可嘉，不妨让他出场比试比试！”

冯跃龙说：“对，两军相逢勇者胜！”

陈汉臣一听，也挺兴奋，说：“一个对三个，就是输了也是光荣的，我看，就让他出场较量一下。”

达理扎雅笑了，说：“这么说，蒙古草原的雄鹰，飞到八十一军里去了！”

陈汉臣说：“林则徐有句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嘛！”

达理扎雅对土岩雄二说：“阁下，吴翻译官肯定和你说了。这回，你们应战不应战？”

土岩雄二答道：“王爷，我们应战！”

陈汉臣说：“土岩阁下，为了公平，我们这个士兵和你们的三个士兵，每人只交手一个回合，仍然是三局两赢，怎么样？”

土岩雄二听完翻译，说道：“秘书长阁下，就听从您的建议。”

场上，两方的裁判已向赛手们宣布了比赛规则。

第一个回合，巴特尔有点不适应，但他还是赢了。

第二个回合，巴特尔和对方同时倒地。摔了个平手。

第三个回合，巴特尔一出招就干净利落地摔倒了对方。

陈汉臣的卫兵们和达理扎雅的卫兵们，都喊叫起来：“巴特尔！好样的！”“巴特尔！英雄……”

第二天中午，达理扎雅王爷在王府后花园摆下丰盛的酒宴，款待两方的客人。

后花园里，花木葱茏、绿树成荫。花圃中，盛开着红牡丹和白芍药。有一处假山和两座灰瓦红柱的凉亭。酒馔摆在一座凉亭里，虽然是围圆桌而坐，座次如旧。达理扎雅面南居中，他的左侧仍是陈汉臣等人，右侧是土岩雄二等人。两方的卫兵，都站在稍远一点的树下。

达理扎雅穿一件紫红色金线刺绣的蒙古长袍，脸上洋溢着和气的笑意。

达理扎雅说：“土岩先生，陈汉臣先生，今天，我要用烤全羊招待你们。”

达理扎雅说罢，双手一击掌，站在一旁的管家连忙走到亭子边，拉长声音喊道：“上菜！”

只见两个戴白套袖的仆人抬过一张大木托盘，托盘中跪着一只烤成酱红色的犄角弯弯全头全尾的青羊。仆人们抬着托盘，缓慢地绕着餐桌走了一圈，然后又把烤羊抬了下去。

土岩雄二不解地问：“王爷，怎么又把烤羊抬走了呢？”

达理扎雅笑道：“刚才是让宾主们先欣赏一下，未吃之前，先领略一番形状的漂亮、气味的醇香和颜色的美，然后再把羊肉用刀片下来，最后才能品尝佳美的味道。”

土岩雄二听罢，说：“啊，很讲究的吃法，又让我们开眼了！”

陈汉臣说：“土岩先生，王爷不把最好的食物拿出来，阁下岂不是白来一趟阿拉善吗？”

土岩雄二听完翻译，听出话中有刺，说：“我们到草原来，能向秘书长先生表达我们亲善的倡议，怎么算白来？”

达理扎雅端起酒碗，用左手无名指蘸着酒，向天空弹一滴酒，再向地上弹一滴酒，然后又将酒抹在前额上，这是蒙古族敬畏天地最重要的礼仪。

客人们也都端起了酒碗，照他的样子祭了天地。

达理扎雅举碗相邀说：“各位，请尽兴，请随意！”

达理扎雅将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了！”

这时，片好的烤羊肉端了上来，王爷忙举起筷子相让，然后又一击掌，走来几个身着盛装的蒙古姑娘。另一座亭子里，响起了马头琴等乐器的乐声，姑娘们合着音乐跳起了舞蹈……

野田花部品尝着烤羊肉，看着姑娘们独特的抖肩、甩袖的舞姿，有点发呆了，自言自语道：“啊，好极了，原来蒙古女人也是很美的……”

这时，两个蒙古姑娘走进亭内，一个姑娘手端一只精致的银酒碗，先斟上酒，然后亮开歌喉，用蒙古语唱道：

草原上的烤全羊是最香的，

最尊贵的朋友们是远方的。

姑娘的酒碗是镂花的，

勇士的腰刀是纯钢的……

嘹亮清纯没有杂质的歌声，仿佛能穿透云霄似的，在座的客人们都鼓起掌来，连声叫着好。

姑娘走到陈汉臣面前，敬上一碗酒。陈汉臣站起身，接过酒碗一气喝干。王爷鼓掌称赞。另一个姑娘替她斟满另一只酒碗，她又把酒碗端给了土岩雄二。土岩雄二站起来，斯文地鞠一躬，然后也喝干了酒。

达理扎雅笑着说：“今天各位一定要尽兴。我知道冯师长和白团长是穆斯林，那就主随客便，以茶代酒吧！其他的客人嘛，不喝醉了不行，这可是我们待客的规矩！”

吴翻译官刚翻译完，川板英夫站了起来。

达理扎雅问道：“川板先生，想逃席吗？你是不能逃席的！”

川板英夫答道：“不不，亲王，我是想去……”

吴翻译官赶紧过去，用日语小声问他：“川板君，是不是要找厕所？”

川板英夫说：“对对，吴先生，你快去问问管家先生。”

管家听了吴翻译官的询问，微笑着走过来，将川板英夫领下了亭子。

巴特尔被安排站一班岗，他的哨位就在后花园角门里。他背着美式半自动步枪，正默默地守卫在那里。

这时，他看见管家和川板英夫正从他面前走过，向墙角的厕所走去。川板英夫空荡着的衣袖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日本人，多毛的脸，左面颊上有一条紫色的刀疤……猛地，他一下认出了这个人就是残杀大掌柜包音格鲁的凶手，那个抢走了骆驼和货物的强盗。

巴特尔将步枪从肩上放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前浮现出川板英夫指挥士兵行凶时的残酷情形，耳畔又响起包音格鲁的呼喊：“巴特尔，你听着！伙计们！记住，给我包音格鲁报仇啊！给咱们蒙古人报仇啊！”

巴特尔看见，管家把川板英夫领到厕所前，一个人先返了回去。

不一会儿，川板英夫从厕所出来了。巴特尔待他走到近前，突然跃过去，用枪托猛地朝他砸去。川板英夫毫无防备，被打趴在地上。巴特尔扔下步枪，骑到他的身上，挥拳就打。川板英夫急忙招架，但是鼻子已被打出血来。

川板英夫大叫：“混蛋！你是什么人……”

巴特尔听不懂他的话，骂道：“你这个日本强盗，今天，我要给包音格鲁报仇！”

两个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翻，但是，很快地被巴特尔占了上风。

巴特尔用双手掐住了川板英夫的脖子。川板英夫想掏枪套里的手枪，但是右臂被巴特尔用腿死死压住。

川板英夫被掐得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

这时，侦察排长走来查哨，看见两个人正在厮打，连忙大喊一声：“巴特尔！住手！”

巴特尔已经打红了眼，仍然掐住川板英夫不松手。

侦察排长抢过来，朝巴特尔脸上咚地打了一拳，巴特尔这才松开了手，跌坐到了地上。

侦察排长吼道：“巴特尔！你这个二球货！你这是违抗军纪！”

巴特尔嘴角也破了，他说：“我要报仇……”

侦察排长先把巴特尔的枪捡起来，然后又把川板英夫从地上拉了起来。

川板英夫已经被打懵了，他擦着口鼻上的血，骂道：“混蛋……”

这时，管家闻声又折了回来。他看见眼前的情形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住了川板英夫。

川板英夫缓过神来，想掏枪，被管家紧紧抓住了胳膊。

管家劝道：“川板中佐，您听我说，这肯定是误会！咱们有话到王爷面前去说……”

凉亭下，巴特尔面露愧色，低着头垂手站在一边。

白武耕浓眉竖起，满面怒色，正训斥着他：“巴特尔！你真是目无军纪！‘两国交兵，不辱来使’，连这个你都不懂？我们是正规军，不是乌合之众。回去你就把军装给我脱了！”

巴特尔一听此言，触到伤心之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刘子斌走过来，对白武耕说：“团长，你先息怒，先消消气。巴特尔刚入伍，纪律散漫，总得给他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吧……”

白武耕余怒未息，命令道：“来人，先把他给我捆上，关禁闭一天！”

侦察排长带两个士兵过来，把巴特尔双手反捆在身后。

刘子斌问站在旁边的管家：“对不起，管家先生，有没有空房子？”

管家说：“有，有，跨院墙角处有柴房，我让人带路……”

白武耕对侦察排长命令道：“把巴特尔押下去，你把他给我看好！”

侦察排长答应一声，跟着一个带路的仆人把巴特尔押走了。

白武耕和刘子斌回到亭子里入座，见鼻青脸肿的川板英夫已经洗去了血迹，正坐在那里喝闷酒。土岩雄二和野田花部脸上均有不悦之色。

白武耕连忙对吴翻译官说：“吴先生，请向土岩先生、野田先生和川板先生表达我白武耕十二分的歉意！因为我约束部下不严，才出了不应该有的误会，还请多多原谅！”

吴翻译官点点头，把白武耕的话翻译过去。

刘子斌端起一碗酒，站起来笑着说：“川板先生，约束部下不严，我也有责任，很对不起，我代表我的团长敬阁下一碗压惊酒，请能接受，与我同饮！可以吗？”

川板英夫极不情愿地站起来，和刘子斌碰了一下碗沿，在相互对视中，把酒喝干了。

陈汉臣对达理扎雅说：“王爷，这场子可有点冷了，您说几句吧！”

达理扎雅点点头，向大家一笑，说：“刚才是一点小误会，算我招待不周。请各位给我个薄面，忘掉不愉快。来，我先自罚一碗酒！”

达理扎雅端起酒碗，一下子喝干。管家连连击掌，另一处亭子里的乐声重新响起，刚才唱酒歌敬酒的两个姑娘又走进了亭子。

姑娘端起酒杯，用蒙古语唱道：

瓶里装的酒是温顺的白绵羊，

喝进去的酒是奔腾的紫骝马。

你要没有好汉的江海量，

坐到帐篷里可就难招架……

在柴房附近，一个提着马头琴的蒙古老汉，和巴特尔等人正好走了个对面。

老汉诧异地用蒙古语问道：“这不是昨天摔跤赢了日本人的巴特尔吗？”

巴特尔停下脚步，用蒙古语问老汉：“老爹，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