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濯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9
|本章字节:8188字
周嫣红笑笑:“伯父,我也是个军人,又是医官,前线需要我尽军人天职的时候,我能逃避吗?”
白寿山看着周嫣红,点点头,叹息一声,说道:“苏轼说过:‘贤者报国之功,乃在缓急有为之际’!”
周秉堃说:“古人云:‘小来思报国,不是爱封侯’。红儿自愿请缨,此行也壮哉!”
白寿山感慨道:“看来,我今天真是来巧了!来巧了!”
周秉堃对周嫣红说:“红儿,去准备一些下酒小菜,我要和白伯父小酌几杯。”
周嫣红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白寿山问道:“秉堃!侄女出征你可舍得?”
周秉堃叹道:“人呐,都是‘诲人则明,恕己则暗’,我哪里舍得!”
白寿山说:“那么,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周秉堃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问白寿山:“寿山兄,你看红儿如何?”
白寿山频频点头,捋捋胡须,微笑道:“名门闺秀,天生丽质,巾帼气度,娴雅不俗。白家能娶这样的儿媳,那真是否极泰来,白门有幸啊!”
周秉堃说:“红儿明天就要返回军营,不日内就要出发了。寿山兄,你何不给耕儿修书一封,将你我这两个月老的心意表明,以玉成这一对军旅佳偶的情缘呢?”
白寿山轻轻击掌,说道:“好,好!你说得好!实不相瞒,我早就想给耕儿写信了。”
周秉堃站起身来,拿过那方砚台,说:“寿山兄,我有上好的徽墨和湖笔,有新买的南纸八分笺,今天就用这方端砚研墨,用足这文房四宝,图个吉利,如何?”
白寿山连连点头,说:“妙!实在是妙!”
周秉堃转身走进里间,取来纸、笔、墨,又在砚台里倒些清水,然后研起墨来。
白寿山起身,揙揙袖口,看着周秉堃说:“秉堃老弟,当年你我同在甘肃参议院时,偶尔踏野登山,时有诗词酬唱。不想阔别九年之后,今日欣然为小儿女挥毫作伐,想来也是一大快事!”
周秉堃微笑道:“姻缘二字,全在一个缘字,信乎哉!”
一○六团到达石嘴山后,行军路线由向北改为向东进发,进入了绥西荒漠草原。
中国西部的荒漠草原,是无边无际的荒凉沙漠和旷野,稀有水木丰美、绿草如茵之地。草原上满目荒凉,只有稀疏的骆驼刺、羊柴和花棒之类的沙生植物顽强地生长在沙子和砾石之间。偶尔,从蓬刺中会飞起一两只褐色的沙鸡、蹿过两三只灰色的沙鼠来,给荒凉的草原上平添着些许生机。
这一天,天空忽降大雨。由于预定的宿营地还没有到达,全团人马只有顶着大雨行军。
金虎彪牵着马,站在队伍行列的一侧。他不时地用手擦着脸上的雨水,检视着前进的士兵们。
金虎彪喊道:“弟兄们,坚持住,宿营地马上就到了!”
一道白亮的闪电在天空亮起,接着,滚过一连串雷声。一阵狂风袭来,如注的雨水像无数条鞭子抽了下来……
这时,团部直属排的人员过来了。队列中,唢呐王拖着尤素福脚步踉跄地走着。
金虎彪喊道:“唢呐王,尤素福怎么啦?”
唢呐王说:“金营长,尤素福病了……”
金虎彪说:“快,把他扶到我的马上来!”
唢呐王说:“这咋能成?金营长,哪能耽误你的事呢。”
金虎彪喝道:“我可以走路,不能让尤素福掉队!”
尤素福衰弱地说:“金营长,我不会骑马,不麻烦了……”
金虎彪说:“咋叫不会骑?我给你牵着马,不要害怕!”
金虎彪说着,一把拉过尤素福,唢呐王也在旁边帮着,将尤素福扶上了马背。
金虎彪说:“踩住马镫,抓住马鞍子,抓牢点!”
金虎彪牵着马,大步向前走去。唢呐王也撒开腿向前面追赶过去。
疾风挟着暴雨,荒漠上一片迷茫……
宿营地终于到了,雨停了,暮色中的荒漠草原上,变得奇寒透骨。野炊灶冒起一股股的青烟,各连的炊事班都在设法烧一点开水。一小堆一小堆的篝火也点燃起来,由于柴火太湿,围着烤火的人都被呛得不停地咳嗽着。
尤素福靠着背包,半躺在篝火堆边,闪烁的火苗照着他消瘦的脸庞。
唢呐王走来,手里拎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扁腰子型铝饭盒。
唢呐王蹲到尤素福身边,对尤素福说:“尤素福,来,吃点热粥吧!”
尤素福说:“唢呐王,你吃,你吃!”
唢呐王说:“我有炒米呢。这粥里有盐,有驱寒的红辣椒面,是金营长特意给你的。你这会儿怎么样了?”
尤素福说:“刚才,医务兵给我吃了退烧药,我觉得好点了。”
唢呐王说:“快把这粥喝了,再发点儿汗就更好了!”
尤素福接过饭盒,用一把小勺吃了起来。
唢呐王从身上取下水壶和米袋,倒出一把炒米嚼了起来。
这时,阴云散去,一钩弯月在皎洁的夜空中升起。尤素福出神地仰望着空中的新月,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唢呐王发现了,问道:“尤素福,你咋哭了,是不是后悔当了兵,受不了这行军的苦了?”
尤素福默默地摇了摇头。
唢呐王追问道:“那你咋掉眼泪了?”
尤素福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饭盒,说:“你不要小瞧人……你不懂得我们穆斯林……”
尤素福取下自己身上的水壶,挣扎着站起来。他蹲到一边去,一点点倒着水壶里的水,洗着自己的脸、耳朵,洗着胳膊肘儿和脚……
尤素福面向西方,一个人默默地正立、举手、叩头,然后跪坐在地,念着“作证词”:“……我作证,一切非主,唯有真主,止一无二。我又作证,穆罕默德是主的钦差……”
唢呐王拿过自己那只乌木杆儿的唢呐,擦了擦它,平端起来,含住吹嘴儿,想吹一首曲子。他扭头看了看虔诚的尤素福,正仰头望着弯月默默地祈祷着什么,就又把唢呐放了下来。
这时,围坐在篝火堆另一边的几个士兵围了过来。
一个士兵说:“唢呐王,吹个曲子吧,这草原上的风扎人的骨头,吹个火暴一点的!”
唢呐王说:“等一下,等尤素福做完他的‘拜功’,我给你们吹个娶媳妇闹红火的……”
刘子斌和巴特尔兴冲冲地从挂着“军需处”木牌的房子里出来,正准备到院子中去牵马,被迎面急步走来的军法处袁副处长拦住。
袁副处长张开双臂,说道:“刘参谋长!你让我好找哇!”
刘子斌诧异地问:“袁副处长,找我有事?”
袁副处长说:“军部要在前线设立指挥所,着手精简直属人员,军法处的收容队正遣散士兵,你们一○六团还有两个人呢!”
刘子斌问:“哪两个人?”
袁副处长说:“开小差的何贵和纳三娃呀!”
刘子斌踌躇道:“可部队已经开拔六七天了……”
袁副处长笑笑:“你刘参谋长不是还没有出发吗?”
刘子斌也笑笑:“我是在军需处等着领电台的,不是收容队。”
袁副处长说:“我知道你在等着领电台,要不然我能堵得着你吗!”
袁副处长转过身,朝不远处喊了一声:“哎……过来,快过来!”
听见袁副处长的喊声,远处跑过三个人来。刘子斌一看,为首的是收容队的郭队长,另两人正是何贵和纳三娃。
郭队长向刘子斌敬礼,何贵和纳三娃也随着敬礼。
刘子斌看了看袁副处长,说:“袁副处长,这两个人我不能要!”
袁副处长问:“怎么啦,当成是后娘养的啦?”
刘子斌说:“不是。电台刚刚运到了,技师们正在开箱调试。我带着一个骑兵班,只要电台一领到手,要火速追赶上队伍,再不能延误。他们两个是徒步,能跟得上吗?”
袁副处长为难道:“这个嘛,还真是问题……”
刘子斌对何贵和纳三娃说:“听见没有?不是我不要你们。”
何贵和纳三娃互相看了看,微微低下了头。
袁副处长对郭队长说:“郭队长,你看怎么办?”
郭队长想了想说:“处长,我听说军部炊事班缺两个烧火的,要不……”
何贵一听,脚跟一碰:“报告郭队长,我不当伙头军,我要归队!”
纳三娃也说:“我也不去当个烧火的……”
郭队长笑道:“伙头军怎么啦,屈你们的大才啦?”
何贵说:“郭队长,我是一级射手,要是手提机枪的人拿根烧火棍,窝囊死了。”
郭队长说:“纳三娃,像你这样的,一上阵也是‘夹带兵’,得有人拿枪吆喝着你往前冲,你也就配烧个火……”
纳三娃的脸涨红了,顶嘴道:“郭队长,‘说话别揭短,打人别打脸’,我就一辈子是日囊屁从不成!”
郭队长喝道:“纳三娃,你也敢奓翅了?小心我收拾你!”
何贵也顶撞道:“郭队长,别总是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了!”
郭队长说:“哟嘿,都不服管了!”
何贵上前一步,对刘子斌恳求道:“刘参谋长!在绥西前线,我用机枪把日本飞机打得冒了烟火,就冲这个,我求你把我带走。我要回到机枪连去,朝鬼子们开火!”
纳三娃也上前道:“刘参谋长,军法处的鞭子把我打醒了。挨鞭子疼不疼?疼!可是挨人羞辱更疼!‘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就带我走吧。我要归队,回咱们团里去!”
刘子斌看了看何贵和纳三娃,点着了烟斗,抽了两口,问道:“你们两个会骑马吗?”
何贵立刻答道:“报告参谋长,我会骑马。”
纳三娃说:“我,我不会骑马,我会骑毛驴。”
袁副处长哈哈大笑,说:“那你就骑上个毛驴,顺着刘参谋长的马蹄子印儿追上去……”
刘子斌抽着烟,皱起了眉头,认真地说:“不行,我带不走你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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