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一列传第七十九列女

作者:李延寿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22:19

|

本章字节:52082字

魏崔览妻封氏封卓妻刘氏魏溥妻房氏胡长命妻张氏


平原女子孙氏房爱亲妻崔氏泾州贞女兒氏姚氏妇杨氏


张洪祁妻刘氏董景起妻张氏阳尼妻高氏史映周妻耿氏


任城国太妃孟氏苟金龙妻刘氏贞孝女宗河东姚氏女


刁思遵妻鲁氏西魏孙道温妻赵氏孙神妻陈氏隋兰陵公主


南阳公主襄城王恪妃华阳王楷妃谯国夫人洗氏


郑善果母崔氏孝女王舜韩觊妻于氏陆让母冯氏刘昶女


钟士雄母蒋氏孝妇覃氏元务光母卢氏裴伦妻柳氏赵元楷妻崔氏


盖妇人之德,虽在于温柔,立节垂名,咸资于贞烈。温柔仁之本也,贞烈义之资也。非温柔无以成其仁,非贞烈无以显其义。是以《诗书》所记,风俗所存,图象丹青,流声竹素。莫不守约以居正,杀身以成仁者也。若文伯、王陵之母,白公、杞殖之妻,鲁之义姑,梁之高行,卫君灵王之妾,夏侯文宁之女,或抱信以会真,或蹈忠而践义,不以存亡易心,不以盛衰改节,其佳名彰于既没,徽音传于不朽,不亦休乎!或有王公大人之妃,偶肆情于淫僻之俗,虽衣文衣,食珍膳,坐金屋,乘玉辇,不入彤管之书,不沾青史之笔,将草木以俱落,与麋鹿而同死者,可胜道哉!永言载思,实庶姬之耻也。


魏隋二书,并有《列女传》,齐周并无此篇。今又得武孙道温妻赵氏、河北孙神妻陈氏,附魏、隋二传,以备《列女篇》云。


魏中书侍郎清河崔览妻封氏者,勃海人,散骑常侍封恺女也。有才识,聪辩强记,多所究知。时李敷、公孙文叔虽已贵重,近世故事有所不达者,皆就而谘请焉。


勃海封卓妻刘氏者,彭城人也。成婚一夕,卓官于京师,后以事伏法。刘氏在家,忽然梦想,知卓已死,哀泣,嫂喻之不止。经旬,凶问果至,遂愤叹而死。时人比之秦嘉妻。中书令高允念其义高而名不著,为之诗曰:


两仪正位,人伦肇甄。爰制夫妇,统业承先。虽曰异族,气犹自然。生则同室,终契黄泉。其一


封生令达,卓为时彦,内协黄中,外兼三变。谁能作配,克应其选,实有华宗,挺生淑媛。其二


京野势殊,山川乖互,乃奉王命,载驰在路。公务既弘,私义获著,因媒致币,遘止一幕。其三


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礼比,情以趣谐。忻愿难常,影迹易乖,悠悠言迈,戚戚长怀。其四


时遇险迍,横罹尘纲,伏质就刑,身分土壤。千里虽遐,应如影响,良嫔洞感,发于梦想。其五


仰惟亲命,俯寻嘉好,谁谓会浅,义深情到。毕志守穷,誓不二醮,何以验之?殒身是效。其六


人之处世,孰不厚生?必存于义,所重则轻。结愤钟心,甘就幽冥,永捐堂宇,长辞母兄。其七


芒芒中野,翳翳孤丘,葛蕾冥蒙,荆棘四周,理苟不昧,神必俱游。异哉贞妇,旷世靡俦。其八


钜鹿魏溥妻房氏者,慕容垂贵乡太守常山房湛女也。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疾,且卒,顾谓之曰:“死不足恨,但痛母老家贫,赤子蒙眇,抱怨于黄垆耳!”房垂泣而对曰:“幸承先人余训,出事君子,义在偕老,有志不从,盖其命也。今夫人在堂,弱子衤强褓,顾当以身少相感,永深长往之恨。”俄而溥卒。及将大敛,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然,助丧者哀惧。姑刘氏辍哭谓曰:“新妇何至于此?”对曰:“新妇少年,不幸早寡,实虑父母未量至情,觊持此自誓耳。”闻知者莫不感怆。


于时,子缉生未十旬,鞠育于后房之内,未尝出门。遂终身不听丝竹,不预座席。缉年十二,房父母仍存,于是归宁,父兄尚有异议。缉窃闻之,以启其母。房命驾,绐云他行,因而遂归。其家弗之知也。行数十里,方觉,兄弟来追,房哀叹而不反。其执意如此。训导一子,有母仪法度。缉所交游,有名胜者,则身具酒馔;有不及己者,辄屏卧不飧,须其悔谢,乃食。善诱严训,类皆如是。年六十五而终。


缉子悦后为济阴太守,吏民立碑颂德。金紫光禄大夫高闾为其文曰:“爰及处士,遘疾夙凋,伉俪秉志,识茂行高,残形显操,誓敦久要。”溥未仕而卒,故云处士焉。


乐部郎胡长命妻张氏者,不知何许人也。事姑王氏甚谨。太安中,京师禁酒。张以姑老且患,私为醖之,为有司所纠。王氏诣曹自首,由己私酿。张氏曰:“姑老抱患,张主家事,姑不知酿。”主司不知所处。平原王陆丽以状奏,文成义而赦之。


平原鄃县女子孙氏男玉者,夫为零陵县人所杀。男玉追执仇人,欲自杀之。其弟止而不听。男玉曰:“女人出适,以夫为天,当亲自复雪,云何假人之手?”遂以杖殴杀之。有司处死,以闻。献文诏曰:“男玉重节轻身,以义犯法,缘情定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


清河房爱亲妻崔氏者,同郡崔元孙之女也。性严明,有高节,历览书传,多所闻知。亲授子景伯、景光《九经》义,学行修明,并当世名士。景伯为清河太守,每有疑狱,常先请焉。贝丘人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为之悲伤,入白其母。母曰:“吾闻闻名不如见面,小人未见礼教,何足责哉!但呼其母来,吾与之同居,其子置汝左右,令其见汝事吾,或应自改。”景伯遂召其母,崔氏处之于榻,与之共食。景伯为之温凊。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日,悔过求还。崔氏曰:“此虽颜惭,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经二十余日,其子叩头流血,其母涕泣乞还,然后听之,终以孝闻。其识度励物如此。竟以寿终。


泾州贞女兒氏者,许嫁彭老生为妻。聘币既毕,未及成礼。兒氏率行贞淑,居贫,常自舂汲,以养父母。老生辄往逼之,女曰:“与君聘命虽毕,二门多故,未及相见,何由不禀父母,擅见陵辱!若苟行非礼,正可身死耳!”遂不肯从。老生怒而刺杀之,取其衣服。女尚能言,临死谓老生曰:“生身何罪,与君相遇!我所以执节自固者,宁更有所邀,正欲奉给君耳。今反为君所杀,若魂灵有知,自当相报。”言终而绝。老生持女衣服珠缨,至其叔宅,以告。叔曰:“此是汝妇,奈何杀之,天不祐汝!”遂执送官。太和七年,有司劾以死罪。诏曰:“老生不仁,侵陵贞淑,原其强暴,便可戮之,而女守礼履节,没身不改,虽处草莽,行合古迹。宜赐美名,以显风操,其标墓旌善,号曰‘贞女’”。


姚氏妇杨氏者,阉人苻承祖姨也。家贫。及承祖为文明太后所宠贵,亲姻皆求利润,唯杨独不欲。常谓其姊曰:“姊虽有一时之荣,不若妹有无忧之乐。”姊每遗其衣服,多不受。强与之,则云:“我夫家世贫,好衣美服则使人不安。”与之奴婢,云:“我家无食,不能供给。”终不肯受。常著破衣,自执劳事。时受其衣服,多不著,密埋之。设有著者,污之而后服。承祖每见其寒悴,深恨其家,谓不供给之。乃启其母曰:“今承祖一身,何所乏少,而使姨如是?”母具以语之。承祖乃遣人乘车往迎之,则厉志不起。遣人强辇于车上,则大哭言:“尔欲杀我也!”由是苻家内外,皆号为痴姨。及承祖败,有司执其二姨至殿庭致法,以姚氏妇衣裳弊陋,特免其罪。其识机,虽吕嬃亦不如也。


荥阳京县人张洪祁妻刘氏者,年十七夫亡。遗腹生一子,三岁又没。其舅姑年老,朝夕奉养,率礼无违。兄矜其少寡,欲夺嫁之,刘自誓不许,以终其身。


陈留董景起妻张氏者,景起早亡,张时年十六,,痛夫少丧,哀伤过礼,蔬食长斋。又无兒息,独守贞操,期以阖棺。乡曲高之,终见标异。


渔阳太守阳尼妻高氏者,勃海人也。学识有文翰,孝文敕令入侍后宫。幽后表启,悉其辞也。


荥阳史映周妻耿氏者,同郡耿氏女也。年十七,适于映周。太和二十三年,映周卒,耿氏恐父母夺其志,因葬映周,哀哭而殒。见者莫不悲叹。属大使观风,以状具上,诏标门闾。


任城国太妃孟氏者,钜鹿人,尚书、任城王澄之母也。澄为扬州之日,率众出讨。于后贼帅姜庆真阴结逆党,袭陷罗城。长史韦缵仓卒,孟乃勒兵登陴,激厉文武,喻之逆顺。于是咸有奋志,贼不能克,卒以全城。灵太后后敕有司树碑旌美。


梓潼太守苟金龙妻刘氏者,平原人也,廷尉少卿刘叔宗之姊也。宣武时,金龙为郡,带关城戍主。梁人攻围,会金龙疾病,不堪部分,刘遂厉城人修理战具,夜悉登城拒战,百有余日,兵士死伤过半。戍副高景阴图叛逆,刘与城人斩景及其党与数十人。自余将士,分衣减食,劳逸必同,莫不畏而怀之。井在外城,寻为贼陷,城中绝水,渴死者多。刘乃集诸长幼,喻以忠节,遂相率告诉于天,俱时号叫,俄而澍雨。刘命出公私布绢及至衣服,悬之城内,绞而取水,所有杂器,悉储之。于是人心益固。会益州刺史傅竖眼将至,梁人乃退。竖眼叹异之,具状奏闻。宣武嘉之。正光中,赏其子庆珍平昌县子,又得二子出身。


贞孝女宗者,赵郡柏人人,赵郡太守李叔胤之女,范阳卢元礼之妻也。性至孝,父卒,号恸几绝者数四,赖母崔氏慰勉之,得全。三年之中,形骸销瘠,非人不起。及归夫氏,与母分隔,便饮食日损,涕泣不绝,日就羸笃。卢氏合家慰喻,不解。因遣归宁还家,乃复故。如此者八九焉。及元礼卒,李追亡抚遗,事姑以孝谨著。母崔终于洛阳,凶问初到,举声恸绝,一宿乃苏,水浆不入口者六日。其姑虑其不济,亲送奔丧,而气力危殆,自范阳向都,八旬方达。攀榇号踊,遂卒。有司以状闻,诏追号贞孝女宗,易其里为孝德里,树李、卢二门,以惇风俗。


河东姚氏女者,字女胜。少丧父,无兄弟,母怜而守养。年六七岁,便有孝性,人言其父者,闻辄垂泣,邻伍异之。正光中母死,胜年十五,哭泣不绝声,水浆不入口者数日,不胜哀,遂死。太守崔游申请为营墓立碑,自为制文,表其门闾,比之曹娥,改其里曰上虞里。墓在都城东六里,大道北,至今名为孝女冢。


荥阳刁思遵妻者,鲁氏女也。始笄为思遵所聘,未逾月而思遵亡。其家矜其少寡,许嫁已定。鲁闻之,以死自誓。父母不达其志,遂经郡诉,称刁氏吝护寡女,不使归宁。鲁乃与老姑徒步诣司徒府,自告情状。普泰初,有司闻奏,节闵诏本司依式标榜。


西魏武功县孙道温妻赵氏者,安平人也。万俟丑奴之反,围岐州,久之无援。赵乃谓城中妇女曰:“今州城方陷,义在同忧。”遂相率负土,昼夜培城,城竟免贼。大统六年,赠夫岐州刺史,赠赵安平县君。


河北孙神妻陈氏者,河北郡人也。神当远戍,主吏配在夏州,意难其远。有孤兄子,欲以自代。陈曰:“为国征戍,道路辽远,何容身不肯行,以孤侄自代!天下物议,谁其相许?”神感其言,乃自行。在戍未几,便丧。忄彗柩至,陈望而哀恸,一哭而卒。文帝诏表其闾。


隋兰陵公主字阿五,文帝第五女也。美姿容,性婉顺,帝于诸女中,特所钟爱。初嫁仪同王奉孝。奉孝卒,适河东柳述,时年十八。诸姊并骄踞,主独折节遵妇道,事舅姑甚谨,遇疾必亲奉汤药。帝闻之大悦,由是述渐见宠遇。初,晋王广欲以主配其妃弟萧瑒,文帝将许之,后遂适述,晋王因不悦。及述用事,弥恶之。文帝崩,述徙岭表。炀帝令主与述离绝,将改嫁之。公主以死自誓,不复朝谒,表求免主号,与述同徙。帝大怒曰:“天下岂无男子,欲与述同徙邪?”主曰:“先帝以妾适柳家,今其有罪,妾当从坐。”帝不悦。主忧愤卒,时年三十二。临终上表:生不得从夫死,乞葬柳氏。帝览表愈怒,竟不哭,葬主于洪渎川,资送甚薄。朝野伤之。


南阳公主者,炀帝长女也。美风仪,有志节。十四嫁于许国公宇文述子士及,以谨厚闻。述病且卒,主亲调饮食,手自奉上,世以此称之。及宇文化及弑逆,公主随至聊城,而化及为窦建德所败,士及自济北西归大唐。时隋代衣冠引见建德,莫不惶惧失常,唯主神色自若。建德与语,主自陈国破家亡,不能报怨雪耻,泪上盈襟,声辞不辍,情理切至。建德及观听者,莫不为之动容陨涕,咸敬异焉。及建德诛化及,时主有一子名禅师,年且十岁。建德遣武贲郎将于士证谓主曰:“宇文化及躬行弑逆,今将族灭其宗。公主之子,法当从坐,若不能割爱,亦听留之。”主泣曰:“武贲既是隋室贵臣,此事何须见问?”建德竟杀之。公主寻请建德,剃发为尼。及建德败,将归西京,复与士及遇于东都。主不与相见。士及就之,请复为夫妻。主拒曰:“我与君仇家,今恨不能手刃君者,以谋逆之际,君不预知耳。”固与告绝。士及固请,主怒曰:“必就死,可相见也!”士及知不可屈,乃拜辞而去。


襄城王恪妃者,循州刺史柳旦女也。妃姿貌端丽,年十余,以良家子合相,见聘为妃。未几而恪被废,妃修妇道,事之愈敬。炀帝嗣位,复徙边,帝令使者杀之于道。恪与辞决,妃曰:“若王死,妾誓不独生。”于是相对恸哭。恪死,棺敛讫,妃谓使者曰:“妾誓与杨氏同穴,若身死得不别埋,君之惠也。”遂抚棺号恸,自经而卒。见者莫不流涕。


华阳王楷妃者,黄门侍郎、龙涸县公河南元岩女也。岩明敏有器干,炀帝嗣位,坐与柳述连事,除外徙南海。后会赦还长安,有人谮岩逃归,收杀之。妃有姿色,性婉顺,初以选为妃,未几而楷被幽废。妃事楷愈谨,每见楷有忧惧色,辄陈义理以慰谕之,楷甚敬焉。及江都之乱,楷遇害,宇文化及以妃赐其党元武达。初以宗族礼之,置之别舍。后因醉而逼之,妃自誓不屈。武达怒,挞之百余,词色弥厉。元自毁其面,血泪俱下,武达释之。妃谓其徒曰:“我不能早死致命,将见侵辱,我之罪也。”因不食而卒。


谯国夫人洗氏者,高凉人也。世为南越首领,部落十余万家。夫人幼贤明,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每劝宗族为善,由是信义结于本乡。越人俗好相攻击,夫人兄南梁州刺史挺恃其富强,侵掠傍郡,岭表苦之。夫人多所规谏,由是怨隙止息,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洞。


梁大同初,罗州刺史冯融闻夫人有志行,为其子高凉太守宝聘以为妻。融本北燕苗裔也。初,冯弘之南投,遣融大父业以三百人浮海归宋,因留于新会。自业及融,三世为守牧,他乡羁旅,号令不行。至夫人诫约本宗,使从百姓礼。每与夫宝,参决辞讼,首领有犯法者,虽是亲族,无所纵舍。自此,政令有序,人莫敢违。后遇候景反,广州都督萧勃征兵援台,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大皋口,遣召宝。宝欲往,夫人疑其反,止之。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率兵入灨石。宝以告,夫人曰:“平虏入灨,与官兵相拒,势未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宜遣使诈之,云:‘身未敢出,欲遣妇往参。’彼必无防虑。我将千余人,步担杂物,唱言输赕,得至栅下,贼变可图。”从之。迁仕果大喜,觇夫人众皆提物,不设备。夫人击之,大捷。因总兵与长城侯陈霸先会于灨石。还谓宝曰:“陈都督极得众心,必能平贼,君厚资给之。”


及宝卒,岭表大乱,夫人怀集百越,数州晏然。陈永定二年,其子仆年九岁,遣帅诸首领朝于丹阳,拜阳春郡守。后广州刺史欧阳纥谋反,召仆至南海,诱与为乱。仆遣使归告夫人,夫人曰:“我为忠贞,经今两代,不能惜汝负国。”遂发兵拒境,纥徒溃散。仆以夫人之功,封信都侯,加平越中郎将,转石龙太守。诏使持节册夫人为高凉郡太夫人,赍绣宪油络驷马安车一乘,给鼓吹一部,并麾幢旌节,一如刺史之仪。至德中,仆卒。


后陈国亡,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夫人,号为圣母。隋文帝遣总管韦洸安抚岭外,陈将徐璒以南康拒守,洸不敢进。初,夫人以扶南犀杖献陈主,至此,晋王广遣陈主遗夫人书,谕以国亡,命其归化,并以犀杖及兵符为信。夫人见杖,验知陈亡,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遣其孙魂,帅人迎洸。洸至广州,岭南悉定。表魂为仪同三司,册夫人为宋康郡夫人。


未几,悉禺人王仲宣反,围洸,进兵屯衡岭。夫人遣其孙暄帅师援洸。时暄与逆党陈佛智素相友,故迟留不进。夫人大怒,遣使执暄系州狱,又遣孙盎讨佛智斩之。进兵至南海,与鹿愿军会,共败仲宣。夫人亲被甲,乘介马,张锦伞,领彀骑,卫诏使裴矩巡抚诸州。其苍梧首领陈坦、罔州冯岑翁、梁化邓马头、藤州李光略、罗州庞靖等皆来参谒。还令统其部落,岭南悉定。帝拜盎为高州刺史,仍赦出暄,拜罗州刺史。追赠宝为广州总管,封谯国。夫人幕府署长史已下官属,给印章,听发部落、六州兵马,若有机急,便宜行事。降敕书褒美,赐物五千段。皇后以首饰及宴服一袭赐之。夫人并盛于金箧,并梁、陈赐物,各藏于一库。每岁时大会,皆陈于庭,以示子孙曰:“汝等宜尽赤心向天子。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好心。今赐物具存,此忠孝之报。”


时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俚獠多有亡叛。夫人遣长史张融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状。上遣推讷,得其赃,竟致于法。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余州,宣述上意,谕诸俚獠,所至皆降。文帝赐夫人临振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赠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仁寿初,卒,谥为诚敬夫人。


郑善果母崔氏者,清河人也。年十三,适荥阳郑诚,生善果。周末,诚讨尉迟迥,力战死于阵。母年二十而寡,父彦穆欲夺其志,母抱善果曰:“妇人无再男子之义。且郑君虽死,幸有此兒,弃兒为不慈,背死夫为无礼。宁当割耳剪发,以明素心。违礼灭慈,非敢闻命。”


善果以父死王事,年数岁,拜使持节、大将军,袭爵开封县公。开皇初,进封武德郡公。年十四,授沂州刺史。转景州刺史,寻为鲁郡太守。母性贤明,有节操,博涉书史,通晓政事。每善果出听事,母辄坐胡床,于鄣后察之。闻其剖断合理,归则大悦,即赐之坐,相对谈笑;若行事不允,或妄嗔怒,母乃还堂,蒙袂而泣,终日不食。善果伏于床前,不敢起。母方起谓之曰:“吾非怒汝,乃愧汝家耳。吾为汝家妇,获奉洒扫,知汝先君忠勤之士也,守官清恪,未尝问私,以身徇国,继之以死。吾亦望汝,副其此心。汝既年小而孤,吾寡妇耳,有慈无威,使汝不知礼训,何可负荷忠臣之业乎!汝自童子袭茅土,汝今位至方岳,岂汝身致之邪?不思此事,而妄加嗔怒,心缘骄乐,堕于公政。内则坠尔家风,或失亡官爵;外则亏天下法,以取罪戾。吾死日何面目见汝先人于地下乎!”


母恆自纺绩,每自夜分而寝。善果曰:“兒封侯开国,位居三品,秩俸幸足,母何自勤如此?”答曰:“吁!汝年已长,吾谓汝知天下理,今闻此言,公事何由济乎?今秩俸乃天子报汝先人殉命也,当散赡六姻,为先君之惠,妻子奈何独擅其利以为贵乎!又丝枲纺绩,妇人之务,上自王后,下及大夫士妻,各有所制。若堕业者,是为骄逸。吾虽不知礼,其可自败名乎!”


自初寡便不御脂粉,常服大练。性又节俭,非祭祀宾客之事,酒肉不妄陈其前。静室端居,未尝辄出门闾。内外姻戚有吉凶事,但厚加赠遗,皆不诣其门。非自手作及庄园禄赐所得,虽亲族礼遗,悉不许入门。善果历任州郡,内自出馔于衙中食之。公廨所供,皆不许受,悉用修理公宇,及分僚佐。善果亦由此克己,号为清吏。炀帝遣御史大夫张衡劳之,考为天下最。征授光禄卿。其母卒后,善果为大理卿,渐骄恣,公清平允,遂不如畴昔焉。


孝女王舜者,赵郡人也。父子春,与从兄长忻不协。齐亡之际,长忻与其妻同谋杀子春。舜时年七岁,有二妹,粲年五年,璠年二岁,并孤苦,寄食亲戚。舜抚育二妹,恩义甚笃。而舜阴有复仇之心,长忻殊不为备。妹俱长,亲戚欲嫁之,辄拒不从。乃密谓二妹曰:“我无兄弟,致使父仇不复,吾辈虽女子,何用生为!我欲共汝报复,汝竟何如?”二妹皆垂泣曰:“唯姊所命。”夜中,姊妹各持刀逾墙入,手杀长忻夫妇,以告父墓,因诣县请罪。姊妹争为谋首,州县不能决。文帝闻而嘉叹,特原其罪。


韩觊妻于氏者,河南人也,字茂德。父寔,周大左辅。于氏年十四,适于觊。虽生长膏腴,家门鼎贵,而动遵礼度,躬自俭约,宗党敬之。年十八,觊从军没,于氏哀毁骨立,恸感行路。每朝夕奠祭,皆手自捧持。及免丧,其父以其幼少无子,欲嫁之。誓不许。遂以夫孽子世隆为嗣,身自抚育,爱同己生,训导有方,卒能成立。自孀居以后,唯时或归宁。至于亲族之家,绝不来往。有尊就省谒者,送迎皆不出户庭。蔬食布衣,不听声乐,以此终身。隋文帝闻而嘉叹,下诏褒美,表其门闾。长安中号为节妇门,终于家。


陆让母冯氏者,上党人也。性仁爱,有母仪。让即其孽子也,开皇末,为播州刺史。数有聚敛,赃货狼籍,为司马所奏。案覆得实,将就刑。冯氏蓬头垢面,诣朝堂数让罪。于是流涕鸣咽,亲持杯粥,劝让食。既而上表求哀,词情甚切,上愍然为之改容。献皇后甚奇其意,致请于上。书侍御史柳彧进曰:“冯氏母德之至,有感行路,如或戮之,何以为劝?”上于是集京城士庶于硃雀门,遣舍人宣诏曰:“冯氏这嫡母之德,足为世范,慈爱之道,义感人神,特宜矜免,用奖风俗。让可减死除名。”复下诏褒美之,赐物五百段,集命妇与冯相识,以旌宠异。


刘昶女者,河南长孙氏妇。昶在周尚公主,为上柱国、彭国公,位望甚显。与隋文帝有旧,及受禅,甚见亲礼。历左武卫大将军、庆州总管。


其子居士为千牛备身,不遵法度,数得罪。上以昶故,每原之。居士转恣,每大言曰:“男兒要当辫头反缚,蘧蒢上作獠舞。”取公卿子弟膂力雄健者,辄将归家,以车轮括其颈而棒之,殆死,能不屈者,称为壮士,释而与之交。党与三百人,其趫捷者号为饿鹘队,武力者号为蓬转队。韝鹰绁犬,连骑道中,殴击路人,多所侵夺。长安市里,无贵贱见者辟易。至于公卿妃主,亦莫敢与校。其女则居士姊也,每垂泣诲之,居士不改,至破家产。昶年高,奉养甚薄。其女时寡居,哀昶如此,每归宁于家,躬勤纺绩,以致其肥鲜。


有人告居士与其徒游长安城,登故未央殿基,向南坐,前后列队,意有不逊。每相约曰:“当作一死耳。”又时有人言居士遣使引突厥,令南寇,当于京师应之。上谓昶曰:“今日事当如何?”昶犹恃旧恩,不自引咎,直前曰:“黑白在于至尊。”上大怒,下昶狱,捕居士党与。宪司又奏昶事母不孝。其女知昶必不免,不食者数日。每亲调饮食,手自捧持,诣大理饷父。见狱卒,跪以进之,歔欷鸣咽,见者伤之,居士斩,昶赐死于家。诏百僚临视。时其女绝而复苏者数矣,公卿慰喻之。其女言父无罪,坐子及祸。词情哀切,人皆不忍闻见。遂布衣蔬食,以终其身。上闻叹曰:“吾闻衰门之女,兴门之男,固不虚也。”


钟士雄母蒋氏者,临贺人也。士雄仕陈,为伏波将军。陈主以士雄岭南酋帅,虑其反覆,留蒋氏于都下。及晋王广平江南,以士雄在岭表,欲以恩义致之,遣蒋氏归临贺。既而同郡虞子茂、钟文华等作乱攻城,遣召士雄,士雄将应之。蒋氏谓曰:“汝若背德忘义,我当自杀于汝前。”士雄遂止。蒋氏复为书与子茂等,谕以祸福。子茂不从,寻为官军所败。上闻蒋氏,甚异之,封安乐县君。


时伊州寡妇胡氏者,不知何许人妻,甚有志节,为邦族所重。江南之乱,讽谕宗党,守节不从叛逆,封为密陵郡君。


孝妇覃氏者,上郡钟氏妇也。与夫相见未几而夫死,时年十八,事后姑以孝闻。数年间,姑及伯叔皆相继死。覃氏家贫,无以葬,躬自节俭,昼夜纺绩,十年而葬八丧,为州里所敬。文帝闻而赐米百石,表其门闾。


元务光母卢氏者,范阳人也。少好读书,造次必以礼。盛年寡居,诸子幼弱,家贫不能就学,卢氏每亲自教授,勖以义方。汉王谅反,遣将綦良往山东略地,良以务光为记室。及良败,慈州刺史上官政簿籍务光家。见卢氏,逼之。卢氏以死自誓。政凶悍,怒甚,以烛烧其面。卢氏执志弥固,竟不屈节。


裴伦妻柳氏者,河东人也,少有风训。大业末,伦为渭源令,为贼薛举所陷,伦遇害。柳氏时年四十,有二女及兒妇三人,皆有美色。柳氏谓曰:“我辈遭逢祸乱,汝父已死,我自念不能全汝。我门风有素,义不受辱于群贼。我将与汝等同死,如何?”女等垂泣曰:“唯母所命。”柳氏遂自投于井,其女及妇相继而下,皆死井中。


赵元楷妻崔氏者,清河人也,甚有礼度。隋末宇文化及之反,元楷随至河北。将归长安,至滏口遇盗,仅以身免。崔氏为贼所拘,请以为妻。崔氏曰:“我士大夫女,为仆射子妻,今日破亡,自可即死,终不为贼妇。”群贼毁裂其衣,缚于床箦之上,将陵之。崔氏惧为所辱,诈之曰:“今力已屈,当受处分。”贼遂释之。妻因取贼刀倚树而立曰:“欲杀我,任加刀锯;若觅死,可来相逼。”贼大怒,乱射杀之。


元楷后得杀妻者,支解以祭崔氏之柩。


论曰:妇人主织纴中馈之事,其德以柔顺为先,斯乃举其中庸,未臻其极者也。至于明识远图,贞心峻节,志不可夺,唯义所高,考之图史,亦何代而无之哉!魏隋所叙列女,凡三十四人。自王公妃主,下至庶人女妻,盖有质迈寒松,心逾匪石,或忠壮诚恳,或文采可称。虽子政集之于前,元凯编之于后,比其美节,亦何以尚兹。故知兰玉芳贞,盖乃禀其性矣。


译文:


妇人的美德,虽然温柔很重要,但是立节垂名,都要依靠贞烈。温柔是仁的根本,贞烈是义的源东。没有温柔不能体现她的仁德,没有贞烈不能显示她的节义。所以《诗》、《书》所记载的,民间所传播的,画家所描绘的,史册所传播的,都是那些守约居正,杀身成仁的妇人。如文伯、王陵的母亲,白公、杞殖的妻子,鲁地的义姑,梁地的高行,卫灵王的妾,夏侯文宁的女儿,她们有的遵守诺言坚持正气,有的忠心耿耿舍身取义,不会因为国家是存是亡而变心,也不会因为家庭有盛有衰而失节,这些妇人虽然已经故去,但好的名声仍在,她们的事迹流芳百世,不也是很美善吗!有些王公大人的妃嫔,与丈夫一起沉湎于淫乐享受之中,虽然穿着漂亮的衣服,吃着精美的食物,住着豪华的房子,坐着高贵的车子,不被人们传诵,不能够青史留名,与草木一样枯朽,与麋鹿一样死亡,这样的妇人还少吗!听其言而覩其行,实在是众姬妾的耻辱。


《魏书》、《隋书》这两部书,都有《列女传》,《北齐书》、《周书》没有这一篇。现在又得到武功人孙道温的妻子赵氏、河北人孙神的妻子陈氏的事迹,附在《魏书》、《隋书》中《列女传》的后面,以完备《列女篇》。


魏中书侍郎清河人崔览的妻子封氏,是勃海人,散骑常侍封恺的女儿。封氏才识过人,聪慧善辩,博闻强记,知识很渊博。当时李敷、公孙文叔虽然地位已很显赫,他们对近世典章制度有不清楚的地方,都跑来向她请教。


勃海人封卓的妻子刘氏,是彭城人。结婚刚一天,封卓就到京城做官去了,后来因为犯罪被处死。刘氏在家襄,忽然做恶梦,知道封卓已死,哀痛哭泣,嫂子百般劝慰,仍是伤心不已。遇了十天,凶讯传到了家中,刘氏悲痛过度而死。当时人把她比作秦嘉的妻子。中书令高允看到她重节义而名声并不显著,就写诗赞美她:


世间男女各就其位,就有了人伦关系。男女结合为夫妻,一代一代传下去。虽然不是同族,气节自然一样,夫妻生则同室,死则黄泉相投合。第一首。


封卓高雅而通达,是当时的贤俊,年少得志,君子有三变。谁能配得上他,和他结为伴侣,显赫的家族中,有一位美丽的姑娘。第二首。


京城乡间完全不同,一个繁华一个荒僻,接受皇帝酌任命,奔波在道路上。公务忙碌,私义获着,作媒送礼结婚后,相伴仅仅是…宿。第三首。


你我长大成人结为夫妻,夫唱妇随,情意绵绵。但是好景不常在,命运多舛乖,你的话语永远消失在我的耳边,使我感伤长久缅怀。第四首。


可恶的命运,降临到我的丈夫身上,伏罪就刑,身首分离热血洒土壤。千里遥远,我的心时时挂枉你身上,夫妻感应,恶梦让我断肠。第五首。


嫁给你是父母之命,也是我的向往。谁说我们相处日短,夫妻恩情深深难忘,你死以后我守节决不再嫁,用什么来验证?跟着你共赴黄泉。第六首。


人在世上,谁不想活得好?舍生取义,死又算得了什么?心中对你的牵挂,时时撞击我的心扉,为了和你在一起,我甘愿辞别母兄,告别人间,黄泉相见。第七首。


天地茫茫苍苍,孤坟是否遮蔽,荒草荆棘,布满田野,浩气长存,神仙与你同游。好一个贞烈的妇人,举世少有。第八首。


巨鹿人魏溥的妻子房氏,是后燕慕容垂贵乡太守常山人房湛的女儿。房氏小时候就性格刚烈。十六岁时丈夫魏溥得了重病,临死,看着房氏说:“我死了没有什么可遣憾的,只是担心母亲年老,家里贫穷,孩子尚小,抱怨在黄泉之中!”房氏哭着回答说:“我有幸得到前辈的教诲,出嫁侍奉您,本当与您白头到老,谁知道不遂人愿,这大概是命襄注定的。如今上有白发的婆婆,下有幼小的孩子,我本想随您而去,以免长年相思的痛苦,现在我会记住您嘱咐的。”不久魏溥就去世了。到要下葬时,房氏用jj割下自己的左耳,放到棺材之中,说:“鬼神有知的话,我们在黄泉相见。”血流满面,奔丧的人见此情景无不感到悲伤恐惧。婆婆刘氏停止了典泣对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呢?”房氏回答说:“我年纪轻,不幸早寡,担心我的父母不能体会我守节的心思,所以这样做表示发誓不嫁人。”听到的人都非常感动。


当时,儿子魏缉出生还不到一百天,房氏在家抚养孩子,从不出门。她终身不听音乐,不参加聚会。魏缉十二岁时,房氏的父母仍然健在,于是带着孩子回娘家看望,她的父亲和哥哥有所不满。魏缉偷偷听到了,就告诉母亲。房氏要求家人备车,说出去转转,就返回婆家。她娘家人不知道。走了敷十里,才发觉,她的兄弟追了上来,房氏叹了叹气仍不回去。她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此坚决。教育孩子,堪称做母亲的典范。魏缉所交往的人,如是杰出正直之士,就亲自备酒做菜招待他们;如是不及自己的平庸之辈,就卧床不起,不吃不喝,等到魏缉表示后悔道歉,才起来吃饭。她教育孩子既善于诱导又严格要求,都像这样。六十五岁时去世。


魏缉的儿子魏悦后来担任济阴太守,吏民为她立碑颂德。金紫光禄大夫高间为其写了碑文,说:“处士魏溥,不幸得病早早去世,他的妻子守节抚养幼子,见识广博品德高尚,她表现出的道德情操,永远值得人们敬仰。”魏溥因为没有做官就去世了,所以称他为处士。


乐都郎胡长命的妻子张氏,不知是什么地方乐都郎胡长命的妻子张氏,不知是什么地方城禁酒。张氏见婆婆年老有病,就偷偷酿了酒为她治病,这件事被官府知道了要追究。王氏到官府自首,说酒是自己私酿的。张氏说:“婆婆年府自首,说酒是自己私酿的。张氏说:“婆婆年事。”官府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平原王陆丽把这事上奏给皇帝,文成帝认为她们道德高尚就赦免了她们。


平原合县有一个女子叫孙男玉,她的丈夫平原合县有一个女子叫孙男玉,她的丈夫想亲手杀死他。她的弟弟劝告她不听。孙男玉想亲手杀死他。她的弟弟劝告她不听。孙男玉想亲手杀死他。她的弟弟劝告她不听。孙男玉想亲手杀死他。她的弟弟劝告她不听。孙男玉以兀罪,上报皇上。献文帝下诏说:“孙男玉重节轻身,以义犯法,根据情应定罪,但依理可以原谅,对她以无罪宽大处理。”


清河人房爱亲的妻子崔氏,是同郡崔元孙的女儿。本性严明,有高尚节操,博览群书,知识渊博。亲自教育两个儿子房景伯、房景光读《九经》,房景伯、房景光的学问人品都很好,都是当世名士。房景伯任清河太守,遇到疑难案件,常常先回家请教母亲崔氏。贝丘有个人告其子不孝,官吏想立案处理,房景伯为他感到悲伤,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崔氏。崔氏说:“我听说闻名不如见面,下层百姓没有受遇教育,怎么能够责备他们呢!你把那人的母亲叫来,我和她一块生活,让她的儿子跟随着你,让他看看你是如何事奉我的,他或许就会悔改了。”房景伯就把他的母亲接来,崔氏和她同床休息,一起吃饭。房景伯对她们二人问寒问暖。那个不孝之子在堂下站着,不到十天,就要求悔过回家。崔氏说:“他脸上虽然感到惭愧,但不知内心深处是否也是这样,让他再住上一段时间。”经过二十多天,那倜不孝之子叩头流血,他的母亲感动得掉下眼泪也要求回去,然后让他们回家,最终那个不孝之子以孝顺闻名。崔氏就是这样了解对待事务的。她以高寿去世。


泾州有一个贞节的女子儿氏,答应嫁给彭老生为妻,已聘过彩礼定了亲,但还没有举行婚礼。儿氏品行端庄,家境贫寒,常舂米汲水来养活父母。彭老生常到儿氏家欲行欢,儿氏说:“我虽然与你定了亲,但我们雨家因事情多,还没有举行婚礼,为什么不禀明父母,就自作主张想***我呢!如果你要对我非礼,我立即去死!”儿氏不肯答应他的无理要求。彭老生大怒把儿氏刺杀了,取了她的衣服。儿氏还能讲话,临死对彭老生说:“我作了什么孽才和你认识呢!我之所以保持贞节不肯答应你的要求,岂是另有所图,正想以后好好恃奉你啊!如今反而被你杀死,假如灵魂有知,一定相报。”话说完就气绝而亡。彭老生拿着儿氏的衣服珠缨,到他的叔叔家,把事情如实相告。叔叔说:“她是你的妻子,怎么把她杀了,老天不会保佑你的!”就把他捉住送到官府。太和七年,官府把彭老生定为死罪。皇帝下诏说:“彭老生不仁,侵暴淑女,做事残忍,可以把他正法。儿氏守礼有节,死而不改,虽然是普通百姓,行为合于传统道德。应该赐给她美名,以显示她的高尚节操,要在她的坟墓上立碑进行表彰,称其为贞女。


姚氏的妻子杨氏,是宦官苻承祖的姨娘。家里贫穷。后来苻承祖受到文明太后的宠爱而显贵,亲戚们都找他谋求升官发财,只有杨氏不这样做。她常常对姐姐说:“姐姐你现在虽有一时的荣耀,却不如妹妹我有无忧的快乐。”姐姐每次送给她衣服,她大多不要,如强要送给她,就说:“我夫家一直很贫穷,穿好的衣服会使我们不安。”送给她奴婢,说:“我家没有那么多粮食,不能养活她们。”一直不肯接受。常常穿着破衣,亲自操劳家务。对于别人送给她的衣服,多不穿,把它秘密埋起来;如果要穿,就把衣服弄脏后才穿。苻承祖每次看到她衣着破烂,非常怨恨家里,说为什么不资助她。就对母亲说:“我苻承祖一个人,家里还会缺少什么,而使我姨娘贫穷到如此地步?”母亲把真实情况告诉了他。苻承祖就派人赶着车子去迎接杨氏,杨氏就是立志不去。派人把她强抬上车,杨氏大哭说:“你想要杀我吧!”由于这个缘故,苻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称她为痴姨。到苻承祖失宠败落,有关官府抓了他的两个姨娘到衙门审讯,官员们看到杨氏衣裳破烂,就免了她的罪。她的见识机谋,即使是吕妻也比不上。


荣阳京县人张洪祁的妻子刘氏,十七岁时丈夫去世。刘氏生卜一个遗腹子,三岁也去世了。刘氏的公公婆婆都老了,她白天黑夜侍候,从来没有违犯礼节的地方。哥哥怜悯她年轻守寡,想逼她改嫁,刘氏发誓不嫁,守了一辈子寡。


陈留人董景起的妻子张氏,董景起很早就去世了,张氏当时只有十六岁,她对丈夫的去世非常悲痛,超过了礼法上的规定,长年素食吃斋。又没有儿女,独守空房保持贞节,期望死后能同丈夫合棺埋葬。乡里的百姓都很敬仰她,把她奉为女子的楷模。


渔阳太守阳尼的妻子高氏,是勃海人。她知识渊博,善于写文章,孝文帝下令让她入侍后宫。幽后上奏的表章,都是她起草的。


荣阳人史映周的妻子耿氏,是同郡耿姓人家的女儿。十七岁,嫁给了史映周。太和二十三年,史映周去世,耿氏怕她的父母逼她改嫁,在埋葬史映周时,悲伤遇度而去世。见到的人没有不叹息的。乡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下来调查民情的官吏,官吏向皇帝报告,皇帝下诏在其门庭上立标记以表彰。


任城国太妃孟氏,是巨鹿人,她是尚书、任城王元澄的母亲。元澄在扬州之日,率领众人出讨。敌军主帅姜庆真暗中集结逆党,偷袭攻下了罗城,长史韦绩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孟氏亲自登上城墙指挥军队作战,激励文武官员,给大家分析了形势,于是大家斗志昂扬,敌军不能攻克,全城保住了。灵太后后来敕令有关官府立碑对她进行表彰。


梓潼太守苟金龙的妻子刘氏,是平原人,廷尉少卿刘叔宗的姐姐。宣武帝时,苟金龙官至太守,兼任戍守关城的主帅。梁朝的军队围攻关城时,苟金龙正在生病,不能指挥作战,刘氏就激励全城军民抵抗,修理战具,每天夜里都登城抗战,竖持一百多天,士兵死伤遇半。副帅高景暗中想叛变投敌,刘氏与守城军士杀了高景及他的同党数十人。余下的将士,分衣碱食,同甘共苦,没有一个对她不敬畏的。由于水井在外城,不久被敌军攻陷,城里没有水喝,渴死的人很多。刘氏就召集老人小孩,告诉大家忠节的道理,然后带领大家向天呼叫求雨,不久天空下起了大雨。刘氏下令拿出公私所有的布绢以及衣服,挂在城中,绞而取水,所有的容器,都储满了水。这样城中军民人心更加坚定。恰值益州刺史傅竖眼率军将要到达,梁朝的军队退走了。傅竖眼感叹佩服刘氏,把刘氏的事迹上奏皇帝。宣武帝下令对她进行表彰。孝明帝正光年间,赏赐她的儿子苟庆珍平昌县子的爵位,对她另外两个儿子也授以官位。


贞孝女宗,是赵郡栢人人,趟郡太守李叔胤的女儿,范阳人卢元礼的妻子。本性孝顺,父亲去世,她哭死过去多次,靠着母亲崔氏一再劝慰,才活下来。三年之中,由于悲伤过度,身体非常瘦弱,以致躺在床上没有人扶就起不了身。出嫁以后,与母亲分开,饮食一天天减少,整日哭泣,身体越来越不行。卢氏全家安慰她,也不能排解她的忧愁。于是就把她送回去一段时间,等回到夫家,又和过去一样。这样反复了八九次。到卢元礼去世,她追念丈夫,抚养幼儿,事奉婆婆以孝顺闻名。母亲崔氏在洛阳去世,听到这个凶信,大声痛哭晕死过去,第二天才醒来,水浆不入口有六天六夜。她的婆婆怕她不幸,亲自送她去奔丧,可是她已经没有气力了,从范阳到京城洛阳,走了八十天才到达。她扶着母亲的棺材大声痛哭而死。有关官府把这件事上奏给皇帝,皇帝下诏追封她为贞孝女宗,把她居住的乡里改称为孝德里,在李、卢两家挂匾,以正风气。


河东有个姚氏女子,宁女胜。年轻时父亲就去世了,没有兄弟,母亲怜爱她而没有改嫁。六七岁时,就很孝顺,人们说到她的父亲,听着就掉下眼泪,邻居们都很惊异。正光年问母亲去世,女胜只有十五岁,悲伤哭泣不停,几天都没有喝水吃饭,因哀痛遇度,不幸死去。太守崔游申请为她造坟墓立石碑,亲自写了悼文,表彰她的门庭,把她比作孝女曹娥,改稻她住的地方叫上虞里。她的墓在郡城东六里处,大道的北面,直到今天仍名为孝女冢。


荣阳刁思遵的妻子,是一家姓鲁的女儿。成年后嫁给了刁思遵,未满一个月刁思遵就去世了。她父母怜悯她年轻守寡,就又把她许配给另一家,鲁氏听说以后,用死来表示不再嫁人。她父母不清楚她的志向,就上诉郡守,称刁家控制着他们守寡的女儿,不让她回到父母身边。鲁氏就和她年迈的婆婆一起步行到司徒府,亲自说明了情况。普泰初年,官府把这事报告皇上,节闵帝下诏官府按例进行表彰。


西魏武功县孙道温的妻子趟氏,是安平人。万俟丑奴反叛时,围攻岐州,很长时间没有军队增援。赵氏就对城中妇女说:“现在岐州形势危急,我们理应和守城将士共担忧难。”就一起背土,白天黑夜地加固城墙,岐州城没有被叛军攻破。大统六年,赠她的丈夫孙道温为岐州刺史,赵氏为安平县君。


河北人孙神的妻子陈氏,是河北郡人。孙神要远去戍守边疆,主管此事的官吏把他派到了夏州孙神嫌路途遥远,正巧有死去哥嫂留下的一个儿子,想让他代替自己去戍守。陈氏说:“为国家戍守,嫌路途遥远,你自己都不想去,为什么却要让死去父母的侄儿顶替呢?天下人都要议论,谁会同意这样做呢?”孙神听了很感动,就自己戍守去了。没有多久,就死在边疆。灵柩运回家时,陈氏看到灵柩伤心到了极点,大哭一场而亡。西魏文帝下诏在其门庭作标记以表彰。


隋兰陵公主字阿五,是文帝的第五女。容貌美丽,性情温顺,隋文帝在他所有的女儿中,最喜爱她。最初嫁给仪同王奉孝,王奉孝去世,又嫁给阿东人柳述,当时她才十八岁。她的姐姐都很骄纵,惟有她屈己下人遵守妇道,对公婆很孝顺,每逢他们生病必定亲自捧着汤药侍候。皇帝听了以后很高兴,于是柳述一天天受到皇帝的宠爱。起初,晋王杨广想把兰陵公主许配给他妃子的弟弟萧场,文帝也同意了,后来却嫁给了柳述,普王因此很不高兴。到柳述受到重用,晋王更加厌恶他。文帝去世,柳述被徙往岭南。炀帝命令兰陵公主同柳述离婚,准备把她改嫁他人。兰陵公主发誓宁死也不改嫁,不再朝谒皇帝,上表请求免去自己的公主称号,与柳述一起南徙。炀帝大怒说:“天下难道没有男子了,你想同柳述一起南徙吗?”公主说:“先帝把我嫁给了柳述,如今他有罪,我应当受到牵连。”炀帝很不高兴,公主忧愤而去世,时年三十二岁。临终时上表请求,说自己活着不能随从丈夫死,请求死后把自己葬在柳家。炀帝看表后更加愤怒,竟不哭,把公主葬在洪渎川,随葬的东西很少。朝野人士都为公主感到伤悲。


南阳公主,是隋炀帝的长女。容貌俊美气质高雅,很有志向气节。十四岁嫁给许国公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士及,以谨慎厚道而闻名。宇文述病重快要去世,公主亲自为他料理饮食,亲手奉上,世人对她这种行为很称赞。到宇文化及杀了隋炀帝,公主随着到了聊城,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打败,宇文士及从济北向西投奔大唐。当时隋的一批官员见到窦建德,没有不恐惧失常的,惟有公主神色自若。窦建德和她谈话,公主自己诉说国破家亡,不能报怨雪耻,眼泪掉下来把衣襟都打湿了,公主的诉说不断,情理真切。实建德和其它在场的人,没有不为之动容流泪的,都很敬重她。到窦建德杀了宇文化及,公主有一个儿子名叫禅师,只有十岁。宝建德派遣武贲郎将于士澄对公主说:“宇文化及大逆不道杀了皇帝,如今要灭他宗族。公主的儿子,依照法律应当受到牵连,如果您舍不得的话,也可以不杀。”公主哭着说:“您既然是隋的大臣,这事还有必要问我吗?”窦建德杀了宇文禅师。公主不久请求实建德,让她削发为尼。到窦建德兵败,将要回归西京,又与宇文士及在东都相遇。公主不和宇文士及见面。宇文士及来见公主,请求恢复夫妻关系。公主拒绝说:“我与你是仇人,现在恨不得拿刀子杀了你,但你家谋逆杀我父亲的事,你事先并不知道。”坚持断绝关系。宇文士及一再请求,公主发怒说:“除非是死了,才能相见!”宇文士及知道公主意念已决,就告辞而离开了。


襄城王杨恪的王妃,是循州刺史柳旦的女儿。王妃容貌端庄美丽,十多岁时,以良家女子的身份被聘码王妃。不久杨恪被废,王妃遵奉妇道,对丈夫愈加敬爱。隋炀帝即位,下令把杨恪道,对丈夫愈加敬爱。隋炀帝即位,下令把杨恪妃告别,王妃说:“如果您死了,我也决不活在这个世上。”于是相对痛哭。杨恪死,把尸体装入棺材后,王妃对使者说:“我起誓要和丈夫葬在一起,如果死了以后把我们夫妻二人合葬,就是您对我的最大恩惠。”她抚棺大哭,自杀而死。见到的人没有不伤心流泪的。是您对我的最大恩惠。”她抚棺大哭,自杀而死。见到的人没有不伤心流泪的。


河南人元岩的女儿。元岩机敏有才干,隋炀帝即位,因受柳述的牵速,被削职为民流放到南海。后被赦免回到长安,有人诬告元岩逃跑,把他收捕杀了。王妃容貌美丽,性情温顺,被选为王妃后不久,杨楷就被废掉并监禁起来。王妃事奉杨楷愈加恭敬,每次见到杨楷有忧愁害怕的神色,常用义理来劝慰他,杨楷非常敬爱她。江都之乱时,杨楷遇害,宇文化及把王妃赏赐给他的党羽元武达。起初元武达以宗族的礼节对待她,让她住在另一所院子里。后来趁着醉意逼迫她,王妃宁死不从。元武达大怒,打了她百余下,言辞很严厉。王妃自己毁了容,血泪俱下,元武达这才放了她。王妃对元武达的手下说:“我没有早早同我丈夫一起去死,才有今天受辱之事,这是我的罪遇。”于是绝食而死。


谯国夫人洗氏,是高凉人。世代为南越首领,部落有十多万家。夫人从小就贤慧聪明,在父母家时能安抚部众,能指挥打仗,统治各路越人。经常劝说族人做善事,因而在本乡嬴得了信义。越人风俗喜好互相攻击,夫人的哥哥南梁州刺史洗挺依仗自己富强,侵犯劫掠附近郡县,岭南一带深受其苦。夫人经常劝说哥哥不要侵犯劫掠,因此怨仇渐渐平息,海南儋耳归顺他们的有一千多部落。


梁朝大同初年,罗州刺史冯融听说夫人有志向品行好,为儿子高凉太守冯宝聘夫人为妻子。冯融原本是北燕国的后裔。起初,冯弘南投高丽,派遣冯融的祖父冯业率领三百人渡海归顺南朝宋,所以就留在新会。从冯业到冯融,三代担任守牧,居住在他乡,号令行不通。到这时,夫人告诚约东族人,遵从百姓礼节。经常与丈夫冯寅,参与决断讼狱,首领中有犯法的,即使是亲族,也不放纵赦免。从此,政令有序,人人都不敢违犯。后来侯景反叛,广州都督萧勃征兵救援京城,高州刺史李迁仕驻扎在大皋口,派人召见冯宝。冯宝准备前去,夫人怀疑李迁仕要谋反,阻止他前去。几天后,李迁仕果然反叛,派主帅杜平虏率领军队进入满石。冯宝把这件事告诉夫人,夫人说:“杜平虏进入满石,与官兵相对抗,必定拖住不回,李迁仕在州里,不能有所作为。应该派人去骗一骗他,说:‘我不能来相见,想派我的妻子前来商讨大事。’他肯定不会有所防备。我率领一千多人,挑着财物,说是前来谢罪,等到了他的军营,就可以击败他了。”冯宝听徒了她的意见。李迁仕果然非常高兴,看到他们一千人马都挑着财物,就不加防备。夫人趁机攻打,大获全胜。又整顿军队与长城侯陈霸先相会于潞石。回来以后对冯宝说:“陈霸先很得人心,一定能够平定叛乱,您可以送他厚礼帮助他。”


冯寅去世后,岭南大乱,夫人怀柔安抚百越,数州都平安无事。陈永定二年,她的儿子冯仆九岁,派他率各路首领在丹阳归顺陈,冯仆被任命为阳春郡守。后来广州刺史欧阳纥谋反,派人把冯仆召至南海,引诱他一起作乱。冯仆派遣使者回去禀告夫人,夫人说:“我是忠贞之人,至今已有两代,不能因为爱惜你而背叛国家。”就发兵保卫郡境,欧阳纥的军队被击退。冯仆因为夫人的功劳而封为信都侯,加官平越中郎将,又调任石龙太守。陈武帝下诏派使者持节册封夫人为高凉郡太夫人,赏给华丽的车子一辆,鼓吹一部,和刺史一样的旗帜仪仗。至德年问,冯仆去世。


后来陈灭亡,岭南一带没有地方归附,几个郡共同推举夫人,称她为圣母。隋文帝派遣总管韦洸安抚岭外一带,陈旧将徐磴在南康抵抗,韦洸不敢进军。当初,夫人曾献给陈国国君扶南出产的犀杖,这时,晋王杨广让被俘的陈国国君给夫人写信,告诉她陈已经灭亡,命令夫人归顺隋,并且以犀杖兵符作为信物。夫人看到犀杖,知道陈已亡,集合首领几千人,痛哭了一整天。派她的孙子冯魂,率领部下迎接韦洸。韦洸到了广州,岭南全部安定。隋任命冯魂为仪同三司,册封夫人为宋康郡夫人。


不久,番禺人王仲宣反叛,围攻韦洸,进兵驻扎衡岭。夫人派她的孙子冯喧率领军队增援韦洸。当时冯暄与叛逆陈佛智关系一向很好,所以迟迟不肯进兵。夫人大怒,派遣使者把冯喧逮捕关入监狱,又派遣另一孙子冯盎讨伐陈佛智并把他杀了。进兵到南海,与鹿愿的军队会合,共同打败了王仲宣。夫人亲自披上盔甲,骑着战马,打着锦伞,率领骑兵,护卫朝廷使者裴矩巡抚各州。苍梧首领陈坦、冈州冯岑翁、梁化邓马头、藤州李光略、器州庞靖等都来参拜。命令他们各自统领部下,岭南恢复了安定。皇帝任命冯盎为高州刺史,赦免冯喧,任命他为罗州刺史,追赠冯宝为广州总管,封号谯国。夫人帐下长史以下官属,都给印章,允许夫人调度部落、六州兵马,遇到紧急情况,可以随机处置。下诏书对夫人进行褒奖,赐帛五千段。皇后也赏赐给她首饰和一套宴服。夫人把这些东西存放在一个金箱子内,加上梁、陈时赏赐的物品,分别保存在仓库中。每年大会时,都把这些赏赐的物品陈列在庭院里,给子孙们看并说:“你们应该向天子尽忠。我事奉梁、陈、隋三代皇帝,凭的是对天子的忠心。如今赐物都在,这是忠孝的报答。


’当时番州总管赵讷贪婪残暴,辖内俚僚多有逃亡叛变。夫人派长史张融把这事禀告皇帝,陈述安抚的道理,并列举趟讷的罪状。皇帝派人审查赵讷,搜出赃物,把他绳之以法。敕令夫人招抚劝慰亡叛之人,夫人亲自拿着韶书,自称使者,走了十多个州,宣述皇帝的旨意,向俚僚说明道理,所到之处都纷纷归降。隋文帝把临振县一千五百卢的赋税赏赐给夫人,赠冯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仁寿初年,夫人去世,谥号为诚敬夫人。


郑善果的母亲崔氏,是清河人。十三岁嫁给了荣阳人郑诚,生下了郑善果。北周末年,郑诚讨伐尉迟迥,力战而死于阵上。崔氏二十岁就守寡,父亲崔彦穆想让她改嫁,她抱着郑善果说:“妇人没有再嫁人的道理。且我的丈夫郑诚虽然战死,幸运的是留下了这个儿子,抛弃儿子是不慈,背叛死去的丈夫更是不合礼制。我宁愿割耳剪发,来表明我的心志。违背礼制灭掉慈爱,我不能听从您的吩咐。”


郑善果因为父亲为王事而死,几岁时,就被授予使持节、大将军,继承父亲开封县公的爵位。隋朝开皇初年,进封为武德郡公。十四岁授沂州刺史。调景州刺史,不久担任鲁郡太守。崔氏性情贤明,有气节操守,博览群书,通晓政事。每当郑善果坐堂听事,崔氏就坐在胡床上,在屏风后面观察他。听到他处理合理,回去后就很高兴,请他坐下,面对面地谈笑;如果处理事情不公,或着随意发怒,崔氏就回到屋中,掩面哭泣,终日不食。郑善果伏在床前,不敢起来。崔氏叫他起来,对他说:“我并不是生你的气,而是有愧于你家。我嫁到你家,有了侍候你父亲的机会,知道你父亲是侗忠心耿耿勤勤恳恳的人,为官清廉,从没有因私枉法,最后以身殉国,用死来报答君王。我希望你也能够像他那样做人。你年龄很小就没有了父亲,我是一个寡妇,有慈心无威势,不能使你知道礼仪制度,怎么能承担起忠臣的大业呢!你从小就受封,如今成为地方长官,这些难道是你自身奋斗得来的吗?不仔细想想这些事,而随意发怒,心里只想骄纵享乐,懈怠于处理公务。这样做对自己来说是败坏家风,甚至丢掉官爵;对国家来说是违背皇法,自取其罪。我死的时候有什么面目去见你父亲于地下呢!”


崔氏一直亲自纺线织布,每天到半夜才睡。郑善果说:“我被朝廷封侯,官位居三品,官俸足够我们用的,母亲为什么还要勤劳如此呢?”崔氏回答说:“唉!你也长大了,我以为你明白了天下的道理,今天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怎么能够做官办事呢?现在的俸禄是皇帝报答你父亲为国殉命而给予的,你应当把它分给亲戚们,这是先君的恩惠,妻儿怎么能够独自占有这些利益来享受呢!纺线织布,是妇女应做的事情,上自王后,下到士大夫的妻子,都应该如此,如果妇女不做女工,是骄逸的表现。我虽然不知礼,也不能败坏自己的名声啊!”


崔氏自从丈夫去世后就不再施用脂粉,常常穿着粗帛制的服装。本性节俭,不是祭祀和接待宾客,从不轻易喝酒吃肉。经常坐在家里,不随便走出家门巷外。族人亲戚有了红白喜事,祇是多多送钱送物资助他们,都不登门拜访。不是自己亲手做的以及庄园俸禄赏赐所得,即使是亲族赠送的礼品,也不许进门。郑善果担任州郡长官,在衙门中吃的饭菜都是家里自己做的。官府所供给的财物,都不接受,全用来修理公家的房屋,或者分给手下人。郑善果也因此而自我克制,被人们称为清官。隋炀帝派遣御史大夫张衡慰劳他,考核为天下最清廉的官员。加授他为光禄卿。崔氏去世后,郑善果升任大理卿,渐渐骄傲放纵起来,不如以前那样公正清廉了。


孝女王舜,是赵郡人。父亲王子春,与堂兄王长忻不和,北齐灭亡之时,王长忻与他的妻子合谋杀了王子春王舜当时只有七岁,有两个妹妹,王粲五岁,王墦二岁,孤苦伶仃,寄住在亲戚家。王舜抚养两个妹妹,姐妹三人感情很好。王舜心中时时想着报仇雪恨,王长忻没有防备。姐妹三人一天天长大,亲戚想把她们嫁出去,王舜拒绝不听从。暗中对两个妹妹说:“我没有兄弟,以致父亲的仇恨还没有报,我们虽是女子,难道就怕死吗!我想和你们一起报仇,你们认为如何?”两个妹妹都哭着说:“我们听姐姐的吩咐。”半夜时分,姐妹三人手持利刀翻墙而入,亲手杀了王长忻夫妇,在父亲墓前祭告,然后到官府自首请罪。姐妹三人争着说自己是主谋,州县官吏不能决断。隋文帝听说后连连称赞,赦免了她们的罪行。


韩觊的妻子于氏,是河南人,字茂德。父亲于蹇,在北周任大左辅。于氏十四嫁给韩觊。她虽然是在富贵的家庭中长大,但一言一行都遵守礼法,又很节俭,同族人都很敬重她。十八岁时,韩觊战死,于氏悲伤遇度以致身体瘦弱,她的恸哭感动了行路的人,每天早晚都要祭奠亡夫,亲手捧上祭物。丧期过后,她的父亲见她年龄还小又没有孩子,想让她再嫁人,她立誓不同意。就以丈夫的庶子韩世隆为后嗣,亲自抚育,像亲生儿子一样看待,教育有方,使他龙够成家立业。自从守寡以后,她只是有时回娘家去,至于亲戚族人的家庭,从不来往。对那些登门拜访的客人,不论尊卑,送迎都不出门。吃蔬食穿布衣,不听丝竹之乐,以此来度过余生。隋文帝听说后连连称赞,下诏书褒奖,表彰她家的门庭。长安年间称为节妇门,最后老死在家里。


陆让的母亲冯氏,是上党人。本性仁爱,是母亲的典范。陆让是她的庶子,开皇末年,任播州刺史。他多次搜刮财物,贪污受贿,被司马弹劾上奏。案件审查属实,将要处死。冯氏蓬头垢面,到官府斥责陆让的罪行。然后痛哭流涕,亲自端来一碗粥,劝陆让喝下去。这以后上表请求允许她在陆让被处决后表示哀悼,言辞恳切,皇帝也为之动容。献皇后认为冯氏所为与案不同,向皇帝请求减轻对陆让的处罚。书侍御史柳或进言说:“冯氏的母德高尚至极,能够感动路人,如果把陆让杀了,怎么来劝慰她呢?”皇帝于是在朱雀门把京城的百姓集中起来,派遣舍人宣读诏书说:“冯氏作为嫡母所具有的美德,可以称为世人的典范,她对儿子的慈爱,让人神感动,对她应该多多同情,以鼓励这种好的风尚。陆让可以减免死罪予以除名。”又下诏书对冯氏进行褒奖,赐帛五百段,让受封号有地位的妇人与冯氏相识,以显示对冯氏的特别恩宠。


刘昶的女儿,是河南人长孙氏的妻子。刘昶在北周时娶了公主为妻,任上柱国、封彭国公,地位显赫。与隋文帝是旧交,到隋文帝建立隋朝,对刘昶恩宠有加。历任左武术大将军、庆州总管。


刘昶的儿子刘居士为千牛备身,不遵守法纪,多次获罪。皇帝因为刘昶的缘故,每次都赦免他。刘居士越加骄横放纵,经常肆无忌惮地说:“男儿应当辫头反缚,在用苇竹编成的粗席上作獠舞。”公卿子弟中有身强力壮的,他常把他们带回家,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上车轮,用棍子打他们,快要死了,能不屈服的,称为壮士,给他们松绑并交朋友。有党羽三百人,身手矫捷的称为饿鹊队,力大无穷的称为蓬转队。出行时带着鹰牵着狗,骑着高头大马,在道路上飞奔,随便殴打路人,任意抢劫,无恶不作。长安市里,无论贵贱,看见他们都要躲避。至于公卿大臣王妃公主,也不敢计较而让他三分。刘昶的女儿就是刘居士的姐姐,经常含着眼泪教育他,刘居士完全不改,把家产败得精光。刘昶年纪已大,吃穿都很简单。女儿守寡在家,感叹父亲生活困苦,每次回到娘家,都辛勤纺织,挣钱买些鲜美的食物给父亲吃。


有人告发刘居士与他昀同伙游长安城,登上过去未央殿的殿基,向南而坐,前后排列成队,图谋不轨。每次相约时说:“最多是一死而已。”又有人说刘居士派人和突厥勾结,要突厥南攻,他在京城响应。皇帝对刘昶说:“今天这件事应当怎样处理?”刘昶仍认为皇帝会念旧恩,自己不承担责任,上前对皇帝说:“是非黑自在于您皇帝了。”皇帝大怒,把刘昶关进监狱,逮捕刘居士以及他的党羽。司法部门又上奏说刘昶事奉母亲不孝顺。刘昶女儿知道刘昶必定不会被赦免,几天没有吃饭。她亲自调制饮食,亲手捧着,到大理寺去给父亲吃。见到监狱的看守人员,跪着请他们同意她送饭,悲伤呜咽,见到的人都很同情她。刘居士被斩首,刘昶赐死于家中。下诏百官去她家验看尸体,她哭得昏死过去又苏醒过来有好多次,公卿大夫都劝慰她。她说父亲刘昶无罪,是受了儿子刘居士的牵连。言辞哀痛悲切,听的人看的人都感到心碎。这以后布衣蔬食,来度过余生。皇帝听说后感叹说:“我听说衰落之家出孝女,鼎盛之家出人才,这话真是不假啊。”


钟士雄的母亲蒋氏,是临贺人。钟士雄在陈朝做官,为伏波将军。陈朝的皇帝因为钟士雄是岭南酋帅,怕他对朝廷不忠有反复,把他的母亲蒋氏留在京城。到晋王杨广平定江南,考虑到钟士雄在岭南,想用恩义来笼络他,就允许蒋氏回临贺去住。不久同郡的虞子茂、钟文华等人作乱攻城,派人同钟士雄进行联络,钟士雄将要响应他们。蒋氏对他说:“你如果背德忘义的话,我就死在你面前。”钟士雄打消了响应叛乱的念头。蒋氏又写书信给虞子茂等人,说明利害关系。虞子茂没有听从,不久被官军打败。皇帝听到蒋氏的事迹感到很惊异,封她为安乐县君。


当时尹州有一个寡妇胡氏,不知道她是谁的妻子,很有志向和节操,受到了族人的尊敬。江南发生叛乱,她劝说族人要对国家尽忠,要守节不追随叛军,被封为密陵郡君。孝妇覃氏,是上郡人钟氏的妻子。


出嫁后不久丈夫就去世丁,当时她才十八岁,事奉丈夫的后妈非常孝敬。数年之中,她的婆婆以及伯伯叔叔相继去世。覃氏家里贫穷,没有钱财安葬,她就省吃俭用;日夜纺线织布来挣钱,十年之中办了八次丧事,被州里人所敬重。文帝听说后赐米一百石,在其门庭上立标记以表彰。


元务光的母亲卢氏,是范阳人。她年轻时就喜欢读书,行为举止都遵循礼法。中年丧夫,几个孩子都很幼小,家里贫穷上不起学,卢氏就亲自教孩子们读书,勉励他们好好做人。汉王杨谅反叛,派遣将领綦良进攻山东,綦良任命元务光为记室。到綦良兵败以后,慈州刺史上官政按照户籍找到了元务光的家。见卢氏后,强逼她。卢氏宁死不从。上官政为人凶悍,大怒,用烛火烧卢氏的面孔。卢氏的意志更加坚定,始终不肯屈服。


裴伦的妻子柳氏,是河东人,年轻时就很有教养。大业末年,裴伦任渭源令,被贼人薛举抓住,裴伦遇害。柳氏当时四十岁,有两个女儿以及儿媳妇三人,长得都很美丽。柳氏对她们说:“我们生在祸乱之时,你们的父亲已经去世,我自己考虑也没有能力保护你们。我们家门风向来很好,决不能受辱于群贼。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死,你们认为如何?”女儿等流着眼泪说:“我们听从母亲的吩咐。”柳氏于是投井自杀,她的女儿以及儿媳妇相继投井,都死在井中。


趟元楷的妻子崔氏,是清河人,很有礼仪风度。隋朝末年宇文化及叛乱,赵元楷随着到了黄河以北。将要回归长安,在滏口遇到盗贼,只身一人脱离了虎口。崔氏被盗贼捉住,要她做妻子。崔氏说:“我是士大夫的女儿,仆射的儿媳妇,如今国破家亡,立即可以去死,我死也不做盗贼的妻子。”群贼撕破她的衣服,把她捆绑在床垫子上面,将要奸淫她。崔氏害怕被盗贼污辱,就骗他们说:“今天已经很累没有气力,改日再陪你们玩乐。”盗贼就给她松了绑崔氏趁机拿了盗贼的刀靠树站着说:“要杀我,就拿刀锯来杀吧;要想死,就上来吧。”盗贼大怒,乱箭把她射死了。


赵元楷后来抓住了杀害他妻子的盗贼,把他们砍成几块来祭崔氏的灵柩。


论曰:妇人掌管织布帛供膳食之事,女德应该以柔顺为先,这是举其中庸,没有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至于能够洞察事物深谋远虑,忠贞不二坚守节操,意志坚强不可强夺,遵奉礼法以义为高的女子,考察一下图籍史书,有哪一个朝代没有呢!《魏书》、《隋书》所记载的女子,共三十四人。上有王妃公主,下到普通百姓的妻女,她们的品德比寒松还要正直,她们的意志比石头还要坚强,有的忠诚壮烈,有的才华横溢。虽然刘向和杜预先后编述过有关女子事迹的书,比一比高尚的节操,又何止这一些。所以知道像兰草一样芳香,像玉石一样贞洁,这大概都是由它们的本性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