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九列传第十七

作者: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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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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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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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6540字

司马休之司马楚之曾孙裔司马景之司马叔璠司马天助刘昶萧宝夤兄子赞萧正表萧祗萧退萧泰萧捴萧圆肃萧大圜


司马休之,字季豫,河内温人,晋宣帝季弟谯王进之后也。晋度江之后,进子孙袭封谯王。至休之父恬,为镇北将军、青兗二州刺史。天兴五年,休之为荆州刺史,被桓玄逼逐,遂奔慕容德。及玄诛,还建业,复为荆州刺史。


休之颇得江汉人心。其子文思继其兄尚之为谯王,谋图刘裕。裕执送休之,令为其所。休之表废文思,并与裕书陈谢。神瑞中,裕收休之子文宝、兄子文祖并杀之,乃讨休之。休之与鲁宗之及宗之子轨起兵讨裕。兵败,遂与子文思及宗之奔姚兴。裕灭姚泓,休之与文思及晋河间王子道赐等数百人皆将妻子降长孙嵩。卒,赠征西大将军、右光禄大夫、始平公,谥曰声。


文思与淮南公国璠、池阳子道赐不平,而伪亲之。国璠性疏直,因醉欲外叛。文思告之,皆坐诛。以文思为廷尉,赐爵郁林公。文思善于其职,听断,百姓不得匿其情。进爵谯王,位怀荒镇将,薨。


司马楚之,字德秀,晋宣弟太常馗之八世孙也。父荣期,晋益州刺史,为其参军杨承祖所杀。楚之时年十七,送父丧还丹杨。会刘裕诛夷司马氏,叔父宣期、兄贞之并遇害。楚之乃逃,匿诸沙门中,济江至汝、颍间。楚之少有英气,能折节待士。及宋受禅,规欲报复。收众据长社,归之者常万余人。宋武深惮之,遣刺客沐谦图害楚之。楚之待谦甚厚。谦夜诈疾,知楚之必来,欲因杀之。楚之闻谦病,果自赍汤药往省之。谦感其意,出匕首于席下,以状告,遂委身以事之。其推诚信物,得士心,皆此类也。


明元末,山阳公奚斤略地河南,楚之遣使请降,授荆州刺史。奚斤既平河南,以楚之所率人户,分置汝南、汝阳、南顿、新蔡四郡,以益豫州。太武初,楚之遣妻子内居于鄴。寻征入朝,授安南大将军,封琅邪王,以拒宋师。赐前后部鼓吹。破宋将到彦之别军于长社。又与冠军安颉攻拔滑台,禽宋将硃修之、李元德及东郡太守申谟,俘万余人。上疏求更进讨,太武以兵久劳,不从,以散骑常侍征还。宋将裴方明、胡崇之寇仇池。楚之与淮南公皮豹子等督关中诸军击走方明,禽崇之。仇池平而还。


车驾征蠕蠕,楚之与济阴公卢中山等督运以继大军。时镇北将军封沓亡入蠕蠕,说令击楚之以绝粮运。蠕蠕乃遣觇楚之军,截驴耳而去。有告失驴耳者,楚之曰:“必觇贼截之为验耳,贼将至矣。”乃伐柳为城,灌水令冻,城立而贼至,不可攻逼,乃走散。太武闻而嘉之。寻拜假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


在边二十余年,以清俭著闻。及薨,赠征南大将军,领护西戎校尉、扬州刺史,谥贞王,陪葬金陵。长子宝胤,与楚之同入魏,拜中书博士、雁门太守,卒。


楚之后尚诸王女河内公主。生子金龙,字荣则,少有父风,后袭爵,拜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吏部尚书。薨,赠司空公,谥康王。


金龙初纳太尉、陇西王源贺女。生子延宗,次纂,次悦。后娶沮渠氏,生子徽亮,即河西王沮渠牧犍女,太武妹武威公主所生也。有宠于文明太后,故以徽亮袭。例降为公,坐连穆泰罪,失爵,卒。


悦字庆宗,历位豫州刺史。时有汝南上蔡董毛奴者,赍钱五千。死于道路。郡县人疑张堤为劫,又于堤家得钱五千,堤惧掠,自诬言杀。至州,悦观色,疑其不实。引见毛奴兄灵之,谓曰:“杀人取钱,当时狼狈,应有所遗,得何物?”灵之曰:“唯得一刀削。”悦取视之,曰:“此非里巷所为也。”乃召州内刀匠示之。有郭门前曰:“此刀削,门手所作,去岁卖与郭人董及祖。”悦收及祖诘之,及祖款引。灵之又于及祖身上得毛奴所衣皁襦,及祖伏法。悦察狱,多此类也。


俄与镇南将军元英攻克义阳,诏改梁司州为郢州,以悦为刺史。改为豫州刺史;论前勋,封渔阳子。永平元年,城人白早生谋为叛,遂斩悦首送梁。诏扬州移购悦首,赠青州刺史,谥曰庄子。子朏袭。


朏尚宣武妹华阳公主,拜驸马都尉、员外散骑常侍。卒,赠沧州刺史。子鸿,字庆云,生粗武。袭爵,位都水使者,坐通西魏,赐死。子孝政袭。齐受禅,例降。朏弟裔。


裔字遵胤,少孤,有志操。起家司徒府参军事,后为员外散骑常侍。大统三年,大军复弘农,乃于温城送款归西魏。六年,授北徐州刺史。八年,入朝。周文帝嘉之,特蒙赏劳。顷之,河内有四千余家归附,并裔之乡旧,乃命领河内郡守,令安集流人。十五年,周文令山东立义诸将等能率众入关者,并加重赏。裔领户千室先至,周文欲以封裔。裔辞曰:“立义之士,远归皇化者,皆是其诚心内发,岂裔能率之乎?今以封裔,便是卖义士以求荣。”周文善而从之。授帅都督,拜其妻元为襄城郡公主。


周孝闵帝践祚,除巴州刺史,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琅邪县伯。四年,为御正中大夫,进爵为公。大军东讨,裔与少师杨守轵关,即授怀州刺史。天和初,随上庸公陆腾讨信州反蛮冉令贤等。裔自开州道入,先遣使宣示祸福,群蛮率服。历信、潼二州刺史。六年,征拜大将军,除西宁州刺史,未及部,卒于京师。


裔性清约,不事生产,所得俸禄,并散之亲戚;身死之日,家无余财。宅宇卑陋,丧庭无所,诏为起祠堂焉。赠本官,加泗州刺史,谥曰定。子侃嗣。


侃字道迁,少果勇,未弱冠,便从戎旅。位乐安郡守,以军功,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兗州刺史,未之部,卒。赠本官,加豫州刺史,谥曰惠。子运嗣。


金龙弟跃,字宝龙,尚赵郡公主,拜驸马都尉。代兄为云中镇将,拜朔州刺史,假安北将军、河内公。表求罢河西苑封,丐人垦殖。有司执奏,此苑麋鹿所聚,太官取给,若丐人,惧有所阙。跃固请,孝文从之。还为祠部尚书、大鸿胪卿、颍川王师,卒。


楚之父子相继镇云中,朔土服其威德。


司马氏桓玄、刘裕之际归北者,又有司马景之、叔璠、天助,位并崇显。


景之字洪略,晋汝南王亮之后。明元时归阙,赐爵苍梧公,加征南大将军。清直有节操。卒,赠汝南王。子师子袭爵。


景之兄准,字巨之,以泰常末归魏。封新安公。除广宁太守,改密陵侯。卒,子安国袭爵。


叔璠,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父昙之,晋河间王。桓玄、刘裕之际,叔璠与兄国璠奔慕容超。后投姚泓。泓灭,奔屈丐。统万平,兄弟俱入魏。国璠赐爵淮南公,叔璠赐爵丹杨侯。


天助,自云晋骠骑将军元显之子。归阙,封东海公,历青、兗二州刺史。


刘昶,字休道,宋文帝子也。在宋封义阳王,位徐州刺史。及废主子业立,疑昶有异志。昶和平六年,遂委母妻,携妾吴氏,间行降魏。朝廷嘉重之,尚武邑公主,拜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丹杨王。岁余,主薨,更尚建兴长公主。皇兴中,宋明帝使至,献文诏昶与书,为兄弟式。宋明帝不答,责昶,以母为其国妾,宜如《春秋》荀鳷对楚称外臣之礼。寻敕昶更为书。辞曰:“臣若改书,事为二敬,犹修往文,彼所不纳。请停今答。”朝廷从之。拜外都坐大官。公主复薨,更尚平阳长公主。


昶好犬马,爱武事。入魏历纪,犹布衣皁冠,同凶素之服。然呵骂僮仆,音杂夷夏。虽在公坐,诸王每侮弄之。或戾手啮臂,至于痛伤,笑呼之声,闻于御听。孝文每优假之,不以怪问。至于陈奏本国事故,语及征役,则敛容涕泗,悲动左右。而天性褊躁,喜怒不恆。每至威忿,楚扑特苦;引待南士,礼多不足。缘此,人怀畏避。


太和初,转内都坐大官。及齐初,诏昶与诸将南伐。路经徐州,哭拜其母旧堂,哀感从者。乃遍循故居,处处陨涕,左右亦莫不酸鼻。及至军所,将临阵,四面拜诸将士,自陈家国灭亡,蒙朝廷慈覆。辞理切至,声气激扬,涕泗横流,三军咸为感叹。后昶恐水雨方降,表请还师,从之。


又加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于时改革朝仪,诏昶与蒋少游专主其事。昶条上旧式,略不遗忘。孝文临宣文堂,引武兴王杨集始入宴,诏昶曰:“集始,边方之酋,不足以当诸侯之礼。但王者不遗小国之臣,故劳公卿于此。”又为中书监。开建五等,封昶齐郡公,加宋王之号。


十七年,孝文临经武殿,大议南伐。语及刘、萧篡夺之事,昶每悲泣不已。帝亦为之流涕,礼之弥崇。


十八年,除使持节、都督吴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开府,镇徐州。昶频表辞大将军,诏不许。及发,帝亲饯之,命百寮赋诗赠昶。又以其文集一部赐昶。帝因以所制文笔示之曰:“时契胜残,事钟文业。虽则不学,欲罢不能。脱思一见,故以相示,虽无足味,聊复为一笑耳。”其重昶如是。自昶背彭城,至是久矣,昔斋宇山池,并尚存立;昶更修缮,还处其中。不能绥边怀物,抚接义故,而闺门喧猥,内外奸杂,旧吏莫不慨叹。预营墓于彭城西南,与三公主同茔而异穴。发石累之,坟崩,压杀十余人。后复移改,公私费害。


十九年,昶朝京师。孝文临光极堂大选,曰:“国家昔在恆代,随时制宜,非通世之长法。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然,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品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苟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混我典制。故令班镜九流,使千载之后,我得仿像唐、虞,卿等依希元、凯。”及论大将军,帝曰:“刘昶即其人也。”后给班剑二十人。薨于彭城,孝文为之举哀,给温明秘器,赠假黄钺、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殊礼,备九锡,给前后部羽葆鼓吹,依晋琅邪王伷故事,谥曰明。


昶嫡子承绪,主所生也。少而尪疾,尚孝文妹彭城长公主,为驸马都尉,先昶卒。


承绪子晖,字重昌,为世子,袭封。尚宣武第二姊兰陵长公主。主严妒,晖尝私幸主侍婢。有身,主笞杀之;剖其孕子,节解,以草装实婢腹,裸以示晖。晖遂忿憾,疏薄公主。公主姊因入听讲,言其故于灵太后。太后敕清河王怿穷其事。怿与高阳王雍、广平王怀奏其不和状,请离婚,削除封位。太后从之。公主在宫内周岁,雍等屡请听复旧义。太后流涕送公主,诫令谨敕。正光初,晖又私淫张、陈二氏女。公主更不检忌。主姑陈留公主共将扇奖,与晖复致忿诤。晖推主坠床,手脚殴蹈,主遂伤胎。晖惧罪逃逸。灵太后召清河王怿决其事。二家女髡笞会宫,兄弟皆坐鞭刑。徙配敦煌为兵。主因伤致薨,太后亲临恸哭,举哀太极东堂。出葬城西,太后亲送数里,尽哀而还。后执晖于河内温县,幽于司州,将加死刑。会赦,免。后复其官爵,迁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卒,家遂衰顿。


萧宝夤,字智亮,齐明帝第六子,废主宝卷之母弟也。在齐封建安王。及和帝立,改封鄱阳王。梁武克建业,以兵守之,将加害焉。其家阉人颜文智与左右麻拱、黄神密计,穿墙夜出宝夤。具小船于江岸,脱本衣服,着乌布襦;腰系千许钱,潜赴江畔;蹑屩徒步,脚无全皮。防守者至明追之。宝夤假为钓者,随流上下十余里,追者不疑。待散,乃度西岸。遂委命投华文荣。文荣与其从天龙、惠连等三人,弃家,将宝夤遁匿山涧,赁驴乘之,昼伏宵行。景明二年,至寿春东城戍。戍主杜元伦推检,知实萧氏子,以礼延待。驰告扬州刺史、任城王澄。澄以车马侍卫迎之。时年十六,徒步憔悴,见者以为掠卖生口也。澄待以客礼。乃请丧君斩衰之服,澄遣人晓示情礼,以丧兄之制,给其齐衰,宝夤从命。澄率官僚赴吊。宝夤居处有礼,不饮酒食肉;辍笑简言,一同极哀之节。寿春多其故义,皆受慰唁。唯不见夏侯一族,以其同梁故也。改日造澄,澄深器重之。


及至京师,宣武礼之甚重。伏诉阙下,请兵南伐,虽遇暴风大雨,终不暂移。是年,梁江州刺史陈伯之与其长史褚胄等自寿春归降,请军立效。帝谓伯之所陈,时不可失。以宝夤恳诚,除使持节、都督、东扬州刺史、镇东将军、丹杨郡公、齐王,配兵一万,令据东城,待秋冬大举。宝夤明当拜命,其夜恸哭。至晨,备礼策授,赐车马什物,事从丰厚,犹不及刘昶之优隆也。又任其募天下壮勇,得数千人。以文智等三人为积弩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弩将军,并为军主。宝夤虽少羁寓,而志性雅重。过期犹绝酒肉,惨悴形色,蔬食粗衣,未尝嬉笑。及被命当南伐,贵要多相凭托,门庭宾客若市。而书记相寻,宝夤接对报复,不失其理。


正始元年,宝夤行达汝阴,东城已陷,遂停寿春之栖贤寺。逢梁将姜庆真内侵,围逼寿春。宝夤率众力战,破走之。宝夤勇冠诸军,闻见者莫不壮之。还,改封梁郡公。及中山王英南伐,宝夤又表求征。与英频破梁军,乘胜攻钟离。淮水泛溢,宝夤与英狼狈引退,士卒死没者十四五。有司奏处以极法。诏恕死,免官削爵还第。


寻尚南阳长公主。公主有妇德,宝夤尽雍和之礼,虽好合而敬事不替。宝夤每入室,公主必立以待之,相遇如宾,自非太妃疾笃,未曾归休。宝夤器性温顺,自处以礼,奉敬公主,内外庇穆。清河王怿亲而重之。


永平四年,卢昶克梁朐山戍,以琅邪戍主傅文骥守之。梁师攻文骥,昶督众军救之。诏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往赴,受昶节度。宝夤受诏,泣涕横流,哽咽良久。后昶军败,唯宝夤全师而还。


延昌初,除瀛州刺史,复其齐王,迁冀州刺史。及大乘贼起,宝夤遣军讨之,频为贼破。台军至,乃灭之。灵太后临朝,还京师。


梁将康绚于浮山堰淮以灌扬、徐。除宝夤使持节、都督东讨军事、镇东将军以讨之,复封梁郡公。熙平初,梁堰既成,淮水将为扬、徐之患,宝夤乃于堰上流更凿新渠,水乃小减。乃遣壮士千余人夜度淮,烧其竹木营聚,破其三垒,火数日不灭。又分遣将破梁将垣孟孙、张僧副等于淮北。仍度淮南,焚梁徐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营。及还京师,为殿中尚书。宝夤之在淮堰,梁武寓书招诱之。宝夤表送其书,陈其忿毒之意。志存雪复,屡请居边。神龟中,为都督、徐州刺史、车骑大将军。乃起学馆于清东,朔望引见土姓子弟,接以恩颜,与论经义。勤于听理,吏人爱之。


正光二年,征为尚书左仆射。善于吏职,甚有声名。四年,上表曰:


窃惟文武之名,在人之极地;德行之称,为生之最首。忠贞之美,立朝之誉;仁义之号,处身之端。自非职惟九官,任当四岳,授曰尔谐,让称俞往,将何以克厌大名,允兹令问。自比以来,官罔高卑,人无贵贱,皆饰辞假说,用相褒举。求者不能量其多少,与者不能核其是非,遂使冠履相贸,名实皆爽。谓之考功,事同泛陟,纷纷漫漫,焉可胜言!又在京之官,积年十考。其中,或所事之主,迁移数四;或所奉之君,身亡废绝。虽当时文簿,记其殿最,日久月遥,散落都尽。累年之后,方求追访,无不苟相悦附,共为脣齿;饰垢掩疵,妄加丹素,趣令得阶而已,无所顾惜。贤达君子,未免斯患;中庸已降,夫复何论!官以求成,身以请立,上下相蒙,莫斯为甚。


又勤恤人隐,咸归守令,厥任非轻,所责实重。然及其考课,悉以六载为约,既而限满代还,复经六年而叙。是则岁周十二,始得一阶。于东西两省,文武闲职,公府散佐,无事冗官,或数旬方应一直,或朔望止于暂朝。及其考日,更得四年为限。是则一纪之中,便登三级。彼以实劳剧任,而迁贵之路至难;此以散位虚名,而升陟之方甚易。何内外之相县,令厚薄之若此!


孟子曰:“仁义忠信,天爵也;公卿大夫,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故虽文质异时,污隆殊世,莫不宝兹名器,不以假人。是以赏罚之科,恆自持也。乃至周之蔼蔼,五叔无官;汉之察察,馆陶徒请。诚以赏罚一差,则无以惩劝;至公暂替,则觊觎相欺。故至慎至惜,殷勤若此。况乎亲非肺腑,才乖秀逸,或充单介之使,始无汗马之劳;或说兴利之规,终县十一之润。皆虚张无功,妄指赢益;坐获数阶之官,籍成通显之贵。于是巧诈萌生,伪辩锋出,役万虑以求荣,开百方而逐利。抑之则其流已往,引之则有何纪极!


夫琴瑟在于必和,更张求其适调。去者既不可追,来者犹或宜改。案《周官》:太宰之职,岁终,则令官府各正所司,受其会计,听其事致而诏于王。三岁,则大计群吏之政而诛赏之。


愚谓今可粗依其准。见居官者,每岁终,本曹皆明辨在官日月,具核才行能否,审其实用。而注其上下,游辞宕说,一无取焉。列上尚书,覆其合否。如有纰缪,即正而罚之,不得方复推诘委下,容其进退。既定其优劣,善恶交分,经奏之后,考功曹别书于黄纸、油帛。一通则本曹尚书与令仆印署,留于门下;一通则以侍中黄门印署,掌在尚书。严加缄密,不得开视。考绩之日,然后对共裁量。其外内考格,裁非庸管,乞求博议,以为画一。若殊谋异策,事关废兴,遐迩所谈,物无异议者,自可临时斟酌,匪拘恆例。至如援流引比之诉,贪荣求级之请。如不限以关键,肆其傍通,则蔓草难除,涓流遂积,秽我彝章,挠兹大典,谓宜明加禁断,以全至化。


诏付外博议,以为永式。竟无所改。


时梁武弟子西丰侯正德来降,宝夤表曰:“正德既不亲亲,安能亲人。脱包此凶丑,置之列位,百官是象,其何诛焉?臣衅结祸深,痛缠骨髓,日暮途遥,报复无日,岂区区于一竖哉!但才虽庸近,职居献替,愚衷寸抱,敢不申陈。”正德既至京师,朝廷待之尤薄,岁余,还叛。


初,秦州城人薛伯珍、刘庆、杜迁等反,执刺史李彦,推莫折大提为首,自称秦王。大提寻死,其第四子念生窃号天子,年曰天建。置官寮,以息阿胡为太子,其兄阿倪为西河王,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珍为东郡王,安保为平阳王。天生率众出陇东,遂寇雍州,屯于黑水。朝廷甚忧之,除宝夤开府、西道行台,为大都督,西征。明帝幸明堂以饯之。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击天生大破之,追奔至小陇。进讨高平贼帅万俟丑奴于安定,更有负捷。


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始共念生同逆,后与兄众保于显亲聚众讨念生。战败,奔于胡琛。琛以伯度为大都督、秦王,资其士马,还征秦州。大破念生将杜粲于成纪,又破其金城王莫折普贤于水洛城,遂至显亲。念生率众身自拒战,又大败。伯度乃背胡琛,遣其兄子忻和率骑东引大军。念生事迫,乃诈降于宝夤。朝廷嘉伯度立义之功,授泾州刺史、平秦郡公。而大都督元脩义、高聿停军陇口,久不西进。念生复反,伯度为丑奴所杀。故贼势更甚,宝夤不能制。


孝昌二年,除宝夤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给前后部鼓吹。宝夤初自黑水,终至平凉,与贼相对,年年攻击,贼亦惮之。关中保全,宝夤之力。三年正月,除司空公。出师既久,兵将疲弊,是月大败,还雍州。有司处宝夤死罪,诏恕为编户。四月,除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西讨大都督,自关以西,皆受节度。九月,念生为其常山王杜粲所杀,合门皆尽。粲降宝夤。十月,除尚书令,复其旧封。


时山东、关西,寇贼充斥,王师屡北,人情沮丧。宝夤自以出师累年,糜费尤广,一旦覆败,虑见猜责,内不自安。朝廷颇亦疑阻。及遣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宝夤谓密欲取己,将有异图,问河东柳楷。楷曰:“大王齐明帝子,天下所属,今日之举,实允人望。且谣言:‘鸾生十子九子段,一子不段关中乱。’武王有乱臣十人,乱者理也,大王当理关中,何所疑虑?”


道元行达阴盘驿,宝夤密遣其将郭子恢等攻杀之,而诈收道元尸,表言白贼所害。遂反,僭举大号,大赦其部内,称隆绪元年,立百官。诏尚书仆射、行台长孙承业讨之。时北地毛鸿宾与其兄遐纠率乡义,将讨宝夤。宝夤遣其将侯终德往攻遐。终德还图宝夤,军至白门,宝夤始觉。与终德战,败,携公主及其少子与部下百余骑从后门出,遂奔万俟丑奴。丑奴以宝夤为太傅。


尔硃天光遣贺拔岳等破丑奴于安定,追禽丑奴及宝夤,并送京师。诏置阊阖门外都街中,京师士女聚观,凡经三日。吏部尚书李神俊、黄门侍郎高道穆并与宝夤素旧,二人相与左右,言于庄帝,云其逆迹事在前朝,冀将救免。会应诏王道习时自外至,庄帝问道习在外所闻。道习曰:“唯闻陛下欲不杀萧宝夤。人云李尚书、高黄门与宝夤周款,并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道习因曰:“若谓宝夤逆在前朝,便将恕之;败在长安,为丑奴太傅,并非陛下御历之日?贼臣不翦,法欲安施?”帝然其言,乃于太仆驼牛署赐死。将刑,神俊携酒就之叙故旧,因对之下泣。宝夤夷然自持,了不忧惧,唯称推天委命,恨不终臣节。公主携男女就宝夤诀别,恸哭极哀,宝夤亦色貌不改。


宝夤三子皆公主所生,并凡劣。长子烈,复尚明帝妹建德公主,拜驸马都尉,坐宝夤反,伏法。次子权与小子凯射戏,凯矢激,中之,死。凯妻,长孙承业女也,轻薄无礼,公主数加罪责。凯窃衔恨,妻复惑说之。天平中,凯遣奴害公主。乃轘凯于东市。妻枭首,家遂灭。宝夤兄子赞。


赞字德文,本名综。初,梁武灭齐,齐废主东昏侯宝卷宫人吴氏始孕,匿不言;及生赞,梁武以为己子,封豫章王。及长,学涉有才思。其母告之以实。赞昼则谈谑,夜则衔悲涕泣。有济阴苗文宠、安定梁话,赞曲加礼接,割血自誓,布以心腹。宠、话感其情义,深相然诺。会元法僧以彭城叛入梁,梁武命赞都督江北诸军事,镇彭城。时明帝遣安丰王延明、临淮王彧讨之,赞与宠、话夜奔延明。


孝昌元年秋,届于洛阳。陛见后,就馆举哀,追服三载。宝夤时在关西,遣使观察,问其形貌,敛眉悲感。朝廷赏赐丰渥,礼遇隆厚,授司空,封高平郡公、丹杨王。及宝夤反,赞怖,欲奔白鹿山,至河桥,为北中所执。朝议明其不相干预,仍蒙慰免。


建义初,转司徒,迁太尉,尚帝姊寿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出为都督齐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宝夤见禽,赞拜表请宝夤命。


尔硃兆入洛,为城人赵洛周所逐。公主被录送京,尔硃世隆欲相陵逼。公主守操被害。赞既弃州,为沙门,潜诣长白山。未几,至阳平,病卒。


赞机辩,文义颇有可观,而轻薄俶傥,犹有父风。普泰初,迎其丧,以王礼与公主合葬嵩山。


元象初,吴人盗其丧还江东,梁武犹以为子,祔葬萧氏墓焉。赞,江南有子,在魏无后。


萧正表,字公仪,梁武帝弟临川王宏之子也。在梁封山阴县侯,位北徐州刺史,镇钟离。正表长七尺九寸,虽质貌丰美,而性理短暗。


初,梁武未有子,以正表兄西丰侯正德为子。及自有子,正德归本,私怀忿憾,以正光三年,背梁奔魏。魏朝以其人才庸劣,不礼焉。寻逃归梁,梁武不之罪,封为临贺王。


侯景将济江,知正德有恨,密与交通,许推为主,正德以船迎之。景度,攻扬州。正表闻正德为侯景所推,盘桓不赴援。景寻以正表为南兗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遂于欧阳立栅,断梁援军。南兗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遣兵击破之。正表走还钟离,以武定七年,据州内属,封兰陵郡王。寻除侍中、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薨,赠司空公,谥曰昭烈。子广寿。


萧祗,字敬式,梁武帝弟南平王伟之子也。少聪敏,美容仪。在梁封定襄县侯,位东扬州刺史。于时江左承平,政宽人慢。祗独莅以严切,梁武悦之,迁北兗州刺史。太清二年,侯景围建业,祗闻台城失守,遂来奔,以武定七年至鄴。齐文襄令魏收、邢邵与相接对。历位太子少傅,领平阳王师,封清河郡公。齐天保初,授右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时梁元帝平侯景,复与齐通好,文宣欲放祗等还南。俄而西魏克江陵,遂留鄴。卒,赠中书监、车骑大将军、扬州刺史。


子放,字希逸,随祗至鄴。祗卒,放居丧以孝闻。所居庐室前,有二慈乌来集,各据一树为巢,自午以前,驯庭饮啄;午后更不下树。每临时舒翅悲鸣,全似哀泣。家人则之,未尝有阙。时以为至孝之感。服阕,袭爵。武平中,待诏文林馆。


放性好文咏,颇善丹青,因此在宫中披览书史及近世诗赋,监画工作屏风等杂物。见知,遂被眷待。累迁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


萧退,梁武帝弟司空、鄱阳王恢之子也。退在梁封湘潭侯,位青州刺史。建业陷,与从兄祗俱入东魏。齐天保中,位金紫光禄大夫,卒。


子慨,深沈有体表,好学,善草隶书,南士中称为长者。历著作佐郎,待诏文林馆。卒于司徒从事中郎。


萧泰,字世怡,亦恢之子也。在梁封丰城侯,位谯州刺史。侯景袭而陷之,因被执,寻逃至江陵。梁元帝平侯景。以泰为兼太常卿、桂阳内史。未至郡,属于谨平江陵,遂随兄修佐郢州。及修卒,即以泰为刺史。湘州刺史王琳袭泰,泰以州输琳。时陈武帝执政,征为侍中,不就。乃奔齐,为永州刺史。保定四年,大将军权景宣略地河南,泰遂归西魏。以名犯周文帝讳,称字焉。拜开府仪同三司,封义兴郡公,授蔡州刺史。政存简惠,深为吏人所安。卒官,子宝嗣。


宝字季珍,美风仪,善谈笑,未弱冠,名重一时。隋文帝辅政,引为丞相府典签。开皇中,至吏部侍郎。后坐太子勇事诛,时人冤之。


萧捴,字智遐,梁武帝弟安成王秀之子也。性温裕,有仪表,在梁封永丰县侯。东魏遣李谐、卢元明使梁。梁武帝以捴辞令可观,令兼中书侍郎,受币于宾馆。历黄门侍郎,累迁巴西、梓潼二郡守。及侯景作乱,武陵王纪称尊号。时宗室在蜀,唯捴一人,封捴秦郡王。纪率众东下,以捴为尚书令、征西大将军、都督、益州刺史,守成都。又令梁州刺史杨乾运守潼州。


周文帝知蜀兵寡弱,遣大将军尉迟迥总众讨之。迥入剑阁,长驱至成都。捴见兵不满万人,而仓库空竭,于是率文武于益州城北,共迥升坛歃血立盟,以城归魏。授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封归善县公。周闵帝践阼,进爵黄台郡公。


武成中,明帝令诸文儒于麟趾殿校定经史,仍撰《世谱》,捴亦豫焉。寻以母老,兼有疾疹,请在外著书,诏许之。保定元年,授礼部中大夫,又以归款功,别赐食多陵县五百户,收其租赋。三年,出为上州刺史。为政以礼让为本,尝至元日,狱中囚系,悉放归家,听三日然后赴狱。主者争之,捴曰:“昔王长、虞延,见称前史。吾虽寡德,窃怀景行。以之获罪,弥所甘心。”诸囚荷恩,并依限而至,吏人称其惠化。秩满向还,部人季漆等三百余人上表,乞留更两载。诏虽不许,甚嘉美之。


及捴入朝,属置露门学。武帝以捴与唐瑾、元伟、王褒等四人,俱为文学博士。


捴以母老,表请归养私门,帝弗许。寻以母忧去职。历少保、少傅,改封蔡阳郡公。卒,武帝举哀于正武殿,赠使持节、大将军、大都督、少傅、益州刺史,谥曰襄。


捴善草隶,书名亚王褒,算数医方,咸亦留意。所著诗赋杂文数万言,颇行于世。


子济,字德成,少仁厚,颇好属文。为东中郎将,从捴入朝。周孝闵帝践阼,除中外府记室,后至薄阳郡守。


萧圆肃,字明恭,梁武帝之孙,武陵王纪之子也。风度淹雅,敏而好学。纪称尊号,封宜都王,除侍中。纪下峡,令圆肃副萧捴守成都。及尉迟迥至,与捴俱降。授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封安化县公。周明帝初,进棘城郡公,以归款勋。别赐食思君县五百户,收其租赋。后拜咸阳郡守,甚有政绩。寻改授太子少傅,作《少傅箴》。太子见而悦之,致书劳问。改授丰州刺史,寻进位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历司宗中大夫、洛州刺史,进位大将军。隋开皇初,授贝州刺史,以母老请归就养,许之,卒于家。有文集十卷,又撰时人诗笔为《文海》四十卷、《广堪》十卷、《淮海离乱志》四卷,行于世。


萧大圜,字仁显,梁简文帝第二十子也。幼而聪敏,年四岁,能诵《三都赋》及《孝经》、《论语》,七岁居母丧,便有成人性。梁大宝元年,封乐梁郡王,丹杨尹。属侯景杀简文,大圜潜遁获免。景平,归建业。时丧乱之后,无所依,乃寓居善觉佛寺。人有以告王僧辩,乃给船饩,得往江陵。梁元帝见之甚悦,赐以越衫胡带,改封晋熙郡王,除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时大圜兄汝南王大封等犹未通谒。元帝性忌刻,甚恨望之,乃使大圜召之。大圜即日晓谕,两兄相继出谒,元帝乃安之。大圜恐谗忻醖生,乃屏绝人事;门客左右,不过三两人。不妄游狎,兄姊间,止笺疏而已。恆以读《诗》、《礼》、《书》、《易》为事。元帝尝自问《五经》要事数十条,大圜词约指明,应答无滞。帝甚叹美之,因曰:“昔河间好学,尔既有之;临淄好文,尔亦兼之。然有东平为善,弥高前载。”及于谨军至,元帝乃令大封充使请和,大圜副焉,其实质也。出至军所,信宿,元帝降。


魏恭帝二年,大圜至长安,周文帝以客礼待之。保定二年,大封为晋陵县公,大圜始宁县公。寻加大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俄而开麟趾殿,招集学士,大圜预焉。《梁武帝集》四十卷、《简文集》九十卷各止一本,江陵平后,并藏秘阁。大圜入麟趾,方得见之,乃手写二集,一年并毕,识者称叹之。


大圜深信因果,心安闲放,尝云:


拂衣褰裳,无吞舟之漏网;挂冠县节,虑我志之未从。傥获展禽之免,有美慈明之进。如蒙北叟之放,实胜济南之征。其故何哉?夫闾阎者有优游之美,朝廷者有簪佩之累,盖由来久矣。留侯追踪于松子,陶硃成术于辛文,良有以焉。况乎智不逸群,行不高物,而欲辛苦一生,何其僻也。


岂如知足知止,萧然无累。北山之北,弃绝人间;南山之南,超逾世网。面修原而带流水,倚郊甸而枕平皋。筑蜗舍于丛林,构环堵于幽薄。近瞻烟雾,远睇风云。藉纤草以廕长松,结幽兰而援芳桂。仰翔禽于百仞,俛泳鳞于千寻。果园在后,开窗以临花卉;蔬圃居前,坐檐而看灌畎。二顷以供饘粥,十亩以给丝麻。侍兒五三,可充纟任织;家僮数四,足代耕耘。沽酷牧羊,协潘生之志;畜鸡种黍,应庄叟之言。获菽寻汜氏之书,露葵征尹君之录。烹羔豚而介春酒,迎伏腊而候岁时。披良书,采至赜,歌纂纂,唱乌乌。可以娱神,可以散虑。有朋自远,扬榷古今;田畯相过,剧谈稼穑。斯亦足矣,乐不可支,永保性命,何畏忧责。


岂若蹙足入绊,申颈就羁。游帝王之门,趋宰衡之势。不知飘尘之少选,宁觉年祀之斯须。万物营营,靡存其意;天道昧昧,安可问哉?


嗟乎!人生若浮,朝露宁俟。长绳系景,实所愿言。执烛夜游,惊其迅迈。百年几何,擎跽曲拳。四时如流,俯眉蹑足。出处无成,语默奚当。非直丘明所耻,抑亦宣尼耻之。


建德四年,除滕王逌友。逌尝问大圜曰:“吾闻湘东王作《梁史》,有之乎?余传乃可抑扬,帝纪奚若?隐则非实,记则攘羊。”对曰:“言之妄也。如使有之,亦不足怪。昔汉明为《世祖纪》,章帝为《显宗纪》,殷鉴不远,足为成例。且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彰于四海,安得而隐之?如有不彰,亦安得不隐?盖子为父隐,直在其中,讳国之恶,抑又礼也。”逌乃大笑。后大军拔晋州,或问大圜:“师遂克不?”对曰:“高欢昔以晋州肇基伪迹,今本既拔矣,能无亡乎?所谓君以此始,必以此终。”居数月,齐氏果灭。闻者以为知言。


隋开皇初,拜内史侍郎,卒于西河郡守。撰《梁旧事》三十卷、《寓记》三卷、《士丧仪注》五卷、《要决》两卷,并文集二十卷。


大封位开府仪同三司、陈州刺史。


论曰:诸司马以乱亡归命,楚之最可称乎!其余碌碌,未足论也。而以往代遗绪,并当位遇,可谓幸矣。刘昶猜疑惧祸,萧夤亡破之余,并潜骸窜影,委命上国。俱称晓了,盛当位遇。虽有枕戈之志,终无鞭墓之成。昶诸子狂疏,丧其家业;宝夤背恩忘义,枭镜其心。萧赞临边脱身,晚去仇贼,宠禄顿臻,颠狈旋至,信吉凶之相倚也。梁氏云季,子弟奔亡。王表动不由仁,胡颜之甚。祗、退、泰、捴、圆肃、大圜等虽羁旅异国,而终享荣名,非素有鎡基,怀文抱质,亦何能至于此也。方武陵拥众东下,任捴以萧何之事。君臣之道既笃,家国之情亦隆。金石不足比其心,河水不足明其誓。及魏安之至城下,旬日而智力俱竭,委金汤而不守,举庸蜀而来王。若乃见机而作,诚有之矣;守节没齿,则未可焉。


译文:


司马休之,字季豫,河内温县人,是晋宣帝最小的弟弟谯王司马进的后代。西晋渡过长江以后,司马进的子孙继承封爵谯王。到休之的父亲司马恬时,任镇北将军、青充二州刺史。天兴五年,休之任剂州刺史,被桓玄胁迫赶逐,于是投奔慕容德。等到桓玄被诛,返回建业,再任荆州刺史。


休之颇得江汉流域地区的人心。他的儿子文思继承其哥哥尚之的爵位为谯王,谋划对付刘裕。刘裕将他拘捕送给休之,命给他一个处置。休之上表废除文思,并写信给刘裕表示歉意。神瑞年问,刘裕收捕休之的儿子文宝、哥哥的儿子文祖一并杀掉,于是讨伐休之。休之与鲁宗之以及宗之的儿子鲁轨起兵讨伐刘裕,兵败,于是与儿子文思以及宗之逃奔姚兴。刘裕消灭了姚泓,休之与文思以及柬晋河问王的儿子道赐等几百人皆率妻子儿女投降长孙嵩。去世后,赐赠征西大将军、右光禄大夫、始平公,谥号为声。


文思对淮南公国墦、池阳子道赐愤慨不满,却伪装亲近他们。国墦天性粗放直率,趁着酒醉想投敌反叛,文思告发了他们,都获罪被诛杀。任命文思为廷尉,赐封爵位郁林公。文思擅长他的本职工作,听讼断案,百姓不能隐匿真情。晋升爵位谯王,官居怀荒镇将,不久逝世。


司马楚之,字德秀,是晋宣的弟弟太常司马馗的第八代孙子。父亲荣期,任束晋益州刺史,被他的参军杨承祖杀害。楚之当时十七岁,送父亲遗体回丹杨。逋值刘裕诛灭司马氏,叔父宣期、哥哥贞之一并遇害。楚之于是逃亡,藏匿在僧徒中,渡过长江到达汝河、颖河之间。楚之年轻时有威武的气概,能屈己下人谦恭待士。到刘宋接受禅让时,图谋要报仇,收罗民众占据长社,归附他的常常有一万多人。宋武深深畏惧他,派刺客沐谦图谋杀害楚之。楚之对待沐谦十分优厚。沐谦夜里诈称有病,知道楚之一定会来,想趁此机会杀了他。楚之听说沐谦生病,果然亲自带着汤药前往探视他。沐谦见其诚意受到感动,从席子下抽出匕首,以真情相告,于是以身奉事楚之。他以诚相待信任他人,得士心,都诸如此类。


明元末年,山阳公奚斤在黄河以南攻占土地,楚之派使者请求归降,授任剂州刺史。奚斤平定黄河以南的地区之后,将楚之所统领的人门住户,分别安置到汝南、汝阳、南顿、新蔡四郡,用来补充豫州。太武初年,楚之遣送妻子儿女内迁居住邺城。很快被征召入朝,授任安南大将军,封爵琅邪王,从抵御刘宋的军队。赐予前后部鼓吹。在长社打败刘宋将领到彦之的偏师。又与冠军安颉攻占滑台,擒获刘宋将领朱修之、李元德以及东郡太守申谟,俘虏一万多人。上奏疏请求再进一步讨伐,太武认为军队长久疲劳,没有听从,任命他为散骑常侍徽召回来。刘宋将领裴方明、胡崇之侵犯仇池,楚之与淮南公皮豹子等督率关中众军击退方明,擒获崇之,平定仇池而回。


皇上征伐蠕蠕,楚之与济阴公卢中山等督运给养用来接济大军。当时镇北将军封沓逃入蠕蠕,劝说让他们攻击楚之以断绝粮运。蠕蠕便派人侦察楚之的军队,割下驴子的耳朵而去。有人报告驴子的耳朵不见了,楚之说:“一定是侦察的寇贼割下它作为凭证去了,敌贼将要来临了。”于是砍伐柳树构筑城墙,灌入水使其冻结,城墙建立起来寇贼便来到,不能攻进逼近,于是逃散。太武听说后便赞许他。旋即拜授假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


在边境二十多年,由于清廉俭朴而著名。到逝世时,赐赠征南大将军,领谨西戎校尉、扬州刺史,谥号贞王,陪葬于金陵旁。长子宝胤,和楚之一同进入北魏,拜授中书博士、雁门太守,不久去世。


楚之后来娶了藩王的女儿河内公主为妻。生下儿子金龙,字荣则,年幼有父亲的风范,后来继承了爵位,拜授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吏部尚书。逝世后,赐赠司空公,谥号康王。


金龙起初纳娶太尉、陇西王源贺的女儿,生下儿子延宗、第二个儿子司马纂、第三个儿子司马悦。后来娶了沮渠氏,生下儿子徽亮,她就是河西王沮渠牧犍的女儿、太武帝的妹妹武威公主所生的,受到文明太后的宠爱,所以使徽亮继承了爵位。按例降爵位为公,因穆泰之罪受到牵连,失去爵位,不久去世。


司马悦,字庆宗,历任豫州刺史。当时有个汝南上蔡人叫董毛奴的,携带钱五千,死在路上。郡县里的人怀疑是张堤抢劫的,又在张堤的家里获得钱五千,张堤惧怕拷问,本来无罪却说是自己杀的。到了州府,司马悦察言观色,怀疑他说的不真实。接见毛奴的哥哥灵之,对他说:“杀人盗取钱财,当时的情形一定窘迫慌乱,应该有什么遣留下,得到了什么对象?”灵之回答:“只得到一把刀鞘。”司马悦取来察看它,说:“这不是在乡下制造的。”于是召集州城内的刀匠向他们出示这把刀鞘。有个叫郭门的走向前说:“这把刀鞘,是我亲手制作的,去年卖给了外城人董及祖。”司马悦收捕及祖审讯他,及祖从实认罪。灵之又从及祖身上得到毛奴所穿的黑色短袄,及祖犯法被处死刑。司马悦审察案子,大多如此。


不久与镇南将军元英攻克义阳,诏令改萧梁的司州为郢州,任司马悦为刺史。改任豫州刺史,评定以前的功勋,封爵渔阳子。永平元年,城中人白早生阴谋反叛,于是斩下司马悦的首级送到萧梁。诏令扬州赎购移送司马悦的首级,赐赠青州刺史,谥号焉庄子。儿子司马朏继承了爵位。


司马朏娶宣武帝的妹妹华阳公主为妻,拜授驸马都尉、员外散骑常侍。去世后,赐赠沧州刺史。儿子司马鸿,字庆云,生性粗疏猛武。继承了爵位,官居都水使者,因暗通西魏坐罪,赐死。儿子孝政继承了爵位。北齐接受禅让后,按例降低爵位。司马朏的弟弟司马裔。


司马裔,字遵胤,年幼成为孤儿,有志向节操。起之于家而出任司徒府参军事,后来任员外散骑常侍。大统三年,大军收复弘农,便在温城投诚归附西魏。六年,授任北徐州刺史。八年,入京上朝。周文帝赞许他,特别蒙受赏赐慰劳。不多久,河内有四千多家归附,都是司马裔的乡亲,于是命领河内郡守,令安定和顺流民。十五年,周文帝令山东起义众将等能率军入关的,…并加以重赏。司马裔率干户人家先到,周文想将他们封给司马裔。司马裔推辞道;“起义之士,速来归顺皇帝的德政和教化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诚意,难道我司马裔能够统率他们吗?今天将他们封给我司马裔,便是出卖义士来求取荣显。”周文赞许而听从了他。授任帅都督,拜封他的妻子元为襄城郡公主。


北周孝闵帝即位,拜任巴州刺史,晋升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晋升爵位琅邪县伯。保定四年,任御正中大夫,晋升爵位为公。大军束征讨伐,司马裔与少师杨拊防守软关,即刻授任怀州刺史。天和初年,跟从上庸公陆腾讨伐信州反叛的蛮人冉令贤等。司马裔从开州道入,先派使者晓示祸福利害,群蛮臣服。历任信、潼二州刺史。六年,征召拜授大将军、任西宁州刺史,没有等到去州衙署时,就在京都去世了。


司马裔生性清糜俭约,不从事谋生之业,所得俸禄,都散发给亲戚,身死之日,家无余财,住房矮小简陋,没有地方举行哀葬死者的礼仪,诏令为他建祠堂。赐赠本官,加官四州刺史,谥号为定。儿子司马侃继承了爵位。


司马侃,字道迁,年幼果决勇猛,末成年,就跟随在军中。官居乐安郡守,由于军功,加官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职充州刺史,未至州衙署,去世。赐赠本官,加官豫州刺史,谥号为惠。儿子司马运继承了爵位。


金龙的弟弟司马跃,字宝龙,娶趟郡公主为妻,拜授驸马都尉。替代哥哥为云中镇将,拜授朔州刺史,假安北将军、河内公。上表请求废除河西园林的疆界,给予人开垦种植。有关部门坚持奏言,此园林是麋鹿聚集的地方,太官取之以供需用,如果给予人,恐怕有所空缺。司马跃一再请求,孝文听从了他的意见。回来任祠部尚书、大鸿胪卿、颖川王师,不久去世。


楚之父子相继镇守云中,北土之民敬服他的声威与德行。


在司马氏时代的桓玄、刘裕之际归附北方的,沓有司马景之、叔墦、天助,地位都高贵显赫。


景之,字洪略,晋朝汝南王司马亮的后代。明元时归附朝廷,赏赐爵位苍梧公,加官征南大将军。清廉正直有节操。去世后,赐赠汝南王。儿子师子继承了爵位。


景之的哥哥司马准,字巨之,在秦常末年归附北魏,封爵新安公。授任广宁太守,改封密陵侯。去世后,儿子安国继承了爵位。


叔墦,晋朝安平献王司马孚的后代。父亲昙之,晋朝河间王。桓玄、刘裕之际,叔墦与哥哥国墦逃奔慕容超。后来投靠姚泓。姚泓灭亡,逃奔屈丐。统万被平定,兄弟一并入北魏,国墦被赐爵位淮南公,叔墦被赐爵位丹杨侯。


天助,自称是晋朝骠骑将军元显的儿子。归附朝廷,封爵束海公,历任青、兖二州刺史。


刘昶,字休道,是宋文帝的儿子。在刘宋封爵义阳王,官居徐州刺史。到废主子业即位时,怀疑刘昶有异心。刘昶在和平六年,于是放弃母亲和妻子,带着小妾昊氏,从小路出走投降北魏。皇上赞赏器重他,娶武邑公主为妻,拜授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封为丹杨王。一年多后,公主逝世,再娶建兴长公主为妻。皇兴期间,宋明帝使节来到,献文诏令刘昶给他写信,书信采用兄弟间的方式。宋明帝不答覆,责备刘昶,把母亲作为他的国妾,好像《春秋》时苟萤对楚国称外臣的礼节。旋即敕令刘昶改写书信。推辞道:“我如果改写书信,是奉事两个敬重的主人了;尚且已写了去信,他没有接受它。请求停止现在的答复。”皇上听从了他。拜授外都坐大官。公主又逝世了,再娶平阳长公主为妻。


刘昶喜爱狗马,爱好军事。进入魏国过了十二年,仍然布衣黑帽,如同丧服。然而呵斥叱骂年幼的仆役,叫声里混杂着夷狄华夏的语言。即使在公共场合,众王常常轻慢并戏弄他,有时扭手咬臂,以致疼痛伤害,笑喊之声,都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孝文常常宽待他,不因此怪罪责问。互于陈述进言本国事情,谈到征战劳役时,便神情凝重满脸眼泪和鼻涕,悲戚感动左右的人。然而天性狭隘急躁,喜怒无常,每至发威愤怒,刑杖击打特别苦毒;接待南方的士人,礼节多不完备。由于这样,人们对他总是抱着畏惧规避的态度。


太和初年,迁职内都坐大官。到北齐初年,诏令刘昶与众将南伐,路过徐州,痛哭跪拜他母亲的旧居,哀戚感动了跟随的人。竟转遍了故居,处处落泪,左右的人也无不鼻酸。等到了军队的处所,将临阵时,向四面揖拜众将士,自叙家国灭亡,蒙受皇上恩慈的覆被,言辞道理恳切周至,声音和语气激动振奋,满脸涕泪纵横,三军都为之感动慨叹。后来刘昶恐怕雨水将降,上表请求回师,听从了。


又加官仪同三司,领仪曹尚书。在这时改革朝廷中的礼仪,诏令刘昶与蒋少游专门主持此事。刘昶分条陈上以前的仪式,一点也汝遗漏。孝文到宣文堂,拉着武兴王杨集始入宴席,诏令刘昶道:“集始,边境一方的首领,不足以承受诸侯的礼节。只是王者不遗弃小国的臣子,因此在此有劳委曲你们这些公卿了。”又任为中书监,开设爵位的五个等级,封刘昶为齐郡公,加封宋王的名号。


十七年,孝文临经武殿,举行大会议论南伐一事,谈及刘裕、萧道成篡位夺权的事情,刘昶常悲泣不已。皇帝也为之流泪,对他更加礼遇。


十八年,授任使持节、都督昊越楚彭城诸军事、大将军、开府,镇守徐州。刘昶屡次上表辞让大将军,诏令不许可。到启程时,皇帝亲自为他饯行,令百官赋诗赠刘昶,又将他的一部文集赐给刘昶。皇帝于是把所撰写的文章拿给他看并说道:“时时投意化恶为善的政治,事情专注文学辜业,虽然役有才学,欲罢不能。思想一见诸文字,便拿来给你看,纵然不足以品味,姑且还可博得一笑吧。”他器重刘昶就像这样。从刘昶离开彭城,到这时已很久了,往日的房舍山林池苑,都还存在,刘昶再加以修缮,仍居住其中。不能安定边境怀抚民众、慰问接待昔日受恩的故旧,而且内室喧阀混乱,内外奸佞之人聚集,旧时的属吏无不感慨叹息。事先在彭城西南营造坟墓,与三个公主同墓而异穴。开石砌垒,坟墓崩塌,压死十多人。后来又迁移改造,公家私人浪费巨大。


十九年,刘昶入朝京都。孝文到光极堂主持大选,说:“国家过去在恒代之地,按当时情形而制定的适宜的措施,不是通贯世间的长久法则。有人说,只委任有贤能的人,不必拘泥门第。我认为不对,为什么呢?清浊同流,混同一等,君子小人,名位品级没有差别,这完全是不行的。今我八族以上,士人品级等第有九;九品之外,是小人之官,又有七个等级。倘若有贤能的人,可以从家里征召出来任为三公。纵然恐怕贤才难得,也不可只为了一人,混乱我典章制度。因此命令规定等级借鉴九品人物,致使千载之后,我能类似唐尧、虞舜,你们仿佛古代高辛氏的才子‘八元’、高阳氏的才子‘八凯’。”到评定大将军时,皇帝说:“刘昶就是此人选。”后来给予二十人上朝佩带饰有花纹的木剑。在彭城逝世,孝文为他举行哀悼,赐给温明葬器和棺材,赐赠假黄铁、太傅,领扬州刺史,加以特殊礼遇,备具九锡,给予前后部羽葆和鼓吹,依据晋朝琅邪王司马仙先例,谥号为明。


刘昶嫡传的儿子承绪,是公主所生的。年幼就瘦弱多病,娶孝文的妹妹彭城长公主为妻,任驸马都尉,先于刘昶去世。


承绪的儿子刘晖,字重昌,为嫡长子,继承了封爵。娶宣武的第二个姐姐兰陵长公主为妻。公主嫉妒心强,刘晖曾经与公主的侍婢私通,有了身孕,公主用杖将她打死,剖出她肚中的胎儿,支解,周草裹装后塞满侍婢的腹腔,将其裸身给刘晖看。刘晖于是愤怒仇恨,疏远淡薄公主。公主的姐姐趁入宫听讲座的机会,对灵太后说起此事。太后敕令清河王元惮穷究这事。元悍与高阳王元雍、广平王元怀上奏他们不和睦的事实,请让他们离婚,削去封爵,太后听从了。公主在宫内一年,元雍等多次请求听任恢复原来的名分。太后流泪送走公主,教令她谨慎而整饬。正光初年,刘晖又私下与张、陈二氏的女子***。公主更加不约束嫉妒心,公主的姑姑陈留公主也在一旁提供帮助煽动鼓励,与刘晖又导致愤怒的争执。刘晖把公主推下床,拳击脚踹,公主于是伤胎。刘晖畏罪逃亡。灵太后令清河王元惮裁决此事,二家的女儿削去头发杖击后交付宫中,兄弟皆因牵连坐罪施以鞭刑,流放发配敦煌当兵。公主因伤致死,太后亲临痛哭,在太极柬堂举行哀悼。出葬于城西,太后亲自送葬数里,竭尽哀思纔回来。后来在河内温县抓住了刘晖,拘禁在司州,将要施加死刑时,适逢大赦,免罪。后来恢复了他的官职爵位,升任征虏将军、中散大夫,不久去世,家道于是衰落。


萧宾夤,字智亮,齐明帝的第六个儿子,是废主宝卷的同母之弟。在北齐封爵建安王。到和帝即位时,改封为鄱阳王。梁武攻克建业,派兵守着他,准备加害于他。他家的宦官颜文智与侍从麻拱、黄神秘密策划,掘穿墙壁弄出宝夤。在长江岸边准备了小船,脱掉本身的衣服,穿上黑布短衣,腰问裹繁约千钱,偷偷地奔赴长江岸边,脚蹬草鞋徒步远行,脚上役有完好的皮肤。防守的人到天亮时追捕他,宝夤假扮垂钓者,随波逐浪顺流而下十多里,追捕的人设有怀疑他。等到他们散去,纔渡江到西岸。于是委身投靠华文荣。文荣与其随从天龙、惠连等三人,抛弃家小,将宝夤潜藏在山涧,租来驴子乘坐,昼伏夜行。景明二年,到达寿春束城戍。戍主杜元伦推究查验,弄清楚确实是萧氏的儿子后,以礼接待,驰马禀告扬州刺史、任城王元澄。元澄派车马侍卫迎接他。当时年纪十六岁,因徒步远行而憔悴不堪,见到他的人以为是被掳掠贩卖的战俘或者奴隶。元澄周宾客的礼节接待他。于是请求为丧君服斩衰,元澄派人晓谕情礼,按丧兄的制度,给他服齐衰,寅夤听从了教令。元澄率百官赴吊。宝夤生活有礼节,不饮酒食肉,不笑寡言,一切符合极哀的礼节。寿春有许多旧友故交,都给予了慰问和吊唁。惟独不见夏侯一族,是由于他们赞同萧梁的缘故。改日访问元澄,元澄很器重他。


等到了京都,宣武用十分隆重的礼节接待他。在宫廷俯伏控诉,请求出兵南伐,纵然遇上暴风大雨,始终不移动片刻。这一年,萧梁的江州刺史陈伯之和他的长史褚冑等从寿春归附降顺,请求军队立功。皇帝说伯之所上言的,时不可失,由于宝夤诚恳,授使持节、都督、东扬州刺史、镇束将军、丹杨郡公、齐王,配给兵力一万,命盘踞东城,等到秋冬时大举出兵。宝夤天明将受命,当夜痛哭。到早晨,备具礼节策书授命,赐予车马杂物,随从丰厚,但还是不如给刘昶的优厚丰盛。又听凭他招募天下壮丁,得到几千人,任文智等三人为积弩将军,文荣等三人为强弩将军,都为一军的主将。宝夤虽然年幼寄居,却志气非常高尚,过了丧期仍然禁绝酒肉,外貌与容色凄惨憔悴,蔬食粗衣,不曾嬉笑。到受命南伐时,权要多来依托,门庭宾客若市,但查寻记事的文字,宝夤接待答复,不失其原则。


正始元年,宝夤行军抵达汝阴,束城已沦陷,于是停在寿春的栖贤寺。遭遇萧梁将领姜庆真内侵,包围逼近寿春,宾夤率军奋力作战,击败驱走了他们。宝夤的勇敢列于众军首位,看见他作战的无不称赞他勇壮。回来,改封为梁郡公。到中山王元英南伐时,宝夤又上表请求出征。和元英一起屡次击败梁军,乘胜进攻锺离。淮水泛滥,宝夤与元英狼狈撤走,士卒中死亡的占十分之四五。有关部门奏请处以极刑。诏令宽宥免死,罢除官职削去爵位回到家中。


不久娶南阳长公主为妻。公主有妇德,侍奉宝夤尽到相规和睦之礼,尽管情投意和但敬重侍奉不碱。宝夤每次进屋,公主必定站着接待他,相待如宾,要不是太妃病危,未曾回娘家。宝夤性情温顺,自律以礼,奉敬公主,内外和睦。清河王元惮亲近而器重他。


永平四年,卢昶攻克萧梁的朐山戍,用琅邪戍主傅文骥镇守它。梁军进攻文骥,卢昶率众军救援他。诏令宝夤为使持节、假安南将军,别将长驱奔赴前往,接受卢昶的节制调度。宝夤接到诏令,泣涕横流,哽咽许久。后来卢昶兵败,只有寅夤全师返回。


延昌初年,任瀛州刺史,恢复他的封号齐王,迁职冀州刺史。到大乘寇贼兴起,宝夤派军讨伐,屡次被寇贼击败。朝廷的军队来到,纔消灭了寇贼。灵太后临朝听政,回到京都。


萧梁将领康绚在浮山筑堰拦淮水去灌淹扬州、徐州。任宝夤使持节、都督束讨军事、镇东将军去讨伐他再次封爵梁郡公。熙平初年,萧梁的堤堰筑成以后,淮水将成为扬州、徐州的祸患,宝夤便在堤堰的上游又开凿新渠,洪水纔碱小了。于是派壮士一千多人夜渡淮水,焚烧梁军的竹木和军营积蓄,攻克其三座营垒,大火几天不熄灭。又分派将领在淮水北岸击败萧梁将领垣孟孙、张僧副等。再渡淮水到南岸,焚烧萧梁徐州刺史张豹子等十一座营垒。回京都后,任殿中尚书。宝夤在淮水的堤堰时,梁武寄信招引诱惑他。宝夤上表呈送梁武的书信,陈述自己极度愤恨的心意。立志雪耻复仇,多次请求驻守边境。神龟年问,任都督、徐州刺史、车骑大将军。于是在清地的柬面兴建学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接见当地人的子弟,以慈爱的态度对待他们,与他们讨论经义。听取言论处理政务勤奋努力,吏民爱戴他。


正光二年,征召为尚书左仆射。擅长于为官之道,颇有声誉名望。四年,上表道:


我私下以为文德武功的名声,居于人世的最高地位;道德品行的称扬,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忠贞的美名,是在朝为官的荣誉;仁义的称号,是立身处世的开端。如果职位不是九卿六部的官员,职责分掌四方的诸侯,授任时说“你去谐和四方”,辞退时说“是的,前往”,那么将怎样能够与大名相符,与美誉相称。近来,官无高下之分,人无贵贱之别,都修饰言辞虚构事情,来相互褒奖荐举。责求时不能衡量他们的优劣,选拔时不能核实他们的是非,于是使上下相混,名实皆不合,说是考核功绩,事实如同普遍迁升,纷乱庞杂,怎可尽言!又在京之官,多年纔考核一次。他们中间,有的所事奉的主管,迁动变易多次,有的所事奉的君主,身死废弃。虽然当时的公文案卷,记录了他们是上等最还是下等殿的考核成绩,但日月久远,都散佚亡尽。多年之后,纔去追踪访询,无不苟且相互取悦附和,共同彼此相依,粉饰污垢掩藏缺点,胡乱施于虚美之辞,赶紧伎彼此得到官阶罢了,没有什么值得顾忌珍惜。贤良通达的君子,不免忧虑这些。中庸之道已衰落,这还有什么可论!官以求取而得,身以请托而立,上下相欺,没有比这更厉害的了。


又忧心怜惜民众的痛苦,都是郡守县令等地方官的职责,他们的担子不轻,所负的责任实在重要。然而对他们的考核,都是以六年为限,后来期限满了被替代返回,再经历六年纔按等级进用。于是年满十二,方获得晋升一级。在东西两省,文武闲散官员,三公官府闲散的僚属,无事的多余官吏,有的几十天轮到一次值勤,有的每月初一和十五只上一会儿朝,等到了他们考核的日子,却获得四年为一期限。于是十二年之中,便晋升三级。那些实际操劳担当繁重政务的,升迁之路却极其艰难;这些只有闲散职位空有官名的,升迁之途却异常容易。为什么内官外官相差悬殊,致使厚此薄彼像这样!


孟子说:“仁义忠信,是天然的爵位;公卿大夫,是人所授予的爵位。古代的人,修养他们高尚的道德质量而人的爵位就跟随而来。”因此即使文采与质朴的风尚不同时,世道的盛衰不同世,都无不珍视这爵号和车服仪制,不能将它们借给他人。所以赏赐惩罚的法律,永远是自己把持的。以至周朝强盛,周公的五个弟弟没有官;漠代明察,馆陶的请求也杠然。确实由于赏罚一有差错,那么就不能用它们来惩治和勉励;公正一时废弃,那么就有非分之想的人进行欺诈。因此要极其慎重极其珍惜,不断努力如此。何况亲不是皇上的近亲,才能与英秀出众相差很远,有的充任单个的使者,初始无汗马之劳;有的游说兴利的规划,终究只有十分之一的利益。都是夸饰无功,乱说赢利,坐着获取连升几级的官职,门籍成为通达显赫的崇尚。于是机巧诈伪萌生,诡辩纷纷出现,用万千心思以求取荣显,用多种方法去追逐名利。遏止它则其浊流已过去,引导它则又有什么终极!


琴瑟在于一定要和谐,调整乐器之弦以求得它的声调适合。过去出已经不能补救,未来的或许可以更改。按照《周官》:太宰的职责,年终,则命官府各自审定所主管的部属,接受他们的财务报告,听取他们陈述政事的情况从而上告于王;三年,则综合考察百官的政绩而诛罚或者赏赐他们,


我认为今天可以粗略依照这个准则。现在担任官职的,每年年终,本部门都要明辨其任职期间的每天每月,全面考核其才能德行能否,审定其实际能力,从而注明他们的上下等级,虚浮不实的话语放荡不严谨的评说,一概不予采取。罗列详情呈送尚书,审察其合不合格。如有错误,就治罪惩罚,不得一并反复审问推卸给下属,允许其升降任免。已经判定出他们的优劣,善与恶都分别开来,经奏报之后,考核功绩的部门分别将他们书写在黄纸、光滑的丝帛上。一份由本部门尚书与令仆加印签字昼押,留在门下;一份由侍中黄门加印签字画押,掌管在尚书。严加密封,不得开启查阅。到了考核功绩的日子,然后复核以供度量裁决。外官内官考核治绩以定升转,裁决不采用专擅的办法,祈求广泛议论,使得划…。如果是特殊的谋略不同寻常的策划,事情关系到盛衰,远近谈论的,内容没有不同意见的,自然可以临时斟酌,不拘泥于常例。至于援引同类比照类推的申辩,贪图荣显求取升职的请求,如果没右关卡加以限制,纵恣他们畅通的话,那么蔓生的杂草就难以除去,涓涓捆流于是汇集起来,玷污我常典,扰乱国家重要的法制,认为应该明确加以禁止断绝,来完备至美的教化。诏令交付外面广泛地讨论,将此作为永久的法式。最终没有任何修改。


当时梁武的学生西丰侯正德来降顺,宝夤上表说:“正德既然不能亲其所当亲,怎能去亲近他人?倘或容下此凶恶,安排他在官之列,百官学着像他一样,还能诛伐什么呢?我的不祥之兆聚结将灾殃深重,痛楚缠绕入于骨髓,日景已晚而行程遥远,报恩却无一日,难道还会为一小人而奔走尽力!只是才虽平庸浅陋,官职居于诤言进谏的地位,我抱定忠诚,不敢不表明陈述。”正德到达京都之后,皇上待他很薄,一年多,反叛回归。


起初,秦州城民薛伯珍、刘庆、杜迁等反叛,拘捕刺史李彦,推举莫折大提为首领,自称为秦王。大提很快死去,他的第四个儿子念生僭用天子尊号,年号叫天建。设置官吏,立儿子阿胡为太子,封他的哥哥阿倪为西河王,弟弟天生为高阳王,伯珍为东郡王,安保为平阳王。天生统率军队从陇山以束出兵,于是侵犯雍州,驻守在黑水。朝廷为此十分忧虑,授任宝夤开府、西道行台,为大都督,西进征伐。明帝到明堂为他饯行。宝夤与大都督崔延伯攻击天生大败他,追逐到小陇。迄军到安定讨伐高平贼寇首领万俟丑奴,互有胜负。


当时有天水人吕伯度兄弟开始与念生一同叛逆,后来与哥哥众保在颢亲聚集部众讨伐念生,战斗失败,逃奔到胡琛那里。胡琛任伯度为大都督、秦王,资助他兵马,回头征讨秦州。在成纪大败念生的将领杜粲,又在水洛城击败他的金城王莫折普贤,终于到达显亲。念生率军亲自抵御作战,又被打得大败。伯度于是离开胡琛,派他哥哥的儿子忻和率骑兵到束边引来朝廷大军。念生见情形危急,便向宝夤假装投降。皇上赞许伯度有起义的功劳,授任泾州刺史、平秦郡公。然而大都督元修义、高聿让军队停在陇山口,迟迟不向西进军,念生再次反叛,伯度被丑奴杀害。因此叛贼的势力更加强大,宝夤不能制服。


孝昌二年,授任寅夤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假大将军、尚书令,供给前后部鼓吹。宝夤起初从黑水,最后到平凉,与叛贼相对抗,年年进攻出擎,叛贼也畏惧他。关中得以不受损失,是宝夤的功劳。三年正月,授任司空公。军队出征已久,将士疲惫困苦,此月大败,回到雍州。有关部门判处宝夤死罪,诏令恕免为编入户籍的平民。四月,授任征西将军、雍州刺史、开府、西讨大都督,从函谷关往西,都受他节制调度。九月,念生被他的常山王杜粲杀死,全家都被斩尽杀绝。杜粲投降宝夤。十月,授任尚书令,恢复他以前的封爵。


当时太行山以东、函谷关以西,寇贼比比皆是,帝王的军队屡屡失败,人心沮丧。宝夤自认为军队出征多年,浪费格外多,一旦倾覆失败,忧虑被猜疑责备,自己内心不安。朝廷也很怀疑他。等到派御史中尉郦道元为关中大使时,宝夤认为是暗中要取代自己,打算图谋反叛,询问河东人柳楷。柳楷说:“大王您是齐明帝的儿子,为天下人所归属,今天的举动,确实符合人民的意愿。况且歌谣道:‘凤凰生十只卵有九只卵壤孵不出雏乌,一只卵不坏孵出雏乌关中就太乱。’武王有乱臣十人,乱是治理的意思,大王您当治理关中,所疑虑的是什么呢?”


道元行抵阴盘驿,宝夤秘密派他的将领郭子恢等攻击杀害了他,却假装收殓道元尸体,上表桌告是寇贼杀害的。终于反叛,僭越标举皇帝的名号,大赦他所辖之内的罪囚,称号隆绪元年,设立百官。诏令尚害仆射、行台长孙承业讨伐他。当时北地人毛鸿宾与他的哥哥毛遐集结率领乡里义士,准备讨伐宝夤。宝夤派他的将领侯终德前往进攻毛遐。终德回师图谋宝夤,军队到达白门时,宝夤才觉察出。与终德交战,失败,携带公主和他的小儿子与部下一百多骑士从后门出走,于是投奔万俟丑奴。丑奴任宝夤焉太傅。


余朱天光派贺拔岳等在安定击败丑奴,追赶并擒获丑奴和宝夤,一起送到京都。诏令处置在阎闽门外的大街上,京都的男女聚集围观,一共经历了三天。吏部尚书李神儁、黄门侍郎高道穆都与宝夤有旧交,二人相互配合支持,向庄帝游说,说宝夤叛逆的事情在前朝,希望将他释免。恰逢应诏王道习这时从外面回来,庄帝问起道习在外面听到的情况,道习说:“只听到陛下想不杀萧宝夤。人们说李尚书、高黄门同宝夤亲近,都处于能直接进言的地位,一定能保全他。”道习接着说:“如果说宝夤在前朝叛逆,就要宽恕他;在长安失败,做丑奴的太傅,难道不是陛下统治年代的日子?不除灭盗贼之臣,法令将怎么实施?”皇帝肯定了他的言论,便在太仆的驼牛署赐宝夤死。将行刑时,神儁带着酒到他那里叔署赐宝夤死。将行刑时,神儁带着酒到他那里叔我克制,完全没有忧虑恐惧,只是推说天意如此,遣憾不能尽到为臣节操。公主带着子女来与宝夤告别,痛哭极其悲哀,宝夤也容颜不变。


宝夤的三个儿子都是公主所生,都平庸低下。长子萧烈,再娶明帝的妹妹建德公主为妻,拜授驸马都尉,因宝夤反叛牵连坐罪,被处死刑。二儿子萧权与小儿子萧凯射箭游戏,萧凯的箭迅疾,射中萧权,萧权死了。萧凯的妻子,是长孙承业的女儿,轻浮浅薄没有礼节,公主多次加以惩罚责备。萧凯暗暗怀恨在心,妻子又游说蛊惑他。天平期间,萧凯派奴仆害死公主。于是在束市上车裂萧凯,妻子枭首示众,全家于是被灭。宝夤哥哥的儿子萧赞。


芦赞,字德文,本名综。起初,梁武灭南齐,齐废主束昏侯宝卷的宫女昊氏刚刚怀孕,隐秘不宣,等到生下萧赞,梁武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封爵豫章王。长大后,有学识修养才思敏捷。他的母亲将实情告诉了他,萧赞白天谈吐调笑,晚上含悲哭泣。有济阴人苗文宠、安定人梁话,萧赞折节厚礼相待,私自割牲血盟,披露衷情,文宠、梁话被他的深情厚义感动,对他许下重诺。适逢元法僧率彭城反叛归附萧梁,梁武任命萧赞为都督江北诸军事,镇守彭城。当时明帝派安丰王延明、临淮王元或讨伐他,萧赞同苗文宠、梁话夜里投奔延明。


孝昌元年秋天,到达洛阳。谒见天子后,赴官廷治事之所举行哀悼,追念先帝补行服丧三年。宝夤这时在关西,派使者察看,询问他的身形面貌,皱眉悲痛感伤。皇帝赏赐丰厚,以隆重的礼节相待,授任司空,封为高平郡公、丹杨王。到宝夤反叛时,萧赞恐怖,将逃奔白鹿山,到达河桥,被北中拘捕。朝廷议明他与此没有关系,仍然受到慰问勉励。


建义初年,转任司徒,迁职太尉,娶皇帝的姐姐寿阳长公主焉妻,拜授驸马都尉。出任为都督齐州刺史、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宝夤被擒获,萧赞上奏章为宝夤祈求保全性命。


汆朱兆进入洛阳,被城民赵洛周驱逐。公主被捕送往京都,汆朱世隆想侵侮威逼,公主坚守节操被害死。萧赞已经离开州府,当上僧徒,潜入长白山,不久,到达阳平,病死。


萧赞机警善辩,文章的内容和涵义很有可供观赏的,而放荡洒脱,仍有父亲的风范。普泰初年,迎来他的遗体,按照葬王的礼节在嵩山与公主合葬。


元象初年,昊人将其道体偷回江东,梁武仍把他当作儿子,合葬在萧氏墓地。萧赞,在江南有儿子,在北魏没有后代。


萧正表,字公仪,是梁武帝弟弟临川王萧宏的儿子。在萧梁封爵封山县侯,宫居北徐州刺史,镇守锺离。正表身高七尺九寸,尽管体貌健壮俊美,却情绪与理智短缺昏乱。


起初,梁武没有儿子,把正表的哥哥西丰侯正德作为儿子。到自己有了儿子时,正德回归到亲生父母那里,便心怀仇恨,在正光三年,背叛萧梁投奔北魏。北魏朝廷因为他的人品平庸低劣,对他没有以礼相待。旋即逃跑回到萧梁,梁武没有惩治他,封为临贺王。


侯景将渡长江,知道正德有怨恨,暗中与他勾结,许诺推戴他为君主,正德派舟船迎接。侯景渡过,进攻扬州。正表听说正德被侯景推戴,逗留不去援助。侯景旋即任正表为南兖州刺史,封为南郡王。正表于是在欧阳设置栅栏,截断萧梁的援军。南兖州刺史南康王萧会理派兵击败了他。正表逃回锺离,在武定七年,拥据本州岛内附,封为兰陵郡王。不久授任侍中、太子太保、开府仪同三司。去世后,赐赠司空公,谥号为昭烈。儿子广寿。


萧祗,宇敬式,是梁武帝的弟弟南平王萧伟的儿子。年幼聪明机灵,仪表俊美。在萧梁封为定襄县侯,官居束扬州刺史。在这时长江下游以束太平,政治宽松百姓怠慢,祇有萧祗治理严厉,梁武欣赏他,升任北充州刺史。太清二年,侯景围攻建业,萧祗听到台城失守,于是跑来投奔,在武定七年到达邺城。齐文襄命魏收、邢邵去接待应对。历任太子少傅,领平阳王师,封爵清河郡公。北齐天保初年,任右光禄大夫,领国子祭酒。当时梁元帝平定侯景,又与北齐往来交好,文宣想放萧祗等返回南方。不久西魏攻占江陵,于是留在邺城。去世后,赐赠中书监、车骑大将军、扬州刺史。


儿子萧放,字希逸,跟随萧祗到邺城。萧祗去世,萧放在丧期中因尽孝而闻名。所居住的简陋房舍前面,有两只慈乌飞来聚集,各自占据一棵树筑巢,在中午以前,顺服地在庭中饮水啄食;午后再不下树。每当哭吊时展翅悲呜,完全像悲哀哭泣。家裹人效法它们,不曾缺漏。当时认为是至孝的感应。丧服满期,继承了爵位。武平年间,待诏文林馆。


萧放生性喜爱文章诗词,很擅长绘画,因为这些可在宫中翻阅经史典籍和近代诗赋,监督画工绘制屏风等杂物。被赏识,于是受到器重优待。屡经升迁为太子中庶子、散骑常侍。


萧退,是梁武帝弟弟的司空、鄱阳王萧恢的儿子。萧退在萧梁封爵湘潭侯,官居青州刺史。建业沦陷,和堂兄萧祗一起进入束魏。北齐天保年间,官居金紫光禄大夫,不久去世。


儿子萧慨,深沉有仪表,喜爱学习,擅长草书和隶书,在南方士大夫中被称为德高望重的人。历任著作佐郎,待诏文林馆。任司徒从事中郎时去世。


萧泰,字世怡,也是萧恢的儿子。在萧梁封爵丰城侯,官居谯州刺史。侯景偷袭而攻占了其城,于是被抓获,旋即逃到江陵。梁元帝平定侯景,任萧泰兼太常卿、桂阳内吏。未到郡,遭值于瑾平定江陵,于是跟随哥哥萧修辅佐郢州。到萧修去世时,便任萧泰为刺史。湘州刺史王琳偷袭萧泰,萧泰将一州献纳给王琳。当时陈武帝当政,征召他为侍中,不去。于是投奔北齐,任永州刺史。保定四年,大将军权景宣攻夺黄河以南的土地,萧泰于是归附西魏。因为其名犯周文帝名讳,称其宇。拜授开府仪同三司,封爵义兴郡公,任蔡州刺史。政治讲求简要宽厚,使吏民深感安逸。在任时去世,儿子萧宝继承了爵位。


萧宝,字季珍,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善于谈笑,不到成年,名重一时。隋文帝辅佐大政时,引进为丞相府典签。开皇年间,升到吏部侍郎。后来因太子杨勇事牵连坐罪被诛杀,当时人以为他冤枉。


萧搦,字智遐,是梁武帝的弟弟安成王萧秀的儿子。性格温和宽容,仪表不错,在萧梁封爵永丰县侯。束魏派李谐、卢元明出使萧梁,梁武帝认为萧摆应对的言词颇佳,命兼中书侍郎,在宾客居住的馆舍接受乘访者的礼物。历任黄门侍郎,屡经升迁为巴西、梓潼二郡守。到侯景叛乱时,武陵王萧纪称帝。当时宗室在蜀地,只有萧搦一人,封萧搦为秦郡王。萧纪率师束下,任萧搞为尚书令、征西大将军、都督、益州刺史,守卫成都。又令梁州刺史杨干运守卫潼州。


周文帝知道蜀地军队人少势弱,派大将军尉迟迥统领军队讨伐他们。尉迟迥进入剑阁,长驱直入抵达成都。萧掇看到士兵不满万人,而且仓库空虚,于是率领文武百官在益州城北,拱卫尉迟迥登坛歃血结盟,率城归附西魏。任侍中、开府仪同三司,封爵归善县公。周闵帝即位,进封爵位黄台郡公。


武成年间,明帝命众儒学文士在麟趾殿校定经史典籍,仍旧撰写《世谱》,萧播也参与了这些工作。不久因为母亲年迈,兼有疾病,请求在外面著书,诏令同意他的要求。保定元年,任礼部中大夫,又由于归附顺服的功劳,另外赏赐食邑多陵县五百户,收取他们的租赋。三年,出任为上州刺史。理政把礼让作为根本,曾经到正月初一时,将狱中关押的囚犯,全部释放回家,听任自由三天然后赶往监狱。主管官员极力规劝他,萧搞说道:“往日王长、虞延,被过去的史书称誉。我虽说缺少德行,也私自心怀对高尚德行的钦慕。由于造而得罪,愈觉心甘情愿。”众囚犯蒙受恩惠,都按限期到达,吏民称颂他的恩惠教化。任职期满将回,部下季漆等三百多人上表,乞求再留二年。虽说诏令没有同意,也非常赞美他。


到萧搦进入朝廷时,适值建立露门学,武帝任萧搞和唐瑾、元伟、王褒等四人,都为文学博士。


萧搦因为母亲年迈,上表请求回归家门奉养,皇帝不同意。不久由于居母之丧离职。历任少保、少傅,政封爵蔡阳郡公。去世后,武帝在正武殿举行哀悼,赐赠使持节、大将军、大都督、少傅、益州刺史,谥号为襄。


萧搦擅长草书和隶书,书法的名声仅次于王褒,算术医术,也都留心,所著的诗赋杂文几万字,在世上流传很广。


儿子萧济,字德成,年幼时就仁爱宽厚,很喜爱写作。任束中郎将,跟从萧摆进入朝廷。北周孝闵帝即位,任中外府记室,后来官至蒲阳郡守。


萧圆肃,字明恭,是梁武帝的孙子,武陵王萧纪的儿子。仪容气度高雅,聪慧又好学。萧纪称帝,封为宜都王,任侍中。萧纪下三峡,命圆肃辅助萧搦守卫成都。到尉迟迥来临时,与萧搦一起投降。任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封爵安化县公。周明帝初年,进爵棘城郡公,因为归附顺服的功勋,另外赏赐食邑思君县五百户,收取他们的租赋。后来拜授咸阳郡守,政绩突出。不久改任太子少傅,撰《少傅箴》。太子见了很喜欢,致信慰问。改任丰州刺史,不久晋升职位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历任司宗中大夫、洛州刺史,晋升职位大将军。隋朝开皇初年,任贝州刺史,由于母亲年迈请求回去到身边奉养,同意了他的请求,在家中去世。有文集十卷,又编集当时人的诗和散文成《文海》四十卷、《广堪》十卷、《淮海乱离志》四卷,流传于世。


萧大园,字仁显,是梁简文帝第二十个儿子。年幼就聪明机灵,四岁时,能朗诵《三都赋》和《孝经》、《论语》,七岁在母亲的丧期之中,就有成年人的性情。萧梁大宝元年,封为乐梁郡王,丹杨尹。适值侯景杀害简文帝,大国潜逃得以幸免。侯景被平定,回到建业。当时在丧乱之后,没有地方安处,于是暂居善觉佛寺。有人将此报告王僧辩,便供给船只谷物,得以前往江陵。梁元帝见到他很是喜欢,赏赐给越地所产的布衫和胡地所尘的带子,改封为晋熙郡王,授任琅邪、彭城二郡太守。


当时大圜的哥哥汝南王大封等仍然没有来晋见。元帝生性嫉妒刻薄,非常怨恨小满他们,便让大圜召唤他们。大圜当天明白开导,两个哥哥相继出来晋见,元帝纔安心。大圜害怕招来谗言诽谤,于足摒弃世上各种事情,门下食客连同身边亲信,不过两三人,不胡乱游乐亲近他人,在哥哥姐姐之间,只是书信疏通罢了。常把读《诗经》、《三礼》、《尚书》、《周易》作为己事。元帝曾经亲自询问几十条《五经》要事,大国言辞筒约旨义明晰,对答如流。皇帝非常赞美他,便道:“从前河间王喜爱学习,你已经有了它,临淄喜爱文章,你也兼备了它。然而有束平的行善,更加高于从前记载的人物。”到于谨的军队来临时,元帝便命大封担任使者请求和平,大圜辅助他,其实是以大圜为圭。出城到达军队的驻所,住了两夜,元帝投降。


魏恭帝二年,大圜到长安,周文帝用招待宾客的礼节接待他。保定二年,大封封为晋陵县公,大圜为始宁县公。旋即加任大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不久开麟趾殿,招集学者文人,大圜参与其中。《梁武帝集》四十卷、《简文集》九十卷各只有一本,江陵平定后,都收藏在宫中珍贵图书的藏所。大圜进入麟趾,纔得以看到它,于是动手抄写二集,一年全部完毕,有见识的人称颂赞叹他。


大园深信因果报应,心地安逸清闲自在,曾道:提衣撩裳不辞劳苦地为国事奔波,没有什磨吞舟之鱼般的罪大恶极者漏网;挂冠悬节辞官走,谋划我未酬之志向。倘若得到展禽那样的被黜免,有美于慈明那样的晋升,如果蒙受北叟那样的放逐,实胜过济南那样的征召。它们的缘故是什么呢?平民百姓有悠闲自得的美好,朝廷任官有佩戴修饰的束缚,大概由来已久啊。留侯仿效赤松子,陶朱在辛文那里成就谋术,实在是有道理啊。何况智慧不超群,操行不高出同类,却要辛苦一生,多么偏执啊。


哪里如知道满足知道停止,清静寡欲没有牵累,在北山的北边,摒弃隔绝人世,在南山的南边,超越尘世的罗网。面对着高原而被流水缠绕,靠着郊外的旷野而枕着水边的平地。在丛林中构筑斗室,茌草木茂密隐秘处建造土围墙。近观缭绕的烟雾,远眺变幻的风云。坐卧在小草之上庇身在高松之下,系扎兰花手执香桂。仰瞻百仞之上的飞乌,俯视干寻之下的游鱼。果园在后面,打开窗户就面对花草;菜园在前面,坐在檐下便看到灌溉田沟。二顷用来提供米粥,十亩用来供给桑麻。婢女三五个,可以负担纺织;奴仆三四个,足以代劳耕耘。贩浆牧羊,和合潘生的志趣;养鸡种黍,响应庄叟的言语。收割豆子时查寻泛氐的著作,露水解葵时检索尹君的记载。烹煮小羊小猎以佐助春酒,迎接伏刚蜡日等待一年中的季节。翻阅美好书籍,采纳至深精奥,歌儿累累,唱声呜呜。可以娱乐精神,可以消解忧虑。有朋友来自远方,商讨古今;农民路过,畅谈农事。这些就足够了,乐不可支,永保性命,畏惧什么责任。


哪里像踏足投入绊索,伸颈趋赴笼头。来往于帝王的宫门,趋附于宰相的权势。不知尘土飘落的一瞬,岂觉年岁逝去的短暂。万物流转不绝,不留其心迹;天道纯厚浑朴,怎么能够问询哟?


哎哟!人生无定如虚浮,早晨的露水哪里能等待。用长长的绳子缚住时光,实在是心中的愿望。把着火炬夜***游,惊其疾行。一生有多少,还拱手长跪曲身弯腰。时光如流水,还俯首低眉脚跟不敢着地。出仕和隐退一事无成,说话和沉默又恰当在哪里。不止是丘明所耻辱的,或许也是宣尼引以为耻的。


建德四年,任滕王字文遭友。宇文迫曾间大圜道:“我听说湘束王着《梁史》,有此事吗?末傅纔可褒贬,帝王本纪怎么样?隐瞒就不是实情,记载就是扬父君之过。”回答说:“说得荒诞了。假使有这种事,也不足以见怪。从前汉明着《世祖纪》,章帝着《显宗纪》,殷鉴不远,足以作为先例。况且君子的过失,如日食月食,大白于天下,怎么龙够隐瞒呢?如果没有暴露,又怎么能不隐瞒?不外乎儿子替父亲隐瞒,正直就在此事中,避讳国家的丑恶,或许又是礼了。”宇文迪于是大笑。后来大军攻占晋州,有人间大圜:“军队终究能胜吗?”回答说:“高欢从前在晋州始刽僭伪的基业,现在根基已经拔除了,能不亡吗?所谓君从这里开始,必然从这里终结。”过了几个月,齐氏果真灭亡。听说的人认为是远见之言。


隋朝开皇初年,拜授内史侍郎,在任西河郡守时去世。着《梁旧事》三十卷、《寓记》三卷、《士丧仪注》五卷、《要决》两卷,合文集二十卷。


大封官居开府仪同三司、陈州刺史。


论曰;众司马因动乱逃亡归顺,楚之最可称道啊!其余的平庸无能,不足论道。却由于前代遗留的功业,都得到相当礼遇,可以说幸运啊。刘昶被怀疑于是害怕祸患,萧夤国破家亡之余,都隐舟逃窜,寄命上国,俱被称道明晓时务,受到很高的待遇。虽说有头枕干戈复仇的志向,却终究没有取得鞭尸雪耻的成功。刘昶众子放荡不羁,丧失了他留下的家业。宝夤背恩忘义,其心犹如枭獍这样没有情义的恶乌恶兽。萧赞镇守边境时得以抽身摆脱,后来离开仇敌贼人,恩宠爵禄顷刻来到,流离颠沛也旋即降临,的确吉与凶是相互倚伏的。梁氏末世,后辈逃亡。正表举止无仁德,太无脸面了。萧祗、萧退、萧泰、萧嫣、圆肃、大圜等虽说寄居异国,却终于享受荣耀名位,不是平素具备才干利器,身兼文华与质朴,又怎能到达这个地步啊!当武陵拥兵束下时,以萧何的职务任命萧搦。君臣之道已纯一,家庭国家之情也丰厚。金石不足以与其心相比,河水不足以显明其誓。等魏安到达城下时,十天就智力穷竭,放弃金城汤池而不守,献庸地蜀地来朝见天子。至于见机行事,确实有此本领;保持节操终身,却不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