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四列传第三十二

作者:李延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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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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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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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1418字

崔光子劼弟子鸿崔亮从弟光韶叔祖道固


崔光,清河人,本名孝伯,字长仁,孝文赐名焉。祖旷,从慕容德南度河,居青州之时水。慕容氏灭,仕宋为乐陵太守。于河南立冀州,置郡县,即为东清河鄃人。县分易,更为南平原贝丘人也。父灵延,宋长广太守,与宋冀州刺史崔道固共拒魏军。慕容白曜之平三齐,光年十七,随父徙代。家贫好学,昼耕夜诵,佣书以养父母。


太和六年,拜中书博士、著作郎,与秘书丞李彪参撰国书,再迁给事黄门侍郎。甚为孝文所知待,常曰:“孝伯才浩浩如黄河东注,固今日之文宗也。”以参赞迁都谋,赐爵朝阳子。拜散骑常侍,著作如故,兼太子少傅。又以本官兼侍中、使持节为陕西大使,巡方省察。所经述叙古事,因赋诗三十八篇。还,仍兼侍中。以谋谟之功,进爵为伯。光少有大度,喜怒不见于色。有毁恶之者,必善言以报,虽见诬谤,终不自申曲直。皇兴初,有同郡二人并被掠为奴婢,后诣光求哀,光乃以二口赎免。孝文闻而嘉之。虽处机近,未曾留心文案,唯从容论议,参赞大政而已。孝文每对群臣曰:“以崔光之高才大量,若无意外咎谴,二十年后当作司空。”其见重如是。


宣武即位,正除侍中。初,光与李彪共撰国书,太和之末,彪解著作,专以史事任光。彪寻以罪废。宣武居谅闇,彪上表求成《魏书》,诏许之,彪遂以白衣于秘书省著述。光虽领史官,以彪意在专功,表解侍中、著作以让彪。宣武不许。迁太常卿,领齐州大中正。


正始元年夏,有典事史元显献四足四翼鸡,诏散骑侍郎赵邕以问光。光表曰:


臣谨案《汉书·五行志》宣帝黄龙元年,未央殿路軨中雌鸡化为雄,毛变而不鸣不将无距。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鸡伏子,渐化为雄,冠距鸣将。永光中,有献雄鸡生角。刘向以为鸡者小畜,主司时起居,小臣执事为政之象也,言小臣将乘君之威,以害政事,犹石显也。竟宁元年,石显伏辜,此共效也。灵帝光和元年,南宫寺雌鸡欲化为雄,一身皆似雄,但头冠上未变,诏以问议郎蔡邕。邕对曰:“貌之不恭,则有鸡祸。臣窃推之,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鸡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政无所改,头冠或成,为患滋大。”是后张角作乱,称黄巾贼,遂破坏四方,疲于赋役,人多叛者。上不改政,遂至天下大乱。今之鸡状不同,其应颇相类矣。向、邕并博达之士,考物验事,信而有证,诚可畏也。臣以邕言推之,翅足众多,亦群下相扇助之象。雏而未大,脚羽差小,亦其势尚微,易制御也。


臣闻灾异之见,皆所以示吉凶。明君睹之而惧,乃能招福,闇主视之弥慢,所用致祸。《诗》、《书》、《春秋》、秦、汉之事多矣,此皆陛下所观者。今或有自贱而贵,关预政事,殆亦前代君房之匹。比者南境死亡千计,白骨横野,存有酷恨之痛,殁为怨伤之魂。义阳屯师,盛夏未反;荆蛮狡猾,征人淹次。东州转输,多往无还,百姓困穷,绞缢以殒。北方霜降,蚕妇辍事。群生憔悴,莫甚于今。此亦贾谊哭叹,谷永切谏之时。司寇行戮,君为之不举,陛下为人父母,所宜矜恤。国重戎战,用兵犹火,内外怨弊,易以乱离。陛下纵欲忽天下,岂不仰念太祖取之艰难,先帝经营劬劳也?诚愿陛下留聪明之鉴,警天地之意,礼处左右,节其贵越。往者邓通、董贤之盛,爱之正所以害之。又躬飨如罕,宴宗或阙,时应亲享郊庙,延敬诸父。检访四方,务加休息,爰发慈旨,抚振贫瘼。简费山池,减撤声饮,昼存政道,夜以安身。博采刍荛,进贤黜佞,则兆庶幸甚,妖弭庆进,祯祥集矣。


帝览之大悦。后数日而茹皓等并以罪失伏法,于是礼光逾重。


二年八月,光表曰:“去二十八日,有物出于太朽之西序,敕以示臣。臣案其形,即《庄子》所谓‘蒸成菌’者也。又云‘朝菌不终晦朔’。雍门周所称“磨萧斧而伐朝菌”,指言蒸气郁长,非有根种,柔脆之质,雕殒速易,不延旬月,无拟萧斧。又多生墟落秽湿之地,罕起殿堂高华之所。今极宇崇丽,坛筑工密,翼朽弗加,沾濡不及,而兹菌欻构,厥状扶疏,诚足异也。夫野木生朝,野鸟入庙,古人以为败亡之象。然惧灾修德,咸致休庆,所谓家利而怪先,国兴而妖豫。是故桑穀拱庭,太戊以昌;雊雉集鼎,武丁用熙。自比鸱鹊巢于庙殿,枭鵩鸣于宫寝,菌生宾阶轩坐之正,准诸往记,信可为诫。且东南未静,兵革不息,郊甸之内,大旱跨时,人劳物悴,莫此之甚。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伏愿陛下追殷二宗感变之意,侧躬耸诚,惟新圣道,节夜饮之忻,强朝御之膳,养方富之年,保金玉之性,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


四年,除中书舍人。永平元年秋,将诛元愉妾李氏,群官无敢言者。敕光为诏,光逡巡不作,奏曰:“伏闻当刑元愉妾李,加之屠割。妖惑扇乱,诚合此罪。但外人窃云,李今怀妊,例待分产。且臣寻诸旧典,兼推近事,戮至刳胎,谓之虐刑,桀、纣之主,乃行斯事。君举必书,义无隐讳,酷而乖法,何以示后?陛下春秋已长,未有储体,皇子襁褓,至有夭失。臣之愚识,知无不言,乞停李狱,以俟育孕。”帝纳之。


延昌元年,迁中书监,侍中如故。二年,宣武幸东宫,召光与黄门甄琛、广阳王深等并赐坐,诏光曰:“卿是朕西台大臣,当令为太子师傅。”光起拜固辞,诏不许。即令明帝出焉,从者十余人,敕以光为傅之意,令明帝拜光。光又拜辞,不当受太子拜,复不蒙许。明帝遂南面再拜。詹事王显启请从太子拜,于是宫臣毕拜。光北面立,不敢答拜,唯西面拜谢而出。于是赐光绣采一百匹,琛、深各有差。寻授太子少傅,迁右光禄大夫,侍中、监如故。


四年正月,宣武夜崩,光与侍中、领军将军于忠迎明帝于东宫,安抚内外,光有力焉。帝崩后二日,广平王怀扶疾入临,以母弟之亲,径至太极西庑,哀恸禁内。呼侍中、黄门、领军二卫,云身欲上殿哭大行,又须入见主上。诸人皆愕然相视,无敢抗对者。光独攘衰振杖,引汉光武初崩,太尉赵熹横剑当阶,推下亲王故事,辞色甚厉。闻者莫不称善,壮光理义有据。怀声泪俱止,云:“侍中以古事裁我,我不敢不服。”于是遂还,频遣左右致谢。


初,永平四年,以黄门郎孙惠蔚代光领著作。惠蔚首尾五岁,无所厝怀。至是,尚书令、任城王澄表光宜还史任。于是诏光还领著作,迁特进。以奉迎明帝功,封博平县公,领国子祭酒,诏乘步挽于云龙门出入。寻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灵太后临朝后,光累表逊位。于忠擅权,光依附之。及忠稍被疏黜,光并送章绶冠服茅土,表至十余上,灵太后优答不许。有司奏追于忠及光封邑。熙平元年二月,太师、高阳王雍等奏举光授明帝经。初,光有德于灵太后。四月,更封光平恩县侯,以朝阳伯转授第三子勖。其月,敕赐羊车一乘。


时灵太后临朝,每于后园亲执弓矢,光乃表上中古妇人文章,因以致谏。是秋,灵太后频幸王公第宅,光表谏曰:“《礼记》云:诸侯非问疾吊丧,入诸臣之家,谓之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时归宁;亲没,使卿大夫聘。《春秋》纪陈、宋、齐之女并为周王后,无适本国之事。是制深于士大夫。许嫁唁兄,又义不得,卫女思归,以礼自抑,《载驰》、《竹竿》所为作也。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帷以接群臣,示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伯姬待姆,安就炎燎;樊姜候命,忍赴洪流。《传》皆缀集,以垂来训。昨轩驾频出,幸冯翊君、任城王第。虽渐中秋,余热尚蒸。衡盖往还,圣躬烦倦。左右仆侍,众过千百,扶卫跋涉,袍钾在身。昔人称陛下甚乐,臣等至苦,或其事也。但帝族方衍,勋贵增迁,祗请遂多,将成彝式。陛下遵酌前王,贻厥后矩,天下为公,亿兆己任。专荐郊庙,止决大政,辅神养和,简息游幸,则率土属赖,令生仰悦矣。”


神龟元年,光表曰:“寻石经之作,起自炎刘,昔来虽屡经戎乱,犹未大崩侵。如闻往者刺史临州,多构图寺,官私显隐,渐加肃撤。由是经石弥减,文字增缺。今求遣国子博士一人堪任干事者,专主周视,驱禁田牧,制其践秽,料阅碑牒所失次第,量厥补缀。”诏曰:“此乃学者之根原,不朽之永格,便可一依公表。”光乃令国子博士李郁与助教韩神固、刘燮等勘校石经,其残缺,计料石功,并字多少,欲补修之。后灵太后废,遂寝。


二年八月,灵太后幸永宁寺,躬登九层佛图。光表谏曰:“伏见亲升上级,伫跸表刹之下,祗心图构,诚为福善,圣躬玉趾,非所践陟。臣庶恇惶,窃谓未可。”九月,灵太后幸嵩山佛寺,光上表谏,不从。


正光元年冬,赐光几杖衣服。二年春,明帝亲释奠国学,光执经南面,百寮陪列。司徒、京兆王继频上表以位让光。四月,以光为司徒,侍中、国子祭酒、领著作如故。光表固辞,历年终不肯受。


八月,获秃鹙于宫内,诏以示光。光表曰:“此即《诗》所谓‘有鹙在梁’。解云“秃鹙也”,贪恶之鸟,野泽所育,不应入于殿廷。昔魏氏黄初中,有鹈鹕集于灵芝池,文帝下诏,以曹恭公远君子,近小人,博求贤俊,太尉华歆由此逊位而让管宁者也。臣闻野物入舍,古人以为不善。是以张臶恶任,贾谊忌鵩。鹈鹕暂集而去,前王犹为至诚,况今亲入宫禁,为人所获,方被畜养,晏然不以为惧。准诸往义,信有殊矣。饕餮之禽,必资鱼肉,菽麦稻粱,时或飡啄,一食之费,容过斤镒。今春夏阳旱,谷籴稍贵,穷窘之家,时有菜色。陛下为人父母,抚之如伤,岂可弃人养鸟,留意于丑形恶声哉!卫侯好鹤,曹伯爱雁,身死国灭,可为寒心。愿远师殷宗,近法魏祖,修德进贤,消灾集庆,放无用之物,委之川泽,取乐琴书,颐养神性。”明帝览表大悦,即弃之池泽。


冬,诏光与安丰王延明议定服章。三年六月,诏光乘步挽至东西上阁。九月,进位太保,光又固辞。光年耆多务,病疾稍增。而自强不已,常在著作,疾笃不归。四年十月,帝亲临光疾,诏断宾客,中使相望,为止声乐,罢诸游眺,拜长子励为齐州刺史。十一月,疾甚,敕子侄等曰:“吾荷先帝厚恩,位至于此,史功不成,殁有遗恨。汝等速可送我还宅。”气力虽微,神明不乱,至第而薨,年七十三。明帝闻而悲泣,中使相寻,诏给东园温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六十万、布一千匹、蜡匹百斤,大鸿胪监护丧事。车驾亲临,抚尸恸哭,御辇还宫,流涕于路,为减常膳,言则追伤,每至光坐讲读之处,未曾不改容凄悼。赠太傅,领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冀州刺史,侍中如故。又敕加后部鼓吹、班剑,依太保广阳王故事,谥文宣。明帝祖丧建春门外,望轜哀感,儒者荣之。


初,光太和中依宫商角徵羽本音而为五韵诗,以赠李彪。彪为十二次诗以报光。光又为百三郡国诗以答之。国别为卷,为百三卷焉。


光宽和慈善,不忤于物,进退沈浮,自得而已。常慕胡广、黄琼为人,故为气概者所不重。始领军于忠,以光旧德,事之。元叉于光亦深宗敬。及郭祚、裴植见杀,清河王怿遇祸,光随时俯仰,竟不匡救,于是天下讥之。自从贵达,罕所申荐,曾启其女婿彭城刘敬徽,云敬徽为荆州五陇戍主,女随夫行,常虑寇抄,南北分张,乞为徐州长兼别驾,暂集京师。明帝许之。时人比之张禹。光初为黄门则让宋弁;为中书监让汝南王悦;为太常让刘芳;为少傅让元晖、穆绍、甄琛;为国子祭酒让清河王怿、任城王澄;为车骑、仪同让江阳王继,又让灵太后父胡国珍,皆顾望时情,议者以为矫饰。


崇信佛法,礼拜读诵,老而逾甚。终日怡怡,未曾恚忿。曾于门下省昼坐读经,有鸽飞集膝前,遂入于怀。缘臂上肩,久之乃去。道俗赞咏诗颂者数十人。每为沙门、朝贵请讲《维摩》、《十地经》,听者常数百人。即为二经义疏三十余卷,识者知其疏略。凡所为诗赋铭赞诔颂表启数百篇,五十余卷,别有集。


光子励,字彦德。器学才德,最有父风。举秀才,中军彭城王参军、秘书郎中,以父光为著作,固辞不拜。后除中书侍郎。领军将军元叉为明堂大将,以励为长史。与从兄鸿俱有名于世。父光疾甚,拜征虏将军、齐州刺史。侍父疾,衣不解带;及薨,孝明每加存慰。光葬本乡,诏遣主书张文伯宣吊。孝昌元年,除太尉长史,袭父爵。建义初,遇害河阴。赠侍中、卫将军、青州刺史。励弟劼。


劼字彦玄,少清虚寡欲,好学有家风。魏末,累迁中书侍郎。兴和三年,兼通直散骑常侍,使于梁。天保初,以议禅代,除给事黄门侍郎,加国子祭酒,直内省,典机密。清俭勤慎,甚为齐文宣所知。拜南青州刺史,有政绩。入为秘书监、齐州大中正,迁并省度支尚书,俄授京省。寻转五兵尚书,监国史。台阁之中,见称简正。武成之将禅后主,先以问劼,劼谏以为不可。由是忤意,出为南兗州刺史。代还,重为度支尚书、仪同三司,食文登县干。寻除中书令,加开府,待诏文林馆,监修撰新书。卒,赠齐州刺史、尚书左仆射,谥文贞。


初,和士开擅朝,曲求物誉,诸公因此颇为子弟干禄。世门之胄。多处京官,而劼二子拱、捴并为外任。弟廓之从容谓劼曰:“拱幸得不凡,何不在省府中清华之所,而并出外籓?”劼曰:“立身来,耻以言自达。今若进兒,与身何异!”卒无所求。闻者莫不叹服。劼常恨魏收书,欲更作编年纪,而才思竟不能就。


光弟敬友,本州从事。颇有受纳,御史案之。乃与守者俱逃。后除梁郡太守,会遭所生忧,不拜。敬友精心佛道,昼夜诵经,免丧之后,遂菜食终身。恭宽接下,修身厉节。自景明已降,频岁不登,饥寒请丐者,皆取足而去。又置逆旅于肃然山南大路之北,设食以供行者。卒于家。弟子鸿。


鸿字彦鸾,少好读书,博综经史,稍迁尚书都兵郎中。诏太师、彭城王勰以下公卿朝士儒学才明者三十人,议定律令于尚书上省,鸿与光俱在其中,时论荣之。后为三公郎中,加员外散骑常侍。


延昌二年,将大考百寮,鸿以考令于体例不通,乃建议曰:“窃惟昔者为官求才,使人以器,黜陟幽明,扬清激浊。故绩效能官,才必称位者,朝升夕进,岂拘一阶半级者哉。二汉以降,太和以前,苟必官须此人,人称此职,或超腾升陟,数岁而至公卿,或长兼、试守称允当迁进者,披卷则人人而是,举目则朝贵皆然。故能时收多士之誉,国号丰贤之美。窃见景明以来考格,三年成一考,一考转一阶。贵贱内外,万有余人,自非犯罪,不问贤愚,莫不上中,才与不肖,比肩同转。虽有善政如黄、龚,儒学如王、郑,才史如班、马,文章如张、蔡,得一分一寸,必为常流所攀,选曹亦抑为一概,不曾甄别。琴瑟不调,改而更张,虽明旨已行,犹宜消息。”武帝不从。


三年,鸿以父忧解任,甘露降其庐前树。十一月,宣武以本官征鸿。四年,复有甘露降其京兆宅之庭树。后迁中散大夫、高阳王友,仍领郎中。正光元年,加前将军,修孝文、宣武《起居注》。


光撰魏史,徒有卷目,初未考正,阙略尤多,每云:“此史会非我世所成,但须记录时事,以待后人。”临薨,言鸿于孝明。五年,诏鸿以本官修缉国史。孝昌初,拜给事黄门侍郎,寻加散骑常侍、齐州大中正。鸿在史甫尔,未有所就。寻卒,赠镇东将军、度支尚书、青州刺史。


鸿弱冠便有著述志。见晋、魏前史,皆成一家,无所措意。以刘元海、石勒、慕容俊、苻健、慕容垂、姚苌、慕容德、赫连屈孑、张轨、李雄、吕光、乞伏国仁、秃发乌孤、李皓、沮渠蒙逊、冯跋等并因世故,跨僭一方,各有国书,未有统一,鸿乃撰为《十六国春秋》,勒成百卷,因其旧记,时有增损褒贬焉。鸿二世仕江左,故不录僭晋、刘、萧之书,又恐识者责之,未敢出行于外。宣武闻其撰录,遣散骑常侍赵邕诏鸿曰:“闻卿撰定诸史,甚有条贯,便可随成者送至,朕当于机事之暇览之。”鸿以其书有与国初相涉,言多失体,且既讫,不奏闻。鸿后典起居,乃妄载其表曰:


臣闻帝王之兴也,虽诞应图箓,然必有驱除,盖所以翦彼厌政,成此乐推。故战国纷纭,年过十纪,而汉祖夷殄群豪,开四百之业。历文、景之怀柔蛮夏,世宗之奋扬威武,始得凉、朔同文,、越一轨。于是谈、迁感汉德之盛,痛诸史放绝,乃钤括旧书,著成《太史》,所谓缉兹人事,光彼天时之义也。


昔晋惠不竞,华戎乱起,三帝受制于奸臣,二皇晏驾于非所,五都萧条,鞠为煨烬。赵、燕既为长蛇,辽海缅成殊域,中原无主,八十余年。遗晋僻远,势略孤微,人残兵革,靡所归控。皇魏龙潜幽、代,内修德政,外抗诸伪,并、冀之人,怀宝之士,襁负而至者日月相寻。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武之姿,接金行之运,应天顺人,龙飞受命。太宗必世重光,业隆玄默。世祖雄才力睿略,阐曜威灵,农战兼修,扫清氛秽。岁垂四纪,而寰宇一同,百姓始得陶然苏息,欣于尧、舜之代。


自晋永宁以后,虽所在称兵,竞自尊树,而能建邦命氏,成为战国者,十有六家。善恶兴灭之形,用兵乖会之道,亦足以垂之将来,昭明劝戒。但诸史残缺,体例全亏,编录纷谬,繁略失所,宜审正同异,定为一书。诚知敏谢允南,才非承祚,然《国志》、《史考》之美,窃亦辄所庶几。始自景明之初,搜集诸国旧史,属迁京甫尔,率多分散,求诸公私,驱驰数岁。及臣家贫禄微,唯任孤力,至于书写所资,每不周接。暨正始元年,写乃向备。谨于吏案之暇,草构此书,区分时事,各系本录。稽以长历,考诸旧志,删正差谬,定为实录,商较大略,著《春秋》百篇。至三年之末,草成九十五卷。唯常琚所撰李雄父子据蜀时书,寻访不获,所以未及善成。辍笔私求,七载于今。此书本江南撰录,恐中国所无,非臣私力所能终得。其起兵僭号,事之始末,乃亦颇有,但不得此书,惧简略不成。久思陈奏,乞敕缘边求采,但愚贱无因,不敢轻辄。散骑常侍、太常少卿、荆州大中正赵邕忽宣明旨,敕臣送呈,不悟九皋微志,乃得上闻。奉敕欣惶,庆惧兼至。今谨以所讫者附臣邕呈奏。


臣又别作《序例》一卷、《年志》一卷,仰表皇朝统括大义,俯明愚臣著录微体。徒窃慕古人立言美意,文致疏鄙,无一可观,简御之日,伏深惭悸。


鸿意如此。自正光以前,不敢显行其书。自后以其伯光贵重当朝,知时人未能发明其事,乃颇传读。然鸿经综既广,多有违谬。至道武天兴二年,姚兴改号鸿始,而鸿以为改在元年;明元永兴二年,慕容超禽于广固,鸿又以为在元年;太常二年,姚泓败于长安,而鸿亦以为灭在元年。如此之失,多不考正。


子子元,秘书郎。后永安中,乃奏其父书,称:“臣亡考散骑常侍、黄门侍郎、前将军、齐州大中正鸿,正始之末,任属记言,撰缉余暇,乃刊著赵、燕、秦、夏、西凉、乞伏、西蜀等遗载,为之赞序,褒贬评论。先朝之日,草构悉了,唯有李雄蜀书,搜索未获,阙兹一国,迟留未成。去正光三年,购访始得,讨论适讫,而先臣弃世。凡十六国,名为《春秋》,一百二卷,近代之事,最为备悉。未曾奏上,弗敢宣流。今缮写一本,敢以仰呈,乞藏秘阁,以广异家。”子元后谋反,事发逃窜,会赦免,寻为其叔鹍所杀。


光从祖弟长文,字景翰。少亦徙于代都,聪敏有学识。永安中,累迁平州刺史,以老还家,专读佛经,不关世事。卒,赠齐州刺史,谥曰贞。子懋,字德林,徐州征东府长史。


长文从弟庠,字文序,有干用。为东郡太守,元颢寇逼郡界,庠拒不从命,弃郡走还乡里。孝庄还宫,赐爵平原伯,拜颍川太守,颇有政绩。永熙初,除东徐州刺史。二年,为城人王早、兰宝等所害。后赠骠骑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子罕袭爵,齐受禅,例降。


光族弟荣先,字隆祖。涉历经史,州辟主簿。子铎,有文才,位中散大夫。铎弟觐,羽林监。


崔亮,字敬儒,清河东武城人,魏中尉琰之后也。高祖琼,为慕容垂车骑属。曾祖辑,南徙青州,因仕宋为太山太守。祖修之,清河太守。父元孙,尚书郎。青州刺史沈文秀之叛,宋明帝使元孙讨之,为文秀所害。亮母房携亮依其叔祖冀州刺史道固于历城,及慕容白曜平三齐,内徙桑乾为平齐人。时年十岁,常依季父幼孙。居贫,佣书自业。


时陇西李冲当朝任事,亮族兄光往依之,谓亮曰:“安能久事笔砚而不往托李氏也?彼家饶书,因可得学。”亮曰:“弟妹饥寒,岂容独饱?自可观书于市,安能看人眉睫乎!”光言之于冲,冲召亮与语,因谓曰:“比见卿先人《相命论》,使人胸中无复怵迫之念。今遂亡本,卿能记之不?”亮即为诵之,涕泪交零,声韵不异。冲甚奇之,迎为馆客。冲谓其兄子彦曰:“大崔生宽和笃雅,汝宜友之;小崔生峭整清彻,汝宜敬之,二人终将大至。”冲荐之为中书博士,转议郎,寻迁尚书二千石。孝文在洛,欲创革旧制,选置百官,谓群臣曰:“与朕举一吏部郎,必使才望兼允者,给卿三日假。”又一日,孝文曰:“朕已得之,不烦卿辈也。”驿征亮兼吏部郎。俄为太子中舍人,迁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亮虽历显任,其妻不免亲事舂簸,孝文闻之,嘉其清贫,诏带野王令。


孝明亲政,迁给事黄门侍郎,仍兼吏部郎,领青州大中正。亮自参选事,垂将十年,廉慎明决,为尚书郭祚所委,每云:“非崔郎中选事不办。”寻除散骑常侍,仍为黄门。迁度支尚书,领御史中尉。白迁都之后,经略四方,又营洛邑,费用甚广。亮在度支,别立条格,岁省亿计。又议修汴、蔡三渠以通边运,公私赖焉。


侍中、广平王怀以母弟之亲,左右不遵宪法,敕亮推究。宣武禁怀不通宾客者久之。后因宴集,怀侍亲使忿,欲陵突亮。亮乃正色责之,即起于宣武前脱冠请罪,遂拜辞欲出。宣武曰:“广平粗疏,向来又醉,卿之所悉,何乃如此也!遂诏亮复坐,令怀谢焉。亮外虽方正,内亦承候时情。宣传左右郭神安颇被宣武识遇,以弟托亮,亮引为御史。及神安败后,因集禁中,宣武令兼侍中卢昶宣旨责亮曰:“在法官,何故受左右嘱请!”亮拜谢而已,无以上对。转都官尚书,又转七兵,领廷尉卿,加散骑常侍。徐州刺史元昞抚御失和,诏亮驰驿安抚。亮至,劾昞处以大辟,劳赉绥慰,百姓帖然。


除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城北渭水浅不通船,行人艰阻。亮谓寮佐曰:“昔杜预乃造河梁,况此有异长河,且魏、晋之日,亦自有桥。吾今决欲营之。”咸曰:“水浅,不可为浮桥;泛长无恆,又不可施柱。恐难成立。”亮曰:“昔秦居咸阳,横桥度渭,以像阁道,此即以柱为桥。今唯虑长柱不可得耳。”会天大雨,山水暴至,浮出长木数百根,籍此为用,桥遂成立。百姓利之,至今犹名崔公桥。亮性公清,敏于断决,所在并号称职,三辅服其德政。宣武嘉之,诏赐衣马被褥。后纳其女为九嫔,征为太常卿,摄吏部事。


孝明初,出为定州刺史。梁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众据硖石,诏亮假镇南将军,齐王萧宝夤镇东将军,章下王融安南将军,并使持节,督诸军以讨之。灵太后劳遣亮等,赐戎服杂物。亮至硖石,祖悦出城逆战,大破之。祖悦复于城外置二栅,欲拒军,亮焚击破之。亮与李崇为水陆之期,日日进攻,而崇不至。及李平至,崇乃进军,共平硖石。


灵太后赐亮玺书曰:“硖石既平,大势全举,淮堰孤危,自将奔遁。若仍敢游魂,此当易以立计。禽翦蚁徒,应在旦夕。将军推毂所冯,亲对其事,处分经略,宜共协齐,必令得扫荡之理,尽彼遗烬也。随便守御,及分度掠截,扼其咽喉,防塞走路,期之全获,无令漏逸。若畏威降首者,自加蠲宥,以仁为本,任之雅算。”以功进号镇北将军。


李平部分诸军,将水陆兼进,以讨堰贼。亮违平节度,以疾请还,随表而发。平表亮辄还京,失乘胜之机,阙水陆之会,今处亮死,上议。灵太后令曰:“亮去留自擅,违我经略,虽有小捷,岂免大咎。但吾摄御万机,庶兹恶杀,可特听以功补过。”及平至,亮与争功禁中,形于声色。


寻除殿中尚书,迁吏部尚书。时羽林新害张彝之后,灵太后令武官得依资入选。官员既少,应选者多,前尚书李韶循常擢人,百姓大为怨。亮乃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虽复官须此人,停日后者终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沈滞者皆称其能。亮外甥司空谘义刘景安书规亮曰:“殷、周以乡塾贡士,两汉由州郡荐才,魏、晋因循,又置中正。谛观在昔,莫不审举,虽未尽美,足应十收六七。而朝廷贡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论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人才行业,空辨氏姓高下。至于取士之途不溥,沙汰之理未精。而舅属当铨衡,宜须改张易调。如何反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谁复修厉名行哉?”亮答书曰:


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时徼幸,得为吏部尚书。当其壮也,尚不如人,况今朽老,而居帝难之任。常思同升举直,以报明主之恩;尽忠竭力,不为贻厥之累。昨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为汝所怪,千载之后,谁知我哉!可静念吾言,当为汝论之。


吾兼正六为吏部郎,三为尚书,铨衡所宜,颇知之矣。但古今不同,时宜须异。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书,尚书据状,量人授职,此乃与天下群贤共爵人也。吾谓当尔之时,无遗才、无滥举矣,而当犹云十收六七。况今日之选,专归尚书,以一人之鉴,照察天下,刘毅所云一吏部、两郎中而欲究镜人物,何异以管窥天而求其博哉!今勋人甚多,又羽林入选。武夫崛起,不解书计,唯可彍弩前驱,指踪捕噬而已。忽令垂组乘轩,求其烹鲜之效,未曾操刀,而使专割。又武人至多,官员至少,不可周溥。设令十人共一官,犹无官可授,况一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执,不宜使武人入选,请赐其爵,厚其禄。既不见从,是以权立此格,限以停年耳。


昔子产铸刑书以救敝,叔向讥之以正法,何异汝以古礼难权宜哉?仲尼云:“德我者《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由是也。但令当来君子,知吾意焉。


后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徽相继为吏部尚书,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贤愚同贯,泾、渭无别。魏之失才,从亮始也。


历侍中、太常卿、左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时刘腾擅权,亮托妻刘氏,倾身事之。故频年之中,名位隆赫。有识者讥之。转尚书仆射,加散骑常侍。疽发于背,明帝遣舍人问疾,亮上表乞解仆射,诏不许。寻卒。诏给东园秘器,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谥曰贞烈。


亮在雍州,读《杜预传》,见其为八磨,嘉其有济时用,遂教人为碾。及为仆射,奏于张方桥东堰谷水,造硙磨数十区,其利十倍,国用便之。亮有三子,士安、士和、士泰,并强士,善于当世。


士安历尚书北部郎,卒于谏议大夫,赠左将军、光州刺史。无子,弟士和以子乾亨继。乾亨,武定中,尚书都兵郎中。


士和初为司空主簿。萧宝夤之在关中,高选寮佐,以为都督府长史。时莫折念生遣使诈降,宝夤表士和兼度支尚书为陇右行台,令入秦抚慰,为念生所害。


士泰历给事中、司空从事中郎、谏议大夫、司空司马。明帝末,荆蛮侵斥,以士泰为龙骧将军、征蛮别将。事平,以功赐爵五等男。建义初,遇害于河阴,赠都督、青州刺史,谥曰文肃。了肇师袭爵。


肇师少时疏放,长遂变节,更成谨厚。涉猎经史,颇有文思。天平初,以通直散骑侍郎为尉劳青州使,至齐州界,为土贼崔迦叶等拘,欲逼与同事。肇师执志不动,喻以祸福,贼遂舍之。仍巡慰青部而还。肇师以从弟乾亨同居,事伯母甚谨。齐文襄尝言肇师合诛,左右问其故,曰:“崔鸿《十六国春秋》述诸僭伪而不及江东。”左右曰:“肇师与鸿别族。”乃止。天保初,以参定浑代礼仪,封襄城县男,仍兼中书侍郎,卒。始鄴下有薛生者,能相人,言赵彦琛当大贵。肇师因问己,答曰:“公门望虽高,爵位不及赵。”终如其言。


亮弟敬默,奉朝请,卒于征虏长史,赠南阳太守。子思韶。从亮征硖石,以军功赐爵武城子,为冀州别驾。


敬默弟敬远,以其贱出,殊不经纪,论者讥焉。


光韶,亮从父弟也。父幼孙,太原太守。光韶事亲以孝悌。初除奉朝请,光韶与弟光伯孪生,操业相侔,特相友爱,遂经吏部尚书李冲,让官于光伯,辞色恳至。冲为奏闻,孝文嘉而许之。太和二十年,以光韶为司空行参军,复请让从叔和,曰:“臣诚微贱,未登让品,属逢皇朝,耻无让德。”和亦谦退,辞而不当。孝文善之,遂以和为广陵王国常侍。寻敕光韶秘书郎,掌校华林御书。累迁青州中从事。后为司空骑兵参军,又兼司徒户曹。出为济州辅国府司马,刺史高植甚知之,政事多委访焉。迁青州平东府长史。府解,敕知州事。光韶清直明断,吏人畏爱之。入为司空从事中郎,以母老解官归养,赋诗展意,朝士属和者数十人。久之,征为司徒谘议,固辞不拜。


光韶性严,声韵抗烈,与人平谈,常若震厉。至于兄弟议论,外闻谓为忿怒,然孔怀雍睦,人少逮之。孝庄初,河间邢杲率河北流人十余万众攻逼州郡,刺史元俊忧不自安。州人乞光韶为长史以镇之。时阳平路回寓居齐土,与杲潜相影响,引贼入郭,光韶临机处分,在难确然。贼退之后,刺史表光韶忠毅,朝廷嘉之,发使慰劳。寻为东道军司。及元颢入洛,自河以南,莫不风靡。刺史广陵王欣集文武以议所从,在坐之人,莫不失色。光韶独抗言曰:“元颢受制梁国,称兵本朝,乱臣贼子,旷代少畴。何但大王家事,所宜切齿。等荷朝眷,未敢仰从。”长史崔景茂、前瀛州刺史张烈、前郢州刺史房叔祖、征士张僧皓咸云:“军司议是。”欣乃斩颢使。


寻征辅国将军,再迁廷尉卿。秘书监祖莹以赃罪被劾。光韶必欲致之重法,太尉城阳王徽、尚书令临淮王彧、吏部尚书李神俊、侍中李彧并势望当时,皆为莹求宽。光韶正色曰:“朝贤执事,于舜之功,未闻其一,如何反为罪人言乎。”其执意不回如此。永安据乱,遂还乡里。


光韶博学强辩,尤好理论,至于人伦名教,得失之间,榷而论之,不以一毫假物。家足于财,而性俭吝,衣马敝瘦,食味粗薄。始光韶在都,同里人王蔓于夜遇盗,害其二子。孝庄诏黄门高道穆,令加检捕,一坊之内,家别搜索。至光韶宅,绫绢钱布匮箧充积。议者讥其矫啬。其家资产,皆光伯所营。光伯亡,悉焚其契。河间邢子才曾贷钱数万,后送还之。光韶曰:“此亡弟相贷,仆不知也。”竟不纳。


刺史元弼前妻,是光韶之继室兄女。弼贪婪不法,光韶以亲情亟相非责,弼衔之。时耻翔反于州界,弼诬光韶子通与贼连结,囚其合家,考掠非理。而光韶与之辨争,词色不屈。会樊子鹄为东道大使,知其见枉,理出之。时人劝令诣樊陈谢,光韶曰:“羊舌大夫已有成事,何劳往也!”子鹄亦叹尚之。后刺史侯深代下,疑惧,谋为不轨。夜劫光韶,以兵胁之,责以谋略。光韶曰:“凡起兵须有名义,使君今日举动,直是作贼耳,知复何计!”深虽恨之,敬而不敢害。寻除征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不起。


光韶以世道屯邅,朝廷屡变,闭门却扫,吉凶断绝。诫子孙曰:“吾自谓立身无惭古烈,但以禄命有限,无容希世取进。在官以来,不冒一级,官虽不达,经为九卿。且吾平生素业,足以遗汝,官阀亦何足言也。吾既运薄,便经三娶,而汝之兄弟各不同生。合葬非古,吾百年之后,不须合也。然赠谥之及,出自君恩,岂容子孙自求之也?勿须求赠。若违吾志,如有神灵,不享汝祀。吾兄弟自幼及老,衣服饮食未尝一片不同,至于兒女官婚,荣利之事,未尝不先以推弟。弟顷横祸,权作松榇,亦可为吾作松棺,使吾见之。”卒,年七十一。孝静初,侍中贾思申启,称述光韶,诏赠散骑常侍、骠骑将军、青州刺史。


光韶弟光伯。为青州别驾,后以族弟休临州,申牒求解。尚书奏:“案《礼》: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封君之子,臣昆弟,不臣诸父;封君之孙,得尽臣。计始封之君,即是世继之祖,尚不得臣,况今刺史既非世继,而得行臣吏之节,执笏称名者乎?检光伯请解,率礼不愆,谓宜许遂。”灵太后令从之。寻除北海太守,有司以其更满,依例奏代。明帝诏曰:“光伯自莅海沂,清风远著,兼其兄光韶复能辞荣侍养,兄弟忠孝,宜有甄录,可更申三年,以广风化。”后历太傅谘议参军。


节闵帝时,崔祖螭、张僧皓起逆,攻东阳,旬日间,众十余万。刺史、东莱王贵平欲令光伯出城慰劳。兄光韶争之曰:“以下官观之,非可慰喻止也。”贵平逼之,不得已,光伯遂出城。未及晓喻,为飞天矢所中,卒,赠青州刺史。子滔,武定末殷州别驾。修之弟道固。


道固字季坚,其母卑贱,嫡母兄攸之、目连等轻侮之。父辑谓攸之曰:“此兒姿识,或能兴人门户,汝等何以轻之?”攸之等遇之弥薄。辑乃资给道固,令其南仕。时宋孝武为徐、兗二州刺史,以道固为从事。道固美形貌,善举止,习武事,孝武嘉之。会青州刺史新除,过彭城,孝武谓曰:“崔道固人身如此,岂可为寒士?而世人以其偏庶侮之,可为叹息。”刺史至州,辟为主簿。后为宋诸王参军,被遣青州募人,长史以下并诣道固。道固诸兄等逼其所生自致酒炙于客前。道固惊起接取,谓客曰:“家无人力,老亲自执劬劳。”诸客皆知其兄所作,咸拜其母。母谓道固曰:“我贱,不足以报贵宾,汝宜答拜。”诸客皆叹美道固母子,贱其诸兄。后为冀州刺史,镇历城。


宋明帝立,徐州刺史薛安都与道固等立废帝子业弟子勋,败乃归魏。献文帝以为南冀州刺史、清河公。宋明帝遣说道固,以为徐州刺史,复归宋。


皇兴初,献文诏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讨道固,道固面缚请罪。白曜送赴都,诏恕其死。乃徙齐土望共道固守城者数百家于桑乾,立平齐郡于平城西北北新城,以道固为太守,赐爵临淄子。寻徙居京城西南二百余里旧除馆之西。延兴中卒,子景徽袭爵。


初,道固之在客邸,与薛安都、毕众敬邻馆,时以公集相见。本既同由武达,颇结寮旧。时安都志已衰朽,于道固疏略,而众敬每尽殷勤。道固谓刘休宾、房法寿曰:“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都视人,殊自萧索,毕固依依也。”景徽字文睿,卒于平州刺史,谥曰定。子休纂袭爵。


道固兄曰连子僧祐。僧深坐兄僧祐与沙门法秀谋反,徙薄骨律镇。后位南青州刺史。元妻房氏生子伯驎、伯骥。后薄房氏,纳平原杜氏,与俱徙。生四子,伯凤、祖龙、祖螭、祖虬。僧深得还之后,绝房氏,遂与杜氏及四子寓青州。伯驎、伯骥与母房居冀州,虽往来父间,而心存母氏,孝慈之道,顿阻一门。僧深卒,伯驎奔赴,不敢入家,寄哭寺门。祖龙刚躁,与兄伯驎讼嫡庶,并以刀剑自卫,苦怨雠焉。祖螭小字社客,普泰初反,尔硃仲远讨斩之。祖虬,少好学,不驰竞。


僧深从弟和,位平昌太守。家巨富而性吝,埋钱数百斛,其母李春思堇,惜钱不买。子轨,字启则,盗钱百万,背和亡走。后至仪同、开府铠曹参军,坐贪伪,赐死晋阳。


论曰:崔光风素虚远,学业深长,孝文归其才博,许其大至,明主固知臣也。历事三朝,师训少主,不出宫省,坐致台傅,斯亦近世之所希有。但顾怀大雅,托迹中庸,其于容身之讥,斯乃胡广所不免也。鸿博综古今,立言为事,亦才志之士乎。崔亮既明达从事,动有名迹,于断年之选,失之逾远,救弊未闻,终为国蠹,无苟而已,其若是乎。光韶居雅仗正,有国士之风矣。


译文:


崔光,清河人,本名孝伯,字长仁,是孝文帝给他赐的名字。祖父崔旷,跟随慕容德向南渡过黄河,居住在青州的时水。慕容氏灭亡,左宋国为官任乐陵太守。宋在黄河以南建立冀州,设置郡县,崔旷便成为束清河郐县人。县境分割变动,又成为南平原贝丘人。父亲崔灵延,任宋国长广太守,和宋国冀州刺史崔道固共同抗拒魏军队。慕容白曜平定三齐地区,崔光这年十七岁,跟随父亲迁徙到代郡。家中贫寒爱好学习,白天种地夜晚读书,靠替人家抄书来赡养父母。


太和六年,被任命为中书博士、著作郎,和秘书丞李彪参与修撰国史,再改任为给事黄门侍郎。很受孝文帝赏识厚待,时常说:“孝伯才学浩浩荡荡如同黄河向东流,的确是今日的文坛宗师。”因参与迁都的谋划,获赐爵位朝阳子。被任命为散骑常侍,著作郎照旧,兼任太子少傅。又以本来官职兼侍中、使持节为陕西大使,巡视考察。所经之处都叙述古代事实,于是赋诗三十八篇。返回,仍旧兼任侍中。以参与谋划的功劳,升爵位为伯。崔光年轻时有大气度,喜怒不表现在脸上,有诋毁他的人,必定好言回报,虽受诬陷诽谤,始终不为自己辩白是非。皇兴初年,有同郡的两个人都被掠卖为奴婢,后来前往崔光那里哀求,崔光于是用二奴赎回他俩。孝文帝听说后嘉许他。崔光虽然处于枢密近侍地位,不曾留心公文案卷,只是慷慨议论,辅助大政而已。孝文帝经常对群臣说:“以崔光的杰出才能博大胸襟,如没有意外的罪遇谴告,二十年后当作司空。”他就是如此地受到器重。


宣武帝即位,授任正侍中。当初,崔光和李彪共同修撰国史,太和末年,李彪被解除著作郎,朝廷专门把修史事务交付崔光。李彪不久因罪免职。宣武帝服丧期间,李彪上奏疏请求修成《魏书》,诏令准许了他,李彪于是以百姓身份在秘书省从事著述。崔光虽然兼任史官,因李彪意在独成其事,上奏请求解除侍中、著作郎让职给李彪。宣武帝不同意。调任太常卿,兼齐州大中正。


正始元年夏天,典事史元显献纳四只脚四个翅膀的鸡,诏令散骑侍郎趟邕就道件事询问崔光。崔光上奏疏说:臣下谨案《漠书·五行志》汉宣帝黄龙元年,未央殿辖斡厩内母鹦变成公鸡,毛色变而不打呜,不能带领鸡群,没有后附足骨。元帝初元年间,丞相府史家的母鸡孵化鸡雏,逐渐变成雄性,长出鸡冠后附足骨,打呜带领鸡群。永光年问,有人献上生角的公鸡。刘向以为鹦是小的家禽,负责报时和人们的起居,是小臣掌事为政的象征,表明小臣将要利用君主的声威,来妨碍政事,犹如石显那样。竟宁元年,石显被依法处死,逭就是效验。灵帝光和元年,南宫寺母鸡将要变成公鸡,全身都好似雄性,仅头上的冠子还没变。诏令就逭事询问议郎蔡邕。蔡邕回答说:“形貌不恭敬,就发生鸡祸。臣私下推断,头是元首,是君主的象征。现在鸡全身已变,还没到头上,然则可以推知,这是将有事变而尚未形成的象征。如果政事没有改变,头上的冠子或许会形成,造成的祸患就大了。”此后张角作乱,称为黄巾贼寇,于是破坏各地,民众承受不了赋役,反叛的人很多。朝廷不改革政事,以至于天下大乱。现在鹦的形状和过去的不相同,但报应是很相似的。刘向、蔡邕都是博学通达的人,考察物象验证事实,可信而有依据,实在是珂担忧的。臣下依蔡邕的话推论,翅膀和脚众多,是小人们相互煽动勾结的象征。鸡小尚未长大,脚和羽毛还小,是小人势力还微弱,容易制服。


臣下听说灾异的显现,都是用来表示吉凶。圣明的君主看到它而畏惧,于是能招致福禄;昏愤的君主看到它越发怠慢,所以导致祸殃。《诗经》、《尚书》、《春秋》、秦、汉以来的事情够多了,这都是陛下所看过的。现在有的人由低贱而尊贵,干预政事,这大约也是前代君房一类人。近来南部疆域死亡的以千计数,白骨横陈原野,活着的人有伤亲的悲痛,死者化为怨恨伤悲的鬼魂。义阳驻扎的军队,盛夏时节没返回;剂蛮狡诈,征战的人长久停驻。东方州郡转运粮草,多有去无回,百姓穷困,上吊自杀而死。北方霜雪降下,蚕妇停止做事。百姓艰难困苦,没有超过今日的。这也是贾谊痛哭叹息,谷永痛切诤谏的时候。司寇杀戮犯人,君主为之不进餐,陛下是民众的父母,应该同情抚恤。国家重视战事,用兵如用火,内外怨恨困顿,容易造成动乱别离。陛下纵然轻忽天下,难道不顾念太祖取得的艰难,先帝治理的辛劳吗?实在希望陛下以睿智留心借鉴,以天地的意向加以警戒,按礼节接待左右的人,节制那些暴贵越级的人。从前邓通、董贤的兴盛,爱他们恰恰害了他们。另外裉少亲自祭祀,宴请宗室时有缺略,应该时常祭祀郊庙,延请敬重父辈。检查访求四方,务必加以休养生息,然后发出仁慈的旨意,安抚赈济贫穷疾苦。节俭营造山池的耗费,减少饮宴撤去声乐,白天留心治道,夜晚安睡保养。广泛听取下层人的意见,擢升贤能者贬黜奸佞的人,这样就会百姓幸福,妖异现象消失吉庆呈现,好的征兆汇集了。


皇帝读后非常高兴。几天后茹皓等人都因罪行过失被依法处死,于是对崔光更为敬重。


二年八月,崔光上奏疏说:上月二十八日,有个东西从太极殿的西墙中冒出来,命令拿给臣下看。臣下检查它的形状,就是《庄子》中所说的“蒸成菌”。又说“清晨的菌类不经历月头月尾”。雍门周所说的“磨利斧而砍伐清晨的菌类”,指的是蒸气萦回,没有根部,柔软脆弱的质地,凋敝迅速,不能拖延时日,无须动用利斧。又大多生长在废墟角落污秽潮湿的地方,很少长在能建起殿堂高大华丽的处所。现在大殿崇高壮丽,坛基建筑工巧细密,粪土朽木汝施加,没有浸湿,而这种菌忽然产生,形状繁茂,实在值得奇怪。野树长在宫廷,野乌飞入庙堂,古人认为是败亡的象征。然而惧怕灾异整饬德行,都能导致吉庆,这就是所谓的家族吉利而怪异在先,国家兴盛而妖孽早出。所以桑壳二木生于庭中,太戊因之昌盛;呜叫的野鸡聚集在鼎上,武丁因之太平。自近时以来鹞鹰喜鹊在庙堂大殿筑巢,猎头鹰在官廷寝室呜叫,菌类生在西阶车驾的显眼位置,依据往日的记载,实在值得警戒。而且东南没有安定,战事不停息,京郊以内,大旱跨过几季,人民辛劳万物凋敝,没有比这时更严重的。受天子养育的人应该得到怜惜抚恤。希望陛下追念殷代二君感应变故的做法,亲躬诚意,革新政治,节制夜间饮酒的欢乐加强朝见统御的膳食,休养年轻的身体,保护如金似玉的本性,这样魏的国运可以永远兴隆,皇上可以与山同寿。


四年,授任中书舍人。永平元年秋天,将要诛杀元愉的侍妾李氏,群官没有敢于发言的。命令崔光写诏书,崔光迟疑不动笔,上奏说:“听说将要处治元愉的侍妾李氏,加以杀戮割裂。妖言惑众煽动作乱,实在该受这种刑。不过外间人私下讲,李氏现在怀孕,按条例要等她分娩。而且臣下探寻各旧日典章,加之推考近代史事,杀戮祸及胎儿,称为酷刑,夏桀、商纣之类的君主,才做这种事。君主的行为必定记载,设有隐讳的义理,残酷而违法,如何昭示后人?陛下年岁已大,没有继嗣,皇子幼小,有发生夭折的。按臣下的愚蠢见识,知无不言,乞求暂停对李氏的刑罚,来等待她生育。”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延昌元年,升任中书监,侍中照旧。二年,宣武帝前往东宫,召见崔光和黄门甄琛、广阳王元深等人都赐给座位,诏令崔光说:“你是我的西台大臣,应该命令你做太子的师傅。”崔光起身叩拜坚决推辞,诏令不准许。当即命明帝出来,跟随的十多人,说出委任崔光为师傅的意图,命令明帝叩拜崔光。崔光又叩拜推辞,说不应接受太子的叩拜,还是不获批准。明帝于是面向南两次叩拜。詹事王显陈请随从太子叩拜,于是东官臣属全部叩头。崔光面向北站立,不敢答谢叩拜,只是面向西拜谢而后出官。于是赐给崔光锦缎一百匹,甄琛、元深多少不等。不久授任崔光为太子少傅,调任右光梂大夫,侍中、中书监照旧。


四年正月,宣武帝夜晚逝世,崔光和侍中、领军将军于忠到束宫迎接明帝,安抚内外臣民,崔光发挥了作用。皇帝逝世后两天,广平王元怀抱病入宫,以同母弟弟的亲戚关系,直接到太极殿的西廊,哀伤痛哭震动官内,呼唤侍中、黄门、领军、二卫,说要亲自上殿堂哭祭去世的皇帝又要入官见主上。众人都惊愕地对视,没有敢反对的。崔光独自提起丧服的衣襟晃动丧杖,引用汉光武帝刚逝世,太尉赵熹拔剑站在台阶上,推下亲王的旧例,言辞神色十分严厉。听到的人无不说好,佩服崔光的勇敢而且讲道理有依据。元怀的哭声眼泪一起止住,说:“侍中用古代的事实抑止我,我不敢不服从。”于是就返回,频繁派遣左右的人表示歉意。


当初,永平四年,委任黄门郎孙惠蔚接替崔光兼任著作郎。孙惠蔚前后五年,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到这时,尚书令、任城王元澄上奏以为崔光应依旧兼史书编撰职务,于是诏令崔光仍旧兼任著作郎。升任特进,因奉迎明帝的功劳,封博平县公,兼国子祭酒,韶令他可乘人拉车从云龙门出进。不久改任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灵太后临朝听政后,崔光接连上奏退位。于忠专权,崔光依附他,等到于忠逐渐被疏远贬黜,崔光将印章丝带衣帽封爵全部送上朝廷,奏表上了十多次,灵太后好言回答不准许。有关官员上奏追夺于忠和崔光的封邑。熙平元年二月,太师、高阳王元雍等人上奏推举崔光给明帝讲授经书。起初,崔光对灵太后有恩,四月,另封崔光为平恩县侯,把朝阳伯的爵位转授给他的第二个儿子崔勖。这月,下令赐羊车一乘给崔光。


当时灵太后临朝听政,时常在后园亲手拉弓射箭,崔光于是献上古代妇女的文章,以此表示规劝。这年秋天,灵太后频繁前往王公的第宅,崔光上奏疏规劝说:“《礼记》说:诸侯不是询问疾病吊祭丧事,进入臣属家中,称这种君臣关系马戏嘻。不说王后和夫人,表明没有前往臣属家中的义理。夫人的父母健在,有时回去探望;父母去世,派卿大夫聘问。《春秋》记载陈、宋、齐的女子都为周朝王后,没有到本国的事。这是制度比士大夫更严。许国女子出嫁吊唁兄长,按义理不能成行,卫国女子思念回国,以礼制抑止自己,这是《载驰》、《竹竿》之所以产生的原因。汉朝上官皇后将要废除昌邑王,霍光是皇后的外祖父,亲自做宰辅,皇后还隔上帷幕来接待群臣表示男女的区别,是国家的大礼节。伯姬等待女师,安心死在烈火中;樊姜等待命令,忍心投入洪流中。《春秋传》都加以收集,留给未来作典范。昨天车驾频繁出动,前往冯翊君、任城王的府第。虽然已到仲秋时节,余熟还蒸发,车辆来往,圣上烦闷疲倦。左右的奴仆侍从,人数超过千百,扶持保卫长途跋涉,战袍镗甲在身上。从前的人说陛下十分欢乐,臣下极为辛苦,或许有这种事。不过皇帝家族正繁衍,功勋贵族增添,恭敬的请求多了,将要成为规矩。陛下遵循前代帝王制度,为后世树立规矩,应以天下为公,把安定亿万百姓作为自己的责任。专心祭祀郊庙,仅决断大政方针,爱惜身体保养精神,减少以至废止游乐,这样就使境内仰赖,生灵喜悦了。”


神龟元年,崔光上奏疏说:“推寻石经的制作,开始于炎刘,从前虽然屡经战乱,还没有大的毁坏。听说近来刺史到州中,多建佛塔寺院,官府私人或明或暗,逐渐加以割裂,因此经石越发减少,文字缺略。现在请求派遣一个胜任职事的国了博士,专门负责巡视,禁止在石经问种田放牧,制止践踏污秽,审查碑牒所失去的段落,尽数予以补充。”诏令说:“这是读书人的根本,不朽的条例,可全依您的奏疏。”崔光于是命令国子博士李郁和助教韩神固、刘燮等人校勘石经,对残缺的,估量刻石的工程,以及字数的多少,准备补修。后来灵太后被废黜,这事就停下来了。


二年八月,灵太后前往永宁寺,亲自登上九层佛塔。崔光上奏疏规劝说:“伏见陛下亲上高塔,驻足观望佛寺之下,诚心营建,的确是福德善事,不过圣上贵步,实在不宜登高。臣下惶恐,私下以为不可以。”九月,灵太后前往嵩山佛寺,崔光上奏疏规劝,不听从。


正光元年冬天,赐给崔光几杖衣服。二年春天,明帝亲自到国子学祭奠先师,崔光拿着经书面向南,百官陪伴在旁。司徒、京兆王元继接连上奏把职位让给崔光,四月,任命崔光为司徒,侍中、国子祭酒、兼著作郎照旧。崔光上奏坚决推辞,经历一年终究不肯接受。


八月,在宫内擒获秃骛鸟,韶令拿给崔光看。崔光上奏疏谎:这就是《诗经》所说的“有骛在梁”,注解说“是秃骛”。贪婪丑恶的乌,是野外川泽所养育,不应进入殿堂宫廷。从前魏氏黄初年间,有鶫鹉聚集在灵芝池,文帝下诏,认为曹恭公疏远君子,亲近小人,所以广泛寻求贤明有才的人,太尉华歆因此退位而让给管宁。臣下听说野外动物进入房舍,古人认为不吉利。所以张臶厌恶戴鸽,贾谊怨恨山鹏。鶫鹉短暂聚集而离开,前代帝王还当作重大的告诫,何况是现在亲自进入宫内,被人擒获,才被畜养,安稳地不知道畏惧呢?依据往日的义理,实在是有差别的。贪婪的禽兽,必定依赖鱼肉供给,菽麦稻粱,有时也啄食,一餐的食量,或许超过一斤或二十几两。今年春夏大旱,谷价渐贵,穷困的家庭,时常有饥馑之色。陛下是民众的父母,爱抚他们如对自己的伤口,哪可抛弃人而养乌,留心于有丑陋的形貌和凶恶名声的禽乌呢?卫侯喜欢鹤,曹伯爱好雁,本人死亡国家被灭,可为之寒心。希望速代模仿殷宗,近代效法魏祖,修饰德行擢升贤人,消除灾害聚集吉庆,放掉没有用处的动物,抛到山泽之中,以琴瑟书籍取乐,保养身体性情。明帝读遇奏疏大喜,将秃骛抛弃在池泽中。冬季,诏令崔光和安丰王元延明商议决定服饰制度。三年六月,诏令崔光乘坐人拉车到东西上阁。九月,升任太保,崔光又坚决推辞。崔光年老事务多,疾病逐渐加重,而自强不息,时常在史馆,病重也不回去。四年十月,皇帝亲自询问崔光的病情,诏令断绝宾客来往,宫中使者不断,皇帝为之停止音乐歌唱,罢除游览观光,任命他的长子崔励为齐州刺史。十一月,崔光病得厉害,命令子侄等人说:“我蒙受先帝厚重的恩情,地位到了这么高,史书修撰任务役完成,死有遗憾。你们可赶紧送我回家。”他气力虽然微弱,神智设有昏乱,到了府第就逝世了,享年七十三岁。明帝听说后悲恸哭泣,宫廷使者接速不断,诏令赐给棺材、朝服一套、衣服一套、钱六十万、布一千匹、蜡四百斤,大鸿胪监督料理丧事。皇帝亲自前往,抚尸痛哭,乘车回宫,眼泪洒在路上,为之减少正常的膳食,谈起来就追忆伤心,每当到崔光就座讲授的地方,未尝不变脸色凄伤哀悼。追赠崔光为太傅,领尚书令、骠骑大将军、开府、冀州刺史,侍中照旧。又下令加授后部鼓吹、带剑仪仗,依照太保广阳王的旧例,谥号为文宣。明帝在建春门外祭祀路神送葬,望着丧车哀伤感叹,儒士以崔光为荣耀。


当初,崔光在太和年问依宫商角征羽的本音而作五韵诗赠给李彪,李彪作星纪等十二个星区为名次的诗来回赠崔光,崔光又作一百零三个郡国的诗来答谢李彪,以国别为卷次,共为一百零三卷。


崔光宽厚和顺仁慈善良,不违忤他人,进退沉浮,自己觉得如意就行了。时常羡慕胡广、黄琼的为人处世,所以不为有气节的人所重视。当初领军于忠,因崔光是旧臣有德行的人,敬奉他;元叉对崔光也深为尊敬等到郭祚、裴植被杀,清河王元悍遇到祸患,崔光随波逐流,竟不救助他们,于是天下人指责他。自从尊贵显达后,很少举荐别人,曾经上奏书说他的女婿彭城人刘敬徽的事,说刘敬徽是荆州五陇的戍守头领,女儿跟随夫婿出行,时常担心贼寇抄掠,南北分隔,请求让刘敬徽任徐州长兼别驾,暂时聚集到京城。明帝准许了他的请求。当时人将他比作张禹。崔光当初任黄门侍郎便让给宋弁,任中书监让给汝南王元悦,任太常让给刘芳,任少傅让给元晖、穆绍、甄琛,任国子祭酒让给清河王元惮、任城王元澄,任车骑、仪同让给江阳王元继,又让给灵太后的父亲胡国珍,都是观望当时情势,议论者以为他是故意做作。


崔光崇敬信仰佛法,叩拜佛像诵读佛经,年老后更加虔诚。整日怡然自得,没有怨气愤怒。曾经在门下省白天坐着读经,有鸽子飞来集中在他的膝前,又进入他的怀中,沿胳膊上肩头,很久才离开。僧俗为他写赞咏诗颂的有几十人。时常为僧人、朝廷高官所邀请讲授《维摩》、《十地经》,听讲的时常有几百人。随即为二部经典作注解三十多卷,有见识的人知道他的粗略。他所写诗赋、铭赞、谏颂、表启共有几百篇,五十多卷,另外有文集。


崔光的儿子崔励,字彦德,器识举问才能德行,最有父亲的风范。被推荐为秀才,任中军彭城王参军、秘书郎中,因父亲崔光曾任著作郎,坚决推辞不受任。后来授任中书侍郎。领军将军元叉任明堂大将,委任崔励为长史。崔励和堂兄崔鸿都闻名于世。父亲崔光病重,崔励被任命为征虏将军、齐州刺史。伺候父亲的疾病,常和衣而睡,等到父亲逝世,孝明帝时常对崔励关心慰问。崔光被安葬在家乡,诏令派遣主书张文伯吊祭。孝昌元年,崔励被授任为太尉长史,继承父亲的爵位。建义初年。在河阴被杀害。追赠侍中、卫将军、青州刺史。崔励的弟弟崔劫。


崔劫字彦玄,年轻时清静少欲望,喜好学习有家族风范。魏末,屡经升迁为中书侍郎。兴和三年。兼任通直散骑常侍,出使梁。天保初年,因商议禅让,授任给事黄门侍郎,加授国子祭酒,在内省值勤,掌管机密。清廉节俭勤恳谨慎,很为齐文宣帝所赏识。被任命为南青州刺史,有政绩。入京任秘书监、齐州大中正,调任并省度支尚书,随之授任京省。不久改任五兵尚书,监修国史。在台阁之中,有简约公正的称誉。武成帝将要禅位给后主,首先询问崔劫,崔劫规劝认为不可以,因此连忤旨意,外出任南兖州刺史。受代返回,重做度支尚书、仪同三司,享有文登县干役。不久授任中书令,加授开府,在文林馆候命,监督修撰新的史书。去世,追赠齐州刺史、尚书左仆射,谥号为文贞。


当初,和士开独揽朝政,曲意求取人们的赞誉,诸公因此为子弟求官不少。世家大族的后裔,多任京官,而崔劫的两个儿子崔拱、崔揭都为外地官员。弟弟崔廓之舒缓地问崔劫说:“崔拱有幸生来不平常,为什么不在省府中清高荣华的位置,而都出京到外地?”崔劫说:“自从立身处世以来,耻于以言谈使自己显赫。现在如果举荐儿子,同显赫自己有什么区别?”最终没有请求。听到的人无不叹息佩服。崔劫时常怨恨魏收编写的史书,想再撰作编年体史书,而才气和思路不足最终未能完成。


崔光的弗弟崔敬友,任本州岛从事。受贿较多,御史检查,崔敬友于是和守库房的人一起逃走。后来被授任为梁郡太守,遇上生母去世,不受任。崔敬友专心在佛法上,日夜诵读经书,服丧期满之后,就以素食终其一生。恭谨宽厚地对待下属,修养自身磨砺节操。自从景明以后,接连几年不丰收,挨冻受饿请求施予的乞丐,都吃饱后而离开。又在肃然山的南面大路的北面设旅店食棚,摆设食品供给行路的人。死在家中。儿子崔鸿。


崔鸿字彦鸾,年轻时喜爱读书,博览经书史籍,逐渐升到尚书都兵郎中。诏令太师、彭城王元勰以下公卿朝官有儒学才华的三十人,在尚书上省商议决定法律条令,崔鸿和崔光都在里面,当时舆论认为他们很荣耀。后来担任三公郎中,加授员外散骑常侍。


延昌二年,将要大规模考察百官,崔鸿认为考察条令在纲领细则上不通达,就发表意见说:“私下以为从前为官职寻求人才,使用人以他的才能,贬黜昏庸者提升贤能者,表彰良善批评过恶。所以成效能称职,才华和地位相符的,早晨升晚上进,哪里拘泥于一阶半级呢?两漠以来,太和以前,如果官位必须这个人,人能胜任这个职务,有的越级擢升,几年就到公卿,有的长兼、试任称职应升迁的,翻书则人人都是,睁眼看则朝廷显贵皆如此。所以能够在当时获取人才济济的称誉,国家博得贤士盛多的美名。私下见到景明以来的考察条令,三年考察一次,考察一次升一级。内外尊卑官吏,有一万多人,除非犯罪,不管贤明愚蠢,无不是上中等,有才能与没才能的,肩并肩一同升级。即使有美政如同黄霸、龚遂,儒学如同王肃、郑玄,才学史笔如同班圊、司马迁,文章如同张衡、蔡邕,多得一分一寸,必定被一般的人所攀比,选曹也一概加以抑制,不曾加以区别。琴瑟不和谐,改换弦再调整,虽然明旨已经颁行,还是应加以改动。”宣武帝不听从。


三年,崔鸿因父亲去世解除职务,甘露降落在他房前的树上。十一月,宣武帝以崔鸿本来的官职征召他。四年,又有甘露降落在京兆他家庭院的树木上。后来调任中散大夫、高阳王友,仍兼郎中。正光元年,加授前将军,修撰《孝文》、《宣武起居注》。


崔光修撰魏国史书,仅有卷次目录,一点没有考证,缺略格外多,时常说:“这部史书大概不是我这一代所能完成的,只需记录当时事实,留待后人定稿。”逝世以前,把崔鸿推荐给孝明帝。五年,诏令崔鸿以本来的官职修撰国史。孝昌初年,被任命为给事黄门侍郎,不久加授散骑常侍、齐州大中正。崔鸿在史馆时间短,不能有所成就。不久去世,追赠镇束将军、度支尚书、青州刺史。


崔鸿成年后就有著述的志向。看到晋、魏以前的历史,都自成一家,不用再着意。认为刘元海、石勒、慕容儁、苻健、慕容垂、姚苌、慕容德、赫连屈孑、张轨、李雄、吕光、乞伏国仁、秃发乌孤、李乔、沮渠蒙逊、冯跋等人都因世事变故,跨据一方,各有国史,没有统一起来,崔鸿于是撰作《十六国春秋》,编成一百卷,利用旧的记载,不时加以增删褒贬。崔鸿先人雨代在长江以南任官,所以不收录僭越的束晋、刘裕、萧道成的史书,又担心有见识的人责难他,不敢流传于世间。宣武帝听说了他的编撰集录,派遣散骑常侍赵邕诏令崔鸿说:“听说你修定各史,十分有条理,可将所修成的送上,我将在机要事务的闲暇阅览。”崔鸿因书中有的内容和魏初期相牵涉,言辞多失裁断,而且刚成书,不上奏。崔鸿后来掌管起居注,于是妄自收载他的奏疏说:


臣下骢说帝王的兴起,虽然是顺应图谶,然而必定有所驱逐消除,大概是以此剪除恶政,成就这人们乐意推举的事业。所以战国纷纭交错,年代超过十代,然后汉祖消灭群雄,开创四百年的基业。经过文帝、景帝的怀柔蛮族,世宗的奋发威武,才使得凉州、朔方文字相同,祥舸、越隽车轨统一。这时司马谈、司马迁感叹汉德的兴盛,痛惜各史不相联结,于是搜罗旧日书籍,写出《太史公书》,造就是所谓纂辑这代的人物事件,宣扬当时天命的意思。


从前晋惠帝不强劲,华夏戎族的战乱掀起,三个皇帝受奸臣控制,两个皇帝在不适当的地方死去,京城萧条,化为灰烬。赵、燕成为元凶作恶之地,辽海杂乱成为异域,中原没有主宰,达八十多年。残余的东晋偏僻遥远,势单力薄,人们厌恶战事,没有地方归顺。皇魏在幽州、代京兴起,内部整饬仁德的政事,外部抵抗各伪政权,并州、冀州的民众,怀才的士人,背着小孩前来投奔的人每日不断。太祖道武皇帝以神明英武的资质,接续晋的国运,顺应天道人心,称帝受命。太宗世代相继,事业兴隆而清静无为。世祖雄才大略,炫耀威武,农耕战事同时进行,扫清凶残污秽之气。岁月遇了四代,而天下统一,百姓开始得以安然休养生息,欣喜生在尧、舜般的时代。


自从晋朝永宁以后,虽然各地起兵,竞相自称尊号,然而能够建国封王,成为割据一方者,共有十六家。善恶兴衰的形迹,用兵背离相合的道理,也足以留传到将来,表明劝戒。不过各史残缺,体例都不完整,编辑纷纭错乱,繁简失宜,应该审查同异,编定为一书。实在知道敏锐不如谯允南,才学不如陈承祚,然而《三国志》、《古史考》的优点,私下也觉得差不多达到。开始于景明初年,搜集各国旧史,遇上开始迁移都城,大多散失,访求官府私家,奔忙了几年。另外臣下家庭贫困俸禄微薄,惟有使用孤独的力量,至于书写所用纸笔,时常不能接济。到正始元年,抄写才大体完备。茶谨地在政事的闲暇,初步构思这部书,区分时间事件,各自归入本国篇章。并以长历稽核,考证各旧志,删改错误,编定为实录。确定大的计划,撰作《十六国春秋》一百篇。到正始三年的岁末,初步写成九十五卷。惟独常璩所撰李雄父子占据蜀地时的史书,寻访役得到,所以没有来得及缮写定稿。停笔私下访求,到现在七年了。这部书本是长江以南的人所撰写,恐怕中原没有,不是臣下私人的力量最终所能得到的。他们的起兵僭越称帝,事情的始末,数据也有不少,只是不得到这部书,恐怕简略不能写定。长久思虑陈述,请求命令缘边人士访求,但因愚蠢低贱没有机会,不敢轻意上奏。散骑常侍、太常少卿、荆州大中正趟邕忽然宣读明诏,命令臣下送呈,没有想到九方皋善识良马一样善于发现人才的微小志向,竟能让皇上闻知。接到命令欣喜惶恐,欢庆和畏惧同时到来。现在恭谨地将已成书交给再趟邕呈报皇上。


臣下又另外写作《序例》一卷、《年志》一卷,上表皇朝统御天下的重大义理,下明愚臣著录的微小体例。徒然私下仰慕古人着书立说的美好意愿,文字疏略意致粗浅,没有值得一看的,皇上阅览的时候,臣下伏地深感惭愧惊惧。


崔鸿的心意便是这样。自正光以前,不敢大大方方地传布他的书。这以后因他的伯父崔光在朝廷尊贵显要,知道当时人不能发现书中的事,就有较多的人传布了。然而崔鸿综合的书既多,错谬处也较多。以致像道武帝天兴二年,姚兴改年号为鸿始,而崔鸿以为改年号在元年;明元帝永兴二年,慕容超在广固被擒,崔鸿又以为在元年;太常二年,姚泓在长安战败,而崔鸿也以为灭亡在元年。这样的错误,大多没有考订纠正。


儿子崔子元,任秘书郎。后来永安年问,就上奏他父亲的著述,称说:“臣下已故的父亲散骑常侍、黄门侍郎、前将军、齐州大中正崔鸿,在正始末年,职责为记录言论,修撰编辑的余暇,于是编着赵、燕、秦、夏、西凉、乞伏、西蜀等遣笃,为之作赞语序言,褒贬评论。先朝的时候,草稿全部完成,惟有李雄蜀地的记载,没搜集到,缺略这一国史,拖延没完成。在正光三年,购求才得到,讨论刚结束,而先臣去世。共十六国,书名为《春秋》,一百零二卷,近代的史事,最为完备。没有奏上,不敢流传出去。现在缮写一部,恭敬地呈上,乞求收藏在秘阁,以增广各家记载。”崔子元后来谋图反叛,事情泄露后逃亡,遇大赦免罪,不久被他的叔父崔鹍杀死。


崔光的堂弟长文,字景翰,年轻时也迁徙到代都,聪明敏捷有学问见识。永安年间,屡经升迁任平州刺史,因年老回家,专门读佛经,不关心世间事务。去世,追赠齐州刺史,谥号为贞。儿子崔懋,字德林,担任徐州征束府长史。


崔长文的堂弟崔庠,字文序,有才干。担任东郡太守,元颢侵犯逼近郡界,崔庠抵御不听从他的命令,放弃郡城逃回乡间。孝庄帝回宫,崔庠获赐爵位平原伯,被任命为颖川太守,有不少政绩。永熙初年,授任束徐州刺史。二年,被市民王早、兰宝等人杀害。后来追赠骠骑将军、吏部尚书、齐州刺史。儿子崔罕继承爵位,齐国接受禅让,爵位依条例降低。


崔光同族的弟弟崔荣先,字隆祖,涉猎经书史籍,州中征召为主簿。儿子崔铎,有文才,担任中散大夫。崔铎的弟弟崔觐,担任羽林监。


崔亮字敬儒,清河东武城人,是曹魏中尉崔琰的后裔。高祖崔琼,担任慕容垂车骑将军属吏。曾祖崔辑,向南迁到青州,于是在宋国为官任泰山太守。祖父修之,担任清河太守。父亲崔元孙,担任尚书郎。青州刺史沈文秀叛变,宋明帝派崔元孙讨伐他,崔元孙被沈文秀杀害。崔亮的母亲房氏带着崔亮到历城依附他的叔祖冀州刺史崔道固,等到慕容白曜平定三齐,被向境内迁徙到粟干为平齐人。崔亮这年十岁,时常依附叔父崔幼孙。家境贫困,靠替别人抄书谋生。


当时陇西人李冲掌权理事,崔亮同族的哥哥崔光前去依附他,对崔亮说:“怎么能长久同笔墨纸砚打交道而不前去依附李氏呢?他家书多,可藉这个机会求学。”崔亮说:“弟妹们受饥寒,我哪可独自温饱?自可在街市中看书,哪能看人家的脸色呢?”崔光把他的情况告诉李冲,李冲召唤崔亮和他交谈,于是对他说:“近来见到你家先人的《相命论》,使人胸中不再有恐惧困迫的念头。现在却将书丢失了,你能记得吗?”崔亮当即为他背诵,鼻涕眼泪一起流下,声音韵调没有变化。李冲十分惊奇,迎接他到家中为宾客。李冲对哥哥的儿子李彦说:“大崔生宽厚和顺笃寅雅致,你应该同他交朋友,小崔生严峻整肃清高透彻,你应该尊敬他,二人终将高升。”李冲举荐崔亮为中书博士,改任议郎,不久升尚书俸禄二千石。孝文帝在洛阳,想要改革旧制度,选拔安置百官,对群臣说:“给我举荐一个吏部郎,务必要使才能声望都合适,举荐者给三天假。”过了一天,孝文帝说:“我已经找到,不麻烦你们了。”通过驿站征召崔亮兼吏部郎。不久任太子中舍人,升中书侍郎,兼尚书左丞。崔亮虽然担任显要职位,他的妻子仍不免亲自去做家务事,孝文帝听说,称赞他的清贫,诏令他兼野王令。


宣武帝亲政后,崔亮调任给事黄门侍郎,仍兼吏部郎,领青州大中正。崔亮自从参与选拔事务,将近十年,廉洁慎重精明果断,为尚书郭柞所信任,时常说:“没有崔郎中选拔的车务不能办理。”不久授任散骑常侍,仍为黄门侍郎。升任度支尚书,兼御史中尉。自从迁都以后,攻取四方,又营建洛阳,费用很大。崔亮任度支尚书,另外订立条例,每年节省以亿计数。又建议修建汴、蔡二渠来沟通边境运输,公私依赖二渠。


侍中、广平王元怀凭借与宣武帝同母弟的亲近关系,身边的人不遵守法度,宣武帝下令崔亮追究。宣武帝禁令元怀不同宾客交往很长时间。后来利用饮宴集会,元怀凭着皇亲的身份发泄心中的忿恨,想要侮辱崔亮。崔亮于是严厉责备他,立即起身到宣武帝面前取下帽子请求治罪,随之叩拜告辞要退出去。宣武帝说:“庭壬王粗浅,刚才又醉了,这是你所知道的,何必这样呢?”于是诏令崔亮回到座位上,命令元怀向他道歉。崔亮外表虽然端方正直,内心也奉迎得势的人。宣传左右郭神安颇受宣武帝知遇,把弟弟托付绐崔亮,崔亮召为御史。等到郭神安失势后,因事在宫中集会,宣武帝命令兼侍中卢昶宣读诏旨责备崔亮说:“执法的官员,为什么接受我身边人的请托?”崔亮仅叩拜道歉而已,无话对答。改任都官尚书,又改任七兵尚书,兼廷尉卿,加授散骑常侍。徐州刺史元晒统御失去和睦,诏令崔亮骑驿马赶去安抚。崔亮到达,弹劾元晒应处以死刑,对下属慰劳赏赐,百姓安定下来。


授任安西将军、雍州刺史。城北渭水太浅不通船,行人受阻隔。崔亮对僚属说:“从前杜预竟然架黄河浮桥,何况逭条河不同于宽阔的黄河,而且魏、晋的时候,也本来有桥。我现在决定要营造。”都说:“水浅,不可以建造浮桥;河水泛滥不定,又不可以埋设桥柱。恐怕很难建造河桥。”崔亮说:“从前秦国人住在咸阳,架桥渡过渭水,来模仿楼阁间的通道,这就是以柱子架桥。现在惟独担忧长柱子不能获得而已。”遇上天降大雨,山水暴发流下,漂来几百根长木头,凭借这些木头作柱子,桥就架起来了。百姓为之受益,至今还称作崔公桥。崔亮性格公正清廉,善于决断,在各处都称职,三辅地区佩服他的德政。宣武帝嘉奖他,诏令赐给衣马被褥。后来娶他的女儿为九嫔,征召他任太常卿,代理吏都事务。


孝明帝初年,外出任定州刺史。梁左游击将军赵祖悦率领军队占据砍石,诏令崔亮为代理镇南将军,齐王萧宝夤为镇束将军,章武王元融为安南将军,都为使持节,统领各军去讨伐他。灵太后慰劳派遣崔亮等人,赐给军服各种物品。崔亮到达殃石,祖悦出城迎战,大败祖悦。祖悦又在城外设置两道栅栏,想抗拒魏军,崔亮焚烧栅栏打败了他。崔亮和李崇约定水陆会合的时间,每天进军攻打,然而李崇没到。等到李平到来,李崇才进军,共同平定殃石。


灵太后颁赐给崔亮的玺害说:“砍石平定后,大举出兵,淮水堰塘孤立危险,贼寇自然会逃跑。如他们仍然胆敢出动,这是容易建功的。擒获剪除蚂蚁一般的徒众,应在早晚之间。将军为助人成事者所凭借,亲自应对这件事,安排筹划,应该同心协力,务必使大家理解扫荡的道理,消灭那些残余的势力。可依据形势防御,以及分兵攻掠拦截,扼住他们的咽喉,堵塞他们逃跑的道路,期望获得全胜,不要使有人逃脱。如有畏惧军威投降的,自然可对他们加以蠲免宽恕,以仁德为根本,使用你深远的算度。”崔亮因功劳升军号为镇北将军。


李平部署各军,将领水陆军并进,去讨伐筑堰的贼寇。崔亮违犯李平的调度,因病请求返回,随着奏章而出发。李平上奏崔亮擅自回京,丧失乘胜前进的机会,失去了水陆军合击的机会,现在处以他死刑,上报审定。灵太后下令说:“崔亮去留随意,违背我的策划,虽然有小胜,哪能免去大遇?不过我代掌各项事务,希望这次厌弃杀戮,可特地准许他将功补过。”等到李平到京,崔亮和他在宫中争功,表现在言辞神色上。


不久授任殿中尚书,调任吏部尚书。当时羽林军刚杀张彝不久,灵太后下令武官可依资历入选为官。官吏名额少,应选的人多,前尚书李韶根据常例选拔人才,百姓大为怨恨。崔亮于是上奏订立条例,不问士人的贤明愚蠢,专以任职的时间为断限,即使官职需要这个人,任职时间在后的终归不能得到职位;而平庸的才能低下的品级,但年代长久的优先銶用。不能升进的人都称赞崔亮的才能。崔亮的外甥司空咨议刘景安写信劝崔亮说:“殷、周以乡校贡举士人,两汉由州郡举荐人才,魏、晋沿袭相承,又设九品中正制。认真观察从前,无不审慎选举,虽不尽善尽美,足以从应选人中录取到六七成。然而现在朝廷贡举人才,仅看他的文章,不看他的理性。察举孝廉仅论说章节句读,不涉及治国方法;设置九品中正不考察人才的品行业绩,只辨别氏族的高下。以至于取士的途径不广博,淘汰的道理不精确。而舅舅执掌选拔官吏的权力,应该改弦更张。为什磨反而订出任官职的时间早晚的规则来限制有作为的人,天下的士子谁还修养磨砺自己的品行呢?”崔亮写信回答他说:


你所说的的确有深刻道理。我因凭时事惠外成功,得以担任吏部尚书。在壮年时,还不如别人,何况现在衰老,而处在帝王以为艰难的地位。时常思虑要同等升进选举正直,来报答英明君主的恩情;竭尽忠心力量,不成为子孙的牵累。昨日订出这个条例,是有原因而如此。现在已经为你所责怪,千年以后,谁了解我呢?可平静地思念我的话,将为你论说。


我兼职和正式有六次任吏部郎,三次任尚书,铨选官吏所应做的,了解是较多的。不过古今不相同,各代做法必须有差别。为什么呢?从前有中正评定才能等级,呈交尚书,尚书根据评语,量人授予职位,这是和天下群贤一起选拔人才。我以为在那时,没有遗漏的人才、没有滥肆的推举了,而你还说祇收到了六七成。何况今日的选拔,专门归于尚书,凭一人的鉴别力,去考察天下人,如同刘毅所说的以一个吏部郎、两个郎中而想考究人物,同用管窥天而追求广博有什么不同呢!现在有功勋的人多,另外羽林军入选为官,武人崛起,不懂六书九算,仅可拉弓任前锋,受指挥杀敌而已。忽然命令他们垂丝带乘车子,要求他们有治国的才能,犹如没有拿过刀,却使他们专掌切割。另外武人众多,官吏名额太少,不可能周遍赐予。假使十个人共分一官,还没有官职可授,何况是一人希望一个职位,凭什么能不怨恨昵?我近日在朝廷当面争执,不应使武人入选为官,请求赐给他们爵位,增加他们的俸禄。既不被采纳,所以权且订立这个条例,以年代限制而已。


从前子产铸造刑书来挽救弊端,叔向以正当的法度讥讽他,和你用古代礼制责难权宜之计有什么不同呢?孔子说:“称赞我德行的是因《春秋》,指责我罪过的也是因《春秋》。”我的这个用意,就是出自于这个道理。只是使将来的君子,知道我的心意。


后来甄琛、元修义、城阳王元徽相继任吏部尚书,认为这个条例便于自己,接踵行用。从此贤明愚蠢的人一同为官,如泾水、渭水不加区别。魏国丧失人才,是从崔亮开始的。


崔亮历任侍中、太常卿、左光禄大夫、尚书右仆射。当时刘腾专擅朝政,崔亮嘱咐妻子刘氏,倾身侍奉刘腾,所以几年之中,官位显赫。有见识的人讥笑他。改任尚书仆射,加授散骑常侍。毒疮在背部发作,明帝派遣舍人询问疾病,崔亮上奏疏请求解除仆射,诏书不准许。不久去世,诏令赐给棺材,追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谥号为贞烈。


崔亮在雍州,读《杜预传》,见他做了八盘磨,称赞这有接济当时的作用,于是教人们做碾皑。等到任仆射,上奏在张方桥以束堵谷水为堰塘,造碾磨几十个,利益十倍于往日,为国所用感到便利。崔亮有三个儿子,崔士安、崔士和、崔士泰,都精明强干,善于处世。


崔士安任遇尚书比部郎,任谏议大夫时去世,追赠左将军、光州刺史。没有儿子,弟弟士和把儿子干亨过继给他。干亨,武定年间,担任都兵郎中。


崔士和起初担任司空主簿。萧宝夤在关中,严格选拔僚属,委任崔士和为都督府长史。当时莫折念生派遣使者假装投降,萧宝夤上奏崔士和兼度支尚书任陇右行台,命令他进入秦地安抚慰问,被莫折念生毅害。


崔士泰历任给事中、司空从事中郎、谏议大夫、司空司马。明帝末年,因剂蛮侵犯充斥,任命崔士泰为龙骏将军、征蛮别将。事情平定后,因功劳获赐爵位五等男。建义初年,在河阴遇害,追赠都督、青州刺史,谥号为文肃。儿子崔肇师继承爵位。崔肇师年少时狂放不羁,成人后就改变节操,变得谨慎厚道。经书史籍,颇有文才。天平初年,以通直散骑侍郎任慰劳青州使,到达齐州境内,被当地贼寇崔迦叶等人拘捕,想逼迫他一起造反,崔肇师坚持志向不动摇,用祸福开导他们,贼寇于是放了他。仍旧巡视慰劳青州后返回。崔肇师因与堂弟崔干亨一同居住,侍奉伯母十分恭敬。齐文襄王曾经说崔肇师该受诛杀,左右的人询问原因,文襄王说:“崔鸿的《十六国春秋》叙述各僭越政权而不涉及江束。”左右的人说:“崔肇师和崔鸿已分开宗族。”于是停止。天保初年,崔肇师因参与制定禅代的礼仪,被封为襄城县男,随之兼中书侍郎,去世。开始邺下有个叫薛生的人,能够为人看相,说趟彦深将要大贵,崔肇师于是询问自己的将来,回答说:“您的门第声望虽然高,但封爵官位赶不上赵氏。”最终果如薛生所说。


崔亮的弟弟崔敬默,担任奉朝请,任征虏长史时去世,追赠南阳太守。儿子崔思韶,跟随崔亮征伐砍石,因军功获赐爵位武城子,担任冀州别驾。


崔敬默的弟弟崔敬远,因他是侍妾所生,没有一点经历记载,议论的人讥笑他。


崔光韶,是崔亮的堂弟。父亲崔幼孙,任太原太守。崔光韶侍奉父母以孝道闻名。起初授任奉朝请,崔光韶和弟弟崔光伯是孪生,操行学业相当,相处特别友爱,于是到吏部尚书李冲那里,推让官职给崔光伯,言辞神色恳切到极点。李冲为他上报,孝文帝赞许而问意他的请求。太和二十年,任命崔光韶为司空行参军,又请求让给堂叔崔和,说:“臣下的确卑微低贱,没有达到可以推让的等级,生逢皇朝,我以没有推让的德行为耻。”崔和也谦虚退让,辞谢而不就任。孝文帝称赞他们,于是任命崔和为广陵王国常侍。不久下令崔光韶兼任秘书郎,掌管校勘华林园的国家藏书。屡经升迁任青州中从事。后来担任司空骑兵参军,又兼任司徒户曹。外出任济州辅国府司马,刺史高植很赏识他,政事多向他咨询。调任青州平束府长史。平东府解散,命令他负责州中事务。


崔光韶清廉正直精明果断,官吏民众既畏惧又喜爱他。入京任司空从事中郎,因母亲年老解除官职回家赡养,赋诗表达心意,朝廷官员和他唱和的有几十人。过了很久,征召他为司徒咨议,坚决推辞不受任。崔光韶性格严肃,声音韵调高亢激烈,和别人平常交谈,时常好似发怒语气。至于兄弟间的议论,外人听起来以为是气愤争吵,然而他们兄弟和睦,很少有人赶得上。孝庄帝初年,河间人邢杲率领黄河以北流民十多万人攻打进逼州郡,刺史元儁忧虑不安心,州中人士请求崔光韶做长史来镇抚他们。当时阳平人路回寓居在齐州,和邢呆暗中勾结,招引贼寇进城,崔光韶临危不乱镇定自若。贼寇撤退以后,刺史上奏崔光韶忠诚刚毅,朝廷嘉奖他,派遣使者慰劳。不久担任束道军司。等到元颢进入洛阳,自黄河以南,无不望风披靡。刺史广陵王元欣召集文武官员商议何去何从,在座的人,无不大惊失色,独有光韶高声地说:“元颢受梁国的控制,对本朝用兵,乱臣贼子,历代少见。这哪里仅仅是大王家中的事情,我们都应切齿痛恨。我们受到朝廷的恩宠,不敢顺从元颢。”长史崔景茂、前瀛州刺史张烈、前郢州刺史房叔祖、征士张僧皓都说:“军司的议论是对的。”元欣于是靳杀元颢的使者。


不久被征召任辅国将军,再升任廷尉卿。秘书监祖莹因贪污罪被弹劾,光韶一定要依法重加处治,太尉城阳王元徽、尚书令临淮王元或、吏部尚书李神儁、侍中李或都是当时有权势声望的人,都为祖莹求情宽恕。崔光韶严肃地说:“朝廷贤士执掌政事,如虞舜那样的功劳,没有听到一件,为什么反为罪人求情呢?”他就是这样地坚持原则不改变。永安年问发生动乱,崔光韶于是回到乡间。


崔光韶学问广博善于辩论,尤其喜好说理立论,至于人际伦常名分礼教,得失之间,商讨论说,一丝一毫不让人。家庭财产充足,而生性俭约吝啬,衣服破旧马匹瘦弱,吃的东西粗糙寡味。开始崔光韶在京城,同坊里的王蔓在夜晚被盗窃,两个儿子被杀。孝庄帝下诏给黄门高道穆,命令加以搜捕,一坊之内,逐家搜索。搜到了崔光韶住宅,绫绢钱布充满大箱小柜。议论的人讥讽他的造作吝啬。他家中的资产,都是崔光伯所经营的。崔光伯死去,崔光韶全部烧掉契约。河闻人邢子才曾经借贷几万文钱,后来送还。崔光韶说:“这是我去世的弟弟借贷的,我不知道。”最终不接受。


刺史元弼的前妻,是崔光韶的继室哥哥的女儿。元弼贪赃枉法,崔光韶因是亲戚痛加指责,元弼怀恨在心。当时耿翔在州内反叛,元弼诬陷崔光韶的儿子崔通和贼寇勾结,囚禁他全家,残酷拷打不审理。而崔光韶和他争辩,言辞神色不屈服。遇到樊子鹄做东道大使,知道崔光韶被冤枉,申诉放出了他。当时人劝崔光韶到樊子鹄那里道谢,崔光韶说:“羊舌大夫已有既成事实,何必烦劳前往呢?”樊子鹄也叹息推重他。后来刺史侯深被接替,疑虑恐惧,图谋作乱,夜晚劫持崔光韶,用兵士威胁他,要求他为自己出谋划策。崔光韶说:“大凡起兵必须有名义,使君今日发兵,仅是造反而已,还能为你出什么主意?”侯深虽然恨他,因敬重不敢加害。崔光韶不久被授任为征束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不出任。


雀光韶因世道困顿,朝廷屡次变乱,于是闭门谢客,吉凶礼仪全部断绝。告诫子孙说:“我自以为立身处世无愧于古代的英烈,只因禄食运数有限定,不必迎合世人求取升进。出仕以来,没有越过一级,官位虽不显要,也达到九卿。而且我平生学业,足以留给你们,官场经历还有什么值得一谈的呢?我的命运差,经历三次娶妻,而你们兄弟不是一母所生。合葬不是古礼,我死之后,不必要合葬。然而追赠赐谥号的事,出自君主的恩典,哪容子孙自己要求呢?不必请求赠予。如果违背我的心愿,我如有神灵,不享受你们的祭祀。我们兄弟自幼到老,衣服饮食没有一片不相同,至于儿女任官婚配,荣耀有利的事,没有不先推让给弟弟的。弟弟近来横遭祸害,权且为他做了一口松木棺材,你们也可为我做松木棺材,使我看到它。”去世,这年七十一岁。孝静帝初年,侍中贾思同申诉启奏,称赞崔光韶,韶令追赠崔光韶为散骑常侍、骠骑将军、青州刺史。


崔光韶的弟弟崔光伯。担任青州别驾,后来因同族的弟弟崔休到州中做刺史,申报公文请求解职。尚书上奏:“检《礼记》:开始受封的封君,不能统率父辈、兄弟;封君的儿子,能统率兄弟,不能统率父辈;封君的孙子,能够全部统率。计量始封的封君,就是世代继承的祖先,还不能统率父辈兄弟,何况现在刺史不是世代继承,而能实行臣吏的礼节,拿手板称名字吗?检查崔光伯请求解职,依照礼仪没有错误,认为应该批准。”灵太后下令采纳他的意见。不久授任崔光伯为北海太守。有关官员因他任职时间已满,依条例上奏替代。明帝下诏说:“崔光伯自从萑临海边,清廉的风声速播,加上他的哥哥崔光韶又能辞去荣华侍养父母,兄弟忠诚孝顺,应该选拔使用,可再延长三年,以推广风尚教化。”后来担任太傅咨议参军。


节闵帝时,崔祖螭、张僧皓起兵作乱,攻打束阳,十天之间,人数达到十多万。刺史、东莱王元贵平想让崔光伯出城慰劳。哥哥崔光韶同他争论说:“以下官看来,这些人不是慰劳晓谕所能制止的。”元贵平逼迫崔光伯,不得已,崔光伯于是出城。没来得及晓谕,被流箭射中,去世,追赠青川刺史。儿子崔滔,武定末年担任殷州别驾。崔修之的弟弟崔道固。


崔道固字季坚,他的母亲地位低贱,嫡母所生的哥哥崔攸之、崔目连等人轻视侮辱他。父亲崔辑对崔攸之说:“这个孩子的容貌见识,或许能振兴我们家族,你们为什么轻视他?”崔攸之等人对待崔道固更加薄情。崔辑于是资助崔道固,让他到南方为官。当时宋孝武帝做徐、充二州刺史,任用崔道固为从事。崔道固容貌美好,举止适宜,熟悉军事,孝武帝称许他。遇青州刺史刚授任,经过彭城,孝武帝对他说:“崔道固人才体貌如此地好,哪能总是贫寒士人?然而世人因他是庶出而侮辱他,可为他叹息。”刺史到州中,征召崔道固为主簿。后来任宋各王参军,被派遣到青州招募人才,长史以下都前往崔道固那里。崔道固的兄长们逼迫他的生母亲自送酒肉到客人面前。崔道固惊讶起身接过来,对客人说:“家中没有人力,老母亲自操劳。”客人们都知道是他兄长所为,都叩拜他的母亲。母亲对崔道固说:“我低贱,不足以报答贵客,你应该答谢叩拜。”客人们都赞叹崔道固母子,鄙视他的兄长们。后来担任冀州刺史,镇守历城。


宋明帝即位,徐州刺史薛安都和崔道固等人拥立废帝刘子业的弟弟刘子勋,失败后就归附魏国。献文帝任命崔道固为南冀州刺史、清河公。宋明帝派人游说崔道固,任命他为徐州刺史,又归附宋国。


皇兴初年,献文帝诏令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讨伐崔道固,崔道固双手反绑请求治罪。慕容白曜押送钊京城,诏令宽恕他的死罪。于是迁徙和道固一起守卫城池的齐州当地望族几百家到桑干,在平城的西北北新城设置平齐郡,任命崔道固为太守,赐给他爵位为临淄子。不久迁居到京城西南二百多里旧日阴馆的西面。延兴年间去世,儿子崔景徽继承爵位。


当初,崔道固在宾馆,和薛安都、毕众敬住房邻近,时常因公事集会而兄面。几个人本来都由武艺而显达,结为同僚故交。适时安都的志向已经衰绝,对道固疏远,而众敬时常很殷切。道固对刘休宾、房法寿说:“古人说‘不是我的同族,他的心必定不同’,安都看人,完全是冷冰冰的,毕众敬依旧情意绵绵。”崔景徽字文敏,任平州刺史时去世,谥号为定。儿子崔休纂继承爵位。


崔道固的哥哥崔目连的儿子崔僧佑、崔僧深。崔僧深因哥哥崔僧佑和沙门法秀谋反,被迁徙到薄骨律镇。后来担任南青州刺史。元配妻子房氏生下儿子崔伯瞵、崔伯骥。后来疏远房氏,娶了平原人杜氏,和杜氏一起迁徙。生下四个儿子:崔伯凤、崔祖龙、崔祖螭、崔祖虬。崔僧深返回以后,抛弃房氏,于是和杜氏以及四个儿子寓居青州。崔伯璘、崔伯骥和母亲房氏住在冀州,虽然同父亲来往,而心在母亲一方,孝顺慈爱的道义,在一家中隔断。崔僧深去世,崔伯膦奔丧,不敢进入家中,寄住寺院哭祭。崔祖龙刚烈暴躁,和哥哥崔伯璘争辩嫡庶,都用刀剑保护自己,如同仇敌。崔祖螭小名叫社客,普泰初年反叛,汆朱仲远讨伐杀了他。崔祖虬,年轻时好学,不到处钻营。


崔僧深的堂弟崔和,担任平昌太守。家庭非常富裕而性格吝啬,埋藏钱几百斛,他的母亲李氏春天想吃堇葵,他吝惜钱不买。儿子崔轨,字启则,偷钱一百万,避开崔和逃亡。后来官至仪同、开府镗曹参军,因贪污获罪,在晋阳被赐令自杀。


论曰:崔光风采玄妙高速,学问深厚绵长,孝文帝称他才华博大,赞许他大有成就十分显达,英明的君主本来是了解臣下的。他三朝任职,教导嗣君,不出宫廷,轻易而到台阁师傅,这也是近代所少有的。不过胸怀大志向,以平庸行迹托身,在保全性命上的讥讽,造也是胡广所不能避免的。崔鸿博观古今,以著书立说为职事,也是有才干志向的士人吧。崔亮精明通达行事,行动便有名声,在以年代为断限的选官制度上,失策太大,挽救弊端没有收到效果,终于成为国家的祸害,“不随意而已”,就是这样的吗?光韶秉持高雅依仗正道,有杰出人才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