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娜伊斯·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0:41
|本章字节:3330字
与普鲁斯特相反,亨利的回忆是在运动中完成的,如与某妓女***时他会想起第一任妻子,走在大街上去会友时可能忆起初恋情人……他回忆时生活照样进行,分析也照样进行。他从不做静止的活体解剖。亨利的生活每天都在流动,他***,与他人交往,泡咖啡馆,与街头行人对话。我曾认为这些会中断写作,现在倒认为是一个良好素质,让他独树一帜,使他写作时总能热血沸腾。
这也是我对待日记的态度,走到哪儿,写到哪儿,等人时写,在咖啡桌上写,在火车上写,在汽车上写,在车站候车室写,洗头时写,在巴黎大学听枯燥演讲时写,在长途旅行、短途旅行时写,与人聊天时也写。
我在烹调、园艺、散步,甚至***时会忆起童年,读弗洛伊德的《小女孩日记》的序言时却会忘记童年。
亨利爱拿我的对话记忆取笑,会时不时地说:把这个写进日记。从不像别人那样:别把这个写进日记。
甚至他的脸也在变化。他在解释斯宾格勒时会立刻换上另一种表情:严肃、热情,全无流氓或纵情声色者的痞气。我惊讶!
至于他的创作,我有时觉得要紧扣作品意义才行,因为创作时的他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四处碰壁。
弗雷德批评亨利的及思考方式,抨击他的科学知识及对电影、剧院、哲学、评论、自传文学方面的兴趣。而我则认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必须先通吃,再提炼。只有不成功的作家才害怕扩大知识面。亨利正在完成一个作家必须跨出的一步:给自己定位,接受某些价值观念,为自己建造的大厦奠定基础。
我笑自己曾对分析治疗那么恐惧。事实上,熟悉和了解不会扼杀奇迹和神话。神话是层出不穷的。
我不畏惧清楚。
亨利迷失于思想的迷宫,像只埋首于成山的纸堆中的鸵鸟。
他说:与琼的6年战争即将结束,我反倒崩溃了,一时难于习惯和平。
艾伦迪说过:厄运在漂移:人类越是注意自己,越能发现内在的厄运。
我让亨利和琼照料我那坚强的自我。琼说:我们内心须温柔坚强并举,因为我们永远不可能让一部分个性接受他人象征性的照料……
也正是琼,注意到病人通常赋予医生的怪诞能力,他们视医生为魔术师,为魔鬼似的罪犯,或像救世主一样拥有美好的特质。
琼还说:既然我们无法返祖成动物,就只能沿更崎岖的小径去获取更高的意识。
可怜的我们!
亨利来信:可怕的一夜。直到午夜筋疲力尽时才上床。一点钟醒来,半睡半醒直到5点,然后昏睡,直至下午1点。多可怕的梦!我看见自己的坟墓,一盏灯照着坟头墓碑。我全身颤抖,不知自己烦恼何在。刚才给你打电话,可你出门了。感觉糟透了。这样一个夜晚!我彻底疯了。天哪!感觉就像神经失常前的理查德·奥斯本。
[1932年12月]
我从未想过资助亨利逃到伦敦去,绝未想到琼会在他离开的前夜返回巴黎,使他的伦敦之行夭折。他在来信中写道:我生气,生自己的气,因为今晚正要去伦敦。幸亏弗雷德救场。我一走,这种事就不可能再发生了。我恨琼。我们谈了,但谈话令人痛苦、叫人作呕,我有种受辱感,觉得被深深地玷污了。我忍受的是剧痛。为什么能忍受,不知道,除非我有负疚感。琼失去了理智,疯狂暴烈,竟然用最恶毒的威胁和讥讽,令我颓废崩溃,痛哭失声。她无所不能,面目狰狞。亨利只能在自己的作品中发挥战斗力,现实生活中的他是逃跑主义者。现在他在伦敦,而我应琼的请求正为她筹钱买回纽约的票。我准备把票放在美国快运公司。
琼的离别印象十分恶劣,她不仅掏空了亨利的钱包,还恐吓亨利。
亨利在英国边境被拦截,理由是他携带的金额太少,于是受到审查,遭到驱逐。他穿着破衣服,告诉英国当局自己是从老婆身边偷逃出来的!
在我们碰头的咖啡馆里,他突然谈到琼,滔滔不绝。主题不外两个:他的善及他的情。这个男人的软弱让他对琼的谎言可以从头听到尾,使他成为一个被动的艺术家,生活的旁观者,及倾听非正常人说话的调查人员。我看出琼的伎俩。她发怒,释放的却是膨大的自我。还有更糟的,庸俗做作。临走时,她倚在门口,转身道:"现在你有了的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