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达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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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口无凭,立约为证。”尹瘦石胸有成竹,最后才和盘托出,“请先生仍用信笺作跋,说明来龙去脉。”
妙哉,此举正合亚子心愿!
柳亚子遂提笔作跋。跋云:
毛润之《沁园春》一阕,余推为千古绝唱。虽东坡、幼安,犹瞠乎其后;更无论南唐小令、南宋慢词矣。中共诸子,禁余流传,讳莫如深。殆以词中类似帝王口吻,虑为意者攻计之资?实则小节出入,何伤日月之明,固哉高叟,暇日当与润之评论之。余意润之豁达大度,决不以自歉,否则又何必写与余哉?情与天道,不得而闻。恩来殆犹不免自郐以下之讥欤!余词场跋扈,不自讳其狂,技痒效颦,与视润之,终逊一筹,殊自愧汗耳!瘦石既为润之绘像,以志崇拜英雄之慨;更爱此词,欲乞其无路以去,余忍痛诺之,并写和作,庶几词坛双璧欤?瘦石其永宝之。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一日,亚子记于渝州津南寓庐。
是日,尹瘦石夙愿以偿,满载而归,共得五页信纸,如获至宝。毛泽东的信和词,所用均为普通信笺,四周印红框,天头印有“第十八集团军重庆办事处”字样,连同柳氏和词、跋语,共五页,一起装进毛泽东原信封中,都归于尹郎了。
10月25日,柳亚子、尹瘦石诗画联展在重庆开幕。《新华日报》为此出版特刊,醒目地刊出毛泽东题词手迹:
柳诗尹画联展特刊
毛泽东题
同时发表了徐悲鸿、郭沫若等撰写的介绍和评论文章。《柳诗尹画联展》会场设在黄桷垭口中苏文化协会。展览的会标即以毛泽东手迹放大,格外引人注目。这幅题词,是尹瘦石和柳亚子初晤毛泽东那天由柳亚子提出请毛泽东书写的,随后写毕由徐冰送交柳亚子。毛泽东亲笔为诗画展题词,这大约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足见他对诗人柳亚子、画家尹瘦石的尊重和赏识。
前来参观展览的有周恩来、王若飞、沈钧儒、黄炎培、章伯钧、郭沫若、老舍、邵力子、潘天寿、冯雪峰、常任侠等各界著名人士和众多的士农工商、男女老幼,为重庆文化生活中一大盛事。
展厅正中悬挂尹瘦石所作大幅《屈原像》,点明了此次展览忧国忧民的主题。旁边即为《毛泽东像》、《柳亚子像》、《沈钧儒像》。
《毛泽东像》上的题诗已录于前。
《柳亚子像》有柳亚子自题:
五十九年吾未死,杨廂镜里好头颅。
霸才无主陈琳老,竖子成名阮籍吁。
荩篋龙文新宝剑,蜡丸鲛帕旧阴符。
天图地碣堂皇在,振臂中原会一呼!
《沈钧儒像》柳亚子题诗:
沈翁矍铄眼能青,怜我中年鬓渐星。
蒲柳惊飙惭弱质,松筠晚节抵坚城。
艰危郎籍尊元老,沉醉钧天感独醒。
一笑陈抟驴背稳,狂澜终挽否终倾。
此画又有郭沫若题诗云:
圣之任者像,今见沈衡山。
长躯七尺弱,心似九天宽。
俭道兼儒墨,仁风振懦顽。
紫桐诗三复,华发未应斑。
联展共展出诗画作品约百件之多。柳诗代表作有:《赠毛泽东先生》、《和毛泽东〈沁园春〉》、《咏史四首》、《受降将军歌》、《不死一首》、《生朝纪事之一、之二》、《抗战胜利口号》、《观瘦石画展》、《题〈正气歌十四图〉》等;尹画代表作有:《毛泽东像》、《屈原像》、《伯夷叔齐》、《郑成功海师大举规复留都图》、《瞿、张两公殉国史画》、《〈正气歌〉画意》、《〈石壕吏〉画意》、《百寿图卷》、《樱都跃马图》、《防空洞中》、《遗民图》、《群盲》等。
郭沫若在当日的《新华日报》上发表《今屈原》一文,对柳诗尹画给予高度评价。文中说:
亚子先生的诗,于严整的规律中寓以纵横才气,海内殆鲜敌手。字,行楷有魏晋人风味,草书则脱尽町畦。这是独创一格的草书,不仅前无古人,亦恐后无来者……亚子先生在外表不大拘形迹,而操持却异常谨严。他的正义感,峻峭到了极端,使他有着“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的原子弹式的情操……
接着,对尹瘦石所作《屈原像》极表赞赏,发出我们已领略过的关于屈原和亚子的宏论。郭沫若曾创作轰动山城的大型话剧《屈原》,其中《雷电颂》惊世醒民,家喻户晓。他的评论正是有感而发。可以说,当时的郭沫若是非常理解屈原和亚子的。
茅盾于同日发表《“柳诗”“尹画”读后献词》,认为柳亚子“虽然用文言写旧体诗,可是思想内容完全是新的,比起专写语体新诗的朋友们的作品来,反而更新了。”“先生是彻底实行了‘旧瓶装新酒’的革命家,我们不能从形式上去看他的理论与实践的一致性问题。”
他的这一见解,确是精当之论,和柳亚子本人的剖白是一致的:“至于旧体诗,我认为是我的政治宣传品,也是我的武器。大刀标枪,果然不及唐(坦)克车飞机的厉害,但对于不会使用唐(坦)克车飞机的人,似乎用大刀标枪来奋斗,也不能认为错误吧?”
茅盾对尹画评论道:
瘦石先生的历史故事画,我以为正可与柳先生的旧体诗作个比较。瘦石先生是用国画的笔法来画中国的历史故事的,他对于那些历史故事的观点也完全是新的。所以这也可以说是一种“旧瓶装新酒”的工作……他们两位同是做“旧瓶装新酒”的工作,也使这“联展”具有极大意义。
对于年轻的画家,茅盾并没有一味溢美,而是真诚地指出:“自然,从运用的形式方面来看,‘尹画’的功力是逊于‘柳诗’的,但这不妨。瘦石先生是英气勃勃的青年,我相信他的国画技巧一定与年俱增,发扬而光大。”给予了热诚的鼓励。他并且针对某些艺术家排斥内容而只讲形式的倾向提出:“我也宁取瘦石先生的画而惧怕一些技巧虽然更完美而内容不知所云的画。”
著名画家徐悲鸿也同时发表文章《尹瘦石之画》,文中说:
尹君瘦石,精于绘事,尤工人物界画(在今日最为难能可贵)。凡所兴起,多民族英雄史绩,与古特立独行之士,暨民间苦痛及憔悴呻吟着。以其精严生动之笔,摹绘可歌可泣壮烈之史,作者心有所感,慷慨抒写,不必定以世道人心为对象。但居今之世,当艰难凄楚,死生人兽之际,览其激昂悲壮之形,苟有人心,能无感动耶!
悲鸿先生是画坛宗师,他的评论更能得画中三昧,也更表达画家心同此心。
《柳诗尹画联展》是诗人和画家在艰危之际向祖国和人民奉献的一曲悲壮昂扬的战歌。诗篇和画作像一枝枝锋利的匕首,刺向专制独裁的黑暗势力。单单将《毛泽东像》和《和毛泽东〈沁园春〉》赫然展出于国民党政府的“陪都”,就已经是极其勇敢之举了。柳亚子更将“尊前跋扈飞扬意,低首擎天一柱来”的诗句以大字书写,悬挂于展厅迎门处,并且将“擎天”改为“延都”,毫不含糊地宣布对中国共产党的拥护和向往。
在展厅的《题名录》上,柳亚子题绝句一首,可以认为是联展的“前言”。诗曰:
雯卿呼我为诗圣,蟾桂怜君是画师。
崛起西南撑一帜,郑虔杜甫本同时。
诗中“雯卿”系指女诗人刘雯卿,“蟾桂”即尹瘦石女友李蟾桂。
“崛起西南撑一帜……”两句,表现了亚老高度的自信,“当仁不让”的气概。他自比诗圣杜甫,以唐代名画家郑虔喻尹瘦石,意为“绝代双雄”。但展览第二日,却又换纸重新书写,末句改为“杜甫曹霸本同时”。人问其故,亚子答曰:“其故有三。首先是郑虔、杜甫与柳诗、尹画的次序不适应;其次是郑虔陷贼不死,大节有亏;三是尹瘦石擅画马,比以曹霸更合适。”
这一番话,使听者心悦诚服。
按郑虔,字弱齐,郑州荥阳人。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官广文馆博士。与李白、杜甫为友,擅诗、书、画,玄宗李隆基曾御书“郑虔三绝”。安史之乱起,安禄山兵陷长安,劫百官置东郡,曾授郑虔官职。乱平,贬台州司户参军,未几卒。杜甫对郑虔评价甚高:“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甲第纷纷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文过屈宋。德尊一代常坎坷,名垂万古知何用?……”由此可见,郑虔不仅才华出众,而且为官清廉。但是,在安史之乱那个关键时刻,不管他被迫还是自愿,总是接受了“伪职”,在自己的历史上留下了永难洗刷的污点!亚子因嫌郑虔“陷贼不死,大节有亏”而将其删去,显示了凛凛然民族气节和道德操守;改以曹霸比瘦石,更体现了对青年画家的推崇。
曹霸何许人也?此人为唐开元年间的著名鞍马人物画家。《历代名画记》载:“每诏写御马及功臣,官至左武卫将军。”以画马著称的画家韩幹便是他的入室弟子。可惜,曹霸的作品千百年来流失以尽,使我们无从一睹其天才笔墨。幸有与他同时的诗人杜甫,曾经亲眼观看他作画,并且写了长诗《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丹青引一赠曹将军霸》,为历史留下珍贵的记录,使我们尚能凭借优美的诗句窥见一斑。诗中描述曹霸画马,“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只此二句,已道尽真谛。而弟子韩幹却相形见绌,“幹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亚子以曹霸比瘦石,又寄托着殷切期望。盼尹郎能建立曹霸那样的不朽业绩。但是,当年的曹霸虽然在画坛称“霸”一时,却又晚景凄凉,“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缠其身。”难道这也可与瘦石类比吗?这样的命运有朝一日也会降临瘦石之身吗?柳亚公,你出此语时,大概未曾想到吧……
曹霸何许人也?此人为唐开元年间的著名鞍马人物画家。《历代名画记》载:“每诏写御马及功臣,官至左武卫将军。”以画马著称的画家韩幹便是他的入室弟子。可惜,曹霸的作品千百年来流失以尽,使我们无从一睹其天才笔墨。幸有与他同时的诗人杜甫,曾经亲眼观看他作画,并且写了长诗《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丹青引一赠曹将军霸》,为历史留下珍贵的记录,使我们尚能凭借优美的诗句窥见一斑。诗中描述曹霸画马,“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只此二句,已道尽真谛。而弟子韩幹却相形见绌,“幹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亚子以曹霸比瘦石,又寄托着殷切期望。盼尹郎能建立曹霸那样的不朽业绩。但是,当年的曹霸虽然在画坛称“霸”一时,却又晚景凄凉,“但看古来盛名下,终日坎缠其身。”难道这也可与瘦石类比吗?这样的命运有朝一日也会降临瘦石之身吗?柳亚公,你出此语时,大概未曾想到吧……
让我们抛开引证和遐想,重新回到《柳诗尹画联展》的现场。
展览轰动山城,观者如堵。展期三天,作品基本不卖。除非观众欲购心切,当可另议。
结果有两幅画被“心切”者买去。购者,其一为新疆军阀盛世才,其二为国民党在上海的“地下工作者”吴开先,都是胸无点墨而又要附庸风雅的草包。吴开先买了画,又请柳亚子题诗。柳亚子素知其人,遂以狂草题诗一首,语多谩骂。吴开先浑然不识,称谢而去。回沪后,又派人乘飞机送来阳澄湖鲜蟹,酬谢诗人和画家。亚子对瘦石说:“来来来,骂尽管骂,螃蟹还是要吃!”
展览的最后一位观者是周恩来。他太忙了,赶到会场,展览已经闭幕。柳亚子和尹瘦石以高昂的兴致迎接他,“唱”了这出“戏”最为重要的“大轴”。
周恩来向这两位艺术家在白色恐怖浓雾弥漫的山城所勇敢进行的义举表达深深的谢意。尹瘦石指着展厅中爱国诗人陆放翁的画像,轻轻地念诵着画上的诗句:“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周恩来完全领会了画家的深意,他那浓黑的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进射出穿破浓雾的毫光。柳亚子和尹瘦石郑重地把柳诗《赠毛泽东先生》和尹画《遗民图》、《群盲》交给周恩来,请他转赠中共中央。
《柳诗尹画联展》在中苏文化协会闭幕之后,又相继在北碚和沙坪坝巡回展出。
国内的局势却在继续恶化。11月25日,昆明学生六千余人举行反内战时事晚会,遭到国民党军警骚扰破坏,各校学生于次日起联合罢课。12月11日,昆明当局出动大批军警特务,武装镇压并屠杀、殴打罢课学生,死四人,伤二十余人,此即著名的“12·1”惨案。昆明的爱国学生运动得到了全国各地的巨大声援,反内战的声浪席卷了整个国统区。12月16日,周恩来率中共代表团到达重庆,准备出席政治协商会议。前此一天,美国总统杜鲁门发表对华声明,表示赞成中国“召开全国主要政党代表会议,以谋早日解决目前内争”,并派马歇尔来华“调处”内战。26日,苏、美、英三国外长莫斯科会议关于中国问题公报也认为“国民政府各级机构中民主党派之广泛参与以及内部冲突之停止,均属必要”。27日,中共代表以无条件停止内战办法书面提交国民政府代表。国民党由于全面内战的准备尚未就绪,并由于苏、美、英对中国问题的态度,不得不表示同意谈判停战问题。
1946年1月10日,有国民党、共产党、民主同盟、青年党和社会贤达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在重庆开幕。
恰恰在这一天,《柳诗尹画联展》巡回到了成都,举行揭幕。并非“巧合”,而是画家故意挑选了这一天。不是要“和平民主”、“政治协商”吗?我就要借此机会用革命的诗和画来表达人民的心愿,谅政府无法寻找借口、制造麻烦。尹瘦石把毛泽东手书的《柳诗尹画联展》的会标放得大大的,横幅贯穿马路,引得世人瞩目,军警咋舌!展厅设在少城公园的美术馆。《华西日报》、《华西晚报》发表柳亚子的文章和丰子恺、刘开渠、陈中凡、陈迩冬、陈翔鹤的评论。此举轰动蓉城。
风吹草动,打草惊蛇,不多时来了三个“要人”:其中有国民党四川省党部的头头,另外两人,一个是少将,一个为四川省警察局长、中统特务徐中齐。
来者不善!他们看到毛泽东画像,大放厥词。
尹瘦石挺身而出!
但他胆大而又心细,并未暴露自己的身份,以普通观众的姿态上前论理:“哎,哎,先生!现在政协正在开会,国共两党正在和谈,连政府都承认共产党的合法地位,而未见有禁止毛泽东画像展出之规定。先生出言不恭,是代表政府吗?如系一己之见,可以休矣!否则,‘破坏和平’之罪名,恐阁下担待不起!我要到《华西晚报》去告你!”
“党部”头头、“少将”与“警察局长”并不认得画家本人,冷不防遇见这么一个大胆“刁民”,不觉一愣。却又不甘示弱,厉声说:“你是什么人?”
谁料大批观众一拥而上:“我们都是中国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国人无权过问国事吗?”
一时间,吵吵嚷嚷,三位“要人”如过街之鼠。毕竟众怒难犯,“警察局长”急赤白脸,把手一挥:“走吧,走吧!”三人遂狼狈而去。画家与观众拍手称快!
尹瘦石说到做到,果然到《华西晚报》俱告原委。《华西晚报》遂公开披露,警察局长徐中齐在展览会如何如何,成为政协期间爆炸性的新闻!
但年仅二十六岁的画家毕竟太年轻、太天真了。他以为“斗争”就这样轻易取胜,岂不知在强权专制之下,“民心”、“公理”只不过是任人揉捏的泥团!民盟的朋友告诉他:“你惹了麻烦了!”果然第二天,成都当局便堂而皇之地通知他:展览横标有碍交通,不得悬挂!并且派出警察,威胁参观者,使展览无法进行。
画家没有沮丧。因为展览并没有被扼杀在摇篮中,已经向成都人民亮相了,而且使警察局长公开出丑,虽提前闭幕,也不虚此行!
但是,由于展期缩短,门票收人遭到致命的影响,画家连回重庆的路费都凑不齐。捉襟见肘之际,幸有《新华日报》成都发行处相助,尹瘦石借了一笔路费,携带“柳诗尹画”,乘汽车返回重庆。
汽车奔驰,山城在望。那里,蟾桂在倚窗盼望尹郎归。
蟾桂啊,我该怎么向你述说此时的心情呢?还是借用毛先生的词句吧:“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我虽未必称得上英雄,但自从结识了毛先生、周先生,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中华民族的希望!我多么羡慕他们所进行的轰轰烈烈的事业,多么希望加入到他们行列中去!柳先生说:“中国的光明在延安。”毛先生说:延安也有艺术家,他们在革命斗争中发挥了很大作用。我最近读过他的书。他说:“没有知识分子的参加,中国的革命就不可能胜利。”
蟾桂,我决计要离开这浓雾封锁、令人窒息的重庆,到解放区去!蟾桂,跟我走吧!
第五章
自嫌诗少幽燕气,故作冰天跃马行。
——黄仲则
画家将面临一个新的转折。他多么需要蟾桂,给他以温暖,给他以支持,两人携起手来走向令人振奋的明天!
但蟾桂是否也这样想呢?
那是两个月前,《柳诗尹画联展》在重庆第一次展出之后,尹瘦石怀着大获全胜的喜悦,来到蟾桂的寓所。他把展览的盛况详细向蟾桂作了描述,蟾桂静静地听着,听着,美丽的大眼睛涌出晶莹的泪水。
“尹郎!看你这髙兴的样儿,好似中了状元!我等着、盼着,就是要看到你成功。现在,我的愿望实现了!”
瘦石为她拭去激动的泪水,握着她的手,说:“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亚子先生说:‘雯卿呼我为诗圣,蟾桂怜君是画师’,诗中的含意你明白吗?”
“明白。”蟾桂轻声答道。
“蟾桂,我们结婚吧!我已经等你三年了!”
“结婚?”蟾桂的大眼睛流露出惊奇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