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国恨家仇(2)

作者:黄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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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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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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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400字

松下次郎心中涌上一种绝望的感觉,晁信义把儿子、女儿、孙子都送出了北平,大门口的金匾也已经取下,说明他早有准备。自己这次来,得到胭脂配方的可能性并不大。他一咬牙,狠毒地道:“我若得不到的东西,我就彻底毁灭了它。”


他用手一指陈小五,吼了一声:“你可以走!”陈小五犹豫了一下,本能地看了看晁信义,便往外跑去。


张淑梅对身边的花红蓝微微一笑,低声道:“红蓝妹妹,晁家连累你了,欠你的,我们夫妻下辈子还你。”


花红蓝听她的声音不对,低头一看,发现她的双手捂在胸前,双手之间露出一把刀柄,鲜血正从胸口冒出来。


“姐姐。”花红蓝忙搀扶着张淑梅,她的身体软软地靠在花红蓝的肩膀上。晁信义回头一看,张淑梅已经自杀了。晁信义无限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这是两个人早已经商量过的。如果松下次郎没有回来,京西胭脂铺也许可以挺过这次劫难。如果松下次郎回来了,就是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京西胭脂铺争的是这一口正气。张淑梅自杀,就是断了松下次郎以她胁迫晁信义的念头。晁信义见妻子已经慢慢地闭上眼睛,猛地站起来,如一头愤怒的狮子扑向松下次郎。他要杀了松下次郎,与松下次郎同归于尽。


枪响了,几颗子弹同时打进了晁信义的身体。晁信义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吴天被枪声惊吓得跳到一边,连声说:“何必呢,为了一个配方,连命也不要了!”


胡七看了一眼旁边那几个一直隐瞒身份的日本特工,暗暗想,这些狗日的日本鬼子,真他妈狠,杀人就如踩死只蚂蚁。


花红蓝慢慢走到晁信义身边,跪了下去,双手抱起他的脖子。晁信义前胸中弹,鲜血淋漓,已经说不出什么。他的嘴角是一丝歉意的微笑。他对不起花红蓝,她为晁家付出了一生,却连一个名分都无法得到。


花红蓝缓缓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松下次郎。松下次郎也在看着她,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这个结局是他预料到的,但这并不是他希望的。


花红蓝说:“松下先生,我在京西胭脂铺做了三十多年,京西胭脂铺的配方我知道八九。”


松下次郎的心猛地一振。


花红蓝继续道:“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松下次郎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你快说。”


花红蓝道:“他们做了一辈子的胭脂水粉,把他们的尸体放入沉淀池里,也算一个归宿吧!”


松下次郎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答应你!”


花红蓝跪在吴天的面前:“吴大爷,请您和胡七爷帮忙抬一下晁掌柜。”


吴天和胡七都感觉到有些意外,但又不好拒绝。松下次郎哼了一声,说:“那就辛苦两位了。”


吴天和胡七抬起晁信义的身体,跟花红蓝进入后院水粉制作室,放在沉淀池之中。松下次郎已经让另外两个汉奸把张淑梅的尸体抬了进来,并排放在一起。胡七看了看洁净的沉淀池,哈哈一笑道:“大哥,晁掌柜命不错,有这么好的归宿地。”


吴天叹息了一声:“人都死了,归宿再好又有什么意思?晁掌柜的就是一时糊涂。”


花红蓝淡淡地对二人道:“谢过两位爷,请你们出去一下,顺便帮我关上门。”松下次郎站在门口,有些焦急地道:“花红蓝,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花红蓝道:“松下先生,你已经等了三十多年,再多等几分钟而已,我帮他们整理一下,让他们体面上路。”


松下次郎无可奈何地说:“我再多等你几分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花红蓝慢慢地关上了门。


吴天对松下次郎点头哈腰地讨好道:“松下先生,晁掌柜就是看不懂形势,固执己见,不懂得变通,如果和松下先生合作,岂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松下次郎脸抽动了一下,低吼了一声:“闭嘴!”吴天立刻闭嘴,惊愕不已,灰溜溜地站到了一边。松下次郎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心却如大海的波浪翻滚。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失败太多,他已经输不起。他从花红蓝镇定的神色之中预感到一种不祥!一股怒火从心底蹿了起来。他在做最后的等待。


几分钟,漫长得如一个世纪。“好了吗?”松下次郎问了一句。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音,后院里也是一片静寂。


“开门。”松下次郎歇斯底地吼叫起来,冲到门前,飞起一脚踢门。制作室的门很厚重,发出沉闷的声音,门却丝毫未动。


林水儿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前辈,中国人是不可信的。”松下次郎吼道:“把门撞开。”


吴天和胡七慌忙过来,撞了一阵,门纹丝不动。几个地痞找来扁担、木棍,七手八脚地终于把门撬开了。


松下次郎冲进里面,一眼就看到沉淀池之中并排躺着三个人,晁信义躺在中间,左边是张淑梅,右边是花红蓝。张淑梅和花红蓝的一只手都搭在晁信义身上。


松下次郎呆若木鸡。


林水儿走近看了看,轻描淡写地道:“死了,服毒自杀!我曾经想过,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为一个男人,没有友情,只能是爱情。”


松下次郎绝望地号叫一声:“晁信义,你死了,我也不能让你如愿。”他冲到沉淀池边,伸手想把三个人分开。


林和不慌不忙地伸手过来,挡住了他:“次郎兄,人已经死了,你无法分开了。你不是要京西胭脂铺吗,现在你已经得到了,还有史密斯的美丽雪花膏厂、王记胭脂坊。你集三家之长,难道就不如一家京西胭脂铺?”


松下次郎被林和一阻挡,恍若梦中醒来,一声长叹:“我不甘心呀。”


林和笑道:“世上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完美,想开点吧。”松下次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制作台上,慢慢走了过去。制作台上的几个瓷碗里装着一些雪泥,清香袭人。


林水儿也被这股清香吸引过来,称赞道:“好香。这是京西胭脂铺研究的新品种吧?”


松下次郎眼睛里露出惊喜的神色:“不错,是京西胭脂铺研究出的新品种。美国人的设备先进,他们一定能分析得出原料。”


晁冬雪跑出了京西胭脂铺,街道上人来人往,虽然不像下午那般到处都是人,可还是有很多人在四处奔逃,一会儿向前奔去,一会儿又折回来。


晁冬雪按照父亲的吩咐,找了两家同学。可是这两家都是人去房空。她回到街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独自站在那里,看惊慌地跑来奔去的人,心中有一种特别的凄惶。


迎面一个男人匆匆跑来。“冬雪!”


“长庚!”王长庚张开双臂,晁冬雪扑入他的怀中,他把她紧紧搂住,低头就吻她的唇,吻她的脸,吻她的额头。晁冬雪热烈地回应着他,仿佛分别了很久,如胶似漆,难分难舍。


“冬雪,我想你。”他的嘴唇抵着她的脸,激动不已地说。“长庚,我也想你。”她紧贴着他的胸,动情地说。王长庚双手捧着她的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晁冬雪说:“我爹让我在外面躲一段时间,他说在京西胭脂铺很危险。”


“跟我回家!”王长庚不容置疑,斩钉截铁地说,“我今天就给我爹说,我娶你,我们永不分开!”


两个人手牵着手,跑回了王记胭脂坊。先经过了王记胭脂坊的后门,王长庚没有停下来,拉着晁冬雪说:“我们从前门进去!”


“我的祖宗,你这是跑哪里去了?”王家栋从后门闪了出来,拖着哭腔。王长庚和晁冬雪停下脚步,两个人的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王长庚把晁冬雪往身边拉了拉,喊了声:“爹。”晁冬雪脸色微微一红,轻轻地道:“伯父。”王家栋说:“日本人都进城了,你们还在这里跑来跑去。子弹是不长眼的,知道吗?快进来。”


王长庚忙拉着晁冬雪进了屋。王记胭脂坊后院没有一个工人,静悄悄的,该跑的能跑的都跑了。王家也曾跑过,结果和晁家一样,根本出不了城,所以又回来了。刚回来,王长庚惦记着晁冬雪,找个机会便溜了出去。


现在,偌大的院子里,只有王家一家人和晁冬雪。大家都站在那里,不说话,等王家栋拿主意。


王家栋对晁冬雪说:“冬雪,你坐。”晁冬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坐。王长庚伸手拉了她一下,差不多是把她按坐在了椅子上。


王家栋问:“你怎么一个人?你爹娘呢?”晁冬雪便将事情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王家栋。


王胭脂真是急了,说:“父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拉家常?快想想办法,我们怎么办?”


王家栋说:“日本人已经进城了,还能怎么办?这几天他们肯定全城戒严,要想出城,根本不可能。”


王胭脂说:“那怎么办,我们难道在家里等死?”


王家栋说:“怕什么?好在我和长庚都在日本留过学,会日语。就算日本人来了,我和长庚找他们交涉,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放心好了,大家都回房去休息吧。长庚,我的儿,你照顾好冬雪。”


王长庚答应一声,拉起晁冬雪向后走去。王长庚把晁冬雪牵进了自己的房间,晁冬雪一进他的房间,就感动得泪水涟涟:门的后面是一幅自己的画像,旁边还有一行工整的小楷字冬雪,我爱你!


王长庚说:“冬雪,我去给你倒碗水。”话没有说完,就呆住了,晁冬雪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隙之中流了出来。


“冬雪。”王长庚慌忙把她揽入怀中,正想安慰她的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晁冬雪慌忙推开王长庚,手慌脚乱地抹去了眼泪。王长庚问:“谁呀!”


门外传来王家栋的声音:“长庚,是父亲!你出来一下!”王长庚把门打开一半,用身体挡在门口,问道:“父亲,有什么事情吗?”王家栋把一个巴掌大小、厚两公分的册子塞入王长庚的手中,严肃地说:


“长庚,这是王记胭脂坊的命根子,你要好好保管呀!”王长庚一愣,说:“父亲,这不是姐姐负责的吗?”


王家栋骂了句:“混账,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能懂事点?你姐姐知道,这是给你留一份,以防万一的。”说完转身走了。


王长庚关上门,和晁冬雪一起坐在床沿上,翻开小册子。晁冬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到了另外一边,说:“这是你们家的胭脂配方!”


王长庚点了点头,把胭脂配方放在冬雪的手中:“你帮我保管!”晁冬雪迟疑了一下,说:“这……不太好吧?”


王长庚笑道:“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不好的?”晁冬雪心中一阵阵温暖。


王家栋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听到外面有人叫喊的声音,还有拍门的声音。开始王家栋没太注意,等着下人来请示。等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所有的下人都跑了,根本没有人。他不得不自己走过去,问道:“外面是谁?”


“王掌柜,开门!快开门呀!我是吴天。”王家栋想,这个吴天,莫不是没地方躲,想跑到王家躲一躲?此人是个地痞,手下有一帮泼皮,这种时候还是不得罪他的好。这样一想,王家栋便将门打开,往外一看,脸色立刻凝住了。


门外站着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吴天,还有胡七、林和、林水儿、松下次郎,后面另有七八个人,不知他们的身份。


“欢迎皇军!大大地欢迎皇军。”王家栋立刻弯腰鞠躬,并换了日语。


这一招果然奏效,吴天和胡七见王家栋居然懂得日本语言,立刻肃然起敬。林和、林水儿、松下次郎不意外,但听着日语感觉亲切。后面那些人,有几个是吴天的手下,有几个是日本特工。吴天的手下自然听不明白王家栋的话,日本特工在中国生活了很长时间,平常听到的都是中国话,现在突然从一个中国人嘴里听到日语,自然感到惊奇。


王家栋知道来者不善,但目前还看不出恶意。眼前之急就是好好招待他们,保住家业。


“长庚、胭脂,日本朋友来了,快出来倒茶。”王家栋喊儿子王长庚,因为王长庚也懂得日语,这样便于沟通。


王长庚听到父亲喊,忙对晁冬雪道:“你别出来,我出去应付一下。”晁冬雪紧张地点了点头。


王长庚出了卧室,用日语向大家问好,显得毕恭毕敬。王胭脂斟茶倒水。王家客厅满满地坐了一屋子。


“王掌柜,想必您对我不陌生!”松下次郎开门见山地道。王家栋只能道:“幸会!幸会!”


林和用日本话得意地对王家栋道:“王掌柜,鄙人日本北平特务机关处处长。现在北平已经被日军管辖,北平的一切物资都属于大日本帝国,包括你的王记胭脂坊。松下次郎君的意思,是与王记胭脂坊合作,一起经营美丽雪花膏厂。京西胭脂铺的晁信义不与松下次郎君合作,已经按照日本陆军部临时军令处决了。”


王家栋一阵哆嗦,虽然是七月,天气很热,但他的额头冷汗直冒。王长庚默然不语。王胭脂听不懂日本话,但看父亲的神色,知道事情不好,不敢说什么。


松下次郎冷冷地问:“王掌柜,如果与我合作,我会给你股份,王记胭脂坊也可以保全,如果不与我合作,后果会怎么样,我不敢保证。”


王家栋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抱拳,四方一拱,道:“林处长和松下次郎阁下这么给王记胭脂坊面子,是王某祖上积德呀!合作,怎么会不合作呢?”


林和与松下次郎不约而同地露出笑脸。林和道:“王掌柜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松下次郎松了一口气,说:“王掌柜的,只要我们友好地合作,我不会亏待你。现在你、你女儿,跟我到京西胭脂铺去一趟。”


王家栋点头哈腰道:“好。”林和示意日本鬼子退出了王记胭脂坊,却对胡七低声说了几句。胡七人模狗样地挺直了身体,嗨了一声。松下次郎起身道:“我们走!”


王家栋对王长庚说:“儿啊!爹和姐姐不在家,你要懂事点,别一天只知道画画,画画能有什么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