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晓阳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3:11
|本章字节:11820字
毁了他,也就毁了京西胭脂铺的一部分。这条毒计是王胭脂教给王连旺的。晁承志拿了钱,一路飞奔到吴二的院子,用力敲门。吴二打开门,一见是他,厉声喝道:“不是告诉你不赊账的吗?”晁承志扬了扬手中的钞票:“我不赊账,我有钱。”一看到钱,吴二立刻换了笑脸:“爷,里面请。”
京西胭脂铺。水伯休息了两天,就坚持运水了。他运回的水花红蓝都要用银针检查,确信无毒之后,才用于胭脂水粉制作。王连旺仍旧晚上守夜,白天睡一会儿觉,忙前忙后,尽心尽力,从无半句怨言。
又是一个晚上。
京西胭脂铺一片静谧。王连旺巡查一番之后,回到后院。后院马棚边是水伯的房间,房门外有火光一闪一闪。
王连旺看到水伯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吸烟。水伯烟瘾不大,可吸可不吸。王连旺走了过去,低声问:“水伯,您还没有睡觉呀?”
水伯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烟斗,王连旺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电筒、木棍。
水伯淡淡地笑了笑:“睡不着。哎,人都这样嘛!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
王连旺理解他的心情,在京西胭脂铺待了三十多年,这里也算是他的家了。但毕竟,他只是一个工人,有些忧愁烦恼是免不了的。
王连旺和很多人是没话可说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所以,他问了水伯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水伯问他:“这些天夜里发现过什么没有?”
王连旺想了想说:“这从何而说起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不过,有人既然对京西胭脂铺下毒,没有达到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水伯点了点头道:“对!为什么有人要对京西胭脂铺下毒?这个问题没有弄清楚。”
王连旺心有余悸:“水伯,那天幸好您喝了几口水,要不,后果不堪设想。”水伯若无其事地道:“那是前一天晚上吃得太咸了,口干,也是天佑京西胭脂铺呀!晁掌柜为人好,吉星高照,命中注定不该遭受这个劫难。”王连旺恭敬地回答说:“水伯,您说得对!”
水伯又道:“大姑爷呀!你晚上巡查的责任非常重要,不可疏忽呀,万一有个什么歹人起了歹心……”
王连旺正色道:“您说得对!我这就去巡查。”王连旺打开后院的门,走到外面,准备围绕京西胭脂铺查看一圈。他刚出去,就看到一个人影一闪,不见了。
“什么人?”王连旺警觉地低声喝道,手电筒一亮,人也就追了过去。王连旺身体强壮,胆子不小,手中又有一根木棍,自然不会害怕。
那个人影躲藏在一个巷道的角落里,王连旺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却看到了他的衣服,是件西装。那人也并没有想逃跑的意思。
“什么人?”王连旺喝道,一手举着木棍,一手拿着电筒,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兄弟……是我……你大舅哥。”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王连旺身后没有别人,才回答道。
“大舅哥?”王连旺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晁承志苦着脸,叹息了一声:“兄弟,钱又花光了,你救个急。”
“这么快就把钱花光了?”王连旺心中希望晁承志越堕落越好,他也知道,晁承志在钱花光之后还会来找自己。毒品上瘾的人,是会失去礼仪廉耻的,为了钱,什么都不管不顾!
晁信义是一条铁铸的汉子,但也是一颗血肉之心,要打击晁信义,就得从他的儿子、女儿身上下手。表面上晁信义把晁承志赶出了家门,可如果晁承志一家四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晁信义心中还是会难受的。
晁承志已经厚颜无耻了,居然说得条条在理:“兄弟,你也知道,吸那个东西,开销很大。我又没有回过家,回家你大舅嫂会和我吵闹。女人家没个主见,烦死了。天天在烟馆里吃喝撒拉开销更大了。”
王连旺一怔,想了想说:“大舅哥说得对!”
晁承志继续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兄弟,你再借我点钱。”
王连旺摸了摸口袋,拿出来一看,只有几张毛票,歉意地道:“对不起,大舅哥,我身上钱不多!”
晁承志急道:“你身上怎么能没有钱呢?”
王连旺讷讷无言:“这……从何而说起呢?”他想了想,通常的情况下,他身上也不会带什么钱,只有出去的时候才会带钱。
晁承志很失望:“你手中有多少呢?”王连旺看了看说:“四十。”
晁承志说:“先给我,总比没有好哇!”
王连旺把钱给了他,想了想说:“大舅哥,我现在回房间去拿钱,迎春会怀疑,明天上午,我给你送钱过来。”
晁承志心花怒放:“好的,说好了,你别说话不算数!”王连旺道:“这……从何而说起呢?我们是兄弟嘛!”
晁承志走后,王连旺暗暗得意地笑了一阵,继续巡查。转到京西胭脂铺店铺前面,王连旺抬头看了看牌子,现在的金匾两边还是挂有灯笼,不过灯笼里不是蜡烛,而是电灯。
店铺前面一排电灯,亮如白昼。王连旺心中暗想:看你还能亮多久!嘿嘿嘿!
一辆车缓缓地开了过来,车前灯照过。王连旺没有感觉奇怪,现在的北平城,有钱人买轿车的已经不少了,京西胭脂铺就有一辆,现在属于他,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那辆车开过京西胭脂铺店门前之后,停了下来,一个女人下了车,向王连旺招了招手。
王连旺已经看清楚那个女人了,心中一惊,忙走了过去。那个女人又钻进了驾驶室。
王连旺先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别人,才几步走到轿车前,靠近驾驶室低声说:“林小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的,你不能来这里找我吗?”
林小姐正是林水儿,车上也只有她一个人。她冲王连旺娇媚一笑:“有财路给你,上车。”
王连旺呆了一呆,拉开车门,坐在她的后面。林水儿把车往前开了一段,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车。
王连旺和林水儿是几个月之前认识的。那天,王连旺刚刚和王胭脂在一家客栈幽会了出来,他不敢走正门,而是从侧面一扇小门出来,先看看两边有没有熟人,刚准备迈步走开,听到有人和他说话。
“先生,请留步!”林水儿白色衣裙,宛如仙子,莲步生香。“姑娘,叫的是我?”王连旺还以为听错了。林水儿点了点头。
“姑娘是什么人?”王连旺小心翼翼地问。
“难道你没有看到我是一个女人?”林水儿扑哧一笑,百媚顿生。王连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的美丽简直是不可方物。
王连旺一颗心怦怦直跳,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他问:“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林水儿慢条斯理地回答:“想给你送一条财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王连旺迟疑了一下:“这……从何而说起呢?”
林水儿微微一笑:“你是京西胭脂铺掌柜晁信义的大女婿王连旺,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刚才和王记胭脂坊掌柜王家栋的女儿王胭脂约会。”
王连旺大吃一惊:“什么?”林水儿转身,飘然而去:“请跟我来!”
王连旺想,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她捏在手中,她要置自己于死地是易如反掌,不能不去,更何况去了,也不一定就是死路一条。
王连旺跟林水儿到了庆亲王府。王府里只有林水儿一个人。
林水儿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王胭脂和你的关系已经有了几年,她就是想得到京西胭脂铺的配方,还有就是弄垮京西胭脂铺,让你入赘王家,做王记胭脂坊的掌柜。”
王连旺想,她什么都知道了,索性坦然承认:“你说得对!”
林水儿微微一笑:“我的目的和王胭脂一样,得到京西胭脂铺的配方,弄垮京西胭脂铺!”
王连旺不动声色说:“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林水儿淡然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如果你答应我,我给你一大笔钱;如果你不答应我,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林水儿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包来,拉开包,里面是一沓沓钞票。那么多的钱,足以背叛一切。
王连旺沉默。
林水儿笑道:“反正你已经背叛了晁家,一样东西,你卖了两次,而且是两次好价钱,何乐而不为呢?”
王连旺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便说:“就这么简单?”林水儿说:“就这么简单!”
王连旺一口应承,回答:“成交,不过事情需耐心等待。”王连旺收下了那些钱,因为不敢带回晁家,也就给了王胭脂。王连旺在掌管京西胭脂铺钥匙的时候,偷偷各配了一把。在花红蓝、晁信义从河北回来之后,成功潜入沉淀室,把花红蓝的胭脂配方抄了下来。他多抄了一份,一份给了林水儿,另一份则分多次给了王胭脂。
按理,王连旺和林水儿已经完成了交易,但今天,林水儿居然又找来了。王连旺坐在林水儿的身后,低声问:“姑娘,我已经把京西胭脂铺的胭脂配方给了你,你又找我做什么?”林水儿淡淡一笑:“我想再合作一次!”
王连旺瞪大眼睛,仔细听着。林水儿道:“我想到一个弄垮京西胭脂铺的方法了!”林水儿从副驾驶座下提出一个用绳子扎着的纸包,冷静地道:“这里是十斤鸦片,你拿回去,藏进京西胭脂铺的库房,明天中午,警察就会找上门来,从库房里搜出这些鸦片。鸦片是政府严禁物品,被抓住,晁信义就是死路一条。”
王连旺不动声色说:“好毒!昨天水里下毒,今天就要到仓库藏毒!”他知道想弄垮京西胭脂铺的人只有王记胭脂坊和林水儿。王胭脂不承认在水里下毒,就应该是林水儿了。
林水儿没有否认:“算晁家人运气好!那个运水的老头儿如果没喝水,结果就不一样了。”
王连旺又说:“好毒!”
林水儿微微冷笑道:“你也是狼,就别哭羊!”
王连旺问:“什么人跟京西胭脂铺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林水儿道:“这个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王连旺点了点头:“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林水儿道:“你能得到的好处太多了,晁信义一死,要弄死晁承志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然后你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京西胭脂铺的掌柜,你也不必入赘王家,入赘王家,那还是寄人篱下。”
王连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林水儿道:“如果你不想要这些,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王连旺脱口而出:“我不要钱!”
林水儿微微有些惊讶:“你不要钱?那么你想要什么?”她和王连旺近在咫尺,狭小的空间之内,能够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呼吸。
林水儿听到王连旺的呼吸粗重起来,他的声音也变了调子:“我想要……女人……”
林水儿若无其事地问了句:“女人?”
王连旺一双眼睛变得火辣辣的,肆无忌惮地盯着林水儿的脸,舌头舔舔嘴唇。
林水儿又问:“你想要我?”王连旺猛地点了点头。
林水儿笑了:“看不出老实的人却有一颗不老实的心。”
王连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豁出去了!”他还在说,林水儿已从前面钻到后座上,无须言语,王连旺就开始行动了,他满足的时候大叫了一声:“值得了,就是死也值得了!”
晁承志已经很多天没有回过刘玉芬住的房子,有钱的时候,他吃住都在吴二的烟馆。
这个晚上,他身上只有王连旺给的四十块钱,暂时烟瘾没有犯,就回去了。
深更半夜,晁承志敲门,里面传来刘玉芬颤抖的声音:“谁?”晁承志道:“我!”
刘玉芬多问了一句:“你是谁?”
晁承志道:“晁承志。”里面传来划火柴的声音,蜡烛亮了,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刘玉芬看清楚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才让他进了屋。
晁承志倒头就睡,刘玉芬也没有说什么。
天亮之后,刘玉芬起床了,她要去给一家染布行洗布,赚点钱养活两个孩子。
刘玉芬出门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在睡觉,她不放心晁承志,就摇醒了他,问道:“我要出去做活儿,你要不要离开?”
晁承志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等一下!”刘玉芬吃了一惊,问:“什么?”
晁承志睡眼蒙眬,把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给我十块钱!”
刘玉芬惊愕地瞪大眼睛,沉默了一阵,一咬牙,冷冷地道:“没有!别说十块,一块都没有!”
晁承志说:“我身上只有四十块,就差十块,你借我十块,下午就还你!”刘玉芬气得眼中泪水打转:“你就剩下四十块还要去吸?你可以不管我这个妻子,但你怎么能不管两个孩子?”晁承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觉烟瘾慢慢从心里往外蹿,上午不去吴二的烟馆熬不过去,于是厚着脸皮继续道:“给我十块钱,我再吸一回,明天我就戒烟。”
刘玉芬的泪水涌了出来,以前和晁承志一吵架,他良心发现的时候总说要戒烟,可事情一过,他就不戒了。
她已经不相信他说的话了:“没有钱,一毛钱也没有!”说完转身就走。晁承志从床上跳下来,右手抓住刘玉芬的头发,拽住她,左手就摸她的口袋。刘玉芬的钱都放在口袋里,用一个手帕包着,正好被晁承志摸出来了。晁承志大喜:“说没有钱,这是什么?这么多钱!”
刘玉芬大哭起来:“这是我们娘仨儿的活命钱,你这个畜生!”转身就疯狂地扑打晁承志。晁承志烟瘾正在发作,为了要钱吸大烟,变得格外凶狠,他把刘玉芬打倒在地,抢了钱就跑,身后传来刘玉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个畜生,我娘仨儿怎么活呀?”
晁承志不为所动,跑到吴二的烟馆享受去了。
京西胭脂铺。
晁冬雪和两个伙计用抹布擦着货架,晁信义坐在柜台内,手里捧着一杯茶,等待着生意上门。
晁冬雪无意之中一抬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牵着两个孩子向京西胭脂铺走来。
晁冬雪低声惊叫了起来:“嫂子、佳威、佳宜。”
两个孩子挣脱了刘玉芬的手,欢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爷爷,小姑。”
晁信义慢慢抬起头,表情冷淡。
晁冬雪已经跑出门,抱起跑在前面的佳威,回头喊道:“爹,佳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