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情义千金(4)

作者:黄晓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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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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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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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580字

京西胭脂铺在研究美丽雪花膏的时候,王记胭脂坊也同样在研究美丽雪花膏。


王家栋的面前,同样摆着一大堆美丽雪花膏的产品,他拿在手里,反复地看,反复地比。


王胭脂说:“那个美国人我接触过啊,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的产品。”王家栋说:“你知道我这些天在干什么吗?我找了美丽雪花膏的那些股东,和他们吃饭喝酒,反复和他们聊天。”王胭脂问:“聊出什么来了?”


王家栋说:“当初,我真是看走眼了啊。我觉得,这个美国人,既不懂技术,也不懂经营,还妄想搞什么妆品厂,简直是异想天开。没想到,实在没想到啊。”


王胭脂说:“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奇怪,他怎么一下子就弄出这么个东西来了?”


王家栋竖起一只手指:“他是不懂技术也不懂经营,可是,他有一个本事,会用人。”


“会用人?”王胭脂不明白,问,“他会用什么人?”


王家栋说:“我的儿,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逼长庚结婚生子?就因为我没人啊,没人可用。我想,如果我能有十几个兄弟,十几个儿子,几十个侄儿,不就有人可用了?可今天,我才知道,就算这样,还是不够用啊。史密斯就不同了,他没有技术,别人有,他就用别人。他不懂市场,别人懂,他同样用别人。他虽然没有那么多儿子、侄儿,但是,他有了很多合作伙伴,也就是他的股东。所以,我会为用人发愁,他不愁。他每接受一个股东,就是一个方面的专才。”


对于父亲所说的话,王胭脂心里有些不服。暗想,什么专才?史密斯联系的那些股东,大多数是以前王家的手下败将。那些人的才能加起来,也不顶她一个王胭脂,更别说王家栋了。王胭脂说:“父亲,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王家栋摆了摆头,说:“我的儿啊,以前没有松下妆品,没有美丽雪花膏,父亲还在那里盲目自信。现在,我算是突然醒了。记得我刚接手胭脂坊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不和京西胭脂铺缠斗,坚持走自己的路。他不是走高层吗?我就走平民。那真是一个好决策啊,你不知道,短短的几个月,我们的收入大幅度增加,真叫财源滚滚。”


王胭脂说:“是啊,我听您说过很多次。”王家栋说:“我现在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王胭脂道:“悔什么?”


王家栋说:“我悔没有好好总结这一策略,没有把事情做到底。现在想来,我所谓的走平民路线,其实不是,是走的中端路线。现在美丽雪花膏一出来,我才知道,自己把自己吊在半山腰了。”


王胭脂道:“美丽雪花膏也没那么可怕吧。”王家栋摆了摆手说:“你是不知道美丽雪花膏厂有多大。”“多大?”王胭脂惊问。


“比我们的工厂大至少四倍。”王家栋说,“但是,他们的工人却比我们多出不到一倍。尤其是技师,他们只有我们的一半。”


王胭脂确实惊讶了,问:“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做到的?”


“机械化。”王家栋说,“他们的机械,现代化程度比我们高得多。他们的原料往机械里一送,几乎不要什么人,机械就把产品做出来了。生产一瓶雪花膏,他们只需要我们四分之一的时间。”


王胭脂的嘴立即张大了。她也是懂得经营的,知道时间就是金钱,你生产一瓶雪花膏,人家能生产四瓶,哪个更赚钱?小学生都能算得清楚。


王家栋说:“看来是时候了。”王胭脂问:“什么是时候?”


王家栋说:“和京西胭脂铺联合。”


王胭脂一下子张大了嘴:“和京西胭脂铺联合?父亲,您是不是气糊涂了?”


王家栋摆了摆手说:“我没有糊涂,我清醒得很。我的儿啊,我一次又一次跟你说,别和京西胭脂铺斗,他们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敌人,你不听。现在你知道了吧?松下妆品是我们的敌人,美丽雪花膏更是我们的敌人。这两个敌人来势凶猛啊,除了和京西胭脂铺联合,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胭脂说:“如果说我们是吊在半空中的话,京西胭脂铺就是吊在天上,就算是要死,那也是他们先死。”


王家栋说:“我的儿,你想过没有,他们死后,我们接着死。这对我们有什么意义?我们两家都能活,而且要活得比现在好,这才有意义。”


王胭脂问:“那您准备怎么联合?”


“我想没用,还需要人家也想。”王家栋站起来道,“你看一下店,我到那边去走走。”


王胭脂说:“要不,我开车送您。”


王家栋摆了摆手说:“才几步路?也坐车,那是烧包。”王家栋走进京西胭脂铺,所有的店员都惊住了。他们谁都不会想到王家栋会跨进这个门。他们还误以为王家栋是来闹事的,以至于王家栋已经走进门,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有听到。


王家栋也不计较,问:“我找一下你们晁掌柜,他在不在?”所有店员再一次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是朱三灵光一些,道:“哟,王掌柜,您稍坐,我去帮你看看。”


晁信义没料到王家栋会登门,想想上次登门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他立即说:“快请进。”朱三正准备返回时,他又站起来叫住朱三,自己迎了出去,将王家栋请进会客室。


刚一进门,王家栋就说:“贤弟啊,上次你出手救了王记胭脂坊,我一直想要亲自上门感谢。可惜年纪来了,身体状况不是太好,就拖到了现在。”


晁信义说:“家栋哥,你这是说什么话?当初,我家遭难,你们帮我,何止这一点?”


王家栋说:“想一想,也真是。你说,我们这两家像不像一对夫妻,平常过日子,总难免会磕磕碰碰。一旦到了关键时候,它还是一家。”


这个比喻真是新奇,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这么回事?晁信义说:“你别说,还真像。”


王家栋说:“不知贤弟有没有感觉,眼下又是我们这对老夫妻过艰难日子的时候了。”


晁信义见王家栋说得很坦诚,干脆也不兜圈子了,直说:“你是指美丽雪花膏吧?”


王家栋说:“这个美丽雪花膏,我以前是忽视了。最近,搅得我睡不着觉啊。它让我反思了很多东西,这一反思,我还真的就发现,自己这一生犯的错可真不少。”


这话说到晁信义心坎上了。如果不是这个美丽雪花膏,他也不会反思那么多。他说:“是啊,人真是怪,有很多东西,不是事到临头,你就是看不明白。”


“就说这联合经营吧。”王家栋说,“我知道,那个史密斯找过你,也找过我。我想,你的想法和我一样,我们的家业是祖宗留下来的,我们不能把祖宗的家业拱手送给了别人。”


晃信义说:“结果,人家根本就不要你送了,直接让你死掉。你一旦死掉,不送也得送了。”


王家栋说:“贤弟啊,你说,我们这两家也有两百年历史了。难道真的就要毁在我们两兄弟的手里?”


晁信义渐渐摸到了王家栋的心理脉络。坦率地说,王家栋今天所说的话,句句都打在晁信义心里。他比晁信义年长,还主动上门,晁信义也没必要拿着架子,于是决定更加坦诚一些,便道:“老哥一定有了成熟的想法,你说吧。”


“我是有些想法,但成不成熟,我不敢肯定。”王家栋说,“错还是对,都是我们两兄弟之间的话,说错了,贤弟你也不要怪老哥。”


晁信义给王家栋面前续了茶水,道:“看你老哥说的,我们两兄弟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家栋说:“我在想,美丽雪花膏搞得我们这么难受,是因为合作。我们能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合作,我们也合作。”


这事晁信义也想过,只是没有想好,便问:“老哥的意思是?”


王家栋说:“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就因为我们自以为是公主,自以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以后,我们不能再自以为是公主,吊起来卖了,我们得放下架子,他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以我们两家的实力,如果联手,还怕斗不赢一个美丽雪花膏?”


晁信义暗想,我们京西胭脂铺才是公主,你们是什么公主?最多也就是一个大家闺秀。这话他没有说,说也没有意义。他说出来的是另一番话:“这个我有兴趣。你详细说说,我们怎样联合?”


王家栋说:“我只是想到,我们如果要找出路,就一定要联合。至于到底怎么联合,我没有想好了。既然贤弟也有这种想法,那我们就可以好好合计合计。”


晁信义说:“要不这样。这是个好想法,但我们两家这么大的盘子,也不是说联合就联合的,到底怎么联合,很多事要考虑好。我们先朝这个方向想,过两天再碰个头,怎么样?”


王家栋说:“好。”


下午,店铺里没有客人。晁信义到店里转了转,见晁冬雪和伙计们都闲在那里,无事可做,只是聊天。大家见掌柜的来了,连忙噤声。晁信义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松下妆品和美丽雪花膏摆在百货行里,顾客买别的东西时,顺便可以买妆品。相反,如果到京西胭脂铺来买,还要专程跑一趟,极不方便。除非是那些对京西胭脂铺极其信任的老顾客,否则很少再有人往这里跑了。


这就是现状,再不改变,只有死路一条。晁信义也不看伙计的脸色,看了一眼晁冬雪,道:“你来一下。”晁冬雪跟着晁信义走进他的办公室,问:“爹,您找我有事?”晁信义没有答,只是说:“坐吧。”晁冬雪坐下来却不说话,等待着。


晁信义问:“最近店里怎么样?”


晁冬雪摆了摆头道:“营业额下跌很快,这个月没剩几天了,营业额不到上个月的七成。”


晁信义一惊,说:“照这样下去,两个月之内,我们就要亏本了。”晁冬雪说:“是啊,一定要快点想办法,不然会出大问题。”“办法?你有吗?”晁信义问。


晁冬雪说:“我听说,王记采取了三个措施,减产、减薪、裁员,尽可能降低成本。”


晁信义看了看女儿。晁冬雪以为父亲想到了王长庚,连忙说:“我是听店里的伙计说的。”


晁信义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说:“王记和我们一样,被逼上绝路了啊。”


晁冬雪鼓了鼓勇气,说:“爹,我听人家说,如果是两个人过冬,衣服又不够的话,应该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而不是各顾各。各顾各,两个人都得冻死。如果抱在一起取暖,说不定两个人都能活。”


晁信义再看了女儿一眼,道:“你心里还在想着王家那小子?”


她心里确实在想着他。她想忘记,可无论如何忘不了。白天有工作缠着还好,只要闲下来,她满脑子都是他。可是,这话又不能对父亲说,只好说:“自从上次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


父亲说:“虽然没见过,心里却想,是不是?”


晁冬雪被父亲说穿了心事,又不想对父亲说假话,只好撒娇,叫了一声:“爹!”


晁信义说:“如果我答应你们两个人的事,但有一个条件,你答不答应?”晁冬雪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望着父亲。


晁信义说:“只有一个条件,那小子必须回来经营胭脂铺。”晁冬雪真的没有完全听明白。王长庚姓王,他家经营的是胭脂坊,不叫胭脂铺,晁家的才叫胭脂铺。同时,她又想,难道爹是想让他入赘?王家可就只这一个儿子,他如果入赘晁家,他父亲怎么可能答应?这一招有些太损了吧。晁信义看出了女儿的心事,说:“你别把爹想得这么坏。再说了,他做我的儿子,我还看不中呢,不务正业。我和他爹商量过了,初步设想,我们两家准备联合。”


晁冬雪一听,大为惊喜,道:“真的?怎么联合?”


晁信义说:“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初步设想,我们两家合资开一家新的厂,和美丽雪花膏竞争。”


晁冬雪问:“那需要多少钱?”


晁信义说:“初步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七百万到一千万。”晁冬雪又问:“我们呢?我们大概有多少家底?”


晁信义说:“我们的现金流并不多。这几个月的生意不好,现金流只有一百多万。不过,以现有的产业抵押贷款,贷个五百万应该不成问题。”


晁冬雪说:“我们贷五百万,王记也贷五百万,等于我们两家把全部家底都押上去了,这是赌博。”


晁信义问:“你不同意联合?”


晁冬雪说:“我不是不同意联合。我同意,我早就觉得我们两家应该联合。只不过,我觉得用这种赌博的方式联合不行。只要有任何行差踏错,我们两家都完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晁信义突然想到,如果这么赌上去,万一美丽雪花膏或者松下妆品来一个什么大动作,自己这边一点余钱都没有,怎么应对?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输得更快。


晁信义问:“你有什么好办法?”晁冬雪说:“我还没想好。”晁信义说:“那你就好好想想。”


晁冬雪告辞,晁信义又说:“你去王记一趟,告诉你家栋伯,晚上我请他喝酒。”


女儿离开之后,晁信义坐在那里独自想了一会儿,觉得常家聚应该起床了,便来到大院,走到常家聚的门前。常家聚晚上守夜,白天睡觉。他起床后吃了点东西,正想出去活动活动,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晁信义来了,立即打开门。


晁信义问:“吃过饭了?”常家聚说:“吃过了。”晁信义问:“我可以进去吗?”


常家聚往旁边让了一下,晁信义进门。常家聚连忙搬过一张凳子,给他坐。晁信义坐下来,问:“你姨给你说了个人家,你妈也看过,比较满意。这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常家聚说:“我听……姑姑的。”


“还是不肯改口。”晁信义说,“对我,你改不改口不重要。可是,你妈不一样。”


常家聚说:“我……”


晁信义挥了挥手,道:“好了,这件事我不说了。既然你同意,我就让他们着手准备。等秋凉一点,就把你们的事办了。”


常家聚没有说话,似乎并不反对。于是晁信义谈起另一个话题:“还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准备和王记胭脂坊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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