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的大话西游

半个月过去了。

我每天就是在家里看电视、看碟、看书、上网、吃饭、睡觉。

我决定不要像个傻瓜一样地整天盯着电话。因为我很忙的！那么多电视不看怎么办呀！

可是每次电话一响，我还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它面前，只是它每一次都让我失望。

失望过了再希望，希望过了再失望。

有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发呆，蜷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一下午的英文频道，还是没有字幕的那种。

或者是一本书放在面前半小时没有翻过页，等我突然想起该翻页的时候，发现书拿倒了！

陆皓，这个名字在我心里是个禁区。

我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它，可每次都会避无可避地碰触到，而每次碰触都会让我觉得疼！

可他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消失了。

音信全无。

没有一句交待，没有一句告别。

我能做的都做了，可是没用，我甚至不能知道他是生是死。

从前衡量距离我都是以小时衡量的。

从北京到上海一个半小时，从上海到广州两小时十分钟，北京到东京三个半小时，上海到汉城一小时二十分，从我家到机场一小时十五分……

可是现在我不知道生与死的距离怎么衡量，从生到死是几小时几分？

我也不知道人与人的距离怎么衡量，我更不知道那太多的未知和迷茫与现实的距离要怎么衡量！

每次想起我们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都会觉得历历在目，但是又恍若隔世。

这两种感觉不断地在我脑海里翻腾、撞击，常常让我恍惚，不知道现在的一切是幻是真。

记得加拿大女作家michelele所著的《星星还没有出来的夜晚》里，一个小女孩在暴风雨降临的晚上思考了人生的很多问题：无限的尽头究竟在哪里？我只能在这世界上存活一次吗？会不会我的整个人生只不过是一场梦？而梦才是唯一真实的世界？

我现在就希望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因为这种看不到尽头的无助和忧伤，简直让我绝望。

我多希望哪一天的早上我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无忧无虑的我。

高菲、沈小鱼还有白灵几乎天天打电话来要求我召见，可是都被我或婉言或粗暴地拒绝了。

我不想见人，甚至都懒得照镜子。

而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我虽不像白雪公主那个变态后妈那么自恋，但照镜子也是我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而现在，我连自己都不想见。

但我最终还是见了一个人，他就是不请自来的顾凌风。

他来的时候我爸妈都在，我们已经吃过了晚饭，他们俩在客厅看电视，我在房间里看书。

顾凌风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很是愣了一下，“凌风哥哥？”

“在看什么书？”他走了进来，在我床边坐下。

“《十万个为什么》。”我补充了一句，“昨天看的上册。”

他笑了，揉了揉我本就凌乱的长发，“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的。叶希，人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受挫折的。有些时候，要学会淡忘。”

“淡忘什么？我一般习惯直接遗忘。”我开始吹牛。

他没再继续跟我探讨有关淡忘和遗忘的问题，“你瘦了。”

我抬头看了看梳妆镜中的自己，还好啊，只是下巴尖了点儿，脸色苍白了点儿，头发凌乱了点儿。

“你不懂，现在流行这种病态美跟凌乱美！”

“走吧，跟我出去走走。”他不容置疑地说。

我呆呆地看着他，这口气为什么这么熟悉？

“换身衣服，打扮漂亮点儿！”他转身出去了，帮我关上房门。

我下意识地拉开了衣柜，看着我那些裙子，竟然有一种久别重逢、襟然泪下的感觉。

天啊，我有多久没碰过它们了。

我穿着一条酒红色的连衣短裙出现在客厅的时候，我看到顾凌风笑了，我妈笑了，我爸也笑了。

我妈给我拿了一双及膝的黑色皮靴出来，“这么出去得冷吧？”

“没事儿。”我晃了晃搭在手上的羊绒大衣。

一走进这间熟悉的“心情pub”我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位置上的几个更熟悉的人。

“大小姐，你终于出关了！”面对着门口的沈小鱼先看到了我。

高菲跟白灵立刻回头看着我，那眼神儿跟看怪物史莱克似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吗！”我脱掉外套交给服务生。

“靠！你还活着呀！”高菲发现我好像没有精神分裂，也就失去了继续研究我的兴趣。

“怎么说话呢你！”白灵瞪了高菲一眼，要不然怎么说最有良心的还得是白灵呢，“叶希，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在她旁边坐下，顾凌风坐在我对面。

“你们看，我说她肯定没事儿吧！她能崩溃？哼，她比人民币都坚挺！”白灵得意地藐着高菲跟沈小鱼，“你们输了，一人欠我一顿饭啊！”

我崩溃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沈小鱼开始倒酒的时候，高菲伸手盖住杯子，“我戒酒了！”

沈小鱼便接着给旁边的顾凌风倒上，然后是白灵，然后是我，最后是她自己。

我们四个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兑了两瓶红茶的芝华士，茶味儿都比酒味儿大。

我们谁也没有劝高菲，也没有人批斗她，甚至都没人理她。

因为我们都知道，高菲说“我戒酒了”就跟白骨精说“我吃素了”一样地没有意义。

果然，沈小鱼再次想拿起酒的时候，高菲抢先拿了过来，很亲切地给每个人倒上，最后也没忘了她自己。

“叶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复飞？”沈小鱼轻轻地啜了一口。

“不知道。”我看着角落里那个自弹自唱的歌手，听说唱得好的一小时两百块，一天唱它八小时，一个月下来那得挣多少钱啊！

“要我说，你就多休息一段！反正最近累得要死，竟然还减工资，我靠！咱们一个月挣几个钱，拿着航班表一对，就能一分钱不差地算出来，那可都是辛苦钱呐！哪像地面那些人啊，什么销售部的，市场部的，都肥得流油，哪个不比咱们挣得多！只不过人家那钱不是明面儿上的！”

高菲拿起酒杯一仰而尽，装着很激动的样子，可我知道她是馋酒了。

“都一样。”白灵摇着头，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在惋惜，“一线的，出力的，永远都是被剥削阶级，吃力不讨好。”

“叶希，我倒是觉得，事情反正赶到这儿了，你不如趁这个机会调整一下，也可以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反正咱们都是一毕业就进航空公司了，其他什么经历都没有，以后可能要在航空公司干一辈子呢，这到老了时候回想起来怪没劲的！你就趁这段时间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啊，就当玩呗！”沈小鱼如是说道。

“小鱼说的对，叶希，你还年轻，应该趁着年轻出去闯一闯！”高菲装出慷慨激昂的样子，又喝了一杯。

“我能闯什么呀？我只会闯红灯。”我摇晃着杯子，轻饮浅酌。

“你要是想上班，随时可以到我们公司来上班。”一直没说话的顾凌风开口了。

“你们公司缺前台小姐吗？”我调侃地笑着，也不知道在调侃谁，“我什么都不会，但普通话还成，估计也就能干这个了。”

顾凌风看着我，眼里有着浓浓的忧伤。

我转过头去，不想看到他的眼睛。

谁能比我更忧伤？

“叶希，你别这样，陆皓的事你就先放一放吧！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不能为了他再毁了你！”沈小鱼沉声说道。

我没有动，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但她一提到陆皓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就是！别说他现在生死未卜，就算他真有什么不测，你也不能就跟他去了啊！”高菲说道。

“你看见他死了吗？”我猛地转头盯着高菲。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假如，当然这个假如不太好。”高菲被我看得很尴尬，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

我垂下眼帘，我不是有意给她难堪的。

我知道她是好意，可是她触到了我的死穴，提到了我最害怕发生、最不敢提起的事情。

我突然之间想到了我们去看流星雨的时候说的“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可是他才只有二十七岁啊，如果他真的走了，那岂不是要在奈何桥上等我七十三年？

我突然之间便湿了眼。

她们都看到了，可是没人再说话。

我们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喝到第二瓶的时候也没有再兑红茶，直接喝纯的。

再到后来我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了，但是我没醉。

我甚至觉得我的眼睛越来越亮，就跟古龙里那帮人似的，越喝眼睛越亮。

人喝醉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醉态，有哭的、有笑的、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有骂人的、有打架的、还有到处乱打电话的……

其实这也就是所谓的酒品。

而我们那天虽然五个人喝了三瓶半酒，但却没有一个人闹笑话的，不知道是酒品太好了还是酒量太好了。

而之所以喝了三瓶半，是因为第四瓶喝到一半的时候，顾凌风说，“别喝了，我送你们回去。”

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我回去后的情景，我自己开的门，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洗了个澡，然后才爬到床上去睡觉的。

不知睡了多久，我只觉得喉咙干得厉害，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浑身软软的没有一点儿力气，我想叫我妈倒杯水给我，可是一开口却发现嗓子又干又涩，根本发不出声音。

“咳！咳！”我勉强清了清嗓子。

“你可醒了！”我妈那张脸跟特写镜头似的突然近距离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干吗呀？”我先被她吓了一跳，又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干吗？我还想问你干吗呢！”我妈的眼睛红红的，“你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什么？一千零一夜？”我嘶哑着嗓子跟我妈贫。

“放屁！”我妈竟然说粗话了，“你高烧了一天一夜了！你是成心吓我还是怎么着啊！”

高烧？昏迷？不会吧！为什么我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可是我妈没有说谎，铁证如山，我已经看到了高高挂在床头的吊瓶，那里面的液体正顺着输液管不疾不徐地往下滴着。

我顺着输液管往下看，便看见一根针头正扎在我的手背上。

天啊！我感觉有点儿头晕。

看来我不只晕血，还晕针！

“妈妈，我想喝水。”

我妈跟变戏法似的立马儿递上来一杯水，我稍稍抬起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舒服多了。

“你回去睡会儿吧！别跟这儿盯着我了！”我估计我妈一直没睡。

我妈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以为我爱看你啊！”说着站了起来，心疼地看着我，“你这个傻孩子！”

“再傻还能比你傻吗？”我嬉皮笑脸地。

“比我傻！傻得多！”我妈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昏昏沉沉地还一直叫着陆皓的名字。”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叫陆皓的人，他一定欠你很多钱！”

我的眼泪刷地一下涌了出来，“妈！你又偷看我的大话西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