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376字
为什么?锦段侧脸看向一旁美人觚里插着的几株红梅。她的声音沉寂似水,“为什么?因为我是锦段,是锦家的女儿,皇帝不允许。”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锦维听到后却面色大变。他猛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锦段,“他对你做了什么?!”
锦段微叹。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是计较成郢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的时候。
“皇长子如今养在我身旁,过些时候我会想办法带他去拜谒太庙,将他记在我的名下。哥哥以为如何?”
锦维已经从愤怒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听锦段这样说,他立刻道:“皇长子的生母不可再留,否则将来你会有更大的麻烦。”
“是。留子去母,这曾是德烈太后的口谕。”
锦维抬颌向着宣光殿的方向,“他是什么意思?”
锦段挑了挑嘴角,“既是口谕而无懿旨,那便可遵,也可不遵。”
锦维冷笑,“既然是可遵可不遵,那林氏女便也是可留可不留了!”
“没错,既然她的孩子要成为我的儿子,那他就只能有一个母家。我决不允许我们给他铺好了路之后,林家还要来分一杯羹。”
“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锦段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问:“西北战事如何?”
锦维冷厉地笑了,目光逐渐变得锐利、深邃起来。他紧抿着薄唇,面容冷峻,身姿笔挺,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势。
“西北战事本就可大可小,想要一劳永逸也不是不能。只是既然他不想要你好过,不想要我锦家安心,那我也只好让他急一急了。”
锦段双目泪光一闪,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大哥……”
锦维笑道:“你且放心,我不会让百姓遭罪的,不过是不会那么快结束战事罢了。我已将三弟调往定城,有他在那里守着,我放心。”
锦段这才点点头。
锦维道:“我是外臣,不宜与你多接触,否则只怕会生出更多的麻烦来,若有事你只管叫人递消息回家便是。”不等锦段点头,他又说道:“在宫里若无可信之人,只怕你会举步维艰,你这里可缺人?”
锦段道:“坤德宫里的宫女、内侍、守卫,我统统都要换,这里的人我一个都不相信。”
锦维点头,“我明白了,只是这事得缓着做,否则会打草惊蛇。”说着,他看着灵则,问锦段:“她是谁?”
锦段低眉暗叹,“程洛山送进宫的。”
锦维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叹道:“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锦段也沉默了。想想自己身为成郢的妻子,他都对自己这般心狠,那他对程洛山也就可想而知了。只是“杨花著水万浮萍”,她与程洛山都是无奈之人,谁也帮不了谁,谁也救不了谁。每每想起,只觉“未至天涯肠断尽”,他们不过同是可怜人罢了。
锦维离开时告诉她:“你在宫中要好好的,什么都不要想。既然不能生,那便不生。若是皇长子不能记到你的名下,我也会帮你找到一个可能立为太子的孩子。你只消好好地拾掇你的后宫便是,朝堂上有大哥在。”
他的话与崔氏的话如出一辙,锦段听着心中酸喜交集,似是尝尽了人生七苦。她看着锦维冷硬坚毅的脸,忍不住脱口道:“你们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锦维回头看着她,淡淡地道:“因为你是锦段。”
锦段想到当年他们以为自己是假锦段的时候,对自己的态度,忽然顿悟了。
“是不是不管是谁,只要那个人是锦段,你们都会不遗余力地对她好?”
“是,”锦维答道,“锦段是锦家所有人心口上的一道疤。只要是锦段,不管她想要什么,锦家就算上天入地也都会找来给她。所以,”他看着她,“我是你哥哥,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必害怕,不必担心。你只要想着,有什么事你的哥哥都会站在前面替你挡着。”
锦段沉默地听着,忽而释然一笑,“我明白了,大哥。”
锦维点点头,转身离开。
不管那个女子是谁,只要她的名字叫锦段,锦家便会倾尽全力对她好。
这样便足够了。她心底的那些对锦家的怨怼在此刻终于烟消云散,至少在她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时候,锦家人并未抛弃她于不顾。
这样便足够了。
次日,宫里戒鼓鸣钟,将太皇太后登遐的消息传遍四方。
许是因为之前宫里已传出太多丧讯,不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众人对此次太皇太后登遐竟未有过多的议论。外臣、命妇一如既往地前往宫门哭丧三日,百姓开始服丧,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待忙完了太皇太后的大丧,锦段便将皇长子的寝殿搬到了正殿旁边的高门殿。平日里锦段时常将他抱在怀里,竟也引得孩子每每见到她,眼睛都要比平日亮一些。
锦段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她自己已经不能生了,但好歹也养了一个孩子,心中自然希望这个孩子能跟自己亲。否则她的一番心血,岂不白费?
成郢几次到坤德宫,都看见锦段抱着孩子在逗他笑,便忍不住道:“你每日里忙宫里的事已经累极,怀谦自有乳母照料,你又何必非要亲自抱着?”
锦段笑道:“这孩子心中有臣妾,知道与臣妾亲,臣妾心中欢喜,总是忍不住想多抱抱他。”
成郢失笑,“刚刚一个月大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亲不亲的?不过是你心中喜欢他,便也以为他喜欢你罢了。”
这句话让锦段怔了一怔。当年的她,不也如同喜欢这孩子一般喜欢过一个人?掏心掏肺地对待他,哪怕只是站在他的身旁,看着他温柔地笑,看着他如悲悯的菩萨般垂怜着世人,便也觉得满心欣喜。每当他对自己温柔地笑,她都会在心里觉得,他知道自己心中的爱意,他也在回报着自己的爱……
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场蜃海楼阁。人事如飘蓬,咫尺天意婉转渐老,再回眸处,已是满眼荒凉,心中的臆想终究敌不过现实的冷酷。
见她发怔,成郢便笑她,“莫非你当真以为怀谦喜欢你,所以被朕的话伤了心?”
锦段抿嘴笑了笑,眼波流转,如秋波盈盈。她轻笑道:“可不是被您伤了心。臣妾正自满心欢喜着,冷不丁地被您一盆凉水泼下来,可是心凉透了呢!”
见她这般的情致万种的模样,成郢忍不住心头微荡,“那倒真是朕的过错了。罢了,你若喜欢便好好养着吧。”
锦段道:“您这话可是当真?”
成郢挑眉,胸臆间的温柔退了一半,却仍旧带笑问:“什么当真作假?”
锦段道:“让臣妾好好养孩子的话。”